鲁迅小传的故事,鲁迅故事新编真实的圣贤
鲁迅小传的故事,鲁迅故事新编真实的圣贤一、圣贤的日常生活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往往嘴在浙江,脸在北京,衣服在山西,是一个拼凑起来的脚色”[9],我也就用这法子把《故事新编》中不同篇目中人物的嘴、脸、衣服凑合起来,完成一个圣贤的形象。了解鲁迅对圣贤的认识,并藉以匡正我们的圣贤观,对我们冷静的认识生活里的真真假假总会有些好处。《故事新编》看似“油滑”的叙述所呈现的正是一个完全真实的世界,是鲁迅对圣贤的独特理解。可以这样说,鲁迅的圣贤观在这部小说集中得以较完整的表现。之所以认为“在这里,神的世界、英雄的世界被世俗的世界所侵蚀,所占有,神、英雄被逐出了他们的世界”[3],是因为读者心中有一个先验的“圣贤”的标尺。鲁迅明白所谓的“圣贤”往往是“权势者们捧起来的”[4],其目的不过是加以利用,借此来蒙蔽普通的民众。但可惜的是,大多数平凡的民众往往就接受了这样的“圣贤”形象,使圣贤本来的面目笼罩着色彩斑斓的光辉,一遇到“围着上帝坐着,上帝请
《故事新编》——真实的圣贤文/李丁卓
摘要:看似油滑的《故事新编》也同样是鲁迅的理性之作,体现出作者对圣贤的清醒认识。本文拟综合《故事新编》的人物形象,通过分析鲁迅笔下的古代圣贤的性情和品质,展现真实生活中的圣贤和圣贤之所以为圣贤的原因,籍此了解鲁迅的圣贤观。这对于分析《故事新编》的创作意图和思想意义,以及了解鲁迅的后期思想有所启发。
关键词:《故事新编》;鲁迅;圣贤观
“圣”,其义为“具有最高智慧和道德的”,“具有最高超技艺的人”[1]。“贤”,指“有道德有才能的人”[2]。在这篇文章里,我只是较为笼统地使用“圣贤”这一概念,用它来指代人格修养和技能超乎众人并在历史上有所影响的人,也把英雄和神圣包括进去。
《故事新编》看似“油滑”的叙述所呈现的正是一个完全真实的世界,是鲁迅对圣贤的独特理解。可以这样说,鲁迅的圣贤观在这部小说集中得以较完整的表现。之所以认为“在这里,神的世界、英雄的世界被世俗的世界所侵蚀,所占有,神、英雄被逐出了他们的世界”[3],是因为读者心中有一个先验的“圣贤”的标尺。
鲁迅明白所谓的“圣贤”往往是“权势者们捧起来的”[4],其目的不过是加以利用,借此来蒙蔽普通的民众。但可惜的是,大多数平凡的民众往往就接受了这样的“圣贤”形象,使圣贤本来的面目笼罩着色彩斑斓的光辉,一遇到“围着上帝坐着,上帝请他吃糖果”就“无人相信的了”[5]。对于这种圣贤观的形成,鲁迅向来警觉,他认为“《颂》诗早已拍马,《春秋》已经隐瞒,战国时谈士蜂起,不是以危言耸听,就是以美词动听,于是夸大,装腔,撒谎,层出不穷”[6],鲁迅提醒我们说“其实,战士的日常生活,是并不全部可歌可泣的”但“又无不和可歌可泣之部相关联,这才是实际上的战士”[7]。
如此看来圣贤也同样离不开最庸俗的世俗生活,也同样会有令人不屑的一面。所以,作者在《故事新编》中“并没有将古人写得更死”,不过就是“将过去的圣贤还他们一个具有血肉的和我们凡人一样的本来面目”[8]。
文学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往往嘴在浙江,脸在北京,衣服在山西,是一个拼凑起来的脚色”[9],我也就用这法子把《故事新编》中不同篇目中人物的嘴、脸、衣服凑合起来,完成一个圣贤的形象。了解鲁迅对圣贤的认识,并藉以匡正我们的圣贤观,对我们冷静的认识生活里的真真假假总会有些好处。
一、圣贤的日常生活
鲁迅肯定人“一要生存,二要温饱”的本质,对“一说到吃,就觉得近乎鄙俗”的旧思想颇为厌烦,他明确指出:“食欲的根柢,实在比性欲还要深”。[10]而圣贤神圣者也怕难以免俗,绝不是只享受香火就可以延年益寿的。诚如论者所说“《故事新编》里,食物成为无处不在的符号,具有核心的意义。”[11]
略显夸张的是,“吃”这一动作成了小说《奔月》情节发展的内在驱动力,是小说唯一的主题。小说开始的时间是“晚饭时候”,第一个情节便是人和牲口猎食回家,羿除了一身疲惫外带回来的只有乌老鸦。“家将们听得马蹄声,早已迎了出来,都在宅门外垂着手直挺挺地站着”,可见,外出猎食是一个重复了多次的动作。然而,嫦娥对此并不满意:
“哼!”嫦娥将柳眉一扬,忽然站起来,风似的往外走,嘴里咕噜着,“又是乌鸦的炸酱面,又是乌鸦的炸酱面!你去问问去,谁家是一年到头只吃乌鸦肉的炸酱面的?我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竟嫁到这里来,整年的就吃乌鸦的炸酱面!”[12]
从这段话我们知道当时食物很匮乏,只能猎到乌鸦,而嫦娥生存的基本欲望却没有得到较好的满足,她通过对比“谁家是一年到头只吃乌鸦的炸酱面”表达了对实现这一基本欲望的要求。
而这一要求具有完全的合理性,后羿为满足嫦娥这一欲求不得不走更远的路。但最终嫦娥还是独自飞升去做神仙了,她天真的以为神仙就可以不吃饭或者神仙天生身边就有许多吃的。那么,何以搞到只能猎到乌鸦呢?
