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演员王珂：以水墨艺术讴歌时代
采访演员王珂：以水墨艺术讴歌时代主题性创作帮助我解决了不少水墨画创作的问题。首先是画面布局的处理，主题性创作涉及人物众多、场景复杂，处理各种复杂的关系是首要的课题；其次，主题性创作一般有时间节点，比如一张作品限一年时间完成，那就要全力以赴地思考这个问题，并且不断追求进步；再次，中国画领域的大型主题性创作没有太多先例参鉴，因此，处理好规模宏大的叙事场面也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难题。王珂：我是红色精神主题性创作的积极参与者。作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一代人，我经过长年的教育和洗礼，对党和国家有着非常深厚的情感。我一直在高校从事教学工作，在基础造型上下的工夫比较多，人物肖像画创作较多，所以大家曾认为我是肖像画家。这些年的重大历史题材创作工程给了我接触大型美术创作的机会，使得我这方面的创作得到了提高，也让大家认识了我。王柯（中国艺术研究院在站博士后、武汉纺织大学副教授、本刊特约记者）：王老师好，以红色精神为指引的美术创作，是新中国成
文 / 王 柯
内容摘要：新中国成立以来，红色精神指引下的主题性创作是中国水墨艺术发展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叙事性题材与水墨画创作方法的结合为新时代美术事业的发展提供了一种可能。21世纪以来，王珂教授几乎参与了所有国家层面的重要美术创作工程，他用自身的成长感悟与创作体会，践行着艺术家记录历史、叙述时代、讴歌人民的社会责任。
关键词：水墨画 红色精神 历史题材 叙事 创作
宏大场面的处理是一个难题
王柯（中国艺术研究院在站博士后、武汉纺织大学副教授、本刊特约记者）：王老师好，以红色精神为指引的美术创作，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美术事业发展中的重要一部分，请您谈谈对红色美术创作的看法。
王珂（首都师范大学教授）：今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从电视剧、话剧以及各种舞台艺术，再到美术创作，全国上下都在组织各种形式的艺术创作。我觉得美术创作能更直观地记录、反映这段历史，只要品读建党历程主题的经典作品，就会让我们热血沸腾，好像立刻回到了那个年代。美术创作作为反映、记录，甚至宣传、歌颂建党历史的一种艺术形式，能给人们留下更直接、更深刻的印象。
王柯：近年来，您的作品连续入选中国文联等举办的“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在革命历史题材美术创作领域取得了不少成果，如《延安时期学习马克思主义蔚然成风》《秦始皇统一中国》等作品，这类主题在您的艺术创作中占据什么样的位置？
王珂：我是红色精神主题性创作的积极参与者。作为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一代人，我经过长年的教育和洗礼，对党和国家有着非常深厚的情感。我一直在高校从事教学工作，在基础造型上下的工夫比较多，人物肖像画创作较多，所以大家曾认为我是肖像画家。这些年的重大历史题材创作工程给了我接触大型美术创作的机会，使得我这方面的创作得到了提高，也让大家认识了我。
主题性创作帮助我解决了不少水墨画创作的问题。首先是画面布局的处理，主题性创作涉及人物众多、场景复杂，处理各种复杂的关系是首要的课题；其次，主题性创作一般有时间节点，比如一张作品限一年时间完成，那就要全力以赴地思考这个问题，并且不断追求进步；再次，中国画领域的大型主题性创作没有太多先例参鉴，因此，处理好规模宏大的叙事场面也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难题。
主题性创作让我成长，如果没有这些大型创作任务，我想表达的东西和解决问题的手段、方式可能也会发生改变。主题性创作给了我机会去思考历史问题和社会现象，如果没有承担这些创作任务，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人不经磨难、周折是不会成熟的。
王珂 延安时期学习马克思主义蔚然成风 纸本设色 200×500厘米 2018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增强水墨艺术的叙事性
王柯：您曾经说过，每一件作品的构思都像指挥千军万马打一次重大战役，每打磨一件作品就是一种成长。在红色精神影响下，您曾创作了《红旗渠》《人民的好县长——高德荣》等作品，您选用此类题材的初衷是什么？您是如何来把握视觉语言的？
