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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故事两世姻缘(聊斋故事为了爱情)

聊斋故事两世姻缘(聊斋故事为了爱情)部郎以其请之坚,诺之。生因作《续无鬼论》献部郎,且曰:“鬼何能为!”[陶望三]常宿部郎家。有婢夜奔,生坚拒不乱(不胡来),部郎以是契重(器重)之。[陶望三]家綦(读“其“,极)贫,又有“鼓盆之戚”(丧妻之痛);茅屋数椽,溽暑(盛夏)不堪其热,因请部郎假(借用)废第。部郎以其凶,故却(拒绝)之。

聊斋故事两世姻缘(聊斋故事为了爱情)(1)

小谢

(为爱投生)

渭南(陕西地名)姜部郎(姓姜的朝廷官员)第(宅院),多鬼魅,常惑人,因徙去(迁居)。留苍头(仆人)门之(看门)而死,数易(多次换人)皆死,遂废之。

里(街坊)有陶生望三(陶望三,秀才)者,夙倜傥(读“替躺”,豪爽),好狎妓,酒阑(读“兰”,将尽)辄去(打发)之。友人故使妓奔就(跟着走)之,亦笑内(纳)不拒,而实终夜无所沾染。

[陶望三]常宿部郎家。有婢夜奔,生坚拒不乱(不胡来),部郎以是契重(器重)之。

[陶望三]家綦(读“其“,极)贫,又有“鼓盆之戚”(丧妻之痛);茅屋数椽,溽暑(盛夏)不堪其热,因请部郎假(借用)废第。

部郎以其凶,故却(拒绝)之。

生因作《续无鬼论》献部郎,且曰:“鬼何能为!”

部郎以其请之坚,诺之。

生往除(打扫)厅事(客厅)。

薄暮,置书其中,返取他物,则书已亡(丢失)。怪之。仰卧榻上,静息以伺其变。

食顷,闻步履声,睨(读“逆“,斜视)之,见二女自房中出,所亡书送还案上。一约二十,一可十七八,并皆姝丽(美女)。逡巡(读“qūn-xún”,徘徊)立榻下,相视而笑。

生寂(安静)不动。

长者翘一足踹生腹,少者掩口匿笑。

生觉心摇摇,若不自持,即急肃然端念,卒(终于)不顾(不理睬)。

女近,以左手捋髭,右手轻批颐颊(拍脸颊)作小响。少者益笑。

生骤起,叱曰:“鬼物敢尔!”

二女骇奔而散。

生恐夜为所苦,欲移归,又耻其言不掩(言行不一),乃挑灯读。暗中鬼影憧憧(读“冲冲”,摇曳不定),略不顾瞻。

夜将半,[陶望三]烛(点着蜡烛)而寝。始交睫(闭眼),觉人以细物穿鼻,奇痒,大嚏,但闻暗处隐隐作笑声。生不语,假寐以俟(读“四”,等待)之。

俄,见少女以纸条拈(捻成)细股,鹤行鹭伏(屈身轻步)而至。生暴起诃(读“喝”,怒斥)之,飘窜而去。

既寝,[少女]又穿其耳。终夜不堪其扰。

鸡既鸣,乃寂无声,生始酣眠,终日无所睹闻。

日既下,恍惚(模糊影像)出现。

生遂夜炊(做夜宵),将以达旦。

长者渐曲肱(弯着胳膊)几(矮桌)上,观生读,既而掩生卷。生怒捉之,即已飘散。少间,又抚之。生以手按卷读。

少者潜于脑后,交两手掩(蒙住)生目,瞥然去,远立以哂(读“审”,微笑)。

生指骂曰:“小鬼头!捉得便都杀却!”

女子即又不惧。

[陶望三]因戏之曰:“房中纵送(房中术),我都不解,缠我无益。”

二女微笑,转身向灶,析薪(劈柴)溲米(淘米),为生执爨(读“直窜”,烧火做饭)。

生顾而奖之曰:“两卿此为,不胜憨跳(捣蛋)耶?”