……他回忆当年的封豕是那么大,远远望去就像一坐小土冈,如果那时不去射杀它,留到现在,足可以吃半年,又何用天天愁饭菜。还有长蛇,也可以做羹喝……[13]
看来,是羿把野兽渐渐地猎尽了。没有办法,“人类有一个大缺点,就是常常要饥饿”,而为了不再挨饿只好去挣钱。鲁迅绝不像所谓的“文明人”那样避讳谈钱,“梦是好的;否则,钱是要紧的” [14]。嫦娥的奔月也不过是另一个版本的娜拉出走。其实,我们早知道箭被创造出来绝不是为了射什么太阳或者月亮的,猎食才是它的第一功能。
等到那些大兽都被猎尽后,只好去射乌鸦。这不是对神圣的消解,而是对历史真实的尊重。小说的结尾,作者所强调的仍然是“吃”这一关键动作。羿对于失去老婆似乎并无多大痛苦,其它的都在其次要紧的是“赶快去做一盘辣子鸡,烙五斤饼来,给我吃了好睡觉”,而且没有忘记让王升“量四升白豆喂马”。
《采薇》中对做松针面糕和薇菜的描写极其详细,简直可以做烹饪的指导书来读:摘松针——砸下青皮——洗过,细细地砸得好像面饼——支起两个石片——放上松针面——聚些枯枝,在下面生火烧。
这种对隐士生活的切实想象揭开了那些故做高雅者矫揉造作的外衣。要做隐士,“他总是已经有了‘悠哉游哉,聊以卒岁’的幸福的。倘不然,朝砍柴,昼耕田,晚洗菜,夜织屦,又那有吸烟品茗,吟诗作文的闲暇?”没有了“奴子”,“并不办期刊,也赶不上吃‘庚款’”的田园诗人也只好在“东篱旁边饿死了”。[15]而想不饿死,只好去向叔齐学习薇菜的烹制法。
《采薇》中的时间多以食物计算:“约摸有烙十张饼的时候”、“约有烙三百五十二张大饼的工夫”、“大约过了烙好有一百零三四张大饼的工夫”;《铸剑》中同样如此:“这样的经过了煮熟一锅小米的时光”、“约略费去了煮三锅小米的工夫”。可谓把人类的第一生存欲望强调到了极点。我并不认为这是“油滑”的夸张,在还没有更先进的计时方法之时,以烹制食物来计量时间不失为一种便利的法子。北方农民往往用“吸了一代烟的工夫”来形容时间,或许就是古老计时方法的传承。
以食物为“时间单位”也好,“货币单位”也好,无非是作者把圣贤的根挖到老祖宗的那里去了。对食物的强调无疑流露出作者的现实关怀,这是那个时代最大的历史主题。我没有先进的文学理论,所以也不觉得是一件“俗到骨子里去的”事[16]弗洛伊德能专心他的研究,我相信他是“恐怕是有几文钱,吃得饱饱的罢,所以没有感到吃饭之难。”[17]
圣贤的生活无非就是这样:女娲从睡梦中醒来百无聊赖;羿每每在垃圾堆旁下马,在女人的抱怨和唠叨中不停的奔波;领着众人辛苦治水的禹一回家便被太太大骂:“这杀千刀的!奔什么丧!走过自家的门口,看也不进来看一下,就奔你的丧!”;叔齐和伯夷逃到首阳山上,却难以逃脱被抢劫被奚落的尴尬命运;老子整天毫无动静的坐着,说话“发音不准,打着陕西腔,夹上湖南音,‘哩’‘呢’不分,又爱说什么‘唉’”;墨子为自己的主张来回赶了二十天的路,带着“冒着热蒸气”的窝窝头上路了;连自以为逍遥的庄子也不能摆脱俗事的纠缠。
