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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王文亮(新视线专访王文亮)

采访王文亮(新视线专访王文亮)一篇早期的采访提到您曾在《新周刊》上公开表示:“我不放弃我对物质的追求标准”。可否解释一下。在中国,对物质的追求常常遭到批判,您点你怎么看?在个人思考和习惯的层面上,这些领域之间对我来说,沒有多大差別,都需要你的生活经验积累和判断。可能你想说的是同一句话,只是选择不同的媒介表达而已。你可以尝试搜寻同一种精神气质的东西,它可能是一首诗,一张照片,也可能是一段音乐和一个物品,你将它们放在一起,你会发现它们在精神气质上是极其类似的。它们所传递出的气息,是很一致的。就如同在设计上你可以将瑞典哈苏503w相机和早期的劳斯莱斯汽车设计,视为同一种设计。它们都通过物质表达出的尊贵,经典,可靠和耐久性。其实很多东西是相通的。我出生在中国的大西北,那是精神和物质都极度匱乏的年代。像许多出生于那个年代的孩子,几乎没拥有过玩具,那時候男孩子大多能折出不错的纸飞机。童年时父母要上班,我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父母不在身

采访王文亮(新视线专访王文亮)(1)

王文亮出生在中国的西北,虽然在南方生活了几十年,但身上依然透着北方汉子的豪气和笃定,他几乎每年都会从深圳驾车去西藏,曾经自驾单人单车去墨脱,走过丙察察,或独自一人漫无目的的游历各国。他热衷收藏和阅读,对政治、军事设计、汽车等方面颇有研究。他会和你分享AK47上的军刺如何与刀鞘组合变成工兵剪,也能给你分析出奔驰G系列军用越野车的设计原理,被好友形容为“拥有奇特的知识结构”,却总是低调的说从旁人身上学到很多东西。他从不混迹任何圈子,却一直拥有好人缘。他非常在意生活品质和从不遮掩自己对物的迷恋,拥有商业上非常成功的建筑及室内设计公司,却一直寻求属于自己的内心的独行。

王文亮主修雕塑专业,1989年毕业,随后开始其野路子设计生涯。起初从事平面设计、商业摄影,继而转向空间、建筑设计。身份的自然转换,在他看来确是机缘巧合。各个领域都曾包揽大奖,例如纽约ADC奖、德国IF奖及世界建筑和室内设计大奖等。多年来,坚持带领他的设计团队,既非流于苦逼改稿的乙方,也未磨为圆滑世故的商人。他总是一副享受生活的状态,不用电脑,只有一台手机和一部Ipad,写字画图都用纸笔搞定。不西装革履,不空谈理念,不刻意保持距离 经常强调说:“对自身的警醒比对外界的更为重要。”

他有一个理论,在商业环境中,客户的品味与设计师的同等重要。他最担心的是安于现状的舒适生活所带来的“精神肥胖”。过了草莽阶段,他开始谨慎选择甲方,会和客户提前约定:设计、美感的相关问题乙方说了算。甲方认可签字盖章,双方才会继续合作。虽然丢失了很多"客户",却始终保持着自己的标准。

谈谈您童年的经历吧?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我出生在中国的大西北,那是精神和物质都极度匱乏的年代。像许多出生于那个年代的孩子,几乎没拥有过玩具,那時候男孩子大多能折出不错的纸飞机。童年时父母要上班,我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父母不在身边,为了不被其他小孩欺负,养成强烈的自我保护和反抗意识,喜欢独个儿玩,不喜热闹,不合群和独来独往的性格延续至今。父亲从事地质勘探工作,长年在野外,每年只能见他一两次。后來他把我带到身边,记得那時候住在戈壁沙漠,夏天大人们用水车向我们住的军用帆布帐篷上洒水降温,但帐篷里依然很热;冬天烧红了一个汽油桶改裝的火炉,晚上睡觉还是冷的发抖。也许正是儿时的这些生活经历,长大后我对戈壁沙漠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感。看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苍凉戈壁,心里总感到特別舒服自在,我觉得那已经变成我骨子里的东西,以致我对苏杭地区亭台楼阁的秀美一直兴趣不大。不是他们不好,是那些很儒雅精緻的装饰,无法打动我,无法让我激动。

一个人的童年或成长过程对其一生有着重要影响。我喜欢的事和习惯自小就形成,比如画画,动手能力特强(包括打架和被人打)。小时候经常有机会接触到民兵的枪、地质望远镜和罗盘这些物件,后来就一直对这类东西更敏感,长大后也收集了不少。对物件的喜爱也许就是那时候养成的。

您是雕塑专业,毕业后做过平面设计、摄影、建筑设计、室内设计等,你怎么看待不同行业之间的关联?

