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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女子不孕遭虐待致死(河北女子被鞭打致死背后)

山东女子不孕遭虐待致死(河北女子被鞭打致死背后)受害人全家福。受访者供图陈家兄弟的老家位于沧州市海兴县高湾镇洼冯村。跟其他村民家相比,陈家的房子小一些,显得有些破败,家里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胡瑞娟的弟弟胡连军则告诉澎湃新闻(thepaper),他和父母已经放弃民事赔偿,且拒绝和解,希望法庭从重处罚。法院未当庭作出宣判。近日,澎湃新闻在河北盐山探访,试图寻找到这起悲剧发生的根源。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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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岁的小俊放学了,他和堂弟小杰坐在奶奶的三轮车上,从村里的幼儿园回到家中。小俊的姐姐小涵在读小学,奶奶要晚一点去接她。

原本,三个孩子并不在村里生活。一年半前,小涵、小俊的母亲胡瑞娟死于非命。她的丈夫陈春龙和小叔子陈金来听信“半仙”赵清江的蛊惑和指使,将其鞭打致死。

5月5日,“半仙命案”在河北沧州市盐山县人民法院第二次开庭审理。庭审中,赵清江拒绝认罪,其辩护人为其作了无罪辩护。陈春龙及陈金来的辩护人则认为,陈春龙兄弟俩不构成故意伤害罪,他们的行为符合“利用迷信蒙骗他人,致人死亡”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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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老宅。本文图片除署名外均由澎湃新闻记者 王鑫 摄

胡瑞娟的弟弟胡连军则告诉澎湃新闻(thepaper),他和父母已经放弃民事赔偿,且拒绝和解,希望法庭从重处罚。法院未当庭作出宣判。

近日,澎湃新闻在河北盐山探访,试图寻找到这起悲剧发生的根源。

姻缘

陈家兄弟的老家位于沧州市海兴县高湾镇洼冯村。跟其他村民家相比,陈家的房子小一些,显得有些破败,家里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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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人全家福。受访者供图

5月7日,洼冯村村委会主任陈杰山告诉澎湃新闻,陈家以前靠种地为生,生活水平在村里属于中等偏下。陈春龙和陈金来读完小学便辍学在家,后去外地找活干。

那时候,洼冯村附近还没有像现在这样兴办大量的体育器材厂,土地也不算肥沃,少有女性愿意往这里嫁。

在同村村民看来,陈家开始走上坡路,是因为“娶了个好媳妇”——2008年,时年20岁的陈春龙经人介绍认识了时年24岁的胡瑞娟。一年后,两人结婚。在当地农村,女方比男方大四五岁的情况并不算少见。

胡瑞娟的老家在盐山县小营乡,两地相隔不远,开车仅需20分钟左右。胡瑞娟在家中排行老大,她还有个妹妹和弟弟。

胡瑞娟结识陈春龙那年,她的弟弟胡连军前往北京做门窗生意。此后,陈春龙也前往北京,跟着妻子和小舅子跑业务。

靠着妻子一家的帮衬,陈春龙兄弟俩慢慢站稳了脚跟:陈春龙夫妻俩在廊坊市区买了房子、添购了车辆,女儿和儿子也相继出生,一家四口日子过得顺风顺水;陈金来也娶了妻,有了儿子小杰,并在盐山县城买了一套房子。

胡连军说,姐姐性格比较随和,哪怕比姐夫更能挣钱,家里的大小事情也基本由姐夫说了算。

对于这一点,陈父也认同,“是个好(儿)媳妇,我们家对她也不错,她也很孝顺。”

两个儿子相继成家、夫妻和睦,生活也越来越好,陈父在村里也倍感有面子,成了同村人羡慕的对象。

迷信

陈家走向“兴盛”的时期,也是当地各路“牛鬼蛇神”横行猖獗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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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江的家

