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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大扫荡与百团大战(忆五一反)

五一大扫荡与百团大战(忆五一反)从1942年5月12日,离开北岱,几年中没有再去过。直到日本投降后的1945年11月23日我到武强任县委书记,又忙于组织干部进军东北,进行减租减息反奸清算。其间,我抽时间到北岱去了一趟,想找到大娘。因为有5个北岱,到底是哪个北岱,我当时并不知道,大娘的姓名也不知道,也不知是哪条街,只知道是儿童团长家,结果没有找到。1946年6月14日,我离开武强,到青县任县委书记,就没机会再去找大娘了。1942年5月12日,我和战友在武强县北岱村地道里隐蔽时曾窒息昏迷,幸被房东大娘所救,才得以死而复生。冀中儿童在“五一”反“扫荡”中招待过路的八路军伤员。忆“五一”反“扫荡”1942年残酷的“五一”大“扫荡”已经过去60年了,可是,我亲历的那一幕幕,仍然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永远不会忘记。

作者 张曙光

作者简介

张曙光一九二二年十月出生于饶阳县同岳乡张苑村一个农民家庭。少年时代受进步思想影响,积极投身革命活动,在残酷的“白色恐怖”下,为地下党秘密传递文件、站岗放哨。一九三八年二月加入中国共产党。“五一”反“扫荡”时任冀中八分区青救会主任。建国后曾任共青团河北省委书记、团中央青农部部长、团中央常委,中共云南省昭通地委书记处书记、云南省委组织部副部长、云南省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州委第一书记,河北省张家口地委第一书记、河北省委常务书记、省长,内蒙古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中顾委委员。1995年离休。

五一大扫荡与百团大战(忆五一反)(1)

在反“扫荡”期间,八路军艰苦转战,这是在战斗间隙中稍事休息的部队。

五一大扫荡与百团大战(忆五一反)(2)

冀中儿童在“五一”反“扫荡”中招待过路的八路军伤员。

忆“五一”反“扫荡”

1942年残酷的“五一”大“扫荡”已经过去60年了,可是,我亲历的那一幕幕,仍然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永远不会忘记。

1942年5月12日,我和战友在武强县北岱村地道里隐蔽时曾窒息昏迷,幸被房东大娘所救,才得以死而复生。

从1942年5月12日,离开北岱,几年中没有再去过。直到日本投降后的1945年11月23日我到武强任县委书记,又忙于组织干部进军东北,进行减租减息反奸清算。其间,我抽时间到北岱去了一趟,想找到大娘。因为有5个北岱,到底是哪个北岱,我当时并不知道,大娘的姓名也不知道,也不知是哪条街,只知道是儿童团长家,结果没有找到。1946年6月14日,我离开武强,到青县任县委书记,就没机会再去找大娘了。

1966年6月“文化大革命”开始。1967年初我被关押后,回忆往事,特别是“五一”大“扫荡”之后的11天犹历历在目,北岱大娘的音容犹在眼前。

时隔39年后,1981年5月,我调回河北省工作,又到北岱村去找这位大娘,但一直没有找到,说法不少,情况不符,未能如愿,只好就此作罢,成为终身遗憾!

在“五一”反“扫荡”中,多次化险为夷,逢凶化吉,都是我们贯彻执行党的战略战术方针政策的结果,都是人民群众支持、帮助、掩护的结果。值此“五一”反“扫荡”60周年之际,谨以此文感谢支持伟大抗日斗争的父老乡亲和广大群众,昭告我们的后代,永远不要忘记这段历史。

一、贯彻指示,进行准备

1942年3月中旬,冀中区党委发出准备迎接春季大"扫荡”的指示,指示中分析了当时国际国内形势,对敌人的进攻进行了分析,认为敌后将更加残酷,为了迎接大规模的“扫荡”,要求所属各级领导机关、各个部队,精简机构,分散坚持,减少人员,坚壁清野,轻装简从。对于隐藏地区、堡垒户、联系地点、通信暗号、交通联络等,也进行了全面部署。

当时,冀中抗日根据地有50多个县,800万人,是晋察冀有名的模范抗日根据地。从地域上讲,冀中根据地指的是津浦线以西,平汉线以东,沧石路以北,北宁路以南。冀中区党的基础好,有光荣的斗争历史。冀中抗日根据地开辟于1937年冬。冀中军区司令员吕正操,政委程子华,参谋长沙克,政治部主任卓雄,是有名的四大军事首长,当时人们称之为“吕程沙卓”。冀中区地方党委领导成员是:书记黄敬,组织部长刘亚球,宣传部长周小舟,抗联会主任史立德,农会主任逯开山,工会主任周续辉,青救会主任周克刚,妇救会主任韩朝新,回建会主任马玉槐。