俄顷,粥熟,争以匕(读“比”,汤勺)、箸(读“住”,筷子)、陶碗置几上。

生曰:“感卿服役,何以报德?”

女笑云:“‘饭中溲合(掺合)砒(砒霜)、酖(读“振”,毒酒)矣。”

生曰:“与卿夙无嫌怨,何至以此相加?”

啜(读chuò,吃)已,复盛,争为奔走。生乐之,习以为常。

日渐稔(读“忍”熟悉),接坐倾语,[陶望三]审其姓名。

长者云:“妾秋容,乔氏。彼,阮家小谢也。”

[陶望三]又研问所由来。小谢笑曰:“痴郎!尚不敢一呈身(献身),谁要汝问门第,作嫁娶耶?”

生正容曰:“相对丽质(美女),宁独无情?但阴冥(地狱)之气,中人(读“仲人”,沾染的人)必死。不乐与居(不愿与我同居)者,行(离开)可耳;乐与居(愿与我同居)者,安(安居)可耳。如不见爱,何必玷(玷污)两佳人?如果见爱,何必死一狂生?”

二女相顾动容(感动),自此不甚虐弄之。然时而探手于怀,捋裤于地,亦置不为怪。

一日,[陶望三]录书(抄书)未卒业而出,返则小谢伏案头,操管(执笔)代录。见生,掷笔睨笑。近视之,虽劣不成书,而行列疏整。

生赞曰:“卿,雅人也!苟乐此,仆教卿为之。”乃拥诸怀,把腕而教之画。

秋容自外入,色乍变,意似妒。

小谢笑曰:“童时尝从父学书,久不作,遂如梦寐。”

秋容不语。生喻(明白)其意,伪为不觉者,遂抱而授以笔,曰:“我视卿能此否?”作数字而起,曰:“秋娘大好笔力!”秋容乃喜。

生于是折两纸为范(格子),俾(读“比”,使)共临摹,生另一灯读。窃喜其各有所事,不相侵扰。

[二女]仿毕,祗立(读“之力”,肃立)几前,听生月旦(品评)。秋容素不解读(不识字),涂鸦不可辨认,花判(评判)已,自顾不如小谢,有惭色。生奖慰之,颜霁(读“记”,脸色转好)。

二女由此师事(当做老师对待)生,坐为抓背,卧为按股,不惟不敢侮,争媚之。

逾月,小谢书居然(的确)端好,生偶赞之。

秋容大惭,粉黛(脸上脂粉)淫淫(被浸湿),泪痕如线。生百端慰解之,乃已。

[陶望三]因教之读。[二女]颖悟非常,指示一过,无再问者。与生竞读,常至终夜。

小谢又引其弟三郎来,拜生门下。

[三郎]年十五六,姿容秀美,以金如意一钩为贽(读“至”,见面礼)。生令与秋容执一经(经书),满堂咿唔。

生于此设鬼帐(鬼校)焉。部郎闻之喜,以时给其薪水(生活费)。

积数月,秋容与三郎皆能诗,时相酬唱(赠答诗词)。

小谢阴嘱勿教秋容,生诺之;秋容阴嘱勿教小谢,生亦诺之。

一日,生将赴试,二女涕泪相别。

三郎曰:“此行可以托疾(假称患病)免;不然,恐履(蹈)不吉(凶险)。”

生以告疾(请病假)为辱,遂行。

先是,生好(喜好)以诗词讥切(讽刺)时事,获罪于邑贵介(当地达官贵人),日思中伤之。

[邑贵介]阴赂(贿赂)学使(省教育厅长),诬以行检(品行问题),淹禁(关押)狱中。

[陶望三]资斧(旅费)绝,乞食于囚人,自分(自料)已无生理(活路)。

忽一人飘忽而入,则秋容也,以馔具(食物)馈生。

相向悲咽,[秋容]曰:“三郎虑君不吉,今果不谬。三郎与妾同来,赴院(省政府)申理(申诉)矣。”数语而出,人不之睹(看不见)。

越日,部院(省长)出,三郎遮道(拦路)声屈,收(收押)之。

秋容入狱报生,返身往侦之,三日不返。

生愁饿无聊,度日如年。

忽小谢至,怆惋欲绝,言:“秋容归,经由城隍(城池守护神)祠,被西廊黑判(鬼判官)强摄去,逼充御媵(读“玉硬”,侍妾)。秋容不屈,今亦幽囚(被关押)。妾驰百里,奔波颇殆(读“代”,疲惫)。至北郭,被老棘刺吾足心,痛彻骨髓,恐不能再至矣。”因示之足,血殷(读“烟”,染红)凌波(鞋袜)焉。出金三两,跛踦(读“比七”,一瘸一拐)而没(消失)。