真所谓“众生喧哗”,他们是那么真实的生活在现实里,触摸可见,看不出有什么可令人敬仰的地方。这却是圣贤最真实的一面,“大象无形”就是如此吧,因其真实,创作者才“止不住”让它反复出现,最终成了《故事新编》的一大特色。周遐寿在《鲁迅的故家》里好似有意又好似无意的提到:“那么一个园,一个家族,那么些小事情,都是鸡零狗碎的,但在这空气中那时鲁迅就活着。”[18]怕不无深意。
二、圣贤之所以为圣贤
然而,圣贤之所以成为圣贤却在于他们到底做出了对人民国家或社会有利的事,并产生了积极影响。但你也不要以为这开创事业的过程是多么的辉煌,多么的神圣。
要论功业的伟大则莫过于造人和补天,这过程却没有任何令人热血沸腾的地方。女娲在“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无聊过”的感叹声中走到海边,这时候,天是肉红色的,海泛着淡玫瑰色的光,波涛都惊异。
……但伊自己并没有见,只是不由的跪下一足,伸手掬起带水的软泥来,同时又揉捏几回,便有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小东西在两手里。[19]
女娲没有注意到天地是怎样的神奇,因为那时她正无聊,造人的动作也是如此的漫不经心,“不由的跪下”“伸手”“掬”“揉捏”“便有”这几个动词都略显随意,文中并无“庄重”“认真”之类的形容词加以修饰,做好之后竟至看也没有看上一眼。
字句的简洁正反映出这一工作的无聊来。然而,创作到底给了她“未曾有的勇往和愉快”,使她“一面抚弄他们一面还是做”,“长久的欢喜后”却依旧是“疲乏”,“头晕”,“两眼朦胧”。“自己觉得无所谓了,而且不耐烦”,到最后终于“困顿不堪似的懒洋洋的躺在地面上”。
补天是拯救天下苍生的伟业,却被小东西咬了手,只好“凑上些红黄和灰黑的”,“当决计从那里拿过一株带火的大树来点芦柴积”时,“又觉得脚趾上有什么东西刺着了”。这创造伟业的过程哪里有什么令人激动的辉煌,不过依旧是尘世里的磕磕绊绊。
墨子为止伐于宋,“鞋底也磨成了大窟窿”,一路上吃尽了苦头,在归途中却被“募去了破包袱”,还淋了一场雨,“从此鼻子塞了十多天”。尽管如此,圣贤往往得不到他人的理解和尊重。“古来圣贤皆寂寞”也就在所难免了。
鲁迅反复提醒那些想做圣贤的人,不要以为为大众出了力将来就可以受特殊的优待,虽然“知识阶级有知识阶级的事要做,不应特别看轻,然而劳动阶级决无特别例外地优待诗人或文学家的义务”[20]那么,像墨子被搜检两回,募去破包袱的情节又有何“油滑”可言呢?
