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怀孕三个月失踪丈夫苦寻三年(爱妻怀孕4个月突然失踪我慌忙寻找)
妻子怀孕三个月失踪丈夫苦寻三年(爱妻怀孕4个月突然失踪我慌忙寻找)霍峻启嘴角几不可见地扬了下,遂又正色,“挪地方自然是可以,可我还是希望你能适应并且学会用枪。现在时局不稳,我又忝居高位,仇家不少,我是真的担忧。你看那坤县程家,名门贵族、天潢贵胄,说垮也就是一夕,世情如此难测,我们……”沈苏移开翠色的纸镇,收了笔墨,“写着玩儿而已。”复又噫了一声,苦着脸,“你真不能给你那枪靶子再觅个风水宝地?”霍峻启一愣,随即朗声大笑:“那可是正合我意,我乐得清闲自在,和夫人耳鬓厮磨。”“不要胡说,被人听了去,可要笑死。”沈苏俏脸飞红。沈苏一向清冷,看到如此小女儿窘态,霍峻启只觉心里蜜一样化开又糖一样凝上,但也不再打趣,转移了话题,“只知道你喜欢颜真卿,何时又好上卫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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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密集的枪声刚落,男子锃亮的军靴已踏进屋里,军帽随手摘下来,露出一对飞扬的眉,褪了手套,笑笑坐下:“怎么?还是听不得这声音?”
沈苏佯怒:“尽日里打打杀杀,小心损了阴德,未来无儿无女。”
霍峻启一愣,随即朗声大笑:“那可是正合我意,我乐得清闲自在,和夫人耳鬓厮磨。”
“不要胡说,被人听了去,可要笑死。”沈苏俏脸飞红。
沈苏一向清冷,看到如此小女儿窘态,霍峻启只觉心里蜜一样化开又糖一样凝上,但也不再打趣,转移了话题,“只知道你喜欢颜真卿,何时又好上卫夫人了?”
沈苏移开翠色的纸镇,收了笔墨,“写着玩儿而已。”复又噫了一声,苦着脸,“你真不能给你那枪靶子再觅个风水宝地?”
霍峻启嘴角几不可见地扬了下,遂又正色,“挪地方自然是可以,可我还是希望你能适应并且学会用枪。现在时局不稳,我又忝居高位,仇家不少,我是真的担忧。你看那坤县程家,名门贵族、天潢贵胄,说垮也就是一夕,世情如此难测,我们……”
“你说什么?”沈苏突然急急打断霍峻启,死死扯住他的衣袖,连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你说程家怎么了?”
霍峻启着实一惊,她这神情他从未见过,但可贵在他并不多问,“听闻程家的瓷器厂里查出了鸦片,这本不打紧,谁料当日里又在面粉厂里查到了数目惊人的军火。程家势大,鸦片倒是没什么,但这军火却触到了曾桂法的神经,那曾三将军是出了名的阴毒,三日内便带兵抄了程家。据说程老爷子为了护住祖上牌匾,一头撞在了门上,当场就殁了,程家自此也就算是败了。”
沈苏一脸惨白,眼眶几乎是血红色,似是霎时间被抽了生气,霍峻启大骇,拧着眉:“既如!既如!你怎么了?”
沈苏听见有人喊她,嗓子却像被丝线绕紧,她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前尘往事兜头浇下。她甚至感觉到烘漆桌子在手下剧烈摇晃,脑子里只有一个单音尖锐地撕扯再撕扯,黑暗袭来,沈苏软软倒下。
是夜的月色极美,活似小时候咬了一口的糯米粑粑,沈苏走啊走,走啊走,浓雾散开,月光像淬了银一样抖落了一地,她看见碧瓦朱门的院落,看见浸了桃花的信笺,看见锣鼓喧天的迎亲队伍,看见池塘边的秋千……待走到门前,她仰头一看,那朱门上书“程宅”!
突然就醒了,沈苏冷汗涔涔,额际一片冰凉,微微撑起身子,立刻有机灵的丫头扶她坐起,她这才发现床下竟乌泱泱跪了一地人,“这是怎么了?少帅呢?”
