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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代的文学有相同的地方:一个人的小康如果没有人读

一个时代的文学有相同的地方:一个人的小康如果没有人读我爸妈都在中学工作,他们学校的图书馆比我们小学的大。读完四大名著(顺便读了《封神榜》),我爸学校图书馆的老师介绍我读儒勒 · 凡尔纳。在漫长的蝉鸣声和奇思妙想中,我度过了小升初的那个暑假。1989 年,我小学五年级,正在看《红楼梦》,红色封皮,人民出版社的版本。那个时候,小学高年级的教室里都有个书橱:「少年文库」。里面除了《少年文艺》《少年科学画报》《宝葫芦的秘密》等少儿读物,还有删节过的《水浒》和《红楼梦》 —— 封面上老老实实地写着「删节本」。可以说,我脱离低龄读物转向严肃文学,就是从「删节本」这三个字开始的:偏要看看你们大人不让我看的。我的感受是,这样的阅读正逢其时 ”我们邀请了作家叶三,细数她的个人阅读史···

一个时代的文学有相同的地方:一个人的小康如果没有人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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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似乎没有不识字的人生阶段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在我的主观记忆中就是这样

人生四十出头

我的感受是,这样的阅读正逢其时 ”

我们邀请了作家叶三,细数她的个人阅读史

···

1989 年,我小学五年级,正在看《红楼梦》,红色封皮,人民出版社的版本。那个时候,小学高年级的教室里都有个书橱:「少年文库」。里面除了《少年文艺》《少年科学画报》《宝葫芦的秘密》等少儿读物,还有删节过的《水浒》和《红楼梦》 —— 封面上老老实实地写着「删节本」。可以说,我脱离低龄读物转向严肃文学,就是从「删节本」这三个字开始的偏要看看你们大人不让我看的。

我爸妈都在中学工作,他们学校的图书馆比我们小学的大。读完四大名著(顺便读了《封神榜》),我爸学校图书馆的老师介绍我读儒勒 · 凡尔纳。在漫长的蝉鸣声和奇思妙想中,我度过了小升初的那个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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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尔纳名篇《神秘岛》

升入初中,我有了更大的图书馆和有着巨大玻璃窗的阅览室。自那时起,我的阅读分野为「我觉得我应该读」和「想看」两类。前者发生在图书馆和阅览室中,由文学刊物和世界名著组成;后者发生在课堂上和打着手电的被窝里,由武侠小说、言情小说和漫画组成。

在那个没有网络,影视也不发达的年代,我正值吸收和感受能力最强的青春期,这是幸或不幸,也很难说。我囫囵吞枣地阅读了俄苏文学和欧美文学中的经典作品,大量背诵中国古典诗词和名篇,定期翻阅阅览室中的《读书》《世界文学》《收获》和《十月》。我第一次读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张爱玲、卡夫卡与加缪。我第一次爱上了辛弃疾、纳兰性德和海子。与此同时,我为琼瑶金庸和古龙痴迷,追着班上最有钱的同学求借《乱马》和《城市猎人》的「新番」(那会儿还没有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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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收获》为代表的文学期刊,见证了中国当代文学的数次浪潮,它们曾经是大众通往严肃文学的最便捷通道

说起来我运气蛮好,赶上不少特别好的老师。初三物理课上,我重读《水浒》,读到西门庆调戏潘金莲,假装捡筷子捏住金莲的脚,不禁目眩神迷,神魂为之一夺 —— 结果被物理老师抓现行,没收了书。那目眩神迷几年后读到《金瓶梅》才算有了着落。我的语文老师很喜欢我,每周交上去的周记本总是给我批改得最多最仔细。那正是爱故作深沉的年纪,我常拿着《读书》《十月》之类的文学期刊去找他「请教」 —— 其实是很幼稚的示威或挑衅。我还在周记里跟他打笔仗,他支持王彬彬,我支持张爱玲。后来他介绍我去读沈从文的《边城》。

在一生中,我无数次地想起那些午后,宽敞明亮的阅览室里,我从书本里抬起头,看见窗外的风汩汩地流进来,扬起淡蓝色的窗帘。高二那年,我在《收获》上读到了王安忆的《我爱比尔》,就是在那样的一个午后。读完那个中篇,我的感觉很难描述,有点怅惘,更多的是,仿佛窥到了一个新世界一般,有点恐惧又有点跃跃欲试,心中被莫可名状的什么撑得胀鼓鼓的,还有点想哭。很像是爱情。上课铃在楼道里响着,我在阅览室中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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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兰 · 昆德拉的小说在 1990 年代很难寻觅,直至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3 年出版了他的作品集