盐山县边务乡小南马村的赵清江,就是其中之一,他自封“大仙”或者“半仙”, “专看各种疑难杂症、外灾、阴阳宅”。

“他懂个屁,就是一个坑蒙拐骗的流氓。”小南马村村民张树向澎湃新闻介绍,赵清江有五个兄弟,他排行老二。赵清江没念过一天书,一个字不识,以前捕过鱼、修过农机。

另一村民表示,赵清江在村里就是一“恶棍”,不讲道理,还曾打架斗殴。

盐山县人民检察院作出的盐检公诉刑诉〔 2018 〕166号起诉书显示,出生于1955年的赵清江是个文盲。2001年8月,他曾因犯寻衅滋事罪、私藏枪支罪被盐山县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二年零六个月,2003年1月刑满释放。

两年半的牢狱并未让赵清江痛定思过。出狱后经营几年水产生意后,他摇身一变,拥有了“法力”,“得道成仙”。

关于赵清江成为“半仙”的缘由,盐山流传着多种说法。

有的说是赵清江遇到了一只狐狸,之后就开了“天眼”,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有的说赵清江拜了小营乡刘武村一位年过七旬的张姓“大仙”为师,“大仙”将“法力”传给了他。不过,都是本村以外的人去找他,同村的人,没一个信他。

澎湃新闻前往刘武村探访,并未找到这位张姓“大仙”。刘武村党支部书记李和猛表示,村里没这么个人,“我们村也没有封建迷信”。

村民们称,靠着托儿配合编故事“演双簧”等方式,赵清江的名声越来越大。他修建起了占地数百个平方米的“庙”,供奉着香炉和神仙雕像,还有信众捐建的“功德碑”,每日香火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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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江庙里的“功德碑”上,刻有信众的名字。

对于种种说法,赵清江本人拒绝向澎湃新闻回应。

“治病”

5月7日中午,62岁的陈凤骑着电瓶车正带着孙女在村里转着玩。如果不是丈夫王益及时醒悟,几年前,她可能就死在皮鞭之下。

陈凤住在盐山县小营乡李连村。数年前,她出现头疼、失眠、突然哭闹等症状,丈夫王益曾带她去山东、天津的医院治疗过,收效甚微。2017年6月,陈凤从山东看病回来,身体虚弱,也不怎么吃饭。

“咱也不能看着她受苦吧,当时想的就是,不管有用没用,先去看看,总比在家等死的好,万一给治好了呢?”王益说,他原本打算去隔壁边务乡星马村“赵仙姑”那去看看,但“赵仙姑”只有上午才营业,夫妻俩是中午1点左右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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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仙姑”的家

“赵仙姑”家位于村小学斜对面,背后是人工湖。她家房子修得很气派,门口还装有两部监控摄像头,分别对着村道和门前。

“赵仙姑”在当地名气不小。去年3月,还有网友在贴吧上推荐其“能把事情给解决了”。另据多家媒体报道,人多的时候,找她“看病”还得排队挂号。

那次没见到“赵仙姑”,王益准备带老伴回家。临走时,他听村民说,小南马村也有个“半仙”,也就是赵清江。

赵清江“看病”的手法如出一辙——他捏住陈凤的脖子,“诊断”出有“蛇仙”附体,然后拿出斧头,用斧背击打陈凤的背和大腿。陈凤忍受不了疼痛,便伸手去抓赵清江的手臂。

赵清江对王益说,“蛇仙”的道行有点深,需要鞭打才能将“蛇仙”赶走。他让王益每天把妻子带到他那里,他来打“蛇仙”。回家后,王益须用三角带制成一根鞭子,抽打“蛇仙”。这样两头打,才能将“蛇仙”打走。

王益说,在赵清江那里“治疗”,一天的费用是200元。他觉得麻烦,一次性给了4000元,加上此前每天付的钱,有五六千元。

陈凤说,她越想越气,花了不少钱不说,还要每天被鞭打。一天凌晨,她趁老伴还没起床,偷偷溜到公路上寻死。过往车辆看到她纷纷避让,没死成。陈凤就继续往北走。

王益起床后,发现老伴不见了,吓了一跳。在村民的帮助下,他找到老伴,将其接回家。从那以后,王益再没打过老伴,也没去过赵清江家里。后来,陈凤在村卫生室打吊针、吃药治疗,病情好了很多。

