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能为你的爱情增添什么？红玫瑰与白玫瑰④
玫瑰花能为你的爱情增添什么？红玫瑰与白玫瑰④明明娇蕊离婚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但张爱玲却说，振保感觉那“仿佛是离他很远很远的事”。这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振保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看到了佟振保的怯懦之后，娇蕊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也同自己的丈夫王士洪离了婚。那么，佟振保又将何去何从呢？让我们进入今天的共读。
《红玫瑰与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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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昨天的领读里，王娇蕊为了和佟振保一直在一起，居然和丈夫提出了离婚的想法。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佟振保一病不起，甚至以母亲的名义要和王娇蕊分开。
看到了佟振保的怯懦之后，娇蕊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他，也同自己的丈夫王士洪离了婚。那么，佟振保又将何去何从呢？让我们进入今天的共读。
明明娇蕊离婚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但张爱玲却说，振保感觉那“仿佛是离他很远很远的事”。这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振保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母亲几次催着他结婚，直到认识了孟烟鹂小姐，振保向自己说：“就是她罢。”
对于佟振保来说，孟烟鹂小姐是最合适的一个人。她身材细细高高，脸生得宽柔秀丽，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笼统的白。
父亲过世前，家道也还算殷实，供她上了一所马马虎虎的大学，虽然有同学的哥哥之类的人给她写过信，但家里一直也不让她回信。
孟烟鹂小姐没有多少情感经验，觉得振保这样一个对象也是挺好的。大学毕业没多久两人就结了婚，振保把母亲也接来同住。
电影《红玫瑰白玫瑰》剧照
起初，振保还觉得自己的妻子有些意思，但时间一久习惯了之后，振保开始觉得自己的妻子是一个很乏味的妇人。
振保开始宿娼，三个礼拜一次，非常规律，对家里的说法是去苏杭出差。他总是偏爱黑一点、胖一点的女人，仿佛是对从前的玫瑰和娇蕊的一种报复。
而烟鹂绝对不会怀疑他，因为这是许多人之中指定给她的男人，是她爱的人，她的天。
振保也同样觉得，烟鹂做错了事情，他就当着仆人的面苛责纠正。不然，振保的母亲也会怪烟鹂。
时间久了，烟鹂便觉得自己在仆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因此，三天两头换仆人，只是为了在新来的仆人前摆一点少奶奶的威风。
之后没多久，烟鹂就生了一个女儿，因为孩子难产，烟鹂也变得脾气有些大。
而振保的母亲又嫌弃她生的不是个儿子，也不愿意让着媳妇的脾气。两人吵得越来越厉害，即使没有撕破脸，母亲也负气搬回老家了。
如此下来，振保对自己的太太越发不满，甚至觉得自己被孟烟鹂婚前那幅柔顺的样子欺骗了。
事到如今，他娶了的这朵白玫瑰，已经变成了一颗惹人生厌的饭黏子，怎么甩都甩不掉。
在这样的婚姻际遇里，重新遇见当年的红玫瑰，几乎是在佟振保的心上更插了一把刀。
一次，振保和笃保一起出门。公交车上，振保随便坐在了一个妇人旁边。笃保欠了欠身，打了个招呼：“朱太太，真是好久没见了……”
振保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娇蕊。她比原来胖了些，有些憔悴，依然打扮着，涂着脂粉，耳上戴着金色的缅甸佛顶珠环，怀中抱着一个孩子。振保忽而想起来，听说她确实新嫁了个人，对方姓朱。
笃保和娇蕊寒暄起来，他几乎很少在哥哥面前说这么多话，仿佛他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应当承担起谈话的责任，可见他也知道当年娇蕊与振保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没过多久，笃保就要提前下车去办自己的事情了。
振保沉默了一会儿，没看向娇蕊，只是向空中问道：“怎么样？你好么？”
娇蕊也沉默了一会，回答说：“很好。”
振保问她：“那姓朱的，你爱他么？”
娇蕊点点头，回答他的时候，却是每隔两个字就顿一顿说：“是从你起，我才学会了，怎样，爱，认真的……爱到底是好的，虽然吃了苦，以后还是要爱的，所以……”
振保把手卷着她儿子的海军装背后垂下的方形翻领，掩饰自己的局促，声音低低地，有些讽刺地说，娇蕊日子过得很快乐。
