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清走过悲伤(顾太清走过悲伤)
顾太清走过悲伤(顾太清走过悲伤)雨洗花枝润,烟霏柳带柔。霎时苏地脉,万点解民忧。江南温润的山水滋养了她,西林觉罗春出落得明眸酷齿,亭亭玉立。她不像别的女子那样缠足,经常做男儿装束,她的诗词也与寻常闺阁女子不同,毫无娇柔之态,反倒是行云流水,直抒胸臆,透着一份豪气和担当。晓起开帘望,东南云势稠。
文 / 初酿
乾隆十年,军机大臣、内阁大学士鄂尔泰病逝,享年六十六岁。他曾是三朝老臣,深得皇帝信任,死后也极尽哀荣。乾隆皇帝亲自到丧所祭拜,谥号文端,配享太庙,并赐入祀京师贤良祠。
世间万事都是盛极必衰,就像《红楼梦》中繁盛至极的贾家,一朝贾妃薨亡,大厦随之倾塌,转瞬间就土崩瓦解。同样,在鄂尔泰辞世十一年后,他的侄子鄂昌因卷进胡文藻案,株连下狱,后被赐死。从此,一家人都成了犯臣家眷,受尽欺凌。
嘉庆四年,鄂昌的小孙女出生了,起名为春,即西林觉罗春。虽然家道早已中落,但祖母并未放弃对她的教育,三四岁时,祖母就开始教她认字,还专门请了老师教她读书。十一岁时,因父母相继亡故,年幼的西林觉罗春只好流落江南,在姑父家长大。
江南温润的山水滋养了她,西林觉罗春出落得明眸酷齿,亭亭玉立。
她不像别的女子那样缠足,经常做男儿装束,她的诗词也与寻常闺阁女子不同,毫无娇柔之态,反倒是行云流水,直抒胸臆,透着一份豪气和担当。
晓起开帘望,东南云势稠。
霎时苏地脉,万点解民忧。
雨洗花枝润,烟霏柳带柔。
即看春意足,细麦秀皇州。
——《二月十日雨同夫子作》(清·顾太清)
如烟的细雨,没有给她带来脉脉清愁,反而让她从丝丝细雨中,感受到农人的喜悦。花枝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更加娇润,麦苗也在雨水的浸润下愈加挺拔,仿佛让人看到了丰收的场景。她只是一个罪臣之后的小女子,却有着男儿般的胸怀天下,忧国忧民。
这样的女子,上天是应该眷顾的。果然,一次偶然的机会,她与乾隆曾孙爱新觉罗奕绘相识相爱了。奕绘,不仅是皇亲贵胄,更是风度翩翩,才华横溢的美少年。这一年,她十五岁,他亦十五岁,青葱岁月因他们的相遇而变得美好。
可是,世间哪里容得下那么多美好。此时的奕绘已经有了正妻,她如若进门,也只能屈居侧室。然而,即使这样,他们的婚事还是遭到了奕绘母亲的强烈反对,罪臣之后的身份,让奕绘的母亲无法接受。
就这样,他们在相互的思念中度过了十年。十年相思郁结于心,终于让奕绘大病一场。看着卧病在床的儿子,被思念折磨地瘦骨嶙峋,太福晋终于妥协了,让他以侧室身份迎娶西林觉罗春进门。
贝勒娶亲,即使侧室也是要上报宗人府的,可她是罪臣之后,宗人府的审核肯定不会通过。于是,她只好假托王府护卫顾文星之女的身份嫁入爱新觉罗家。从此,西林觉罗春,就成了顾春。
因为奕绘字“子章”,号“太素”,她就为自己取字“子春”,号“太清”。
我们现在年轻人经常穿情侣装、戴情侣表,哪里想得到二百多年前的他们则是起了情侣字,情侣号,比之我们更增添了一份浪漫与风雅。
虽然,顾太清只是一个侧室,但能与相爱的人在一起,她已经很满足了。她默默做好自己该做的一切,谦恭有礼,不张扬,不任性,只为能够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
三月山花尚未发,一春忽忽过清明。
云移列岫山无数,雪满丛林树有声。
怪石自成蹲虎势,老松谁与卧龙名。
