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被困在荒岛你会怎么样？当你被困在机场时
假如你被困在荒岛你会怎么样？当你被困在机场时高度相信技术化流程、且忽视复杂性的结果，便是该官员无法容忍任何异样和特殊情况的存在。男主角既无法入境美国，又无法被遣返回国的身份令他如鲠在喉，想方设法把他弄出机场，甚至不惜曲解法律对国家安全威胁的定义，好摆脱这个“麻烦”。具体到入境审查问题上，鉴于他们需快速识别旅客的入境目的，必须找出一套与之相匹配的方法。该官员相信，一个人的人身、文件和故事应该是高度统一的，没有什么复杂性可言，“只要找到其中一样的真相，你就找到了所有三样的真相。” 结果最后被女主怼成渣，表示自己的感情选择是他永远理解不了的（言下之意是你不是牛气冲天的啥都看得出来吗？）在男主角与由斯坦利图奇饰演的官员会面结束后，随手关上的玻璃门上便赫然印有美国国土安全部的徽章。该部成立于2003年，为的是解决9/11事件暴露出的美国各安全与情报机关相互间信息沟通不畅的问题。坐拥诸多局署的国土安全部一跃成为继国防部和退伍军人事务部之后雇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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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终点站》是一部于2004年上映的美国喜剧片，由史蒂芬斯皮尔伯格执导，汤姆汉克斯、凯瑟琳泽塔琼斯等主演，讲述了一位因祖国发生政治动荡而无法入境美国、被困于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的旅客的故事。笔者多年前在航班上看过此片，现在被封控在家中，心有所感，找出电影来重刷，从中发现了不少之前看片时遗漏的细节，进而认定它反思的是9/11事件后反恐战争中美国的社会文化与民众心态，并且反映出美国对待移民的复杂情感。
一、应移民执法和反恐而生的官僚机器
在故事的开头，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人员严阵以待，一条条拉上的警戒线将到来的乘客与美国隔绝开来。此外，他们站在Borders品牌商店玻璃前的样子也再次突出他们便是美国边境的化身。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具有悠久的历史，其中的海关部分在1789年便已成立，他们所征收的关税是当时美国联邦政府的重要财政收入来源。至于边境保护部分，则成型于19世纪末，经由一系列法律诉讼和国会立法，联邦政府接管了先前由各州政府履行的移民筛选与遣返工作，因此设立相应的机构负责。该机构几经变动，起先隶属于财政部，之后又曾归商务劳工部和司法部管辖，最终于2003年转属新成立的国土安全部。
在男主角与由斯坦利图奇饰演的官员会面结束后，随手关上的玻璃门上便赫然印有美国国土安全部的徽章。该部成立于2003年，为的是解决9/11事件暴露出的美国各安全与情报机关相互间信息沟通不畅的问题。坐拥诸多局署的国土安全部一跃成为继国防部和退伍军人事务部之后雇员人数第三多的部门。
在设立专门的机构之余，美国还极大增加了公众场所摄像头的数量，扩展了对公民及非公民的监视能力。影片中，海关官员通过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和监控器，将男主角及其朋友的行踪一览无余，从而掌握了可以威胁他们的材料，这也体现出导演对于监视权力的滥用的担忧。
