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望的田野上管乐团:在希望的田野上
在希望的田野上管乐团:在希望的田野上短暂的沉寂,我们热情相拥。我握住小凤的手,仔细看她的模样,发现岁月的刻刀已经在她脸上留下印记,最明显的是印象中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滑动着点点的浑浊。激动中,我们忘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她愣了一下,有些木然地看着我,猛地,她的眼里又泛出那清澈的亮色,她已然认出我来。彼此认出对方的刹那,我们都像游离在梦中,表情都凝固了,呆呆地相对而立,眼睛相互盯着对方的脸,似乎要找寻着什么。毕竟,我们毕业已经十年,这十年间从未见面。1996年初夏的一个上午,临近下班,我工作的县城农业银行储蓄所里,走进来一男一女,俩人走到供储户休息的排椅旁坐了下来。凭直觉,不像是办理业务,倒像走累了歇歇脚。出于职业习惯,我多打量了他们一眼。仔细看那女的,有些面熟,还有印记深深的两个酒窝。小凤?是我的高中同学小凤!我快步绕到大厅走到俩人身边,惊喜地喊了一声“小凤”。
文 | 张芳
小凤是我的高中同学,我们曾住同一间宿舍。她厚厚、长长的刘海,盖过了眉毛又与睫毛搭在一起,平日里总喜欢拿把小梳子反反复复梳理,可能是为了遮掩额头上的几颗青春痘。她有两个迷人的小酒窝,不是腮帮上的圆酒窝,是靠近嘴角像大米粒样的那种,笑起来很清晰,很清纯,很迷人。笑的时候,眼睛明澈得像汪着一潭水。她的家在一个小山村,依山傍水,景色秀丽,同学时我去过她家。山美水美人美,无怪乎她出落的如此漂亮。
摄影丨张宜霞
高中毕业,大家各奔东西,忙于生计,虽然那份友情存于心底,但是,一度失去了联系。
1996年初夏的一个上午,临近下班,我工作的县城农业银行储蓄所里,走进来一男一女,俩人走到供储户休息的排椅旁坐了下来。凭直觉,不像是办理业务,倒像走累了歇歇脚。
出于职业习惯,我多打量了他们一眼。仔细看那女的,有些面熟,还有印记深深的两个酒窝。小凤?是我的高中同学小凤!
我快步绕到大厅走到俩人身边,惊喜地喊了一声“小凤”。
她愣了一下,有些木然地看着我,猛地,她的眼里又泛出那清澈的亮色,她已然认出我来。彼此认出对方的刹那,我们都像游离在梦中,表情都凝固了,呆呆地相对而立,眼睛相互盯着对方的脸,似乎要找寻着什么。毕竟,我们毕业已经十年,这十年间从未见面。
短暂的沉寂,我们热情相拥。我握住小凤的手,仔细看她的模样,发现岁月的刻刀已经在她脸上留下印记,最明显的是印象中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滑动着点点的浑浊。激动中,我们忘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小凤赶忙给我介绍:“这是我表哥!”言语中,似乎有些支吾。那人有些不自然地应着。我转过身,对“表哥”说声“您好”,迅速上下打量了他: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个头不到一米七,偏瘦,眼神飘忽不定。上着白色短袖衬衣,蓝色的裤子有点短,膝盖处凸出来,应该是经常蹲着的缘故。
我满腔热情地继续和小凤聊着,问小凤现在忙啥?她若有所思地告诉我,在县里地毯厂上班。我还兴致勃勃地想聊下去,但是觉察到小凤有心事。有人说过,心事这东西,你捂住嘴,它就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果然,小凤开口了,神情有点局促:“我们今天去菏泽进一批防暑茶。”紧接着又问我:“你有钱吗?先借我点,我的钱没带足。”
“多少?”我不假思索地问。这时的我,一点戒备的心理都没有。
“2000元。”小凤接着对我说:“从菏泽回来还你,最多三天。”
我怔了一下。每个月零存整取我才存20元,2000元对我来说确实是个大数字!但是,小凤说最多三天还我。那种十多年没见的情分,根本没容自己多想,就满口答应下来。
可是,我像盘点库存一样仔细清理自己所有的存单和存折,全部家当也就1300元,还差700元!怎么办?
