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埋的死狗:院子里的死狗
地里埋的死狗:院子里的死狗没有了对话,车轮打滑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起来。“干上好几天还不正常?复杂的案子多了去了!要都是像吃馒头嚼豆包那么简单,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他憋了好一会儿才斜着眼教训我。 “师傅,啥样的一个案子?”我终于憋不住了。叫他师傅差不多已经是我一年多的习惯了。 “夜里发生的。杖子村一个村民家,5间瓦房全烧塌了!”他瞅都不瞅我一眼,但我能感觉到那份复杂与沉重。 “哦,烧得这么厉害,那又得干上好几天了!”我本无抱怨地说。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个春季阴雨天。早晨刚一上班,我就被老郭拉着去火场。那时老郭已经是我快两年的同事了。他干了十几年的火调,常常在“战斗”中能出其不意地擒获“真凶”,大家送他外号“郭点子”,以褒奖他的脑子灵、点子多。
说实话,那时我早已就打心眼里喜欢上了火调,以至于大家传言领导说我是学建筑的科班出身想让我搞建审这个“肥差”时,我始终是不大感冒的。老郭不知道我的想法,以至于他一直向领导推荐我将来接他的火调班!对此,我可是窃喜了好一阵子呢!
车子从拥挤的街道上挪出来后,前面路越来越差了。泥泞裹着车轮,我和老郭不时地在车里撞着肩。
他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俨然一尊雕像。我这个口快心直的家伙在这时总能感觉到隐约的尴尬。
“师傅,啥样的一个案子?”我终于憋不住了。叫他师傅差不多已经是我一年多的习惯了。
“夜里发生的。杖子村一个村民家,5间瓦房全烧塌了!”他瞅都不瞅我一眼,但我能感觉到那份复杂与沉重。
“哦,烧得这么厉害,那又得干上好几天了!”我本无抱怨地说。
“干上好几天还不正常?复杂的案子多了去了!要都是像吃馒头嚼豆包那么简单,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他憋了好一会儿才斜着眼教训我。
没有了对话,车轮打滑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约摸将近一个小时后,我们下车了。细雨中,倔强的红砖墙凝望着刚刚撒手而落的木柁,缕缕青烟仿佛诉说着一个诱人的故事。村民们仨一群俩一伙地聚拢起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
这是北方地区一个典型的农家院落。院墙两米多高,是用当地的黄泥土夯起来的。大门在前院墙的中间稍微偏左,不知为什么百姓们向来是忌讳把大门开在正中的。站在大门口观察,后院墙距离主房至少有6米宽,看到厚厚的残骸灰烬铺在那儿,你就会想到这里曾经堆了很多的玉米秸。会过日子的农家都会这么做,一方面可以拿来喂牲畜过冬,另一方面还可以用来烧火炕取暖,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厚厚的堆垛可以很好地抵御寒冷北风的侵袭,最大限度地使屋子变得更暖。
我跟在老郭屁后围着院墙绕着、转着,转着、绕着,时而快步,时而停下,时而抬头张望,时而蹲下观察。我早就习惯这个套路了,一句话也不敢说。老百姓见有穿着制服的人来了,有的好奇不远不近地跟着停停走走,有的胆小怕事远远地躲着看着,有的被老婆骂骂咧咧地揪着回家干活去了,……。
院墙整体是完好的。里里外外杂乱的脚印描绘着这里刚才的热闹程度。我向来对足迹和攀爬痕迹的观察持怀疑态度,因为几乎每个现场都会在调查人员到达前就已经经历了肆意的践踏和尽力的折磨。
进入大门后,左侧是一颗大大的梨树,尽管距离正房足有16米远,但朝向正房一侧的梨花明显地落了很多炭灰,犹如黑芝麻密密地撒在了雪山上。背向的梨花则在细雨中怒怒地开着,仿佛微风也是她们追梦的歌。一线之差往往就是天壤之别、阴阳之分,生命与命运的事儿,谁能说清呢?大树靠近院墙西南角处,一条黄毛犬头南尾北地横卧在地面上。脖子高扬,红舌流出大嘴,四腿僵直地蹬着,只有在大树与脖子之间依然拴着的那条足有小拇指粗、磨得锃亮的铁链能让人知道它生前是何等的凶猛刚烈。大门的右侧是两间小厢房,锁着的门板上贴着的春联还没怎么褪色。那里面一定存放了主人犁地耕田、养家糊口的家什吧?
足足折腾了一整天。临近黄昏,该问的已经问了,该看的已经看了,但老郭依然没有收工的意思。从现场来看,屋后的玉米秸堆垛燃烧得比较充分,与堆垛中心对应的房屋外墙变色严重。从落架的木椽子端头来看,碳化烧蚀程度呈现出从堆垛中心向两侧逐渐减轻的规律。从走访询问情况来看,最先发现起火的邻居们也能够证实,昨夜11点多发现屋外的玉米秸堆垛先起火。无奈火势太大没得救,最终把5间大瓦房眼睁睁地看着烧掉了。幸好前日房主人出去走远亲当晚没回来,否则能否闹出人命来只有天知道!
又回到大门口的位置,老郭对着火场沉思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样子,我则用两根烟打发了这段时间。我想,只要从后墙外随便扔个烟头之类的东西,这场大火就能烧成这个样子。昨夜又没有下雨,这有什么可琢磨的?退一步说,即使有放火嫌疑也仅仅是一种猜测,人家刑侦肯定不会接案。这么个火灾,又没有死人,给主人家讲一下定一个外来火源不就行了吗?只要解释一到位,人家也不会赖着不认,毕竟这地方的老百姓是出了名淳朴和憨厚的。
正这么想着,老郭突然拉了我的袖子把我拽到墙角。我知道,交底的时候终于到了!老郭就是这个样子,每每干起活来谁也不理,等到他突然拉你的时候肯定是交底的时候到了。照例,他先问我的看法,我就头头是道地把刚才梳理好的看法显摆了一番。他低头认真地听着,不时地微微点头,不时地一动不动。当我全部说完之后,他沉思了片刻,仿佛在消化我的脑袋。
“你觉得这狗死得正常吗?”他转身蹲在黄毛犬旁突然问我。
“你看,这棵树距离房子至少有十六米,铁链长度至少有五米,树干距离墙角超过六米。也就是说,着火时狗完全可以离开房屋二十一米。烟气到达不了这个地方就早已扩散掉了。有这茂密的树冠挡着,辐射热有那么厉害能置它于死地吗?难道这狗有心脏病不成?必须立即对它进行尸检!”我对老郭目测距离的本事相当服气。以前我们曾多次打赌,距离二十米内的精确度他竟然目测不会超过10厘米的误差!但是,推断狗的死因并且要给狗做尸检,这是我连做梦也万万想不到的!
雨停了。月亮和星星都出来了。全村的老百姓都睡去了。尸检的初步结果也出来了——足足10条钢针扎在了那忠诚烈犬的喉咙里、食道上、肚胃里,并且胃内残留物极可能有剧毒!
那一夜,我绝对没有像老郭那样睡得香甜。我在反复想一个问题,我为什么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呢?人们在起火前、灭火时是否听到了狗叫?唉!一不小心又让老郭这家伙占尽了风头。自那以后,我不再仅仅关注火场里的死人。死猫、死狗等等一切凡是死的东西都不会被轻易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