澎湃新闻找到另几名曾到赵清江处“看病”的村民,他们以“不方便”或“不想说”为由拒绝了采访。

殒命

和陈凤相比,胡瑞娟就没那么幸运了。

2017年11月,胡瑞娟被带至赵清江那看“虚病”。起诉书显示,11月27日凌晨0时许,陈春龙用腰带将胡瑞娟的胳膊绑在前面,用手抓着胡瑞娟的头发,陈金来手拿三角带,一起从盐山县明杰宾馆驾车前往赵清江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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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营乡李连村一位村民曾找赵清江看过“虚病”,其腿上仍留有赵清江拿斧背击打的痕迹。

起诉书称,陈春龙按照赵清江的要求,在赵清江家用三角带和木棍自制了皮鞭,后用皮鞭多次抽打胡瑞娟后背、腿部为其“治病”,抽打期间,陈金来抱住胡瑞娟防止其挣扎。当天16时左右,胡瑞娟死亡,遇害时只有33岁。

有关胡瑞娟为何前往“半仙”那看病,陈家和胡家各执一词。

胡家称,他们一家都没人相信“半仙”,胡瑞娟也没啥病,是她的两个孩子肠胃不好。陈春龙听说小南马村有个厉害的“半仙”,带着孩子和胡瑞娟去找赵清江。赵清江称,小孩身体不好,根源在胡瑞娟。胡瑞娟被“蛇仙”附体,染上了“虚病”。

陈父则称,胡瑞娟精神不好,有抑郁症,在多地看病都看不好,是胡瑞娟自己主动要求去赵清江那看。他坚称,并非大儿子带着胡瑞娟去找的“半仙”,罪魁祸首是“半仙”,“我儿子也是受害者”。

陈父还称,胡瑞娟死亡那天,他并不在案发现场、即赵清江家。不过,明杰宾馆的监控视频、起诉书和庭审情况表明,27日凌晨,跟随陈春龙、陈金来、胡瑞娟一起去赵清江家的,还有陈父和孙子孙女。

相关庭审及卷宗材料显示,事发当天早上8点多,胡瑞娟被留在赵清江家,陈春龙开车带着弟弟、父亲以及一对儿女外出吃饭。吃完饭后,陈春龙送父亲回到陈金来家,包括两个孩子在内,余下四人再次前往赵清江家。

疑问

让胡家人不解的是,作为胡瑞娟的结发丈夫、两个孩子的父亲,陈春龙为何会对妻子下如此毒手?

陈春龙供述称,赵清江告诉他,他打的不是妻子,而是附在妻子身上的“蛇仙”。将“蛇仙”赶跑后,妻子自然就好了,而且身上不会留下任何伤疤,连化妆品都不需要使用。

胡连军并不认同这样的说法:“人要愚昧无知到什么样的地步,才能信赵清江说的鬼话?就算他信了,他爸、他弟弟也信?也不出来阻拦?”

在洼冯村,澎湃新闻试图寻找兄弟俩的儿时玩伴,未果。有村民称,陈母和小儿子陈金来信“半仙”,陈金来小时候身体有点不舒服都是先找“半仙”。对此,陈父、陈母予以否认。

洼冯村村主任陈杰山说,前些年,村里有小孩“吓着了”,会找老人给“看看”。对于陈家是否有封建迷信,陈杰山表示“不太了解”。

在盐山县小南马村和海兴县洼冯村等村庄,不少村民都认为小孩受到惊吓找人给“看看”,是一种正常现象。洼冯村一名村民称:“很多事情科学也解释不了,有的去那一看就好了。”也或许是这种思想,才给了“赵半仙”“赵仙姑”等人生存的土壤。

对于胡瑞娟的死,洼冯村的许多村民都无法理解:“怎么就把人给打死了呢?”“那‘半仙’太坏了。”