借!一个念头闪过!
我让小凤等我一会儿,把业务交代给同事,立即快速穿过马路,来到爱人的工作单位。
刚进大门,遇见爱人的同事、我家邻居大良,他见我急匆匆的样子,问我:“嫂子,有急事?”
“身上带钱了吗,大良?”
“正好带着呢,要多少?”
“700元,有吗?三天后还你。”
大良一边说不着急还,一边从上衣兜里掏出钱,递给我700元,剩下100元放了回去。
我把钱攥在手心,顾不上和大良细说,快步返回到储蓄所。
我与同事杨大姐一起办理我的取款业务。那时候可以自办业务,搁现在,制度是不允许的。
大姐关切地提醒我:“都借给她?不再考虑一下?”我对杨大姐说:“没事,同学,她说三天就还我!我相信她。”我的语气十分肯定。
当我凑齐2000元钱,放到小凤手里时,心里涌动着一种满足。这种满足,是因为解了小凤的急需,还是自己对情谊的慷慨付出?到现在都说不清楚。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借钱给别人,而且是大额借款。
沉淀了十年的同学友谊让我倾尽所有地挥洒着热情。我见再三挽留也留不住他们吃饭,便把自己刚买的保温杯倒上茶水送给小凤,把家里和单位的电话、地址写给她,告诉她常联系。她满口答应着,说几句道别话,头也没回地匆匆走出储蓄所。
下班回到家,我把自己借钱给小凤的事告诉给爱人,神情却依然沉浸在兴奋之中。爱人用异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三天过去了,小凤没来;四天过去了,没来;五天过去了,也没来……起初,我是一天天扳着指头算,焦急等待着小凤的到来。
从未欠人钱的我,心里遭遇着失信于邻居大良的煎熬!这种煎熬,让我日夜心神不宁。
善解人意的杨大姐看透了我的心思,给我凑了700元钱,故作轻松地跟我说:“这钱我暂且还没用场,拿去,先给大良,你同学失信是她的事,咱别失了信用。”杨大姐的举动,让我偷偷地大哭了一场。
我把杨大姐给我的钱还给了大良,对他说了些歉意的话。大良宽厚地应诺,再用再拿。那时我感到,接到手的是友谊,递出去的也是温情。在我跟大良、跟杨大姐的取借中,传递的是一种信任和友情。
小凤对我的失信,曾让我沮丧。后来看电影《天下无贼》,学了句台词---我以我心照明月、无奈明月照沟渠,当时的心境就是如此!
之后,我节衣缩食五个多月,终于还清了杨大姐的钱。
还钱的那天,杨大姐像一个长者宽慰我、劝导我,要我学会对人善良,还要明辨是非保护自己。更不能因为一朵阴云,把世界看成漆黑。大姐的话,让我学会了包容,也让我看到洒满阳光的社会,对人世间的大事小情抱以积极的态度。
随后的日子,我依然牵挂着小凤,只是渐渐对借款考虑得少了,更多的是关心小凤可能遇到了什么?各种不好的猜测在脑际中出现,继而又被自己否定。有时也心存侥幸地期待,期待像借钱的那次一样,小凤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幻想中,各种美好总是占据上风。我从未相信小凤会骗我。甚至想,如果小凤真的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我还会帮助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主动去找她讨债。
直到一场同学聚会,才让我明白事情原委。
那是一个星期天中午,我们几个高中女同学一块吃饭,快言快语的秋兰提到小凤,有些抱怨地说道:“小凤毕业后变了,见到熟人就借钱,借了钱还躲藏,都成骗子了。她借了我300块钱三年了不还,那是我三个月的收入啊!听说公安局还找过她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忙问秋兰:“小凤告诉过我,她不是在咱们老家县城地毯厂上班吗?这几年她没有联系过你?”