部院勘(审问)三郎,素非瓜葛(关连),无端代控,将杖(棒打)之。

[三郎]扑地,遂灭。

[部院]异之。览其状,情词悲恻。

提(提审)生,面鞫(读“居”,审讯)。

[部院]问:“三郎何人?”生伪为不知。部院悟其冤,释之。

[陶望三]既归,竟夕(整天)无一人。

更阑(深夜),小谢始至,惨然曰:“三郎在部院,被廨神(官府保护神)押赴冥司。冥王因三郎义,令托生富贵家。秋容久锢,妾以状(举报信)投城隍,又被按阁(搁置),不得入,且复奈何?”

生忿然曰:“黑老魅何敢如此!明日仆(推倒)其像,践踏为泥,数(数落)城隍而责之。案下吏(手下鬼吏)暴横如此,渠(他)在醉梦中耶!”

悲愤相对,不觉四漏(凌晨一至三点)将残,秋容飘然忽至。两人惊喜,急问。

秋容泣下曰:“今为郎万苦矣!判(鬼判官)日以刀杖相逼,今夕忽放妾归,曰:‘我无他意,原亦爱故;既不愿,固亦不曾污玷。烦告陶秋曹(姓曹的刑部高官),勿见谴责。’”

生闻,少(稍)欢。欲与同寝,曰:“今日愿与卿死。”

二女戚然曰:“向(此前)受开导,颇知义理,何忍以爱君者杀君乎?”执不可。然俯颈倾头,情均(同)伉俪(夫妻)。

二女以遭难故,妒念全消。

会(恰好)一道士途遇生,顾(审视)谓“身有鬼气”。

生以其言异,具告之。

道士曰:“此鬼大好,不拟(不能)负他。”因书二符,付生,曰:“归授两鬼,任其福命(运气)。如闻门外有哭女者,吞符急出,先到者可活。”

生拜受,归嘱二女。

后月余,果闻有哭女者。

二女争奔而去。

小谢忙急,忘吞其符。见有丧舆(灵车)过,秋容直出,入棺而没。小谢不得入,痛哭而返。

生出视,则富室郝氏殡(读bìn,下葬)其女。共见一女子入棺而去,方共惊疑,俄闻棺中有声。息肩(停下)发验,女已顿苏(突然复活)。因暂寄生斋外,罗(环绕)守之。

[女子]忽开目,问陶生。

郝氏研诘(读“严杰”,探询)之,[女子]答云:“我非汝女也。”遂以情告。

郝未深信,欲舁(读“鱼”,抬)归。女不从,径入生斋,偃卧不起。郝乃识婿(认下这个女婿)而去。

生就视之,面庞虽异,而光艳不减秋容。喜惬过望,殷叙平生。

忽闻呜呜然鬼泣,则小谢哭于暗陬(角落)。

[陶望三]心甚怜之,即移灯往,宽譬(劝解)哀情,而衿袖淋浪(泪水淋淋),痛不可解。近晓,始去。

天明,郝以婢媪(读“必袄”,丫环和老太太)赍送(读“基宋”,送去)香奁(读“乡连”,嫁妆),居然翁婿(岳父与姑爷)矣。

[陶望三]暮入帷房,则小谢又哭。

如此六七夜。夫妇俱为惨动,不能成合卺(读“和紧”,交杯酒,指结婚)之礼。

生忧思无策。

秋容曰:“道士,仙人也。再往求,倘(或许)得怜救。”