我当时在冀中八分区青救会工作。冀中区青救会的成员:主任是周克刚,组织部长先是赵槿樟,赵牺牲后是刘国华;宣传部长先是张少峰,张病故后是吴大发,吴牺牲后是王延炯,王后来也牺牲了。少儿部长先是简明,后李浩。我们八分区青救会,主任先后是赵槿樟(1939-1941)、齐奋(齐慎修,1941-1942春)和我。我刚接任两三个月,“五一”大“扫荡”就开始了。当时我化名萧汉,组织部长是张特,宜传部长是李少奇(又名刘超、刘正光),青抗先队长是张鸿远,秘书徐平。当时冀中八分区青救会就只剩我们5个人,来“迎接”敌人的大“扫荡”了。

根据上级党委关于反“扫荡”期间“一要精简二要分散”的指示精神,我们进行了部署。我是青救会的主任,上级明确指示我在地委书记金城领导下,留在饶(阳)、武(强)、献(县)地区。组织部长张特到子牙河东。李少奇到任(丘)、河(间)、大(城)。当时,情况越来越紧张。我们饶、武、献这个组又分成3个小组,我分到武强。

4月中旬,进入了紧张的反“扫荡”准备阶段。我们分区群众团体化整为零,分为3个大工作组:饶(阳)、武(强)、献(县)为一个大组,献(县)、交(河)、建(国)为一个大组,任(丘)、河(间)、大(城)为一个大组。饶、武、献大组又分为3个小工作组(饶、武、献各为一个小组),每个小组又分为3个活动单位。我和刘斗(武强人,当时40多岁)、席景恒(饶阳人,当时25岁)3个人为一个活动单位,由我牵头。

二、遭遇日寇,化险为夷

5月10日夜,我们住献县元昌楼村,原计划5月11日上午10点,到武强县刘南召什村找八地委常委、民运部长张志生集中开会,听取上级指示。

5月11日晨4时左右,我同刘斗、席景恒三人,住献县元昌楼村西边,听到有马嘶声,疑为日军包围,到房上一看,见有人在溜马,为本地马,听话音是中国人,说话声音小,没有吵闹声,当时猜疑是骑兵团。等到天刚亮,打听得知情况紧急,即迅速转移,按原定计划约会去武强刘南召什村(距离献县元昌楼6公里)参加地委民运部长张志生主持的武强工作组“片儿”会。

6点多钟,我们三人从元昌楼出发,边走边聊天边唱,溜溜达达,到刘南召什刘斗家,从村公所领了3斤白面,大家下手揪疙瘩汤。正吃着,就听到街上人来人往,传言敌人“扫荡”。我们赶紧吃完,就去找地委张志生了。街上很乱。找到张志生时,他正站在炕上向下跳,见到屋里有武强县委书记严镜波、县大队政委马庆云,便打了招呼。张志生说:“敌人‘扫荡’开始了,迅速转移,何时开会另行通知。”

我们三人中,刘斗就是刘南召什村人,对这一带熟悉,地形地貌都知道。我是组长,我见大家都向北方和东北方转移,就决定“反其道而行之”。我和刘斗说:“咱们向南跑,离开大队人马。咱们三人,身着便装,容易行动,在群众掩护下好转移。”

我们就顺着道沟转移到村南。刘南召什村正南是堤南村,相距4公里,东南是大王庄,相距4公里,西南是皇甫,亦相距4公里。在这个东西长30多公里的大洼里,我们找了个四面不靠近路的地方,在一块地当中找到了一个地窖。地窖原是供人打游击避雨睡觉用的,里面只能装下三四个人。为了减少目标,我们还长了个心眼,踏着地上原来留下的一个人的脚印、进了地窖。到里边后,外边人声乱哄哄的,我们就躺下了。

大约过了两个多钟头,听着天上飞机隆隆直响。我想伸出头去看看情况,但因刚剃了头,怕伸出去被发现,就在地下铺的高粱秸上劈了一把高粱叶子,编成防空帽圈,戴在头上,探头向外观看。我刚一伸头,就猛然看见在地窖南面三四十步远处有一个日本兵,头戴钢盔,扛一挺轻机枪,正大踏步由南向北走来。

五一大扫荡与百团大战(忆五一反)(3)

