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夫妻的感情全靠良心和人品:一对中年夫妻的
中年夫妻的感情全靠良心和人品:一对中年夫妻的德林对自己的冷暴力洋洋得意,这是他“岁月静好”的重要武器——回避一切冲突,那么就不会有冲突,尤其是面对妻子的时候。他信奉“一会儿的吵架可能会有无穷的后果”,所以他从不吵架,如果马莉希望能通过吵架的方式沟通,他就避其锋芒,打太极,“不给她发泄的机会,让她故意的挑衅成为一种自言自语”,这样就是“气死也吵不起来的”。不久,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取名“末末”(德林看来是细枝末节的末),马莉每每与德林抱怨哺育幼儿的辛劳,希望丈夫也能参与到无穷无尽的带孩子和家务中时,德林充耳不闻,在一旁看书。终于马莉被这种“丧偶式育儿”的压力逼疯了,她向德林咆哮:我讨厌你翻书的声音!德林只是疑惑了一下,便回公司看书了。德林的几个兄弟朋友都在省城挣到了钱,饭局上,我们的男主人公其实心里明白,虽然自己喜欢《老残游记》,但显然不能给大家聊这些,聊什么呢?《金瓶梅》。总之实践证明,《金瓶梅》当段子效果比《红楼梦》好。再后来,
北京晚报·五色土 | 作者 陈梦溪
《我的岁月静好》中,杨争光引用了奥斯卡·王尔德的一句话:“成为自己生活的旁观者,可以避免很多生活的苦恼。”那么,成为所谓的“生活旁观者”,真的可以“岁月静好”,与世无争,没有烦恼吗?这恰恰是一个相反的故事。
《我的岁月静好》 杨争光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故事的男主人公德林是小县城一所专科学校的老师,工作不忙。他总觉得在自己的一帮朋友里是失败者——如果按照财富、权力、地位等世俗标准衡量的话。在老同学们眼中,他是个爱看书的文化人,也算是“有影响力”的人,最拿得出手的一件事是县档案馆至今还保留着他初二时的一篇作文。他后来考上师大哲学系,在兄弟们眼中更是玄之又玄,每次饭局,他可以从“生活的荒诞”谈到“上帝死了”,从“量子纠缠”扯出“人生的意义”,众人佩服不已。但男主的“配置”是“从不买单”,他似乎是某些聚会中特地为大家增加文化含量的所在,他表现得云淡风轻,但其实心里的滋味却是这样的——“他们都不缺钱,他们没有学过荒诞和唯物主义,却都赶上并抓住了挣钱的际遇。”
德林的几个兄弟朋友都在省城挣到了钱,饭局上,我们的男主人公其实心里明白,虽然自己喜欢《老残游记》,但显然不能给大家聊这些,聊什么呢?《金瓶梅》。总之实践证明,《金瓶梅》当段子效果比《红楼梦》好。
再后来,岁月静好的生活里德林认识了女主人公马莉,马莉是学校里经济专业的老师,她充满活力、热情开朗。青年男女,爱情顺理成章。两人结婚后,马莉进修去省城读了研究生。这么一比较,我们的男主人公就显得有些散漫和不求上进了,于是德林也在省城谋了份兼职,在师兄的公司做广告文案策划和纪录片撰稿,不用坐班,有时接活儿,偶尔回县城上上课。这样的生活看上去更加“岁月静好”了,贯彻了德林的生活哲学——做一个“旁观的人”,和世界永远隔着某种距离。
德林的口头禅是“噢么”,马莉说想换个大一点的房子,他说,噢么;马莉觉得他学的专业、做的工作都“没用”,他说,噢么;马莉说我们离婚吧,他说,噢么。
不久,他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取名“末末”(德林看来是细枝末节的末),马莉每每与德林抱怨哺育幼儿的辛劳,希望丈夫也能参与到无穷无尽的带孩子和家务中时,德林充耳不闻,在一旁看书。终于马莉被这种“丧偶式育儿”的压力逼疯了,她向德林咆哮:我讨厌你翻书的声音!德林只是疑惑了一下,便回公司看书了。
德林对自己的冷暴力洋洋得意,这是他“岁月静好”的重要武器——回避一切冲突,那么就不会有冲突,尤其是面对妻子的时候。他信奉“一会儿的吵架可能会有无穷的后果”,所以他从不吵架,如果马莉希望能通过吵架的方式沟通,他就避其锋芒,打太极,“不给她发泄的机会,让她故意的挑衅成为一种自言自语”,这样就是“气死也吵不起来的”。
马莉或许是个可怜人,她渐渐无法负担生活的重压,开始绝望——为什么最亲近的人也丝毫不关心她,为什么自己的爱人、孩子的爸爸可以做到永远置身事外?
按现代心理学的分析,德林这种表现是典型的回避依恋型人格,很难与他人建立起真正的亲密关系,用精神分析派的框架溯源,肯定是童年时与父母,尤其是与母亲的关系出了问题(小说后半部写到男主人公原生家庭,的确如此),但作者写小说的旨趣并不是为德林做一次心理咨询。
德林构建了一套与世界相处、与自我和解的全套“合理化”生存逻辑。这种“岁月静好模式”是指——我不是不聪明,也不是懒,只是害怕,害怕承担责任,害怕负债,害怕失败和失败后的无地自容,害怕处理无穷无尽的人际关系。他反问,“为什么要挣钱呢?为什么要绞尽脑汁维持呢?为了生存之外的财富?”无穷无尽的欲望问题在德林看来有解决方法:“要拥有就只能不洁,要干净就一定穷酸”,所以“与其不干不净地折腾”,不如“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他不是没有期许和斗志,只是放弃后被迫让自己随遇而安。
最后,马莉出轨了,德林对此的态度竟然也是:“是吗,我无所谓的。”他似乎想要将不在乎的旁观态度贯彻到底。然而小说的描写中,德林对于痛苦的真实的态度是希望能够遗忘,并且有技巧地、有规划地、有选择地遗忘。如果他对凡此种种真的不在意,会刻意强调遗忘吗?由此可见,他还在憋屈和愤懑中,只是无奈没有能力处理这些问题,选择了逃避,才选择了“岁月静好”——“经验告诉我,如果抽身出来,把自己当成一个观察物,痛苦就会消失,甚至,会化茧成蝶,蜕变为一种快乐”,“理解只是一种愿望,接受才是实在的,能落地的”。小说中,德林反复给自己洗脑:我不觉得生活有多么艰难,痛苦可以远离。可真是这样的吗?如果是,他也不会总喊接受万岁了。
乍一看,德林这种思维与近些年谈到的“佛系”“躺平”等很类似,但若细究,作者真正想要表现的是这些吗?男主人公真的能做到与世无争、内心平静吗?笔者第一遍读这本小说的时候,并不认为是一个酣畅淋漓的故事,相反,这是一本看几页就需要放下透一口气的小说。通过德林和马莉的故事背后,探讨的是当痛苦发生,当生活违背了人作为主体的意愿,我们如何去面对。更深一层,作者剑指了一个尖锐的终极问题——在社会的高速发展下,人要如何自处。
人生无疑是需要找到某种价值感的,但从现实意义上看,种种“价值感”稍纵即逝,生活似乎永远要像西西弗斯推石头上山那样,不停地出现问题、解决问题,永无宁日。那么人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相信每一个如同德林和马莉一样被生活屡次暴击的人都曾这样叩问心灵。一种答案是走向虚无,认为生活没有意义;另一种是找到一种方式建立起某种意义,并作为生活的信念。答案有很多种,当然不必须是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