晚晴碧涧添新水,归路回看暮霭平。
——《清明雪后侍太夫人游西山诸寺》(清·顾太清)
她的诗那么清新典雅,怪石、老松、碧涧、暮霭,犹如一幅清爽的山水图,看不到一丝幽怨,仿佛那么多年的苦难与思念都已化为烟云,有的只是对生活的满足,对爱的憧憬。
当然,她付出的一切也都有了回报,她得到了他所有的宠爱。这段日子里,奕绘的仕途也是一帆风顺,一路平步青云,而她则与他赌书泼茶,琴瑟和鸣。此时,她的才名也已远扬,甚至可以和纳兰容若比肩。都说,满洲词人中,男中成容若,女中太清春。
花木自成蹊,春与人宜。清流荇藻荡参差。
小鸟避人栖不定,扑乱杨枝。
归骑踏香泥,山影沈西。鸳鸯冲破碧烟飞。
三十六双花样好,同浴清溪。
——《浪淘沙》(清·顾太清)
道光九年,奕绘被钦派为东陵守护大臣,此时奕绘的正妻已经仙逝,奕绘虽未将顾太清扶正,但也再未娶妻纳妾,因此只有顾太清随行。他们并马而行,自由自在翱翔在清风明月中,这也是顾太清一生中最为幸福的时光,她是爱情中被呵护的小女人。
然而,所有幸福都定格在了道光十八年的七夕。那一日,奕绘因病离世,他带着对尘世所有的眷恋,也带着对顾太清深深的不舍。看着深爱的人在自己面前永远阖上了双眼,顾太清悲痛欲绝。
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更让她伤心的事还在后面。奕绘离世没多久,正妻之子及婆母就已容不下她,将她及两双儿女赶出了王府。她也曾想过去追随奕绘,可是看到几个年幼的儿女,她忍住了,这不仅是自己的儿女,也是奕绘的儿女,她一定要将他们抚养成人,才不辜负他对自己的那份深情。
于是,她卖掉一只金钗,购置了一所小庭院,暂时安身在那里。
七月七日先夫子弃世,十月二十八日奉堂上命,携钊、初两儿,叔文、以文两女移居邸外,无所栖迟,卖金钗,购得住宅一区,赋诗以记之:
仙人已化云间鹤,华表何年一再回。
亡肉含冤谁代雪,牵萝补屋自应该。
已看凤翅凌风去,剩有花光照眼来。
兀坐不堪思往事,九回肠断寸心哀。
——《购得住宅》(清·顾太清)
亡肉含冤,是一个儿媳被含冤赶出家门的典故,可见,顾太清亦是被冤枉的。据说是有人将她和龚自珍生生扯到一起,就是当时著名的“丁香花公案”。无论最后公案结局如何,顾太清都结束了那段平静幸福的生活,留下的是无尽的伤痛与辛酸。
事事思量竟有因,半生尝尽苦酸辛。
望断雁行无定处,日暮,鹡鸰原上泪沾巾。
欲写愁怀心已醉,憔悴,昏昏不似少年身。
恶梦醒来情更怯,愁绝,花飞叶落总惊人。
——《定风波·噩梦》(清·顾太清)
幸好,她是思想豁达之人,伤痛过后,她将一切轻轻掩去,放下悲伤,独自教导膝下的两双儿女。她走出闺房,与志同道合的满汉才女们结成秋红吟社,在一起联吟诗词。因奕绘的诗集名为《南谷樵唱》,她特意为自己的诗集起名《东海渔歌》,这是她对他的思念,也是对他的告慰。
太清晚年还以“云槎外史”之名,续写了《红楼梦》后二十四回,名为《红楼梦影》。这本书以女性独有的视角,再现了贾府没落后大观园女子们的命运,这也让她成为中国小说史上第一位女性小说家。
因为正妻之子载钧去世,顾太清的儿子承袭了父亲的爵位,顾太清也得以回归了王府,儿孙满堂,安度晚年。
顾太清,一生命运多舛,但她却没有屈从于命运的不公,而是走过悲伤,活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让众多女子景仰慨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