胡连军也没听姐姐提起过陈春龙是否迷信,其在北京与陈春龙兄弟俩接触的大多是生意上的事情,他们也没表现出迷信“半仙”的情况。案发后,胡连军曾询问与陈春龙一起干活的一名工友。那名工友说,他曾见到过陈春龙有头疼发热的时候,将朱砂撒在了宿舍门口。那名工友虽有些疑惑,但也没去多想。

倒塌

2017年11月29日,也就是胡瑞娟死后的第三天,赵清江因“病情危重不适宜羁押”被当地警方监视居住,次年7月9日被盐山县人民检察院取保候审。小南马村多名村民向澎湃新闻证实,命案发生后,赵清江不仅很快回到家中,还花钱请来了专业队伍敲锣打鼓,“像没事一样,继续给人‘看病’。”

直到今年2月27日,赵清江、陈春龙、陈金来涉嫌故意伤害罪一案在盐山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引来多家媒体关注,赵清江的庙才被定性为违法建筑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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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3月,赵清江的庙被拆除。

由于首次开庭审理时,赵清江称犯病,审判长宣布休庭。该案于5月5日再次开庭审理,审判长未当庭作出宣判。

本案公诉人建议对赵清江判处有期徒刑12年至15年,对陈春龙判处有期徒刑10年6个月至13年6个月,对陈金来判处有期徒刑4年至6年。

5月7日,澎湃新闻前往赵清江的家中探访。这是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国字脸的男子,与影视作品中的“半仙”形象有很大差别。

在家中,赵清江仍穿着庭审时所穿的灰色上衣。不过,与庭审上坐轮椅上不同,赵清江是站着的。他一言未发,注视着记者离开。

赵清江被拆掉的庙,就在其房子的斜后方。神仙雕像、香炉倾倒一地,与砖块、瓦砾胡乱地堆放在一起。曾经,赵清江就在这座庙里,收人钱财、给人“治病”。没人知道这些年靠此收了多少钱。

治理

因为胡瑞娟的死亡,胡家与陈家的关系急速恶化。

胡瑞娟死后的第二天,陈春龙兄弟俩被警方刑事拘留。2018年1月4日,陈春龙被警方执行逮捕、陈金来被警方取保候审。同年3月1日,陈金来被盐山县检察院取保候审。同年11月,陈金来被变更刑事强制措施。目前,陈春龙兄弟俩均被羁押在盐山县看守所。

陈父称,他曾带着孙子孙女去找过胡连军,被胡连军拒绝。陈家为胡瑞娟购买了墓地、出了丧葬费。儿子的存款、车子都在胡家。

胡连军说,陈家没有诚意,甚至以孩子作为筹码,要求胡家谅解。胡家对此坚决不认可,希望法院对陈春龙兄弟俩从重处罚。

令人唏嘘的是,陈家的生活水平一落千丈:两个老人在农村带着三个孙儿生活,压力巨大。为了生计,头发花白的陈父去附近的体育建材厂找了份工作,每月能挣三四千块钱。

陈父说,就算两个儿子被判刑,一时半会出不来,他也有能力把几个孩子抚养长大,“孩子我肯定不会给他们。”

今年4月26日,沧州市政府官微发布《沧州市公安局部署开展集中排查治理封建迷信专项行动》一文。

文章称,近日,市局召开全市公安机关视频会议,就开展集中排查治理封建迷信专项行动进行动员部署。会议要求,组织广大民辅警深入社区、农村全面排查各类封建迷信活动,对排查出的各类封建迷信活动和发现的违法犯罪活动,要逐一登记造册;对排查发现的封建迷信活动,要注意存留视频、图像资料,及时固定相关证据。对未构成违法犯罪的,要通报文化、宗教等相关部门调查处理;对一般违法行为,要严格按照法律法规进行处理;对构成犯罪的,要坚决追究刑事责任。

(文中小涵、小俊、小杰、王益、陈凤、张树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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