王珂：我最早接触的是原文化部“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的《红旗渠》，是我配合龙瑞先生完成的。在五次往返红旗渠调研的基础上，我们画了很多草图，从最初想画红旗渠英雄谱，到最后形成以青年洞为主的画面，我实现了从专注人物画到进行宏大题材创作的转变。之后的“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我接受的任务是《秦始皇统一中国》（合作），该作品高5米、宽7米，共有202个人物。如此巨幅的历史人物画，又是命题创作，让我感到责任和压力极大。这幅作品历时三年，倾注了很多心血，也让我有了更多认识：大场面的历史画创作有一个显著特点，即“叙事”。叙述历史故事场景是作品的主要内容，在画面中也占据非常大分量。这幅作品的处理虽留有一些遗憾，但遗憾背后更多的是收获与动力。
《秦始皇统一中国》完成后，恰逢“庆祝香港回归祖国20周年——全国中国画作品展”，我接受的任务是《香港与辛亥革命》，这张画为我处理大型画面空间奠定了基础。我以战火硝烟中的孙中山、黄兴等人物肖像为画面主体，其中还有蔡元培。在辛亥革命中，蔡元培不属于重要人物，但他在新文化运动与中国共产党的发展中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我希望能在画作中凸显这位教育前辈。因此，我将蔡元培的形象放置于画面边角，使其处于硝烟弥漫的战火场景之中，并与其后面人物的服装颜色形成对比，通过这样的方式使蔡元培成为了“配角”中的“主角”。
紧接着我创作了《人民的好县长——高德荣》。接到这个创作任务后，我随即做了走访调研，在调研的过程中，高德荣最打动我的有两件事情：一是修路，二是带领当地群众种草果致富。他是一个很低调、平和的人，当地人对他的评价非常高，主席也接见过他。在构思阶段，我以高德荣带领大家修路为主要场景，远处是种植草果的坡地。由于常年外出写生，我对少数民族地区的道路有非常深切的体会，保存了不少一手资料，高德荣的形象就这样快速在我的脑海里形成。通过高德荣身穿的红色毛衣、个人与群体的反差效果，甚至高德荣的手势，以及背景与人物关系等诸多细节，达到突显主体人物、呼应创作主题的目的。画面中的高德荣面带微笑，似乎正在就村县未来的建设与发展同大家进行讨论，抬起的左手形成画面中的动势，也成为引导观众视线的焦点。前、后景中对山石的刻画发挥了中国画传统笔墨的优长。同时，我有意选取较为方折有力的笔墨，突出山体的硬度，通过密集的皴擦体现其分量感。在人物衣纹的处理上，用笔则更为柔和，用色也更为鲜艳，从而形成与山石的强烈对比。再如画面中设置的点点篝火，表现了当地的地理环境特点。通过绘制高德荣，我对表现人物形象与其生活环境、社会背景的关系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我现在画红色主题作品时，也要对历史背景与人物形象进行深入研究。
王柯：您曾长期深入陕北、滇西、川藏等地采风、调研，红色美术事件、典型人物以及相关视觉图像对您的创作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您是怎样进行艺术处理和再创作的？
王珂：我刚刚说过，主题性创作是带有叙事性的。作为历史性绘画的主题创作肯定要对事件的起因、发生、结果进行解读，讲述历史要相对客观，要尊重客观事实；再者，从事主题性创作要投入自己的真情实感，不管对事件、对人物，都要有自己的态度，只有这样才能有别于他人的表达。不进入角色、没有情感的投入，是画不出动人的作品的。
中国画是写意的，是意象的，将造型转换成笔墨就是一种意象。用西方绘画的“塑造”来形容中国画是不确切的，中国画是书写，对造型、笔墨的功力有很高要求，否则有笔墨无造型或有造型无笔墨均不可取。比如画蔡元培、毛泽东等观众非常熟悉的形象，肯定得相对写实，但这种写实是把自然形态转换成艺术形态，是一种创造，而非被动地抄袭照片。
王珂 人民的好县长——高德荣 纸本设色 300×800厘米 2017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以特有的笔墨关系促进主题性创作
王柯：在谈美术创作时，您曾以“得意不能忘形”来阐释造型在描绘对象中的重要性，这种思考方式对您此类创作产生了哪些影响？如水墨人物画的造型和笔墨关系。
王珂：水墨写实人物画很大的难点是如何将造型与笔墨趣味结合起来。写实造型很大程度上限制了笔墨的表现，这样就对笔墨提出了更高要求，对形的要求也不再是对自然物象形态的摹写，而是要借助自然物象创造符合视觉审美和笔墨表现的艺术形态。具象的人物形态须用抽象的笔墨形态呈现，否则笔墨便很难从形的桎梏中解放出来，难以达到水墨画的意象相合。有了强大的把控造形的能力、笔墨能力、经营画面的能力、对事物的观察能力以及感受能力，才能真正形成自己的表现语言，才能从容地、书写性地表现相关内容，否则只能是物象的堆砌与塑造。中国文化是一体的，理论也需要体验的支撑，否则很难有感悟。中国画首先需要造型，有了好的造型，但笔墨不行，这张画还能看，只是境界不高；如果既无造形又无笔墨，那就不成画了。