我迅速缩回窖内,说:“快,鬼子来了,在窖南面!”我们三人,刘斗无枪,我让他在最里边,景恒靠近刘斗,我有一枝短枪,狗牌撸子,装有6粒子弹,我把住窖口。我把子弹轻轻地推上了膛,把粮票、手章、笔记本、钢笔交给刘斗,集中埋在做盖用的秫秸底下。我对大家说:“不要出动静,屏住呼吸。”然后,就只听咚、咚、咚,敌人由远而近走来了。

敌人到窖顶后,用脚“咚、咚、咚”跺了一个口,就爬在上面,往窖里看。当时正是下午两三点钟,太阳斜射进来,阳光刺眼,外亮窖黑,从外面看里面什么也看不见,从里面看外面却看得清清楚楚。我们能清楚地看到日本兵的模样,是个疙瘩脸,戴眼镜。日本兵向里看了一下什么也没发现,就“扑通”跳了下来。窖口深度和腿一样高。然后,他坐在窨口上,伸进腿来,用右脚由西到东划了个扇形,差半尺就会碰到我的左脚。当时,我们紧张得可想而知,神经紧紧绷着,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但是行动却十分冷静沉着。因为我们都十分清楚,任何一点小小的动作或者声响,都可能被敌人发现。

我轻轻向里挪了一下,敌人身上的水壶、背包和穿的皮靴我都看到了。同时,我把枪口瞄准他,如果他再往里走,我就开枪,一定能把他消灭。说来也巧得很,因为里面黑洞洞的,敌人什么也看不见,又这么用腿划拉了几下,什么也没碰到,就站起身来出去了。出去以后,接着又在地窖上面转了两三遭,“咚、咚、咚”,向北走了。

敌人走后,约有三五分钟,我们的心仍然绷着。我怕他们两位说话,就摇手示意别说话。我当时想,会不会是敌人狡猾,隐藏起来引诱我们出窖?我们要防备。

过了十几分钟,什么动静也没有了。听到一位妇女喊:“过去了,回来吧!”连喊了几声。刘斗说:“这是我们村某某某喊的,我听得出来!”我仍然说:“先别动,万一是敌人骗我们呢!”

又过了几分钟,果然什么动静也没有了。我才说:“刘斗你先出去,假装睡觉刚起来,迷迷瞪瞪,手袖擦着眼睛出去,向外走,若没有动静,二话不说、撒腿就向西南跑,跑到二三百米外那个柏树坟地再说。”

定好后,刘斗先出去,没引起别的反应,我和景恒就也出去了,一出去就拼命地跑,似离弦之箭,飞快地跑到了那块柏树坟地。坟地里,横躺竖卧着几具尸体和死马。(推测应是夜里遇到的那几个骑兵团的人,魏江涛)我们稍事回味,安定片刻,刘斗说:“咱们到刘庄村吧,西边是沧石路敌人的岗楼。这村党的基础好,农会主任我熟悉,村里有地道,保险。”

这样,我们三人就向刘庄村转移。因为天气还早,就磨磨蹭蹭地走,太阳将落时,到了刘庄。街上人来人往,逃难的很多。找到农会主任,他领我们去了一户,吃了点东西,就钻进地道了。这个地道里住着100多人,有军队同志,有地方干部,武强县级干部不少,有县抗先队长宋如刚(饶阳干部调来武强的),是我的老熟人。他说:“韩哥(平时人们对我的称呼),咱们得转移,你就跟着我吧!我对这里熟悉。”这样我就与宋如刚一起行动了。

三、地道遇险,脱离死神

5月11日晚上,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经研究决定,宋如刚领着我们十几个人要转移到东面约10公里的北岱村。因为那里接近武强县城,“灯下黑”,敌人反而不大注意,村里又有地道,好隐蔽。

这样,我们走了一夜,5月12日拂晓到北岱。我们进了一户人家、这里有20多个干部挖地道刚休息,正在喝水。我们还没坐稳,就有人喊了一声:“快,敌人来了!”

我们从炕上跳下来就跑。我拉着席景恒,李国仁在前面拉着我,边跑边对我说:“韩哥,跟我跑。”李国仁原来是饶阳县青救会儿童部长,后从饶阳调来,任武强县青救会宣传部长,与我很熟。

跑到大街上,碰到一个人,说:“快,到我家。”国仁拉着我说:“快,这是村儿童团长家。”国仁、席景恒和我三人就跑进了他家。老大娘领我们到北房西偏厦刚挖好的一个地洞口,四个人就钻进去了。刘斗年龄大,顺街往北跑、我跟国仁跑进了这家,刘斗失散了。

钻进这个洞以后,因为这个洞只有一个气眼,严重缺氧,我们的呼吸越来越紧张,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我们昏过去了。

待有人把我们弄出来后,我们才慢慢醒过来,这时已经到下午太阳平西了。我们在洞里失去了知觉,怎么昏过去的,什么时候出来的,都不知道。

等我们醒来后,大娘说:“这就好了,枪在这里!”说着把枪给了我,我谢谢大娘,并说:“大娘救了我们的命,等打败了鬼子,再报救命之恩吧!”大娘说:“孩子,你们离家舍业,连命都不要,我们老百姓保护你们,是应该的,咱们是一家人,孩子们有机会还来,这是咱们的缘分!”

