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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连山的呼唤:仰望祁连绿色的山

祁连山的呼唤:仰望祁连绿色的山从东西论,祁连山脉东段海拔较低,人居相对集中;西段则大抵是无人区,海拔5827米的祁连山脉最高峰团结峰便坐落于此,山下便是被誉为“人类最后一滴眼泪”的哈拉湖,都是没有人烟和交通的绝地。今天,从祁连县东端的峨堡镇向北,便可开车驶入祁连山,这是祁连山脉间较窄的一处通道,不到半个小时,就能抵达甘肃张掖的扁都口,面前便是平坦无垠的河西走廊。祁连山脉,正是青海省与甘肃省的界山,山脉东西绵延、南北纵横、冰川河谷无数,实非三言两语可以道尽,我这里只做一简单的描述:公元前后,以秦、汉为代表的华夏王朝,与匈奴展开了长达数百年的拉锯战,互有攻守胜负,华夏民族曾经远征燕然、勒石纪念,一度令漠北无王庭,而匈奴族在五胡十六国时期也曾于长安、洛阳建立过割据政权,深刻影响过中国的历史进程。就是在这样的历史烽烟中,饮马祁连山,成为了华夏王朝渴望建功立业者的夙愿,祁连乃成为一个标志性的符号:霍去病两次出击匈奴,全部占领了河

来源:人民网-青海频道

民族地区的山川地名,多为音译。像青海,就以藏语音译和蒙语音译居多,每个地名后面都有一个故事,很有意思。

祁连,显然也是民族语的音译,不过这个民族和语言都要古老得多:两千年前,蒙古高原的霸主是匈奴,匈奴语里“祁连”指的是“天”,祁连山也就是天山的意思。

公元前后,以秦、汉为代表的华夏王朝,与匈奴展开了长达数百年的拉锯战,互有攻守胜负,华夏民族曾经远征燕然、勒石纪念,一度令漠北无王庭,而匈奴族在五胡十六国时期也曾于长安、洛阳建立过割据政权,深刻影响过中国的历史进程。

就是在这样的历史烽烟中,饮马祁连山,成为了华夏王朝渴望建功立业者的夙愿,祁连乃成为一个标志性的符号:霍去病两次出击匈奴,全部占领了河西走廊,令匈奴人悲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祁连山的呼唤:仰望祁连绿色的山(1)

祁连山风光一瞥。人民日报记者 姜峰摄

今天,从祁连县东端的峨堡镇向北,便可开车驶入祁连山,这是祁连山脉间较窄的一处通道,不到半个小时,就能抵达甘肃张掖的扁都口,面前便是平坦无垠的河西走廊。祁连山脉,正是青海省与甘肃省的界山,山脉东西绵延、南北纵横、冰川河谷无数,实非三言两语可以道尽,我这里只做一简单的描述:

从东西论,祁连山脉东段海拔较低,人居相对集中;西段则大抵是无人区,海拔5827米的祁连山脉最高峰团结峰便坐落于此,山下便是被誉为“人类最后一滴眼泪”的哈拉湖,都是没有人烟和交通的绝地。

从南北论,祁连山脉北部是甘肃的河西走廊,海拔较之青海陡降,我过路时远眺过名声在外的焉支山,与高原的山峰相比不过就是个矮矮的山包,当然,这里的气候、自然环境也就更适宜人居,半农半牧、灌溉农业发达,经济社会发展相对更富庶;而山脉南部则是一派草原牧歌——一山南北,风土人情迥异。

祁连山的呼唤:仰望祁连绿色的山(2)

祁连山的秀美曲线。人民日报记者 姜峰摄

就说青海的祁连县,这也是建国后才有的县级建制,以前名义上归属他县管辖,实则是少数民族部落的游牧区域,是过去行政体系覆盖不到的偏僻角落。祁连县城的东边,有一座阿柔大寺,大家知道,牧民习惯依寺而居,这阿柔大寺一带,以前就是一个阿柔部落的牧场。

祁连县因为年轻,县城规划便十分规整,兼之慕名而来的旅游者众,因此城市面貌显得整洁而现代。县城呈东西向布局,北靠一座雄峰,因形似牛心,故俗称牛心山,而藏语称其为阿咪东索,意即“千兵哨卡”,更显威武雄壮;南倚祁连山脉,大名鼎鼎的卓尔山景区便坐落于此,天气凉爽的夏日清早最宜一爬,卓尔山虽不高,却能俯瞰整座县城,四周山色更尽得祁连之特点,既有陡峭挺拔的丹霞地貌,又有妩媚柔美的山脊曲线,林海叠嶂点缀其间,油菜青稞相映成趣,举目皆景,卓尔不凡——不识祁连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祁连山的呼唤:仰望祁连绿色的山(3)