“回夫人,少帅巡防去了,走之前交代众人等您醒来,不醒来就……一直跪着。”
“都起来,他胡闹你们也跟着。”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也只有夫人敢把少帅阴寒的命令叫做“胡闹”。
“我睡了多久?”沈苏问丫头。
“回夫人,有小半天了。”
沈苏抬眼看窗外,一枝梅花被雪压得弯弯,斜斜地伸到窗边,窗棂外的天上乌压压的凝着黑云,雪花又大又重,砸一样的落了下来。隆冬,已然来了。
2
程父五七的时候,沈苏回了一趟坤县。当年东北沦陷,她随父亲逃难到河西,遇到水鬼,父亲被一柄铁砂的土枪轰成了筛子,弃在河岸上。押货经过的程老爷救了被水鬼压在船舷上的沈苏,收留她,视如己出。
踏上码头栈桥,她脚下踉跄,霍峻启擎住她胳膊眸色沉了沉。沈苏知道,霍峻启虽不问,但京尹霍公子是何许人物,怎会猜不到几分?只是他不愿她为难,便给了她最大的信任和最好的保全。
程府大门紧闭,门槛上有大片乌色的血迹,原本安在玄色门上翠玉的双鱼门闩已被人生生剜去,只留两块突兀的疤痕。
沈苏突然想起当年有人曾出千金求这独山玉的双鱼扣,却被程家独子程棠嘱人嵌在门上做了门闩。众人皆讽程家焚琴煮鹤,却无人不暗暗为程家财势咋舌。
“金溪湾,程家庄,天河开,黄金淌”,这曾是坤县妇孺皆知的儿歌,而如今白色的挽联将门楣遮得严严实实,门口两只石狮东倒西歪。
霍峻启敲了半晌门才听见门锁响的声音,门被拉开的瞬间沈苏惊诧,程棠几乎已经瘦脱相,颧骨上高高架着金边眼镜,眼神却不复往日温颐,似一把冰冷的匕首,浸透了毒,还闪着莹莹的光。
看到沈苏的一刻,程棠好似活了过来,脸上僵冷的肌肉勉强扯出一丝笑,“谢谢你来吊唁家父。”瞥到沈苏后面的霍峻启,程棠脸色沉了沉。瞥到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有那么一刹,他竟被这冬天的日头晃得目眩,他侧了侧身,将他们让了进来。
府中早已没有下人,正厅地上生着一个生铁炉子,一把烧得黑乎乎的茶壶坐在上面,屋里并不点灯。程棠在炉子前的马扎上坐下,炉火将他的脸照的红红的,他的镜片上也跳跃着火光,衬得他瞳仁一片火红。没有人说话,只闻炉火“哔剥”的声响。
郭副官匆匆进来,附在霍峻启耳朵上窃窃说了什么,霍峻启唇线抿得极紧,只是片刻,“告诉七县长官连夜参会,先做好作战部署。”抬腕看了一眼手表,“九点钟把方案递上来,我准时参会。”
说罢,他一蹙眉头突然发怒:“至于第二件事,告诉钱仲年,我回去定要活剥了他!”他眯了眯眼,眼中厉光毕现,侧头看了一眼沈苏和程棠,抬脚出门,副官诺诺跟上。一时间厅内岑寂,只微微听得见霍峻启在门口与副官低低的交谈声。
沈苏隔着门遥遥看见霍峻启将贴身的铜盒交给了副官,她知那是霍峻启的印鉴,从不离身,心中隐隐担忧。程棠心中苦涩,他看见沈苏目送霍峻启出去,细细的眉微皱,甚至不曾收回视线片刻,“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沈苏回神,却不看他,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碗,“极好。”
“既如,我……”
沈苏冷冷打断:“程公子,我只是来祭拜程伯父”。
室内又回复安静。
“我知你不想听,但当年,我确有苦衷。”程棠静静看她。
她终于抬眼看他,眸子清冷,面无表情,“过去种种,于我而言,”她顿一顿,“譬如昨日死。”
回程的船上,沈苏才知通县遇袭,连霍峻启的三百亲卫都上了战场。许是沉默了些,霍峻启指着方才程棠送的锦盒笑:“你这样揣着男子送的礼物坐在你夫君身边,竟不惭愧?”
沈苏也为缓和紧张打趣他,“我夫君可大度得很,绝不似您一般小气。”
霍峻启大笑,再没有半丝阴霾,迭说:“甚是。”
沈苏的笑凝着脸上,低头下意识抚了抚锦盒的绒面,程棠送她礼物,她自然不收,但程棠并不多言,只说:“与霍峻启有关,我只希望日后你不会后悔。”
沈苏起身便走,但在出门的刹那,她又鬼使神差折了回来,犹豫间已将锦盒揣在怀里。
3
隋红来找沈苏时,她已显怀,懒懒靠着贵妃榻上假寐。园子海棠开的正好,花瓣哆哆嗦嗦撒了一地,有不少飘进池子里,几尾锦鲤藏于其中,若隐若现。小厮通报说一个自称叫隋红的女子求见,她竟然问了好几遍:“谁?”
