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公的婚姻现状(都是当年的高中生)
我和老公的婚姻现状(都是当年的高中生)他得到的回应往往是:旭东,(夫名字)这首诗你挣了多少钱,能不能把你调到县里去。弄得丈夫哭笑不得,只能讪笑着识趣地走开。他自恃自己在县文化馆办的一个诗刊上,发过一首无稿酬的短诗(充其量是几句应时的顺口溜),便有意无意地拿着样刊四处炫耀卖弄。那时落榜的高中生,在农村的处境是极为尴尬的,在土里刨食或干些粗活度光景吧,自己觉得屈才。可公家部门或好的企事业单位,也实在不需要这种高不高低不低学历的人。反而是一些初中生或更低学历的年轻人,明白自己注定一辈子就是靠体力劳动吃饭的人,干脆就俯下身子,宜农则农宜工则工地苦干,倒是日子过的充实又舒心,有些突出的还弄得富甲一方令人羡慕。结婚后,才发现我丈夫是个格局低,心胸窄,爱慕虚荣经不起一点挫折,自卑又自负的无用之人。
口述:卢燕
整理:周于江
图片和文章内容无关
我与丈夫,都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高考落榜生。
那时落榜的高中生,在农村的处境是极为尴尬的,在土里刨食或干些粗活度光景吧,自己觉得屈才。可公家部门或好的企事业单位,也实在不需要这种高不高低不低学历的人。
反而是一些初中生或更低学历的年轻人,明白自己注定一辈子就是靠体力劳动吃饭的人,干脆就俯下身子,宜农则农宜工则工地苦干,倒是日子过的充实又舒心,有些突出的还弄得富甲一方令人羡慕。
结婚后,才发现我丈夫是个格局低,心胸窄,爱慕虚荣经不起一点挫折,自卑又自负的无用之人。
他自恃自己在县文化馆办的一个诗刊上,发过一首无稿酬的短诗(充其量是几句应时的顺口溜),便有意无意地拿着样刊四处炫耀卖弄。
他得到的回应往往是:旭东,(夫名字)这首诗你挣了多少钱,能不能把你调到县里去。弄得丈夫哭笑不得,只能讪笑着识趣地走开。
务实的农民看中的是金钱,地位和粮油,他们可不管你诗(屎)啊尿啊的,佩服的是学以致用接地气的文化人。
村里也有一个老高中生,人家苦钻畜牧兽医这一行,为乡民们诊治六畜,且技术日臻成熟,价格还合理,不但挣到了钱还受到了村人的普遍尊重和敬仰。
两相一比,丈夫的劣势凸显:农事了了,只是能春节给村里人写几副对联什么的,平时还在村民中间拽拽文,吹嘘一下自己(自卑人都好这一口)。
后来,村里人就背地里给他起了一个“酸屎”的绰号。这绰号的内涵是:穷酸无用的人。
这带侮辱性的外号,后来丈夫知道后真是死的心都有。
我与旭东的结合是经媒人介绍促成的。当时我觉得都是同等的学历,以后会有共同语言。看他也斯文儒雅,谈吐文明,又见他父母都是朴实本分的人(两个大姑姐已出嫁)也就这样成了。
我们结婚第二年就有了我们的儿子,旭东给取名潘子龙,寓意为望子成龙。
孩子渐大,家里的花销也渐多。我看光指着那十几亩地的收入,很难支撑以后孩子愈来愈高的上学费用,便跟着我娘家哥嫂,学做炸油条和包粽子。
本打算是这两种食品做好后,我们两人一起赶集上店走街串巷兜售。可我丈夫旭东死也不肯干这营生,他认为这种贩夫走卒的勾当让他斯文扫地,他实在丢不起这人。没有办法,只有我自己承担了起来。
他倒是主动承担起教育孩子的任务。子龙从会牙牙学语起,他就教他背古诗念古文。