大娘慈祥地看着我们,又说:“你们穿的衣裳目标大,该套上件庄稼人穿的单衣。”大娘给我们换了衣裳,让我们吃了窝头大葱抹酱。

天黑以后,我们又商量,三人转移到了南旺洼,去了区青救会主任张毓英家。但主任不在家,大娘不认识我们。这样,我们无奈,12日晚上只好又转移到堤南村北面的大洼地里,也就是11日所在的那个地方。

由于这天晚上慌慌张张离开北岱大娘家,紧着赶路,也没有问大娘姓甚名谁,更没有留下联系地址,以致于以后多次寻找大娘都没有找到,真是遗憾。

四、忍饥挨饿,坚持大洼

5月13日

中午,我们又饥又渴,趴伏在麦垄里,警惕着敌人的搜索,静听着敌人的动静。

不远处,时而传来三八大盖的枪声,敌骑兵的奔跑声,日本兵的咆哮声,汉奸的呵斥声。村村黑烟滚滚,这是敌人在“清剿”。时间过得太慢了,太阳格外热,手里拿着子弹上了膛的狗牌橹子,下定了敌兵马蹄踏不到身上不开枪的决心,就这么趴着、忍耐着,一秒、一分、一刻、一点……

口渴得要命,到哪里找水喝?在麦地里只能趴着躺着,坐起来就会暴露目标,只能忍耐着。

太阳落了、天黑下来,我们坐起来,站起来,伸了伸手脚,然后走到附近一块坟地里,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总得想法找点吃的呀,并且渴得要命,嘴皮都干裂了,说话都很困难。国仁说:“这一带我不熟。”景恒说:“刘斗家我熟,到刘南召什找点吃的,离这儿有三四里地,顺便看看刘斗,是不是在家,打听打听情况!”我说:“行。”

我们三人议定了集合地点,就是这块坟地,暗号问“谁”,回答自己的姓,然后问者再报一下自己的姓。我和景恒走前边,国仁走后边,慢慢搜索前进,警惕四周动静。就这样摸到了刘南召什村西街口。

村口竖一木杆,悬挂着日本的“膏药旗”。隐蔽下来听听无动静,景恒说:“你们等一会儿,我去刘斗家看看,打听一下情况,回来叫你们。”我和国仁隐蔽在树背后,景恒进村去了刘斗家。

景恒回来,按照预定的暗号在村口蹲、起三次,在树背后向我报告了情况:刘斗在北岱失散,跑到村北,被敌人骑兵追上,被抓到武强县城伪警备队部;刘南召什村维持会去保,讲好送钱放人。大嫂答应给熬高粱糁子粥,找邻居借点玉米饼子,叫等会儿去吃。又说这两天敌人在“清乡”,到各家各户搜查八路、枪支,翻箱倒柜;叫跑出去的人回来,说过两天就“清洼”。村里还成立了维持会,专门应酬敌人。

知道情况后,我们到了刘斗家,吃了饭,安慰了大嫂一番。

这一顿我吃了3个玉米面饼子,喝了四碗高粱粥,每人又带了3个玉米面饼子,告别了大嫂,悄悄地出了村。

可能因吃得太饱了,紧紧张张的3天没有大便了,出村有一里多地,大家不约而同地要大便,我们都在一块地里,蹲成三角形,都面向外,我面向村,背向西南,把手枪放在面前地下,忽听背后不远的方向“叭勾”一声枪响,不约而同地撒腿就跑,跑出去了几十步,我的手枪忘了拿,把腰带系好,我说:““景恒,我的枪忘了拿,我得回去拿!”

我们三人原路回去,我说:“沉着气,你们俩警戒着,我慢慢找。”巧得很,我摸着我拉的屎,再向前一摸,摸着我那手枪,大喊:“找到了!”国仁说:“小声点!”