隋红很漂亮,眸子尤其乌亮,打扮是时下最流行的洋装和卷发,衬得旗袍盘发的她像是落伍了一般。但沈苏打心里厌恶,若有可能她不想再与程家有半点关联。丫头沏了茶便退下,上好的雨前她喝得嘴里发苦,隋红语速很慢,沈苏静静地听,却渐渐听出一头薄汗。
霍峻启随手把外套和帽子递给丫头,“夫人呢?”
丫头偷偷一笑,少帅在外人称霍阎罗,凶得很,在家里对夫人却黏得很紧。“夫人正在会客。”
“哦?”霍峻启一挑眉,这倒稀奇,从未听说她在堰城有什么亲朋,难道是东北家中来了人?
想到这,霍峻启不禁问丫头:“我头发可乱了?”顿一顿,“罢了,我还是去换件衣服。”他刚从通县回来,双方鏖战弄得他灰头土脸,额头还挂了彩。
远远便听见马靴的声音,她将被子紧了紧,继续睡着。霍峻启进门便看见她还在睡,桌上的茶还微微冒着热气,两只素胚的杯子一左一右,看来客人离去并不久。
桌上摊着纸,用他送的那方纸镇压着,却只写了一个“金”字,或者说是半个字,因那一横极陡,倒更像个偏旁,许是个“错”罢。
霍峻启笑笑,替她掖了掖被子,便关门退出来,吩咐丫头:“取我军装来,她既睡着,我便回去,她醒后不许告知她我回来过。”
沉重的靴子噔噔走远,沈苏压了压眼角渗出的一滴泪,心里却已有了计较。
4
她失踪了。怀孕四个月的霍帅夫人失踪了。
一道快马从城门飞进,闪电一样滑进城里在霍府门前停下,马一声长嘶,马上人已经利落跳下。
霍峻启头发极乱,左脸有不少血迹,军装外装和衬衣靠上的扣子全部崩掉,领带堪堪地挂在脖子上,一进门便扽起跪在门口的管家:“说!怎么回事?!”府内下人跪了一片,噤若寒蝉。
“少……帅……奴才……不知啊……”老管家脸色涨红,显然受了惊吓。
霍峻启用鞭子指着管家:“你不知?”他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挤出,“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定把你做成活人俑给她陪葬!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给我找!”
多年后,人们提及那年春天依旧感慨:通县一役,霍家军本已胜券在握,主帅霍峻启却临阵辞帅,霍军军心大乱,惨败。
河西总督震怒,除了霍峻启所有军阶,少年将军从此陨落。也有人盛传霍峻启后来降日,数月后河西沦陷,日军侵入,有人曾亲眼目睹河西日军总参谋藤原肃,与那当年的霍阎罗容貌可是一模一样。
5
五年前,坤县。
程棠张了张嘴,终没有说出一字,程父重重一跺阴沉木拐杖,忿然起身,刚迈开步又往回一步,一杖甩在程沛背上,“逆子!”
沈苏正品一壶金骏眉,她从袅袅茶烟里睇了一眼跪着的程棠,复又敛眉倒茶,似是跟眼前场景全无关联。
父亲出门后,花厅里只剩两人,一时间竟听得见雪粒子簌簌砸在窗棂上的声音。沈苏呷一口茶,幽幽叹口气,徐徐道:“明日我便走,她等你这许多年,确实不易。”顿一顿,“休书我已写好,只需你签字落款即可,还有,院中玉梅不要动它,找到去处我会遣人来移。就这样吧。”茶盖脆脆盖上,沈苏转身就走。
“既如……”程棠以小字唤她,“……对不起……”程棠嗫嚅,满脸涨红。
沈苏顿了一顿,却什么也没说,背对着他扬扬袖子便融入风雪中。
离开坤县的时候,沈苏孑然一身,没有随侍,亦没有行李,只着了一件大红的獭毛褥袄。那样大的雪,她并没有撑伞,上船的时候,雪密密匝匝地落满了头发、衣服。
她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许久的城,码头、贩夫、烟花女子、西服的洋派男子、小渔船里蒸腾而出的炊烟……手里攥着的休书咯得她手疼,她一蹙眉,便扔下船去,纸浸了水,墨洇了开,慢慢遁入暗色的水中,终消失不见。自此程家,再与她无关。
悠悠转醒,火车汽笛声一声盖过一声,沈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低头看手里的字:“程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她一直喜欢楷体,程棠却素来喜欢手中的瘦金,转处藏锋,提顿有痕。然而,那一手漂亮的瘦金却再也见不到了……
程棠死状极惨,自挂银杏树下,身体被拉得长长的,靛青的长衫在风里飘起又落下,脖子弯成一个诡异的弧度,没有闭眼,眼球里充满血。手里死死攥着一方素笺,她一眼便认得这笺上的诗。
当年她曾不屑地告诉程棠,李商隐写那女子“来时无言去绝踪”,若是真爱,怎会让她去,后面的怀念颇有造作的意味。程棠却总说她不谙世事,人生多少事可以尽遂人意?多得是无可奈何和别无选择。
火车上她又打开锦盒,里面安静的躺着一片碎玉,她阖上眼睫,眼底一阵烧灼。他们的羁绊终是没有解开,就像她一心想移走的玉梅,到底也没能遂愿,最终枯死在冰冷的程宅。
6
不过数月光景,堰城已经沦陷。
霍峻启在沈苏平坦的腹部来回看了数遍,终于垂下肩来,颓然地闭上眼睛,“原来你竟这样恨我。”
“我也不知藤原先生竟如此心狠手辣。”沈苏看他,眼中是澎湃的恨意和怒气。
霍峻启苦笑着摇摇头,“你都知道了?”