在个人思考和习惯的层面上,这些领域之间对我来说,沒有多大差別,都需要你的生活经验积累和判断。可能你想说的是同一句话,只是选择不同的媒介表达而已。你可以尝试搜寻同一种精神气质的东西,它可能是一首诗,一张照片,也可能是一段音乐和一个物品,你将它们放在一起,你会发现它们在精神气质上是极其类似的。它们所传递出的气息,是很一致的。就如同在设计上你可以将瑞典哈苏503w相机和早期的劳斯莱斯汽车设计,视为同一种设计。它们都通过物质表达出的尊贵,经典,可靠和耐久性。其实很多东西是相通的。

采访王文亮(新视线专访王文亮)(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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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早期的采访提到您曾在《新周刊》上公开表示:“我不放弃我对物质的追求标准”。可否解释一下。在中国,对物质的追求常常遭到批判,您点你怎么看?

反物质和反精神一样,同样都属于不健全的思想。物质就如同钱一样,并无褒贬。物质很多时候也可以视为精神的证据。一个人在选择一件东西时,他一定不是盲目的,尤其当他要花钱购买时,所有他认为的那个“好”产品。这个“好”,其实就代表着某个程度的个人标准和通过物质兑现的精神价值。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似乎可以通过物质来审视精神,作为一个设计师,如果不关心物质,在我看来就似一条狗失去了嗅觉。

您很喜欢收集物品,哪件收藏对于你来说是特别有意义的?

我会去很多不同的国家和地区旅行,会经常去他们的二手市场和古董市场,我的收藏标准不是按价值,种类或体量来界定的,我很喜欢这些物品经历了他们的时代,留下那些时代的印记,也代表着那个时代的审美,工业水平,社会状况,而且这些旧物保留着曾经使用者的气息,他们的情感。这些收藏完全没有目的,不是为了升值,不是为了工作收集资料,很多甚至不是买来的,但是却给我很多的感受和启发,那些物品从来都是有温度的。

如果说对我比较深刻有意义的,可能就是有一条前苏联红军的皮带了。它是我一个同学的父亲1950年代在俄国和苏联红军联欢晚会结束时,同学父亲送了对方一只钢笔做纪念,对方无以回赠,就急忙抽出了自己的皮带作为礼物,后来我的同学长大后就找出来一直系着。我也很喜欢那条铜扣的前苏军皮带,那时候穿牛仔裤的时候就喜欢借他的皮带,系上后顿时有整个苏军历史都在自己腰上的感觉。

2000年5月的青海玉珠峰登山事件,大家本来约好一起去的,我突然有事走不开,就放弃了。想不到那就是最后一面,他遇难了,没能回来。他一直是我最亲近的朋友。烧遗物时他女朋友发现了这条皮带,因为知道我很喜欢,就没舍得烧,送给了我,让我留着做纪念,我就一直系着。前两年去西藏的路上断了,但我一直留着,也不可能丢掉。那条皮带对我是有特別意义的。

你很喜欢收藏军品,你觉得是否好的设计都源于功能性?

我一直觉得军用产品设计是个很特别的领域,没有装饰和多余的东西,不从美学出发,是完全功能至上的设计,需求决定形式,决定美学,反而这些功能出发的设计美学上时极致的。就像卡拉什尼科夫的AK47自动步枪一样,半个世纪下来今天看依然很美很经典,它一直被称为最经典的设计,它因为某些历史原因,也成为某种意识形态的符号。

还有一个军事设计案例就是在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中,正值冬季气温降至零下几十度,柴油机坦克都被低温冻住难以启动。两军士兵都戴上了冬季作战手套。德军冬季手套只分两部分,即大拇指是一个单独的指套,以及能容纳下四根指头宽度的共用指套,而俄国人的手套是三个指套。其他设计和德国一样只是多了一个单层布食指单独指套。作战可以将食指套入单层布指套扣动扳机完成射击动作,用完再将食指缩进四指套中取暖。在德军必须脱下手套才能完成击发时,苏联红军可以带着手套完成。保暖程度和射击精度都有很明显的差别。这就是军事设计带来的完全不同的结果,有些设计甚至能左右战局。很多很精彩的设计最初都是出自于军事领域,包括移动电话和民航交通。连现在大家开的SUV祖宗就是军用越野车。美国的JEEP/MB/GPW和德国的大众VW87,早期的军用越野车辆都是没有门的,方便战时逃生。

采访王文亮(新视线专访王文亮)(5)

一个好的设计师需要什么样的素质?

1.品味 2.品味 3.品味

你最喜欢的建筑师是谁?