到八岁上了一年级后,他就更起劲的辅导起自己的儿子,他的辅导是注入型的填鸭式的死记硬背。
弄得本来活泼好动的孩子,整天恍恍惚惚呆若木鸡的样子。遇到有些孩子理解不了,或背不过记不牢的问题时,他除了罚站不给儿子饭吃,还时常辱骂甚至施以拳打脚踢。
他从不让儿子跟同伴玩耍,自由放松的过周末或寒暑假,不但使孩子失去了应有的天性,也使孩子自小形成了孤僻内向,木讷抑郁的性格。
我整天为此跟旭东吵来骂去,我曾声泪俱下的向他吼道:“你这样不但要把孩子弄成书呆子,怕是要把他弄成个傻瓜。”
固执又自负的丈夫却总是理直气壮地回怼我:“现在学子们竞争这么厉害,没投悬梁锥刺骨的劲头怎么考上大学,难道还像咱俩一样,成为个半吊子货。”
有时子龙的爷爷奶奶,看到大伏天孙子被锁在屋里,汗流浃背地苦读苦学,心疼得慌,便偷偷放出孙子出来透透气,也被他们的儿子怒怼的喘不上气来。
说实话,这种激进又严酷的育子方法也还是有效的,从小学到初中子龙的学习成绩都是名列前茅,初中毕业后,儿子以高分考入县第一中学。
入学前丈夫反复告诫孩子,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名牌大学,为家里争光,千万别像你父母这样,没进大学门的高中生,混得还不如一天学未上的文盲。这无形中给了孩子莫大的压力。
不用说,高中的尖子生就是未来的大学生。这些尖子生都是天生赋有超强抽象思维,和缜密的逻辑思维的孩子。
仅靠死记硬背,无融会贯通能力的低智孩子,既是再刻苦努力也很难出类拔萃,至多是个中等水平罢了。
我儿子由于天资使然,一入高中部学习就十分吃力,尽管他十分刻苦,在一年的期末考试中还是属末流生。
当他拿着这样的成绩单,回家过年时,遭到了他父亲的恶毒咒骂和无情地贬低。还当时在饭桌上摔碎了一只碗。
儿子私下里流着泪对我说:“妈妈,我不是上大学的料,你们让我干什么都行,就是别逼我再读书了,再读下去我会疯掉的。”
我望着十八岁儿子憔悴的脸,无光黯淡的眼神和豆芽菜一样的身体,眼泪止不住地涌出。
可让我能说什么呢?在当今时代,就是一般的大学毕业生也不一定能成气候,你要是连高中都毕不了业,孩子呀,哪有你在社会上的立锥之地呀。
天分不足的儿子,顶着这莫大的压力,在第二学年神经出现了严重衰弱。
他年纪轻轻的就失眠多梦,记忆力减退,整天心里焦虑烦躁不安,老师的授课基本是充耳不闻,对任何事情无一点兴趣。还出现了尿床这一他从小没有的毛病。
尿床的后果可想而知,他招来了同寝室的同学的谩骂和羞辱,因为弄得满屋的尿臊味确实让人难以忍受。学习成绩不用说已经是全班垫底。
我们夫妇接到学校的电话通知后立即赶来。儿子的班主任刘同文老师建议先休学治病,其他的已无从谈起。
县人民医院神经科的李莉主任医师,在认真检查询问了儿子的情况后说,神经严重衰弱是抑郁症的前奏,你儿子其实现在已是轻度抑郁症。给出的治疗方案是心理疏导配合药物治疗。
我陪儿子慕名找到了潍坊市一个很有名气的心理专家,可此人的本事实在不敢恭维,不用说是病人,就连我也被弄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说句难听的话,好人也怕会被其弄傻的。
此时,我想我大哥的儿子小松自小与子龙很贴心,哥俩一见面总有说不够的话,何不带他去他表哥那里放松一下心情呢?