我们三人就向刘南召什村西南边坟地警惕地走去。晚上有些凉,想找个地窖睡一晚上,坟地不远处有个地窖(白天发现的),景恒先钻进去,我和国仁在附近警戒着。一会儿,他从地窖里出来,说:“不行。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楚,我摸到有一具尸体,是部队上的人,穿的是军装,身体已经僵硬,这个地窖不能钻,另想办法吧!”我们三人商量:坚持两天,再说怎么办。

5月14日

前一天晚上没找到地窖,只好在这坟地里靠在坟头边上,一人放哨、两人打盹,天有点冷,不能入睡。三人商量,明天再在这里坚持一白天,明晚向西转移几里地,到东韩村村南。景恒说:“东韩村武委会主任我熟悉,是分区交换信件的联络点,我负责先把情况了解清楚,再研究办法。”

轮流放哨、打盹,凉了就地跑步取暖,坚持到拂晓,就找麦地,选比较适合隐蔽的地方,把麦垄刨一层土,把两头堆高,人躺卧在垄沟里,便于隐蔽。只要敌人骑兵不发现,任凭人喊马叫,坚持不动;马只要不踏在身上就不动,大海捞针,敌人想找到我们很难。

五月中旬,小满节气,冀中平原麦子将熟的季节

拂晓、天亮、上午、下午,仰着、趴着、解手,每人3个玉米面饼子,自己有计划地节省着吃,我上午吃一个,傍晚吃了一个,留着晚上再吃一个。

有了吃的,没有水喝,渴得要命,嘴干得裂口出血,连话也不愿意说,我就用手把麦垄的干土刨开,把湿土露出来,把嘴张开贴在湿土上,进行呼吸,感到湿润,这是一个好办法。

当时我就把这个办法告诉他们俩,国仁说:“韩哥,你真有办法!”我说:“这是逼出来的,想活,就要斗争,渴,就逼着你找水,水在哪里,打井、地下找,打井不成,就只能刨坑挖湿土了!”

这一天,就这么平平安安地过去了。

太阳将落,按原定计划席景恒首先开始行动,向西北行七八里,向东韩村转移找村武委会主任去了。随后,我和国仁也开始向东韩村转移,三人拉开距离,以能看到为准,有先有后,而随着天黑,我们三人距离越来越近,到村边,我们隐蔽在柴堆旁,景恒进村。找到武委会,记得那人姓尹,我们叫他老尹,有30来岁,中农,那家院子很大,家里有十几口人。

那边,老尹家人给我们做饭,做的小米稀饭,玉米面窝头,老咸菜;这边,老尹向我们汇报敌情:敌人白天轮番“清乡”,你来我走,一天不断头,搜查八路、枪支、坚壁的军用物资,挖开村边的新坟头,看是否埋有枪支、机器、物资等;村里组织了维持会,老年人应酬敌人,青壮年去修据点岗楼,挖沟、修路,村干部目标大的都躲藏了,留下目标小的;敌人晚上集结大村驻扎,小村晚上敌人不敢来;听传言敌人要“扫荡”半个月,然后“清野”,在野外大搜查。

听完汇报,我们一面吃饭,一面商量对策。看来要作长期打算了。要转移到地理熟、有群众掩护、可以找到饭吃、在野外能找到水喝的地方去,最好以本地口音说话。

吃完饭,和武委会主任约定:“明天晚上我们还来,再研究研究办法。”

临走,拿了一把铁锹,一个粪筐,做化装用,拿了一壶水,拿了几个饼子备第二天吃。

心里有了底,就按计划转移到东韩村村南的大洼里了。

五、周密计划,实行转移

5月15日

昨晚有了准备,有吃,有喝,在麦地里有麦垄隐蔽。

太阳出来了,和煦的阳光驱走了凉意,我们舒适地仰卧麦垄里,国仁说:“韩哥,你拿主意吧!”景恒也说:“你是老领导,工作组长,又是老党员,听你的!”

我胸有成竹地说:“昨晚,我想了一个方案,实行大转移。”

我把“大转移”的方案说明白以后,三人统一了思想。

国仁是武强县青救会的干部,家在饶阳县滹沱河北,到武强县工作不到一年,地理情况不熟,无亲朋关系,可暂到饶阳县滹沱河北去隐蔽。因为我是八分区青救会主任,有权决定此事。待“扫荡”过后,由我负责证明。

我在八地委任政治交通员、在饶阳县河北活动时,曾在东支沃村约国仁见面,征得国仁意见,将他的组织关系介绍到饶阳三区。区委书记李泰是我的老战友,是我亲自告诉他的。

我和席景恒家都在饶阳县滹沱河南岸,他家住北京堂村,属饶阳县四区,和我们相距4公里,同属一个区,地理熟,亲朋关系多,党内关系熟,产麦区,小麦长势好,易隐蔽;我属八地委饶、武、献大工作组,归地委书记金城领导,仍在地区范围内,可以由我决定,符合原则。

这样,先按组织原则把转移地区议定了。

国仁说:“如何去滹沱河北,过河好办,水不深,我熟悉。关键是敌人重兵封锁,情况不明,只得探索前行;万一过封锁出了差错,牺性了,由韩哥作证明,先把这个事说清。”

我和景恒都答应,我说:“咱们三个人话讲当面,到时候能在谁就证明,”我还说:“转移中,就靠个人聪明才智,随机应变了。”

我说:“景恒,咱们到北京堂你老家附近,路熟悉,走野地,一夜插过去,天亮赶到!”这样,三人怎么转移,方案商定了。

景恒说:“决定了,就赶早,今晚动身怎么样?”