图书馆的负责老师也喜欢我,其他学生坐到上课前 15 分钟就会被她赶走,但她从来不赶我。那是个四十多岁的、衣着非常优雅的女士,头发挽在脑后,一丝不苟。后来我找她借《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学校图书馆里只收了一本,总是借不到。虽然我当时的年龄还不够理解这本书及其中的性描写,但图书馆老师将它递到我手中时,带着欣喜甚至有些安慰的表情,郑重地对我说,你真是个好孩子,能读这么好的书。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阅读是一种担当,是需要有责任感的。

···

「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 高尔基」。这句名言被挂在我们学校的大厅里,每天半睡半醒地来到学校,迎面就是这句话,不啻于当头一棒。当然,在叛逆的青春期,教科书是不属于书籍一类的。我所珍重、尊敬的,是那些我从书店里一本本精挑细选,用从嘴里省下来的零花钱买回家的书。这也构成了我持续至今的阅读心理:买回来,实实在在捧在手里的,是我阅读的「主食」—— 碳水化合物。它们被消化,被吸收,最终成为我的血与肉。

大概在大学毕业那年,我开始在网上阅读。从经典网文《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弃》到后来的《鬼吹灯》《盗墓笔记》《古董局中局》《甄嬛传》…… 我都读过。小时候养成的习惯根深蒂固。我很难把电脑和手机上的文字当成「书」。而对我而言,书才意味着阅读。但奇怪的是,每一次心理大型崩塌,我都是靠读网文把自己打捞出来的。这大概与网文的特质有关:篇幅极长,平滑顺畅,充分迎合读者的阅读期待。

大学毕业后我工作了两年,然后出国,在国外过了六年,又回国。颠沛流离直至今日,我搬了无数次家。无论搬到何处,书总是越搬越多。朋友们曾经笑话过我,如今电子书已经如此普及了,也就只有我这种冥顽不化的家伙才会这么折磨搬家公司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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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故居门口的铭牌

初高中时买的书失散了一部分,但有很多依然在我的书架上。比如安徽出版社很早出版的那一套《张爱玲文集》。记得是在一个雨天,我在三味书屋买下了它。还有黑色封皮的一整套《卡夫卡全集》,那是某次地坛书市上买到的便宜货,当时我欣喜若狂。还不赚钱的时候,买书如山倒读书如抽丝的情况是不存在的。我很怀念那时候。

我没数过家里的书,粗略算算,上千本应该是有的。上次搬家,有个干出版的朋友过来帮我理书上架,做了专业的分类。参观书房就等于梳理我的阅读史。两个书架的文学类:分外国文学和中国文学。有些分善本珍藏和阅读用书,买了两套。一个书架的哲学类和专业书:电影及非虚构写作类。这是干活用的学习用书。一个书架的心理学、经济学和历史类书籍,这是近些年开始感兴趣,系统阅读的。各种画册和摄影集。堆在地上,放在床头和散落家里各地的,是我成年后的消遣书:各种侦探小说和科幻小说。朋友们的签名赠书,单放一个小书架,搬家的时候装箱,注明「千万别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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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三访谈录《我们唱》,2017 年出版

三毛说,读书一开始是越读越多,之后是越读越少,然后就不需要再读了,走到哪里,那些书都随身跟着。最早读书时确实像挖土豆,一个名字牵出一串名字,如老鼠入米缸。而今到中年,读过的书多,忘掉的更多,想读的却没多少。三毛的话我理解,但我远远没到那个最高境界。

这一两年,我买书很少。我在重读我刚开始大肆阅读时读过的那些书,也就是说,重温我初中时的书单。这是沉淀,是重游新世界,也像一条河掉头回去寻找它自己。我会想起中学时的阅览室的窗帘,也想起图书馆女老师的目光。我仔仔细细地如重新认识一个老朋友那样阅读那些文字。人生四十出头,我的感受是,这样的阅读正逢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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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叶三

图片来自网络

编排:Lu W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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