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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看尽长安花长安三万里(一日看尽长安花)

一日看尽长安花长安三万里(一日看尽长安花)盛唐好像把整个唐王朝的气数,在几十年的时间全部大张旗鼓地挥霍掉,他创造了繁华的坊市,华清宫躺着千古尤物,朝堂上站着不同肤色的官员使者,还有神来之笔的谪仙太白。——孟郊《登科后》——孟郊《游子吟》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一日看尽长安花长安三万里(一日看尽长安花)(1)

作者:别贺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孟郊《游子吟》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孟郊《登科后》

盛唐好像把整个唐王朝的气数,在几十年的时间全部大张旗鼓地挥霍掉,他创造了繁华的坊市,华清宫躺着千古尤物,朝堂上站着不同肤色的官员使者,还有神来之笔的谪仙太白。

他像一只饱蘸整个盛唐气象的笔尖,肆意挥洒才气。

有时甚至怀疑,是不是整个唐朝的倜傥潇洒,全给了他。

所以自他之后的诗人,过得都不太如意。

就像孟郊,如果你只知道他最有名的两首诗《游子吟》和《登科后》,那么脑海里肯定就已经有了这个画面:

才高八斗的少年,志得意满又依依不舍地拜别母亲进京赶考,临行前,母亲为他体贴的缝好衣服,少年也不负众望地一举登科,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等待他的是功名利禄,大好前程。

一日看尽长安花长安三万里(一日看尽长安花)(2)

《登科后》写于唐贞元十二年。

这一年,马嵬驿的芙蓉已经开谢了三十七个轮回。

这一年,盛唐时出生的人还在,他们不停地奔赴死亡。

这一年,很多老人已经不记得万国来朝的荣华,他们只记得铁蹄倾轧过的尘埃飞扬到脸上的混浊与绝望。

这一年,孟郊四十六岁,刚刚经历了人生第三次科举。

盛世的余晖笼罩着这个幸运而又不幸的国家,大唐最好的时代已经被安史之乱的铁蹄踏进故纸堆里。

史家不幸诗家幸,诗人们如雨后春笋一般从各地奔赴长安,可惜已经不再是“小邑犹藏万家室”的时候。

和狂放的前辈们不同,他们虽有才气,但也只能委身于世家大族,祈求换来一条无上通天路。

对了,那时候的科举不匿名判卷,能否考上,大部分仰仗考生的家族和交际。

这也是为什么全唐诗中记载“五十少进士”。

不在官场边缘淫浸多年的无名小辈,哪怕纵有李太白再世之才,也很难空手熬出头。

所以你可以见这个时期的诗人,所能代表他们的作品多写愁思和哀哭。

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

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元稹《闻乐天授江州司马》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

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

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白居易《卖炭翁》

一日看尽长安花长安三万里(一日看尽长安花)(3)

诸如此类,无须细表。

民生多艰,仕途亦难。叫人如何不愁?如何不苦?

艺术来源于生活,人不能凭空写出自己没见过的事物,所以可见确实没有什么快乐和繁华值得人付诸笔端。

比起后世文人清高所不屑的“春风得意马蹄疾”,说他一”日之间花皆看尽,进取得失,盖一常事,而东野器宇不宏,至于如此,何其鄙邪”。其实绝大多数时候是苦痛的。

孟郊诗存世五百余首,只这一首明确地写出“我很快乐”。

他的大多数诗文,是这样:

秋气悲万物,惊风振长道。

登高有所思,寒雨伤百草。

平生有亲爱,零落不相保。

五情今已伤,安得自能老。

——孟郊《感怀》

晓月难为光,愁人难为肠。

谁言春物荣,独见叶上霜。

雕鹗失势病,鹪鹩假翼翔。

弃置复弃置,情如刀剑伤。

——孟郊《落第》

一日看尽长安花长安三万里(一日看尽长安花)(4)

世道艰难,孟郊更难。

连韩愈也对他发出了无情嘲笑:

骑驴到京国,欲和熏风琴。

岂识天子居,九重郁沈沈。

一门百夫守,无籍不可寻。

晶光荡相射,旗戟翩以森。

迁延乍却走,惊怪靡自任。

举头看白日,泣涕下沾襟。

朅来游公卿,莫肯低华簪。

谅非轩冕族,应对多差参。

——韩愈《孟生诗》

整首诗通篇只有一个主题“又穷又犟的T包子:)”

结束短短一天的快乐后,他又背上了行囊,从京城一路南下回家看母亲。

他对母亲的爱,从《游子吟》中可见一斑。

孟郊年幼丧父,兄弟三个都由母亲一人养大。一个寡妇养活三个儿子,付出的艰辛非外人可知。

史书中没有记载他的两个兄弟,不过可以想见在当时那个年岁,能供养一个读书人已是不易,他的两个兄弟,只怕是早早学门手艺养家糊口罢了。

身为长子的孟郊,承载了这个家庭多少希望。

所以考中后写出那样的文字有什么值得贬低呢?后世的文学评论家未免苛责太过。

四年后,孟郊奉母命到洛阳应选,选为溧阳县尉。

县令、县丞、主簿、县尉,县尉是分管具体庶务的,说白了就是钱少事多被上级甩锅。

这一年,孟郊五十一岁。

他的好友白居易去年中第,即任秘书省校书郎。

写诗笑话过他的损友韩愈,任国子监四门博士。

曾一起畅游山水的驴友李翱,任任国子博士、史馆修撰。

只有少年相交的挚友韦应物官不及他,因为已经去世。

可能有的人的确真的不适合做官,韩愈明白这个老朋友的难处,在《送孟东野序》中委婉地提了一句“东野之役于江南也,有若不释然者。

的确很不释然,所以只做了三年就辞了。

等到两年后他再次发迹,已是强弩之末。

韩愈虽然写诗笑话他,但心底里还是对这个老朋友充满了同情,于是和李翱一起卖了个人情,帮他找个差事做。

五十六岁的孟郊经推荐,出任水陆运从事,试协律郎,钱多事少还自由。

如果真的能安享晚年,他还不够惨。

一年后,他的三个儿子相继去世。

此儿自见灾,花发多不谐。

穷老收碎心,永夜抱破怀。

声死更何言,意死不必喈。

病叟无子孙,独立犹束柴。

——孟郊《杏殇》

还有什么比晚年绝后更令人悲痛的呢?

答:丧子加丧母。

在他年逾花甲的前一年,母亲去世。

短短三年,连丧四位亲人,孟郊的一生也快要走到尽头了。

他在出任兴元军参谋的路上,客死异乡,死后由他的上级出钱下葬,韩愈撰写墓志铭。

如果在死后还能得到好名声,他还不够惨。

从晚唐开始,他就一再受到文人恶评。宋人严羽评价他的诗“憔悴枯槁”也还罢了,著名喷子欧阳修一句“元轻白俗,郊寒岛瘦”,八个字,损了四个人。

寒者,凄也。

欧阳修是懂他的,越懂他,越不爱他的诗。

他的诗苦到像是是把自己的一生掰开揉碎了给人看,未经世事的人是看不懂的,必得有相似经历的人,才能从他的诗里找到共鸣。

可他的人生,还是不要经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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