最后商定:国仁到今天下年,太阳平西就向北运动,千方百计靠近滹沱河,算计今晚力争过河,靠自己独立作战,我对他说,“把干粮你都带上,够你两天吃了,过河前吃饱喝足,遇到情况,以跑为妙。”国仁说:“过封锁线我有经验,到联大去学习,过平汉铁路来回两次,顺利通过,这次在本地,没问题,我心里有把握。”

一切准备就绪,国仁于当天下午5点来钟就动身了。

我和景恒怎么走法,再详细估计一番,避免贸然行事。

天黑,景恒背着粪筐,扛着铁锨在前,我俩拉开距离,警惕着四周动静。

到了东韩村武需会主任老尹家,他已做好了吃的,烙饼、炒鸡蛋,我们边吃边谈敌情,除清乡搜查、修据点外,说敌人要修县界沟、修岗楼等等。我说:老尹,我们打算离开这一带,到滹沱河边产麦区去,那里好隐敝。我们带上点吃的,好赶路!临走,我和景恒对老尹的父母感谢了一番。我说,“大伯大娘,给你老人家添麻烦了,谢谢对我们的救命之恩!”边说着给老人家磕了个头。

辞别老人,拿着白面饼,悄悄地离开了东韩村。

出了村,我对景恒说:“咱们向西南走,向西靠近十几里,仍在这个大洼里,明天晚上再赶路,你看怎么样?”景恒同意。

当天晚上,西去十来里,到了深县、饶阳两县的交界处院头村南一带。

5月16日

我们走到大洼里,选择一块麦地,又照旧躺在麦垄里,隐蔽起来。

位于深县、武强北部和饶阳、献县南部的这个大洼,是个特殊的地方。自抗战开始到“五一”大“扫荡”4年多时间里,每年的春季、冬季敌人“扫荡”,我们军民大都是利用这个大洼的空隙和敌人迂回游击的。

该大洼南北宽约10公里,东西长50多公里,是滹沱河故道,滹沱河在这条故道曾流过100多年。据传滹沱河几千年来,北不过蠡县,南不过衡水,就在深县、饶阳、安平、献县这一带滚来滚去,给人民带来了苦难和穷困,人民逃荒要饭、流离失所,被夺走了无数生命。但事物都有两面性。在抗日战争年代,我们利用这里地域辽阔、回旋余地大的优越条件,为战胜敌人做出了贡献,立下了战功。

有了这6天反“扫荡”的实践,摸到了经验,摸到点敌人的活动规律,心里就有底了。有吃有喝,也就沉住了气。思考细致,对付敌人的办法也就多了。

我们两个躺在麦垄里,讨论着晚上的行动路线:先到院头,从野外奔许张保村东,插南善村南,绕南许司马村与南宫村两村之间向西北直插杨各庄村东,向西北绕过单铺、仇孙庄,到北京堂村西约2公里远的麦地里隐蔽。遇村都绕村而过,时西时北、估计行程有35公里。还议定,近村时慢行,远村时快走,发现前有疑物黑影时就伏地观察,前方与左右有动静时就卧倒探听。

天渐渐要黑下来,我们吃饱喝足,开始行动。按原计划,告别了大洼,趁天还未全黑拉开距离大步前进,走出几里地,天黑慢行,两人靠近,左顾右盼,时快时慢,搜索前进。走到单铺,东方发白,启明星升起,天快亮了。我俩拉开距离,疾步前进,浑身大汗,走到目的地。我“咳呀”一声,仰卧在地,在齐腰深的、漫无边际的麦海里,自以为跑出了敌人的“扫荡”网,长出了一口气:“可到家了……”躺在麦垄里睡着了。

六、巧逢大娘,隐蔽京堂

5月17日

16日晚走了一夜,屈指算来,走了十多个小时,绕来绕去,走了足有35公里,累极了,躺倒就睡着了。其中有精神关系,紧张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自觉到了家,有了生我养我的这块土地上的可依靠、可信任的家乡群众,一倒下就睡着了!