片中的海关官员正是滥用权力的官僚机构的化身。他是一位钓鱼爱好者，办公室墙上挂满了各种鱼类标本，而他在对待进入机场的旅客时正如面对水里的鱼儿一般，认定可以通过技术和经验将有嫌疑的旅客揪出来，并以此为乐，向他的下属传授钓鱼经，他的下属也心知肚明，通过对讲机表示他在“钓鱼”。这些情节实在是对官僚的极大讽刺，毕竟“钓鱼执法”可不是什么好词。
具体到入境审查问题上，鉴于他们需快速识别旅客的入境目的，必须找出一套与之相匹配的方法。该官员相信，一个人的人身、文件和故事应该是高度统一的，没有什么复杂性可言，“只要找到其中一样的真相，你就找到了所有三样的真相。” 结果最后被女主怼成渣，表示自己的感情选择是他永远理解不了的（言下之意是你不是牛气冲天的啥都看得出来吗？）
高度相信技术化流程、且忽视复杂性的结果，便是该官员无法容忍任何异样和特殊情况的存在。男主角既无法入境美国，又无法被遣返回国的身份令他如鲠在喉，想方设法把他弄出机场，甚至不惜曲解法律对国家安全威胁的定义，好摆脱这个“麻烦”。
在各种算计都不成、且认为自己被男主角戏弄后，该官员恼羞成怒，体罚男主角，并称和自己作对就是和美国为敌，这表明在该官员心目中，自己是国家机器的代表，履行着国家的意志，不容冒犯。
然而在表面强大的背后，该官员有着虚弱的躯体，在他离职时，镜头拍到满抽屉的药品。
二、男主角与移民的美国故事
9/11事件与其后兴起的国土安全话语极大影响了美国对待移民及多元文化的态度，首当其冲的是美国境内的穆斯林群体，成百上千人被拘禁数月，虽然他们并未犯罪，而一些犯了轻罪的人则被驱逐出境。此外，赴美留学生的学生签证被大规模拒签。再者，对安全的强调使得美国政客得以突出美墨边境间的非法越境问题，从而为边境隔离设施的修筑争取到了更多支持。这些都表明美国并不像以往那样欢迎外来者。
然而，尽管美国对待移民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可片中对各色人种乘客和员工的描绘明白无误地反映出，美国是个由多种族移民构成的社会。自1924年移民法案通过后，来自西半球以外的移民都需遵循基于1890年人口统计中民族成分计算出的移民配额限定。该次人口统计发生在东南欧移民大规模涌入美国前，因此移民配额严重偏向西北欧。此外，以华人为代表的无法归化的人群则不得移民。这套基于种族的系统直到1965年移民法案通过后才被废除，西北欧以外地区的移民，尤其是那些有直系亲属在美国的移民，从此大量进入美国，改变着美国的人口构成。
男主角的经历是移民们在美国复杂经历的缩影。他们背井离乡，离开了家和祖国的保护，同时却还未被美国社会所接纳，处于一种尴尬的中间地带，漂泊无依。
机场里人头攒动，人来人往，却无一人愿意停下来帮助男主角。
男主角内心怀有对美国警察暴力执法的恐惧。
在缺少食物的情况下，男主角开启了搜寻食物求生的模式。他这里所吃的饼干、番茄酱和黄芥末都是美国餐馆里常见的赠品，一分钱不花。
接下来，男主角通过仔细观察，发现了一条生财之道，而这项工作是大多数美国人不屑于做的，毕竟他们在机场都是行色匆匆，25美分算什么钱嘛。
在赚钱之余，男主角还逐步学习美国的生活方式，付小费便是其中之一。
他还认真刻苦地学习英语。
看似逐步走上正轨的移民生活却又遭遇挫折，被意识到商机（得到政治照顾）的本土竞争者抢走了饭碗。
所幸后来还是凭借着自己的一己之长找到了新的工作，且待遇也更上一层楼。事实上，美国建筑行业长期存在着聘用无证移民的行为，例如2016年总统大选辩论时，希拉里便曝出特朗普曾使用无证移民建造大楼。
三、移民与美国国家及美国社会间的张力
从男主角的经历可以看出，尽管当时的美国社会对待移民的态度由欢迎转向怀疑，但还是有不少行业需要移民的劳力和技能，因此吸引了大量移民前来。
借该官员之口，导演反映了当时移民想方设法进入美国的种种途径，包括诸多政治避难、非法越境和逾期滞留，熟知这些情况的官员对于男主角的耐心等待反倒觉得有点不知所措。但在影片中，该官员对在他职权之外的无证移民其实也没有太多的贬损和仇视，毕竟他们还有利用价值。