如果这样的情节也属于“油滑”的话,那么,说“‘油滑’是一种特殊的感受和体验方式”[21]到毋宁说“油滑”不过是生活的“陌生”再现,是鲁迅对传统圣贤观念的修正。鲁迅批评那些热烈向往革命的年轻人,提醒他们“革命是痛苦,其中也必然混有污秽和血,决不是如诗人所想像的那般有趣,那般完美;革命尤其是现实的事,需要各种卑贱的,麻烦的工作,决不如诗人所想像的那般浪漫”[22]。
鲁迅不能无视现实而去凭空捏造所谓的“理想人物”[23]。他不会写出脱离现实基础的被人盲目尊崇的“圣贤”。这些“圣贤”,“后人将他们的一点行事言语渐渐的放大,使之成为偶像,而对于他们所处的时代及所作所为具体情况不加以详细的考察”[24]。
尽管如此,他们却能耐得住寂寞,“埋头苦干”,“拼命硬干”甚至于“舍身求法”,“他们有确信,不自欺;他们在前仆后继的战斗”。[25]禹为勘察地形,三过家门而不入,脚底板“都是栗子般的老茧”,面对“白须发的、花须发的、小白脸的、胖而流着油汗的、胖而不流油汗的官员们”的阴险劝阻,只是一个“一声也不响”。作者连用两个单句的独立段,重复两次“一声也不响”来突出禹的韧性。也唯有这种“死劲咬住”[26]的精神才能做出一番实绩来。鲁迅面对歧路,他唯一的选择就是走下去。
如果说“吃”是《奔月》小说情节内在驱动力的话,那么,对信念的忠诚和执着便成了《采薇》情节发展的推动力。叔齐和伯夷因信奉“仁义”而出逃到西伯的养老堂,以“孝”和“仁”劝阻周王无效时毅然离开养老堂,“梳洗完毕,豪不带什么东西”。看似迂腐的“不食周粟”却是对自己信念的坚守,当首阳山也“莫非王土”的时候两个人便无处可逃,只好饿死。伯夷的知天下非之而力行不惑的倔强劲儿与孔子的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墨子的摩顶放踵利天下同是中国历史遗留下来的优秀品质。能这样一根筋走到底的人不是太多了是太少了。
鲁迅说:“我每看运动会时,常常这样想:优胜者固然可敬,但那虽然落后而仍非跑至终点不止的竞技者,和见了这样竞技者而肃然不笑的看客,乃正是中国将来的脊梁。”[27]叔齐和伯夷正是这样的失败的英雄。
与圣贤近同时代人往往只盯着圣贤庸俗的一面,无视其可贵的地方;而后时代或以远距离看圣贤的人却只看到圣贤的光辉却遗忘了其也曾“坐着简陋的车子,颠颠簸簸,在这些地方奔忙”,殊不知“做定了‘摩登圣人’是死了以后的事,活着的时候却是颇吃苦头的”[28]。
这看似简单的道理很多人都懂得,然而,一遇到实际的生活要么是拜倒在偶像面前,要么是对除了自己以为的人都不屑一顾。鲁迅肯定不完满人格的意义,我们却带着完美的“圣贤”的标准来读《故事新编》,难免觉得神圣被消解了。我相信《故事新编》里所展现的就是圣贤的真实面目。
(本文获得天津师范大学研究生论文大赛二等奖。)
注释:
[1]王力等《古汉语常用字字典》,第343页,商务印书馆2005年7月第4版。
[2]王力等《古汉语常用字字典》,第414页,商务印书馆,2005年7月第4版。
[3][21]郑家建《历史向自由的诗意敞开——<故事新编>诗学研究》,第74、139页,上海三联书店2005年8月第1版。
[4] [28]鲁迅《现代中国的孔夫子》,《鲁迅全集》第6卷,第327、325、326页,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
[5] [20][22]鲁迅《对于左联作家联盟的意见》,《鲁迅全集》第4卷,第239、240、238页。
[6]鲁迅《文学上的折扣》,《鲁迅全集》第5卷,第32页。
[7]鲁迅《这也是生活》,《鲁迅全集》第6卷,第622页。
[8]据1936年2月21日《大公报》载《书报简评》栏常风评介《故事新编》的文章,转引自张梦阳《中国鲁迅学通史》下卷,第336-337页,广东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
[9]鲁迅《我怎么做起小说来》,《鲁迅全集》第4卷,第527页。
[10] [17]鲁迅《听说梦》,《鲁迅全集》第4卷,第483页。
[11] [16]江弱水《信史无证,正史毋信——<故事新编>的后现代议题》,载《读书》2007年第12期。
[12] [13]鲁迅《奔月》,《鲁迅全集》第2卷,第371页,本文所引《故事新编》同此版本
[14]鲁迅《娜拉走后怎样》,《鲁迅全集》第1卷,第167、168页。
[15]鲁迅《隐士》《鲁迅全集》第6卷,第231页。
[18]周遐寿《鲁迅的故家》,第1页,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
[19]鲁迅《补天》,《鲁迅全集》第2卷,第358页。
[23]这些人物中,宴之敖者是个较特殊的例外,他是个最不真实的人物。可以看作是作者的身外化身,他没有世俗生活的背景,所以复仇可以毫无顾虑,是作者最富想象的理想化的人物。可参看黄乔生《现实、历史与文化批判——<故事新编>作为<呐喊>、<彷徨>的延续》,见孙郁主编《倒向鲁迅的天平》,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年。
[24]黄乔生《现实、历史与文化批判——<故事新编>作为<呐喊>、<彷徨>的延续》,见孙郁主编《倒向鲁迅的天平》,第177-179页。
[25]鲁迅《中国人失掉自信力了吗?》,《鲁迅全集》第6卷,第122页。
[26]《铸剑》在写三头争斗时,强调的同样是“死劲咬住”的精神。
[27]鲁迅《这个与那个·三 最先与最后》,《鲁迅全集》第3卷,第15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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