我大哥的儿子,比子龙大三岁,对学文化没兴趣,可对玩弄机械车辆却颇赋天才。十五六岁就能驾驶拖拉机摩托车,修理电动车等。
高中都没考上,就跟镇上一修车师傅干了三年,现在自己在县城租了地方修起了汽车。
我侄子人家可是个活泼开朗,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见我娘俩来到,我说明了来意,便爽快地说:“姑,只要表弟不嫌我这里住得憋屈,油渍麻花的,就过来,愿意干就帮我修个车啥的,保准心情立马就好起来。”
侄子又不无体会地说:不是读书的料就不要勉强,累坏了脑子不说,最后也弄不出什么名堂。”
我也明白,人若干自己没兴趣甚至厌恶的事情,当然是徒劳无益的,很难有所成就的,可他望子成龙的老子,可是不依不饶啊。
每隔一段时间,我就给儿子送一些治疗抑郁症的药来。因为大夫嘱咐说,这种病千万不能中断了服药。
我发现儿子的情绪稳定多了,脸色已有了些红润,谈吐也明快了许多,性格也渐渐开朗起来,重要的是尿床的毛病也好了,见到哥俩有说有笑的忙碌着,我心里快慰极了。
可我的丈夫却抑郁起来,他整天没一句话,除了酗酒,烟吸得比以前更凶了。
死强白赖的草草干点农活,一到家就哀声叹气。
由于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导致两眼通红嘴唇发紫,芝麻大点的事就怒气冲天大发雷霆,弄得七十多岁的公婆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我数次与丈夫勾通,言说让他放宽心胸,再大的事总会过去,孩子的病也已有了好转,不要正天这样忧心忡忡的,怕早晚弄出病来。
他却一反原来的态度,只是以沉默来回答我,弄得我也毫无办法。
这时,村里发生了两件事,让我心窄气傲的丈夫走向了黄泉路。
一件是:村里一个叫“二憨”的人,是出名的老实又窝囊。可人家儿子竟考上了北京大学。
引来了县、镇教育部门的领导,前来慰问祝贺并赠予了不菲的助学金。这引起了我丈夫心里的极大不平衡。
他大概想到,自己整天表榜自己是村里的才人,结果自己毫无用处之外,培养孩子的能力还不如一个憨子。
另一件是:我们本家一位叔伯大哥的儿子考上了大学,请他赴升学宴。
以往这种事他都没脸参加,都是我勉为其难。这次我去了很远的工地送油条,中午前没有赶回来,大哥便他硬拉去了村里的饭店。
在酒宴上,可能有个嘴上无德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刺激到了他。待我回家时,发现喝了剧毒农药的丈夫,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已气绝身亡。
对于丈夫的死,我除了有些悲痛外,更多的是愤恨,恨他不负责任地把耄耋之年的父母,和有病的儿子扔给了我。更恨他的怯懦无能!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活着?
其实凡是这种不顾后果,硬赶着鸭子上架,逼着自己孩了上进的人,美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归根结底是为了自己那点虚荣心。
自己无能,不被社会认可,想通过儿子的出人头地来提高自己的身价,可一但自己的孩子不具备这种潜力,他们就心灰意冷,甚至自取灭亡。
他们也不想想自己就愚不可及,生出的孩子能聪明到哪里去?
人生中的四大悲情其一就有老来丧子之说。
一把年纪的公婆,对失去这个四十多岁的儿子的苦痛就不必赘述。
可对青年丧父的子龙来说就有着切腹之痛。
他被一种深深的负罪感吞噬着,自责、悔恨、自卑笼罩着身心。
刚参加完父亲的葬礼他就故态复萌旧病复发。而且比原来日趋严重,他除了严重失眠,已喜怒无常,不发病时,不住地垂泪自责昏昏噩噩。
发病时狂躁、暴力、自残。一次犯病,在家里摔盆子砸碗,脑袋撞墙,把噙泪来劝阻的爷爷推倒,致使老人骨折至今瘫痪在床。
我只好与我的两个娘家侄把他送去县神经医院。医生诊断为双向间歇性狂躁精神分裂症,需住院治疗。