大约上午8点钟,离我俩睡的麦垄有两里多地,突然听到几声枪响。有许多人叫叫嚷嚷,又喊又闹,我俩听不清喊叫什么,不知是干什么的。一直到快中午了,人们走了,我们又睡着,一直睡到下午,太阳平西才醒。

这时候,我突然间听见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仔细一听,是仇孙庄村赵杏大娘在说话。我喜出望外,急忙喊叫大娘,让她过来,但我仍然不敢爬起来。大娘过来,一看是我,一惊。我高兴地向她说了这几天忍受饥饿的情况。她和我简单说了几句话,就回去给我们做饭去了。没多长工夫,大娘给我们送来了白面烙饼炒鸡蛋。我和景恒早已饿急了,不由分说,顾不了许多,狼吞虎咽,大大地饱餐一顿。

赵杏大娘告诉我们,敌人在离仇孙庄东北3公里的马长屯安了据点,上午到这村西边坟地里见有两个新坟头,日本兵怀疑是假坟,叫民夫挖开看看,闹腾了半天,中午才回去。大娘说:这些日子人心惶惶,鸡犬不宁,东逃西跑。听说大部队都已转移,县区干部也隐蔽起来了。

晚上,我和席景恒到了席景恒家,因为在麦地里吃了赵杏大娘送来的白面饼、炒鸡蛋,肚子已经饱了。景恒他妈见我和景恒有8天没洗脸,没刷牙,眼睛充血,嘴唇干裂、出血,嗓子疼,说话困难,欢蹦乱跳的小伙,熬磨得成了被霜打的花生,可怜我们,心疼得流出了眼泪。她说:“孩子们,受苦了,多叫人可怜!”

约晚上9点多钟,大娘给我们煮了热腾腾的杂面汤,我喝了两碗加上葱丝的杂面汤,出了满头大汗。景恒的大哥讲了讲敌情。快12点了,我们带上吃的(白面饼、炒鸡蛋)喝的(一壶水)盖的(一条棉被),又到村西南洼麦垄里隐蔽了。

1992年4月30日我曾写了一篇题为《鱼水情一一讴歌八路店》的诗,歌颂赵杏大娘,又曾于1999年清明节亲自到仇孙庄村赵杏墓前跪读此诗。

5月18日

我和景恒到北京堂村西南洼麦地里又隐蔽了一天,平安无事。晚上,按约定又到景恒家吃饭,喝的白面汤,吃的是白面饼、炒鸡蛋,边吃边听景恒的大哥汇报情况。深夜12点,又到西南洼去隐蔽了。又是一天平安无事。

5月19日

就这样又吃又喝又睡,平安无事。晚上又吃又喝又说又笑,并开始总结经验,谈论如何提高斗争艺术,夺取胜利。

5月20日

我们又照样在麦地里隐蔽着,什么情况也没有发生,格外的平静。

晚上,我们到景恒家,大哥告诉我们:“敌人除留下百十个伪军、十几个日本兵外,‘扫荡’的大队人马都撤退到县城去了。其余的人马都驻在马长屯,看来马长屯要安据点了,正忙着修岗楼。......据传,下一步还要‘扫荡’,成立伪政权,建立情报员,查户口、建立什么爱护村等。”

我们吃饱、喝足,又到西南洼麦地去隐蔽了。

七、潜回张苑,找到金城

5月21日

天亮了,还是格外的安静。

我们站起来看看,路上没有行人,村边也很少有人出来,而我们照常警惕着。这时,我俩开始研究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我对景恒说:“咱们抓紧这个间隙,分头行动。我赶紧找地委书记金城同志,请示工作,了解形势、任务和上级部署;你在家马上挖地道,建绝密洞,准备隐蔽地点。如果真是敌人暂时撤退了,现在我就动身去和金城同志联系,你看怎么样?”

景恒说:“好,我马上就找可靠的党员、干部动手挖地洞。越快越好,越多越好,关键是保密。你找到地委,有什么指示,你回来告诉我。”

时到中午,在地里,景恒见到本村熟人,证实敌人撤退、“扫荡”告一段落的情况属实。

下午,我们隐蔽到3点多钟,景恒把棉被、水罐拿回去,我们互相告别叮嘱,约定相会的地点,就分手了。

我步行3华里,路经仇孙庄到赵杏大娘家打听情况,知道大“扫荡”10天来村里人员没有受大的损失,就放心了。

又步行5华里,经过范苑村时到范佩珍大伯家看了看,大娘说人没有损失,也放心了。

又走1华里到了张苑村我家,老母亲见我回来,自然欣喜若狂,先告诉我,父亲回来了,在我舅家隐蔽着,早在“五一”“扫荡”前挖好了地道;并告诉我,咱们这家也早挖了地道,这次大“扫荡”没有受损失。