娇蕊笑了一声，回答说：“我不过是往前闯，碰到什么就是什么。”
振保冷笑着说：“你碰到的无非是男人。”
电影《红玫瑰白玫瑰》剧照
娇蕊并不生气，侧过头去想了一想，说道：“是的，年纪轻，长得好看的时候，大约无论到社会上去做什么事，碰到的总是男人。可是到后来，除了男人之外总还有别的……总还有别的……”
过了一会儿，娇蕊又问：“你呢，你好么？”
振保想用短短几句话炫耀一下自己的幸福生活，正在斟酌字句。
这时候，佟振保抬起头，在公共汽车司机人座右突出的小镜子里，看见他自己的脸，很平静，但是因为车身的摇动，镜子里的脸也跟着颤抖不定，非常奇异的一种心平气和的颤抖，像有人在他脸上轻轻推拿似的。
忽然，他的脸真的抖了起来，在镜子里，他看见他的眼泪滔滔流下来，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而振保更加疑惑的是，在他想象的重逢里，即使有人哭泣，那也应当是娇蕊，而不是他自己。
如今，他却情难自已地流着眼泪。而娇蕊也不安慰他，只是沉默着看着他，等他到站了，才开口说一句：“你是在这里下车的吧？”
这段重逢场景写得颇具戏剧化，却又深谙人性。振保希望流泪的是娇蕊，也就意味着，他希望娇蕊大概过得不是很好，或是为了结束彼此这段关系而感到痛苦。
然而，如今流泪的是他自己，恰恰说明了是他如今的生活不太幸福。
而这种不幸福的状态，恰恰又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在娇蕊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婚要和他在一起时，他为了所谓的“道德标准”将自己心动喜欢的人推开，转而选择了自己不爱的，却符合“贤妻良母”标准的一个女子。
正是在这一刻，振保才意识到，自己曾经甚至是现在，依然在心底里爱着娇蕊这样的红玫瑰，丰腴，妩媚，风情万种，会嬉笑怒骂，有一颗生机勃勃的灵魂；而不是孟烟鹂那样的白玫瑰，清瘦，典雅，端庄得体，却沉默寡言。
振保回到家，自己七岁的女儿手舞足蹈，在玩，在笑，太太安安静静地在听无线电的新闻。
这似乎是一个和美的春天的下午，是振保亲手创造出来的世界。
佟振保没办法下手将它毁于一旦。
佟振保一如既往地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不好的是他的太太孟烟鹂。
他从来不带人来家里，孟烟鹂也没有什么朋友，女儿八岁时也被振保送到了住宿学校中。佟振保的家里总是异常安静。
于是，孟烟鹂得了便秘症。她常常在马桶上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只有那个时候可以名正言顺的不做事，不说话，不思想，其余的时候她也不说话，不思想，但是心里总有点不安，到处走走，没着没落的，只有在白天的浴室里她是定了心，生了根。
振保带她去看过病，买过药，但后来觉得她不甚热心，仿佛是情愿留着这点病，挟以自重。他也就不管了。
有一天，在一个雨夜里，振保临时有事回了一趟家，却发现家里不仅有孟烟鹂，还有一个裁缝。
雨下了不止一个钟头，可那裁缝的包袱竟然是一点也没湿，他也没穿水鞋，一看就是来了许久。
这几个小时里，发生了什么，颇有经验的佟振保不需要多想也能猜到。
那个裁缝看起来年纪虽轻，已经有点伛偻着，脸色苍黄，脑后略有几个癞痢疤，看上去也就是一个裁缝。
佟振保一脸嫌恶地拿着雨衣出了门，心里却暗暗骂自己的太太是个贱人。
当天回家，他一句话也没说，事实上，接连着两个星期，他也不曾提这件事。
只不过，佟振保从此开始常常喝酒，开始公开地在外面玩女人，不像从前，还有许多顾忌。
佟振保想着，自己没办法打碎那个看似美好和谐的家庭，但至少可以打碎自己。
一开始，孟烟鹂还为他解释，说他有应酬，工作繁忙，但是到了后来，他不给烟鹂家用，女儿上学没有学费，家里的菜钱都成了问题。
这时候，烟鹂的口才变好了，突然可以流利地向周围人哭诉自己的不幸。
一次回家时，佟振保从老妈子嘴里得知，裁缝几乎三四个月都没来了。
佟振保又在心里暗暗鄙视，觉得自己的妻子连感情都没有，这么轻易地就和情夫断了联系。
再过了一阵子，一天晚上回家时，他看见烟鹂在和弟弟笃保说话，自己便先上楼睡觉去了。
等晚了些，烟鹂进房门的时候，他却突然把热水瓶和台灯向烟鹂砸过去，吓得烟鹂赶忙逃跑。
佟振保得到了一种胜利的喜悦，第二天起床，便改过自新，成了一个好人。
张爱玲自己曾经说，佟振保是个保守性的人物。他深爱着红玫瑰，但他不敢同她结婚，在现实与利害双重压力下，娶了白玫瑰——其实他根本用不着这样瞻顾的，结果害了三个人，包括他自己在内。
而佟振保之所以害怕与娇蕊结婚，归根结底，也是害怕自己就此背上传统道德带来的批判。
他虽然爱娇蕊，却更爱自己，情愿牺牲自己与爱人的幸福，创造一个符合道德规范的“美好家庭”。
而孟烟鹂这朵白玫瑰则成为了他美好家庭的装饰品，而不是一个值得被爱、被尊重的人。
她与娇蕊是个截然不同的人物，尽管没有多少情感经验，但在另一个人眼里，她的沉默与耐心或许同样是值得称赞的优点。
然而，佟振保却用自己的冷漠将她渐渐地磋磨成了一个出轨的怨妇，甚至最后用暴力来惩罚她，宣泄自己的怨气。
他以为这样子他就可以成为某个世界的主人，却不曾意识到，无论是对于孟烟鹂，还是王娇蕊，他在这两个女人的世界里也没有那么重要。
而他最后重新“成为了一个好人”的觉悟，却又与他一如既往的自我标榜比起来，是那么可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