生然之。迹(追踪)道士所在,叩伏自陈。

道士力言“无术”。生哀不已。道士笑曰:“痴生好缠人。合(活该)与有缘,请竭吾术。”

[道士]乃从生来,索静室,掩扉坐,戒勿相问。凡十余日,不饮不食。潜窥之,瞑(闭目)若睡。

一日,[陶望三]晨兴(起床)。有少女搴(读“千”,掀起)帘入,明眸皓齿,光艳照人,微笑曰:“跋履(跋涉)终日,惫极矣!被汝纠缠不了,奔驰百里外,始得一好庐舍(人的躯壳),道人(路人)载与俱来矣。待见其人,便相交付耳。”

敛昏(傍晚),小谢至,女遽(读“巨”,突然)起,迎抱之,翕然(读“细然”,自然地)合为一体,仆地而僵。

道士自室中出,拱手径去。[陶望三]拜而送之。

及返,则女已苏(苏醒)。扶置床上,气体(呼吸)渐舒,但把(握着)足,呻言趾股痠痛,数日始能起。

后,生应试,得通籍(做官资格)。

有蔡子经者,与同谱(同一榜进士),以事过(探望)生,留数日。

小谢自邻舍归。蔡望见之,疾趋相蹑(读“聂”,追随)。小谢侧身敛避,心窃怒其轻薄。

蔡告生曰:“一事深骇物听(骇人听闻),可相告否?”

[陶望三]诘之,[蔡子经]答曰:“三年前,少妹夭殒(早死),经两夜而失其尸,至今疑念。适见夫人,何相似之深也?”

生笑曰:“山荆(夫人)陋劣,何足以方(比拟)君妹?然既系同谱,义即至切,何妨一献(呈现)妻孥(读“七奴”,妻子和子女)。”

乃入内室,使小谢衣(穿)殉装(寿衣)出。

蔡大惊曰:“真吾妹也!”因而泣下。

生乃具述其本末。

蔡喜曰:“妹子未死,吾将速归,用慰严慈(父母)。”遂去。

过数日,举家皆至。后往来如郝焉。

异史氏曰:“绝世佳人,求一而难之,何遽得两哉!事千古而一见,惟不私(私通)奔女(流浪女子)者能遘(读“构”,遇)之也。道士其仙耶?何术之神也!苟有其术,丑鬼可交耳。”

(原为《聊斋》“卷六”第十四篇,归入“王本聊斋”之“鬼魂集”)

老王感言:这个故事以凶宅命案开头,以两个女鬼借尸还魂、陶望三与她们“有情人终成着属”结尾,曲折委婉,离奇古怪,大悲大喜,耐人寻味。

恐怖剧之所以变成了爱情剧,是因为陶望三胆子大,不怕鬼,心术正,抗诱惑,见面没多久就使两个女鬼放弃了杀人念头,争相与他做朋友。读着他教秋容、小谢和二郎读书、写字、吟诗的情节,老王不禁想到,这俨然就是社区服务志愿者在教三个失足少年重新做人呀!

陶望三是一个表面上不拘小节、骨子里有操守的穷书生。对投怀送抱的妓女、婢女,他来者不拒,逢场作戏,但能够守身以正、“坚拒不乱”,得到“目中有妓,心中无妓,此何等学术,何等胸襟”的好评。对两个不请自来的女鬼,他以光明磊落的态度来对待,恐吓不惧怕,恶搞不恼怒,调戏不上钩,终于使她们受到感化,学到规矩,改邪归正了。诚如清代评论家但明伦所言:“夫鬼也而至于感且化,则又何尝有鬼哉!”

接下来的情节发展,是人鬼互助,各显神通,共脱苦海。这中间,有两个因素起了决定性作用:一是陶望三未来的官职——“秋曹”(刑部高官),对恶鬼们很有威慑力,吓得他们不敢太刁难他,乖乖地把秋容释放了;二是无名道士使出浑身解数,帮两位女鬼走上了还阳捷径,她们不用找机会投胎慢慢长大,而是直接钻进两位美女的躯壳,立刻成人了。

看来,阴间和人世的规则是相通的,只要官印在手(哪怕是未来的),就能左右逢源、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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