吃过晚饭后,我就到本村我舅(本村村长、老党员、老堡垒户)家去。在那里,见到了我父亲,才知道父亲在献交县任县委常委、社会部长、县公安局长、手枪队指导员时,被敌骑兵追,累吐了血,不能坚持工作,在“五一”大“扫荡”前就住了八分区医院,住在固店村。为准备迎接大“扫荡”,院党委分配他到附近几个村传播挖地道的经验,他到张苑村,发动党员分片挖地道,这几天大“扫荡”,地道起了大作用。现在大家还在挖。

在俺舅家里还见到了村党支部的李保常、李瑞星、李清海等,并与他们研究了当前工作。

他们又帮助我找到了饶阳县四区区委书记靳树芳。他是八地委书记、饶武献地区工作组的总领导人金城的儿子,是我深州省立十中的同班同学,金兰之盟的盟弟。

我在舅家住了两天,参观了挖好的地道。他们向我介绍了洞口的位置,怎么伪装,气眼设在哪里,枪眼设在哪里,并说这些都是我父亲指导着挖的。

5月23日夜,我们村李保财(饶阳县四区区委的交通员、老党员)在区委书记靳树芳的指挥下,领着我,由我们村南行约8公里到张各庄村王其善家,见到八地委书记金城。

金城传达了上级关于坚持敌后抗战的方针,阐述了党的政策的转变,指出今后要实行“非法斗争”与“合法斗争”相结合,建立两面政权,实施革命的两面政策,开展地道斗争,开展党的活动。

正讲着,突然有人喊:“快跑啊,日本鬼子来了!敌人已经包围了村子。”金城临危不乱,指挥若定,沉着地对大家说:不要慌!并告诉大家:不管男女一律脱下衣服,弯着腰出村。因为人的皮肤和土颜色一样,夜幕中不易被发觉。我们就这样出了张各庄村,转移到了桑元村。

5天后,5月28日晚,靳树芳到张苑村我舅家找到我,传达了金城的指示。金城讲:敌人这次是“拉网扫荡,剔篦清剿”,由日本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指挥,调动5万日本兵,15万伪军,共20多万人“扫荡”咱们这一块。现在,敌人的大部队从咱们这里走了,要“扫荡”滹沱河以北肃宁这一带去了,咱们这里成了敌占区。要暂时按照白色恐怖下那一套方法坚持斗争,听候上级的指示。

金城告诉小靳:“分区青救会小韩暂时在饶阳四区帮助你们工作,等地委集中统一研究部署后再说。”

小靳传达完之后说:“韩哥,这一带你都熟,党支部的人你也知道,有什么事通过你们村李保财找我,他是我们区委的交通员。”我说:“可以,熟悉的村我去,不熟悉的我就不去了,你和村支部说一下,我去找,他们接受就可以。”“谁不知道老韩和小韩呀,有名的父子兵嘛!”小靳说。

最后,我把分区抗联通信员席景恒的党的关系转给北京堂党支部的事说了,小靳答应给转,他说:“韩哥,你也和支部说一下,咱们都结记着办,以免忘掉,目前太紧张了!”

过了几天,我到北京堂见到景恒。把见金城和小靳的经过和指示、暂时安排都告诉他了。并说:“你的党组织关系由小靳找王景云(支部书记)也给转到村里了。”他说:“景云已通知我了。”景恒向我汇报了挖地道的情况,并亲自领着我看了他挖的秘密洞,洞口很巧妙、隐蔽,气眼有3个,我夸奖了他一番。以后,这个地道我们曾钻过多次。

八、战略转移,坚持战斗

反“扫荡”过后,进入了非常艰苦的阶段。大片敌后抗日根据地被敌人占领、蚕食,当时称为.“地区变质”。这就是说,冀中抗日根据地发生了质的变化,损失很大,工厂、枪厂都“坚壁”了,主力部队也都转移出去了。随着根据地变质和地方党委、政府人员骤减,我们实行战略转移,在艰苦的条件下,坚持敌后抗日游击根据地的各项斗争。虽然单从表面现象看,我们的机关、部队人数是大大减少了,但战斗力却大大增强了,并且大大锻炼了抗日军民,提高了觉悟,活动能力更机动灵活,打击敌人的办法更多了。

我们终于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

摘自《纪念冀中军民“五一反扫荡”斗争》

五一大扫荡与百团大战(忆五一反)(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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