“并不知道藤原先生说的是哪件,是您挟持隋红的父亲逼着隋红和程棠对您俯首听命的这一件?还是您其实是日本高官藤原清河嫡子的这一件?亦或是您在事情败露之后残忍杀了程棠的这一件?”
霍峻启眸子微眯,“程棠死了?”
“藤原肃,我小看了你,程棠已被钝器敲碎了脊椎,你却仍把他吊在树上,只为了营造一个自杀的假象,现在你却问我他是否死了!抬头三尺有神明,你必不得好死!”沈苏手指他的鼻子尖声指控他,掐丝的镯子在细瘦的腕子上抖个不停。
霍峻启突然就心软了,她不仅不相信他,更加恨他,她甚至想让他死,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正想着,门砰一声被踢开,一个清癯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父亲!”藤原肃“霍”地站起,“您怎么来了?”他下意识往沈苏前面移了几步,从沈苏口中程棠的死法,他已基本断定是父亲所为。
父亲想让程棠死,就是想让自己和沈苏决裂,好让他死心尽速回京都。但按照父亲的风格,让沈苏死,才是更快捷经济,更一劳永逸的办法。
藤原清河鬓边白发苍苍,眼神却犀利如刀,他的眼神从藤原肃脸上划到沈苏脸上,眯眼一笑,却“霍”地从枪夹里拔出手枪对准沈苏。几乎是同时,藤原肃也将枪口对准了藤原清河。
藤原清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这样对待你的父亲?”藤原清河目眦尽裂,“你自小得天皇厚爱,藤原家更视你如新日,费尽心机将你寄养在中国,为的就是将来为天皇的伟业效力!为藤原家争光!岂料你竟如此不成器,为一个女人再三打破我多年的谋划,现如今你抵死都不回京都,整日酗酒成性,今日竟还敢拿枪指着我!”藤原清河气急,举起枪托便砸到藤原肃额上,霎时间血流如注,殷殷的血甚至流进他的眼睛,他却连眼都不眨。
“父亲!”藤原肃哀求,紧蹙的眉间是隐忍的痛苦和挣扎。
当时她走后,他落下酒瘾,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也废了他的枪法。藤原清河看着儿子,藤原肃的手抖得那样厉害,以至枪口也失了准头,他突然心酸。他的儿子当年曾是赫赫有名的神枪手,探子写给他的信里不止一次提到儿子“枪法神绝,武艺超群”,可现在……
藤原肃咚地跪下,说的是沈苏听不懂的日语,语气是她从未见过的妥协和软弱。他跪在父亲面前,将父亲的枪抵到自己额上,他的背脊那样弯。从沈苏的角度只看见他瘦削的肩胛,枪是上了保险的,藤原清河挪开一步,沉声说了一句日语,大力拽起藤原肃,“记住你的承诺!”
藤原清河转身欲走,蓦地,他的眼角闪过一道光,多年的战场生涯锻造出几乎条件反射式的果断,拔枪——开枪!