牛心山的倒影。人民日报记者 姜峰摄

有一条穿祁连县城而过的黑河,它的古称更加如雷贯耳:弱水。作为我国第二大内陆河,它浇灌了河西走廊的富饶与繁华,归宿在大漠深处的居延海。而其源头,就是位于祁连山腹地的八一冰川。1958年8月1日,一支科考队到达了这座孕育黑河的“固体水库”,因此得名。近年来随着生态保护,八一冰川已不再对外开放,而我则因采访的机会有幸到访。

祁连山的呼唤:仰望祁连绿色的山(4)

亘古之墙八一冰川。人民日报记者 姜峰摄

出祁连县城向西,溯流黑河峡谷而上,过野牛沟乡,跋涉数小时,在一处海拔近五千米的山顶,一个长达两公里的“白玉”便在眼前。走近,极寒,最厚处达十五米的八一冰川如墙壁立、巍峨坚固、连绵不绝,像极了《权游》中的北境长城。手触其上,如晤神明——这面亘古之墙,是我邂逅的第一座冰川。

但祁连真正的雄浑精华处,我还没有机缘一访,也鲜有人到过——那就是团结峰、哈拉湖等无人地带。随着祁连山生态保护力度的加大,这些地方是非准勿入的。我想,就应当把山川还给祁连,让美丽的独自美丽。

“祁连山下好牧场”,这几年,祁连县的生态畜牧业在青海内外都打出了名头。

论草场、牛羊这些资源禀赋,青海各州县谁也不服谁,都觉得自家的草膘羊肉最好吃;可论产业发展规模和水平,祁连县在青海要是排第二,没人敢争第一。

这背后,有许多鲜为人知的艰辛努力:

初秋时节,从祁连县城向南,翻越海拔4120米的大冬树山垭口,横亘东西的默勒镇牧场在望。

祁连山的呼唤:仰望祁连绿色的山(5)

默勒镇牧民骑着摩托放羊。人民日报记者 姜峰摄

从垭口俯瞰,一幅多彩而新奇的画面映入眼帘:牧场被成片的红绿色块分隔成相间的若干区域,若不是点缀其间的牛羊群,远远望去竟好似田连阡陌、一派农耕景象。

驱车再深入,我这才探出究竟:

那鲜明的红,是成效显著的生态修复区,如今牧草长到近半人高,枝头结满了泛红色的草籽,孕育着来年更广袤的新生;而那脆嫩的绿,是人工种植的燕麦饲草区,为的是“牧繁农补、农牧耦合”。

你可能想不到,眼前这片生机盎然的默勒镇牧场,在2012年时还是原生植被退化殆尽的黑土滩。

对我回忆起往事,李世雄忘不了那时初到这里的一幕:几近裸露的大地上,可利用的草场星星点点,南北两侧的山峦也部分退化成黑土坡,饥肠辘辘的黄羊被迫从山谷迁徙到平地,与牧民蓄养的羊群争食。

“牧民完德加的女儿,十几岁就当起了放羊娃,身材弱小又赶不跑黄羊,只能用鞭炮把‘不速之客’吓走”,来自青海大学畜牧兽医科学院的李世雄,从此把高寒草地生态试验站建在了完德加的隔壁。

祁连山的呼唤:仰望祁连绿色的山(6)

夏日祁连。人民日报记者 姜峰摄

一面人工增草、一面种植饲草,几年朝夕相处,科学家跟牧民成了好朋友,而邻居的可喜变化让李世雄深感努力没有白费。“以前羊没草吃,牲畜减产,还得倒贴钱买饲草”,牧民完德加告诉我,多亏李博士的研究,如今高高的草又长回来了,他家的羊数量翻了一番,全家年收入有二十多万元。

这份收入,不仅来自畜牧。

放了半辈子牧的完德加,如今选择把牧鞭交给村合作社,连同全家人的“命根子”——草场和羊群,自己则走上了外出务工的新路。

过去,粗放低效的传统畜牧业导致了严重的人草畜矛盾。后来,青海在六州牧区启动了现代生态畜牧业改革,核心是改变草原畜牧业的生产、经营、组织方式——

完德加所在的牧业村,就发动牧民们以草地、牲畜等生产资料入股组建村合作社,牲畜分群饲养,草地划区轮牧。

“以藏羊为例,过去一家一户各自放牧,往往公母同群、‘四世同堂’,很容易造成品种退化”,完德加讲起畜牧养殖头头是道。合作社成立后,实行精细化管理,“母羊分别组群,种公羊统一调配,产羔集中在秋冬和冬春两季。”