这种病的治疗是很痛苦的。一般是先给些精神类的药物如:利培酮、喹硫平、哌罗布隆等。
医生说这类新药副作用小。可我儿用后却反应强烈,他头痛难耐,恶心呕吐,浑身颤抖。
发病厉害时用电击治疗,其残忍和违和程度令人发指,在此不便叙述。
这种病的医疗费用也是极其昂贵的。
仅住院的床位费每月就得二千多元,药物的费用也得至少每月两三千元。
主要还贵在人工看护费上。病人发病厉害时,怕伤到病友或自身,须有专业的一人或数人看护约束。
我儿子龙住院十一个月就花费了十一万一千三百多元。
这些钱除了自己家里攒下的四万二千块钱,其它都是从亲朋好友乡里乡亲那里借的。
没办法,钱花光了,只好带儿子回到家里靠药物治疗。
由于坚持服药,加上我的精心护理和开导,儿子树立了生活的信心,发病的次数也少了许多,但终归没有彻底痊愈。
这几年多亏了我两个大姑姐,除了借钱给子龙治病,在我去医院陪儿子期间,轮流来照顾已瘫痪在床的公公和有糖尿病的婆婆。
我的丈夫,要有他两个姐姐一半的豁达和心胸,我的家庭也不至如此。
子龙的两个姑姑,看到自己的侄子还时常发病,心里很着急,四处帮忙寻医问药。
子龙的大姑打听到一个镇里的干部因有精神病,去北京安定医院治过,现在已四五年了也无复发。
她姐妹俩知道我身无分文,自己为了自己侄子的病也已倾囊相尽,便分别从农村信用社贷了二万块钱,准备带侄子去北京彻底诊治一下(她们知道我没人会给我担保,是贷不到款的)。
其实,这种病在哪里治疗也没好办法,无非是心理配合药物的医治。
在北京安定医院的医疗费用,无疑是更加昂贵的。仅住院两个月就支撑不住,只能还得回家保守治疗。
临走神经科的黄主任反复叮嘱,这种病千万不能停药,只能视病情酌减量为好。
他又说,最好让病人参加一些轻松力所能及的体力劳动,这样他身体疲乏了,心绪单纯了,有助他的睡眠,睡眠好了精神就爽,就增加了免疫和抗病能力。
我们于今年四月二十日办了出院手续,离开了北京安定医院。
回到家后,一早一晚天气凉爽时,我便带儿子到地里做些简单的劳动,回家我再去卖油条和粽子。
自儿子有病后,我已不敢到集市和远的村落叫卖,只是在本村和附近的几个超市销售,来维持家里基本的生活。
儿子看到我每天忙的像陀螺似的,晚上还得给他瘫痪的爷爷翻身捶背,才四十多岁的人已满头白发,牙齿脱落,佝偻着身子像个大虾米,不由可怜得热泪长流。
他扑到我的怀里呼喊着:“妈妈呀,都是不争气的儿子拖累了您啊,妈妈呀,我看到你累成这样,我心里难受啊。”我怕儿子情绪波动,早就不敢在儿子面前流泪,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咽,只能偷偷地找个角落去哭。
现在,儿子有了不想活着拖累妈妈的潜意识后,在发病后他就拒绝吃药。
我没办法,将药放在饭里水里,可他偿到发苦后将馒头扔出老远,将水杯狠狠地摔碎在地上。
我深知儿子用不上药的可怕后果——自杀,杀人的可能都不是耸人听闻。
只好求族里的四叔五叔,掐着儿子的脖子,像给牲口用药似的,强制把药给儿子灌入口中。
其时,我的五脏六腑像被无数的钢针刺穿,大脑像被重击过嗡嗡作响,一片混沌。
清醒过来的儿子,又陷于了自责和愧疚的泥沼中无法自拔。扑到我的怀里哇哇大哭。
他虽然记不得发病时的行为,但看到家里的一片狼藉,是能够猜到他发病时的疯狂举动的。
这样的场景就这样反复地重演着,我的心里就成天的在滴血。
我整天苦思着: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我儿子才二十一岁啊,假如我哪一天死了他该怎么办呀。
我的婆婆也时常眼泪婆娑的哭喊着:“苍天啊,我们到底犯了什么天条啊,你这样来折磨我的孩子呀。”
都说生活是甜蜜的,人生是美好的。
可我却真真的被生活逼到了死角,我已被生活压迫的快要窒息。
我与丈夫以及儿子又殊途同归,抑郁了崩溃了。
可现在我连倒下去的机会,上天也不给我呀。如果我倒下了,我的儿子和两位老人可怎么办啊。
人活着,有时真的好难好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