“她整天东躲西藏,会主动联系我?听说她去外地做生意几年了,想找到她,难!”
秋兰用食指戳了一下我的额头,继续说到:“你还是这样天真,咱们县里哪有地毯厂?小凤如果向你借钱,准管好借,还不是她要多少你给多少。”
一语成谶。听了秋兰的话,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击中,怕秋兰笑话我缺心眼,当场没有好意思说我借钱给小凤的事,内心瞬间翻腾起来。
我一直以为,同学感情不会输给时间和距离,即使时光流逝,工作变迁,久不联系,甚至模样陌生,只要一说我们是同学,立马变得亲切,同学情谊无价。
难道小凤开始借钱就没有打算还我?她为啥说在地毯厂上班?我内心里挣扎着否定着种种猜测。小凤咋能借钱不还,哪里有借钱不还的道理!阿Q精神又鼓舞着我充满信心。
后来我打听到,小凤的那个“表哥”,根本就没亲没故,就是个代称,专行坑蒙拐骗,到处骗钱,以做茶叶生意为幌子,俩人游山玩水。我的2000元钱估计也成了小凤和她“表哥”游玩的盘缠。
我终于决定主动去找小凤。即使不为那两千块钱,也要求证和消除内心那种种的疑虑和猜测。
可是,去哪里找她呢?就像秋兰说的,想找到小凤,太不容易啦。
一次回老家,我把借钱给小凤的事告诉给哥哥嫂子。我上高中时,嫂子经常骑自行车送我去学校,认识我不少的同学。
其实小凤的男人就在嫂子上班的单位门口开个门市,卖生产资料。嫂子说前几天在门头看到过小凤,她也听说小凤这几年跟着一个男人在外面做茶叶生意。
“你把借条给我,我找她要钱。”嫂子说。
“我没让她打借条。” 我怯怯地告诉嫂子。
“借出去这么多钱,连个借条也不知道要?!”嫂子心疼地埋怨道。
此时,我懊丧到了极点。内心被欺骗的真相啃噬着,这种被亲人、被信任的人的欺骗,有种从天上摔到地下的滋味,心撕裂般的疼痛,一阵漫过一阵。那一刻,我自欺欺人,宁愿听到的都是假消息!
为了亲眼求证小凤消息的真伪,我决定大年初二回娘家时上门去找她。
老家的风俗,初二这天,出嫁的姑娘回娘家。
初二这天,爱人驾着借朋友的车带我和孩子早早地来到娘家。
我和爱人先去了小凤的婆婆家。我问小凤在家吗?见到她婆婆,我先介绍自己是小凤的同学。她婆婆二话不说,抓起我的手迫不及待地问:“妮来,小凤借你的钱了?”我笑笑,算是默认。她婆婆叹了口气,忿忿地摇摇头说:“她可能在娘家。”
离开小凤婆婆家,我们来到小凤娘家的村上。虽然天冷,但是大街上迎客的、闲聊的三五成群,人不少。我下了车,朝一群人走过去问路。
“请问您知道小凤家吗?”
“你问着了,他是小凤的哥哥。”其中一个人指着他身边的人快速回答我。
我打量了一下,忙对小凤的哥哥说:“大哥您好,我是小凤的同学,她在家吗?”