两声枪声先后响起,藤原肃应声倒地,门外的守卫瞬时涌入,“肃——!”藤原清河一声怒喝,接住他的身体,一前一后,各中一枪。
他怒不自已,他已经看到沈苏拔出枪,他立刻掏枪阻止,藤原肃却上前一步,生生替下了这一枪。
藤原肃的嘴里都是血,他艰难地回头看了一眼沈苏,他送她的勃朗宁,她开保险的时候他已经听见了,他很欣慰,她终于学会用枪。
他死死拽住父亲的手,嘴里的血沫子不停地往外冒,鼻腔里都是血,他发不出一丝声音,只用口型不停地重复着:“不……要……杀她,让……她……走……”
7
堰城转眼入寒冬。
河上结厚厚的冰,今年似乎格外冷,一阵剧烈的咳嗽后,藤原清河拢了拢衣领,他真是老了,失了独子后他尤其觉得疲倦。河面上不知什么黑鸟疾速在冰面上一点又快速拉起,冲着河尽头的彤云掠去,他就这样看了很久很久。
帝国的版图正在壮大,一个毗邻的大国正渐渐沦陷,他却再难开心,故园无此声,故园无此恨。亲卫说那人来了,他没有回头,他知道那人在他背后伫立良久,终未发一语。
绣鞋踩着雪的声音远去,他回头看见竹篮内的孩子,明显不足岁,却用乌亮的眼珠看他。胖胖的小手在空气里不知道抓着什么,他小心地将孩子抱出来。
沈苏心力交瘁,孩子早产,却让霍峻启以为她恨他到枯绝地步,直至死时都心如死灰,凄冷枯槁,他痛苦地闭上眼,五内有如火焚。他解开军大衣,将孩子紧紧搂进怀里,看向她去的方向,苍茫冷寂的河岸,只余一个小小的红点。
据闻沈苏是吞玉死的。彼时藤原清河正看着奶娘逗弄孩子玩耍,他心里一沉,突觉屋里憋闷得肺疼,便出门点了一支烟,院中有一天井,他抬头看去,仍是灰蒙蒙的一爿(pán)天。
当年他知道儿子在女校做教官时爱上一个女学生,寻遍全省,那女子却已为人妇。他便找了亲日军官曾桂法毁了程家,那隋红曾是程家童养媳,程棠学成归国便给了隋红盘缠,放隋红自由,他却将隋红父亲打入死牢,以此要挟隋红与程棠。
沈苏负气出走,掉入冰河,他看着儿子泅渡到寒冰里救人,连狐裘都来不及脱。吃了水的裘袄死死地将他往水里拽,等把人救上来他睫毛上都是冰,那个时候藤原清河就下了杀心,。
局面太失控了,他帮助儿子得到沈苏,是对儿子幼年不在身边的歉疚,他想杀沈苏,是他觉得局面似乎已经超出他的掌控,他却不敢贸然动手。
他早将隋红之父交给肃,却在同一日发兵攻打通县,并暗中通知钱仲年释放隋父。
肃正处于在中国军队中立威期间,自然火速赶往通县。肃曾再三试探沈苏,发现沈苏对旧人并不能释怀,于是百忙之中肃仍不忘将印鉴交于郭副官便于寻找隋父。
战时帅印可调一县驻军,他枉顾这样的风险,却不知隋红已将一切告知沈苏,更不知程棠送给沈苏的锦盒里装了半块玉闩,与他送给沈苏的纸镇同出一源,均是那程府门上沾了程老爷血的翠玉双鱼闩。
这皆是藤原清河的计谋,他知道这样的恨并不够,便伪造了一封程家亡父的书信,声称遭霍峻启陷害。沈苏视程父如亲父,这样的杀父之仇足以灭绝一切恩爱。
沈苏果然出走,他却没料到他竟敢阵前辞帅,全然不顾这二十多年筹谋和布局,怒极攻心,他派人以极端手段杀了程棠,他料定沈苏会回程家问清事情的原委。此举,旨在绝了肃最后一丝念想,并把沈苏逼出来杀之。
本来,他已经可以得手,只要他一扣扳机杀了她,肃便还是他的儿子,他的希望。肃却跪在地上用日语哀求他:“我是您的希望,她却是我的希望,您若杀了她,便绝了我和您二人的希望。我愿意回国,再不踏上河西半步,求您……”
藤原清河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回忆像这天上的雪,避之不及,触之刺骨。一直都是他的错,肃从不知情,即使后来了解始末,也替他的父亲顶下所有责难。藤原清河讽刺地笑笑,脚下却一个趔趄,他替他筹谋的人生竟然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人生,一切都是他的错。而他的错,却要肃用命来还。
藤原清河并不知道,沈苏用来自尽的玉便是藤原肃赠予她的纸镇,玉入肺腑,肝肠寸断。沈苏亦不知道,这玉中嵌了一枚钥匙,钥匙可以打开藤原肃的保险柜,里面无金无银,只有两张船票,堰城到西坞。
只因她曾说过“日暮归西坞,梦入芙蓉浦”。她走后他一直在找她,只想告诉她,他从来希望她幸福,即便她的西坞即是他的末路。(原标题:《霜冷长河》,作者:苏汴州。文章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公众号:dudiangushi>,下载看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