在经营组织方面,合作社实行社员分工分业,牛羊统一销售,以及用工按劳取酬和收益按股分配。随着劳动效率提升,牧民富裕劳动力得到解放,“除了经验老到的老羊倌替合作社放牧领工资,其他人都可以出门打工挣钱,再不用被牛羊拴住”,完德加发现,牧民“抱团取暖”也让他们拥有了更大的议价权。

过去几年,青海在全省800多个牧业村推广了这种股份制合作社的模式,其中尤以祁连县普及得最好——我想,这才是“祁连山下好牧场”的真正肇因,谁将生产经营方式改革得最彻底,谁才能抢到产业发展的先机,这比资源禀赋更重要。

李世雄还告诉我个“小秘密”:完德加在祁连县城买了房子,自小放牧的女儿也嫁到了城里,“他刚刚当上姥爷了!”

今天的人们谈起祁连,说的多是生态、绿意。在我看来,这还是一座有着红色基因与血脉的大山。

1992年7月2日,一架空军小型运输机,从甘肃张掖机场起飞,驶向祁连山深处。

飞机上的人,满含着热泪,遵照李先念同志的遗嘱,将他的骨灰洒向这片红军西路军当年浴血奋战的群山——在这里,李先念曾指挥红军与数倍于己的敌军血战40天,最终寡不敌众,艰难突围进了祁连山;在这里,他曾率领只有800多人的残部,翻越祁连山分水岭,在冰天雪地里行走了20多天,才逃出生天,为新中国保留下宝贵的星星之火。

多年后,弥留之际的李先念,仍然忘不了西路军战败的悲壮,忘不了数万将士的流血牺牲,忘不了这座祁连山。他说,“过祁连山时,零下30多度,好好的同志,晚上睡觉时还一起说话,第二天就起不来了……我那个十几岁的警卫员是拽着马尾巴才翻过山的……”

这个大汉与匈奴的古战场,在两千年后,见证了也考验着一支人民军队的由弱变强、苦难辉煌。

我曾于峨堡镇和扁都口间往返数次,每每穿行于祁连山间,从来难觅人烟,目之所及皆是草、石、山,风光虽美,却不适宜人居,更何况是一支血战后突围进山的残部,又如何寻觅补给?

夏日,祁连山中的温度却很低,有次赶上阴雨天气,更是冷风刺骨。乘车穿行于此间,我总会遥想当年,那800多人的星星之火,行走在吞噬着生命的雪山绝地中,又为何能够饱经风霜雨雪而不熄?

唯一的答案,就是精神的力量。

祁连山的呼唤:仰望祁连绿色的山(7)

今日祁连县城。人民日报记者 姜峰摄

西路军留下了太多令人唏嘘不已的人和事——有一位原川陕省苏维埃政府主席熊国炳,当时与李先念一同率残部向祁连山突围,就在他骑马刚刚跑上雪山,眼看就要翻到山岭的另一侧、逃出包围圈时,却不幸被流弹击中,负伤掉了队。

这颗仿佛冥冥之中飞来的子弹,彻底改变了熊国炳此后的命运。

起初,他遇到被打散的战友,继续追赶部队,但在一个雪山脚下,又不幸被敌军骑兵俘虏,化作伙夫才脱离险境。

这之后,也许是屡遭变故、心灰意冷,他再没有去找队伍,而是一路乞讨到酒泉,从此隐姓埋名,在当地成了家,靠做小买卖艰难度日,浑浑噩噩地了此余生。直到建国后,人们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1960年,这位曾经的红军高级将领,在病饿交加中悲惨地离世了。

他为革命立下过赫赫战功,他的遭遇也极其不幸,我们无法去苛求前人,更无法苛求饱经磨难的西路军将士们,但祁连山确是熊国炳一辈子没有翻过去的坎儿——改变他命运的不是那颗子弹,而是他动摇的信念。

险境与绝地,也是对人的意志的试炼场。我总在想,若是把我放在那近乎四面楚歌的绝境,我可有足够的信念、勇气与毅力,去翻越面前的大山?

对谁来说,这都很难。但,李先念和那800多位勇士,做到了。

仰望祁连,我无限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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