“在,在,我带你回家!”大哥十分热情地招呼我。
我回头向爱人喊了一句:“你在车上等会儿。”
大哥前边走,我跟在身后。他一边走,一边不时地回头看看我爱人,眼神里蓄满疑虑,脚步有点犹豫。
我一下子想到,我应该给小凤的父母带份礼物,这肯定是大哥怀疑我的地方。也可能他把我爱人当成公安局的人了,因为爱人穿的制服。那个年代条件差,棉大衣制服就是出门做客的好衣服。
走了一会儿,大哥突然回过头来,看了看我身后,眼底里滑过一丝不安,对我说:“小凤可能不在家”。
我连忙说:“大哥,您如果有事先去忙,我以前跟着小凤来过,想起来家在哪里了。”
十几年前我来过一次,中秋节前后,我骑自行车送小凤回家。大脑飞速地检索一番,只模糊地记起小凤的家住在山坡上,要走很长一段上坡路,路的两边长满酸枣树。
这时候大哥突然蹲下,斜着身子假装系鞋带,眼睛警惕地从腋下向身后扫了一眼。他可能担心我们身后还跟着其他人。从他纠结的脚步中和慌张的神情里,我判断他不想让我找到小凤。
趁着大哥系鞋带,我迅速用眼睛扫描一下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条上坡路,路两边长着稀疏的酸枣树,树枝上有支棱棱的棘针。
这让我眼前一亮,猛然回想起那次跟着小凤回家的场景:小凤吃力地推着我的自行车上坡,我小心地采摘小路两边的酸枣,生怕扎到手。我吃了一个椭圆形的酸枣,酸得直流口水。小凤笑个不停,两个小酒窝里盛满快乐。欢声笑语一下子穿越到我无忧无虑开心快乐的年青岁月……
多么美好的回忆!想想马上就能见到小凤,我却五味杂陈。
我自信地大步向前走。大哥居然小跑了几步,走到我的前面。我紧紧跟着,不能落下,不能错过见到小凤的机会。
很快便来到小凤家。小凤家的大门是很简易的木栅栏,没有关。
走进大门,我紧盯着大哥的脚步。堂屋门也没有关,大哥右脚刚迈进门槛,就使劲向前摆动放在裤兜旁边的右手,也许配合着丰富的表情和不好解读的唇语,示意小凤躲起来。我紧随其后也迈进了右脚。
只见小凤扎着围裙,一缕头发搭在脸上,左手拿着炊帚,右手提着锅,瞪大眼睛茫然地愣在那里。她分明没有读懂她哥哥所有的努力。更重要的是,她看到了我。“你咋来了?”小凤放下手里的东西,不知所措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轻声细语地问我。
我心情复杂地对她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挎上我的胳膊,把我带到院子里的猪圈旁,喃喃地对我说:“我爹娘不知道借钱的事!”我点点头,心领神会。
小凤没有给我说几句话,回屋拿了纸和笔轻声说:“我给你写个借条吧,等我有钱了还你。”
我内心里渴望小凤能给我一个失联三年多的解释。小凤的眼神躲闪我,手足无措。我俩尴尬地站在那里。
我拿着借条看了一眼,突然上前抓住小凤的手。小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满脸通红,试探着瞄了我一眼,嘴角边的小酒窝也消失了。
我让她看着我的眼睛,说到:“我猜想你可能遇到了难处,不然你不可能这几年不联系我。你还是我心目中那个爱笑的小凤,咱们永远是好同学。你可以不着急还我钱,看到你平安我就放心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过东躲西藏的日子,昂起头,坦坦荡荡做人!”说完,我放下她的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走出她的家。
一年多以后,小凤分多次还清了我的钱,最后寄给我一封信,信中写到:“老同学,我说对不起已经晚了。前些年,我轻信了别人的花言巧语,走了几年弯路。你那一句话昂起头,坦坦荡荡做人,让我幡然醒悟。我已经回归家庭,靠自己的努力,光明正大地挣钱,尽快归还所有欠款……我希望见见你!”
捧着信,我好像看到了留着厚厚刘海的小凤,还有那两个迷人的小酒窝。此时,我已经原谅了她。
作者简介:张芳,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济宁市农行退休人员。2001年在梁山农行工作期间,曾被梁山县精神文明委员会评为“全县十佳文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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