有很多建筑师都有各自不错的作品如果非要拣选的话当代建筑师中我喜欢郝尔佐格,德梅隆的可能会多些,我认为他们属于不被风格所困的那类建筑师,作品看上去会更自由些,拥有各种可能和不确定性,每个项目几乎都是不同的风格和方法,并且质量都很高,喜欢的不一定是他们所有的作品,主要是这种思考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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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设计哲学是什么?

我自己做设计效果不喜欢做的太尽,也不喜欢太用力,比如说一个空间或是住宅,工程结束你交付给使用者时它并非处于一个本身丰满的结果状态下。这个空间会随着使用者的生活和时间,不断加入进来的一些个人习惯和物品,最终所达成的一种丰富,在效果上它可以发展,而不是随着时间变的无所适从,那就是一个很好的结果和状态。我认为设计不止是强调表达和表现,适度的克制和放弃往往对结果更重要,也更需要勇气和判断力。面对内心和直觉比任何理论都重要,在设计里知识和经验有时会帮倒忙。

您怎么看待艺术和商业,您曾说优质的客户才能产生正确的作品,怎么理解这句话?

首先我不排斥商业,我必须清楚的一点是,我的设计必须帮助我的客户体现他们商业上的价值。设计没法像艺术那么纯粹。艺术家可以只关注个人表达,不需要为其他人负责。而设计师要解决客户具体问题,甲方找到你,是期待你为他们带来商业利益,这很现实亦很正确。最初成立工作室,没有资格挑选客户,那时候心态很像坐台小姐,就是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客人是谁,没有安全感,服务过程也很痛苦。听同事讲过初期的一些土豪客户,到公司来看方案,戴着粗的能拴住狗的一条明晃晃大金链子,指着工作室桌上的一排电脑说,把这些电视机打开让他看看。还有一个客户,老板姓黄,死活都要将设计好的画册封面改成黄色的。

而优质客户都有一些共通点。他们都具备好的审美能力,他们知道要什么和什么是好设计,能够理解设计的真正价值。比如说他找你做一个旧厂房改造设计,你花了很大的精力和时间来研究如何在保留原有的建筑结构,空间和材料,做适度而准确的改造,以保留建筑原有的风格,同时融入现代的,新的概念进去,但是最后呈现出来的结果往往是你似乎根本没做什么,这时候好的客户就懂得你的努力用在哪。

所以基本上每一个牛逼作品背后必然有一个牛逼的甲方。缺少这些外在因素的存在,设计师再好的想法,很多时候也只能是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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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您朋友圈感觉您一直是一种在路上的感觉,可否介绍下你现在的工作和生活状态?

旅行在我看来就是生活本身,并不存在爱好与否的问题。就好像你不能问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喜不喜欢听音乐。

旅行中有没一些印象深刻的地方,或打动你的细节?

1990年代末我第一次去尼泊尔徒步旅行。那时尼泊尔还是君主制国家,还有国王,没有形成现在的共和政治制度。一出机场,迎面就是沙包路障和圈型刺网,以及全副武装的轮式装甲车,场面就像战争片的外景地。该国最大的反政府武装组织“毛派武装”和政府军正在交战,国家处于一派兵荒马乱无序的状态。我的行程无数次被盘问查验证件,拍照也常被士兵强行阻止,过程惊险刺激。

记得最后赶回程航班的时候,尼国正在罢工。支持罢工的是毛派武装。该组织令全国的出租车全部停运。当地报纸用整版印了一个被游击队爆头的出租车司机照片,以示恐吓。去机场的交通工具,只剩唯一一辆老旧的红色印度产TATA大客车,情况就摆在那里,你挤不上这车就只能滞留在此,等待恢复秩序后才能离开。

当我站在车前,我所看到的可能是此生我见过的最拥挤的大客车。正当我进退两难时,车顶堆的像山一样的行李中,一个皮肤很黑、头上包着围巾的印度男子向我伸出了手,比画着示意我可以拉住他伸出的手爬上车顶。在他的帮助下我爬了上去,还没坐稳车就开了。后来聊天知道他是在上面看护行李的工作人员。他让我坐在他的旁边,并警示我不要起身。他用手在颈部横向滑动了一下,又指了指上方,我才明白他在说怕行车途中上方的电线很危险,突然站立可能割断头颅。我俩就坐在如山的行李中间,伴随着客车的每一次转弯,随着行李左右摇来晃去。记得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welcome on board!" 。

最近有什么出行计划?

下一站应该是以色列,从特拉维夫自驾去约旦。我出行很多时候都是随意随机、见缝插针。每年会提前签注有可能和感兴趣要去的一些国家和地区,没有太详尽的计划和前期攻略,碰到什么是什么,走到哪算哪。有失望的时候,当然也会遇到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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