王柯：您在创作《工人运动第一次高潮》时，在创作思路、构图安排、人物塑造等方面取得了哪些经验？
王珂：主题性美术创作有几个很重要的功能，就是宣传功能、教育功能和记录表现历史的功能。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的审美也在悄然发生变化，作为创作者，我们必须紧跟时代，找寻新的视角，创造新的表现形式和风格样式，否则，作品不能吸引人，宣传教育功能也就大打折扣。另外，主题性创作一定要有严谨、严肃的态度，要尊重历史，不能臆造。
以前，我处理大场面作品很容易画碎、不统一，但现在通过分组、归纳，可以让主题更明确、更突出。我现在画《工人运动第一次高潮》，在材料的筛选过程中，了解到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第一次工人运动的高潮，扩大了中国共产党在全国的影响，所以我选择描绘京汉大罢工，施洋和林祥谦作为运动的核心人物，其形象的呈现便成为这幅作品的核心要素。施洋是律师，我将他设计成挥舞拳头的姿态，像在演讲；林祥谦则手叉着腰，作为工人代表的形象出现。这两个人物组成主体，并通过火车喷发出的高温蒸汽形成背光，将两个人物形象从人海中突显出来。
另外，我还运用了视觉等级的方法。在《工人运动第一次高潮》中，除主体人物外，别的地方也要有亮点，通过远近、虚实等手法与火车蒸汽等形成呼应，通过条幅、前景人物、服饰色彩等之间的关系引导观者欣赏。写文章有主谓宾定状补之法，同理，观者看画时的顺序、主次，也需要创作者苦心经营，这在创作中叫视觉等级，如果不分等级，画面就会无序。创作者在此是引导观众观看的导演，用绘者的构思带动观者。
王柯：相比以往的红色主题创作，您觉得最近这幅《工人运动第一次高潮》有什么不同吗？
王珂：没有脱胎换骨的改变，但是毕竟在累积，总结一些经验，会改变过去的不足，收获新的心得体会，所以一张比一张好。水墨绘画的创造离不开传统，需要在学习传统的基础上创新，另外也需要长期的知识积累和技术上的锤炼，以及艺术家瞬间的灵感爆发。
王珂、张煜 工人运动第一次高潮 纸本设色 330×700厘米 2021
面向未来的主题性水墨画创作
王柯：相对于其他画种，党史题材的国画作品数量较少，但您却在这方面积累了丰富的创作经验，您认为红色美术创作对中国画的现代转型与发展有哪些积极意义？
王珂：我刚刚谈到的这些红色题材，不仅使我，更促使一批绘画创作者与理论家思考主题性美术创作中的共性问题，我认为这就是进步，是红色美术创作给予我们的机会。至于说转型，我对这种字眼不是特别在意。我从确定画国画时就在画这些内容，不存在转型。原来我没机会画红色题材，后来有了机会，便将原来的积累都用到红色题材创作上。并且，通过对复杂画面的训练、驾驭，我的创作在原有经验的基础上又往前推进了一步。另外，这些年重大主题性创作工程也带动了具有叙事功能、规模宏大作品的发展。
王柯：您对红色美术创作的未来发展有哪些建议？
王珂：这个问题不好谈，虽然从事美术创作的人很多，但能够从事主题性美术创作、能驾驭宏大规模创作的人相对较少，这就带出一个美术教育的问题。当下美术院校本科教学过多强调创新、观念，或多或少挤压了基本功的训练时间，学生把握造型的能力、笔墨能力、统筹画面的能力均显不足，这使得能够驾驭大型美术创作的新生力量不够。因此，夯实美术人才培养基础、加快高等美术教育体制的改革，对红色美术等主题性创作的发展有一定的促进作用。
现在一些人想快出成绩，会选择更简洁的创作方式，没有下大气力创作。驾驭这么大的画面，就像一个人指挥千军万马，需要画家以平和的心态看待创作，打好造型基础，训练好组织大场面的能力。另外，艺术家要读书，多读书不一定能画好画，但不读书一定画不好。
王柯：前面我们从艺术家的角度谈主题性创作，那么作为观众，我们应该如何去体会和理解红色美术作品？
王珂：画红色美术作品，画家要带着真诚的态度，将其当作艺术精品来打磨，创作出来之后，感动了自己，一定也能感动观者。观众会被你的真诚带入画中的时代，从而对特定历史有更清晰的认识，也对当下的中国有更准确的认识。
当下的民众，已非过去只关心油盐酱醋等生活琐事，人们的思想水平、政治觉悟，以及政治敏感度都有很大的提升，对一些事物、问题会进行不断的追问。因此，我们必须要有严谨、严肃的创作态度，尊重所表现的那段历史，同时还要符合当今的观念和立场，这是非常重要的。（本文由录音整理，经王珂审阅）
（本文原载《美术观察》2021年第7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