绝大多数无证移民奉行的正是片中印度清洁工的生存之道，哪怕他在母国留有案底，在美国，只要他老老实实做事，低调做人，没人会找他的麻烦。
也正是在2004年，美国政治学家塞缪尔亨廷顿出版了《谁是美国人》一书，表达了对多元文化主义冲击下美国核心认同缺失的焦虑。但有意思的是，即使是在此书中，亨廷顿也对无证移民赞赏有加，认定他们是当下美国精神的最佳代表，因为他们需经过千难万险才能获得美国身份，对美国的认同反倒优于那些出生时即为美国人的人。
在男主角与海关官员及女主角的互动中，以及男主角在机场所见的一切，都折射出美国对世界其它地方的文化输出。《阴阳魔界》是一部50年代末、60年代初的科幻主题电视连续剧，海关官员好奇男主角所在的国家是否能收看到它。
说到21世纪之交的美国电视剧，怎么能少得了《老友记》呢？
就连起源于法国的康康舞，也被作为美国的文化加以宣传。
作为多元化的社会，美国对外文化输出的内容也是多元的，像男主角父亲和男主角本人所痴迷的爵士乐便是黑人创造出的音乐。
爵士乐起源于美国南方，之后随着1920年代纽约“哈莱姆文艺复兴”而得到北方社会的认可，像贝西伯爵便是这场宏扬黑人文化运动的关键人物，黑人音乐从此摆脱了奴隶制和低俗等标签，得以登堂入室。此外，当时美国正值禁酒运动时期，因此不少爵士乐队转而前往欧洲进行表演，法国现任总统马克龙2018年对美国国会的演讲也提到了这一往事：“来自路易斯安那的爵士乐和来自密西西比的布鲁斯在法国找到了热情的受众”。
冷战期间，黑人爵士音乐与爵士乐队成为了美国向欧洲及第三世界进行文化输出的重要手段。
男主角所提到的多位爵士乐手，其实涵盖了爵士乐的不同发展时期，从传统爵士乐到波普乐，不一而足。
而在文化外，当时美国的物质条件也在吸引着世界各地的人，男主角问海关官员哪里可以买到耐克鞋，而海关官员的下属也对男主角说，他在候机楼等待时可以做的一件事便是购物。
物质文化在美国对外关系中占据着重要地位，致使美国外交史学家沃尔特.拉弗伯专门著书探讨迈克尔乔丹与资本主义在全球范围内的扩张的关系。
片中许多镜头都在彰显着美国的丰裕生活，以及与男主角祖国困苦现状的鲜明对比。电视刚播完男主角祖国发生军事政变的新闻，便转而介绍最新的游艇。
海关专员在退休时，也购买了游艇。
大量尚未享用的食物被清理进垃圾桶，而电视新闻里，男主角的祖国正遭受着食物与能源短缺。
海关官员在体罚男主角时，也突出了两国在物质上的巨大差距。
总之，2004年时的美国，尽管已深陷反恐战争中，整个社会弥漫着巨大的不安全感与对外来威胁的担忧，但良好的经济表现（电视新闻里播报的是下降的失业人数）、丰裕的物质生活和强大的文化底蕴还是使得它能够继续接纳外来移民。
在此情况下，海关专员可以教训海关官员，请他把规矩放到一边，对人应有同情之心，这是美国的立国基础。
并且还强调海关官员可以从男主角身上学到某些东西，其言下之意是美国可以从移民身上学到自身缺失的元素，移民的涌入和多元文化主义的践行不断给美国社会注入活力，影片的诸多情节都在指向这一点。
印度清洁工为了男主角的梦想，摒弃了自身奉行的低调做人的原则，拿着拖把，如唐吉诃德冲向风车般冲向迎面而来的大飞机，让航班停下。
由非裔、亚裔、拉丁裔和女性组成的海关下属对男主角富有同情心，一直在看海关官员的笑话，并在最后关头放了男主角一马，让他进入纽约。
影片最后一幕出现的纽约时报广场，既是美国物质文化繁荣的象征，包含诸多百老汇歌剧广告的广告牌又映射出美国巨大的文化影响力。
四、影片与现在的美国
导演无法预见的是，2008年的金融危机极大冲击了美国的经济，其丰裕社会的形象大受影响。此后，美国经济虽然逐步从金融危机中复苏，可不同阶层间的收入差距仍在增大，富的越富，穷的越穷。2004年时，在影片中大做广告的美联航仍处在破产保护中，挣扎求生，可现在它已经兼并了大陆航空，成为与达美和美航相提并论的美国航空业三巨头之一，这三家寡头对市场的占有极大影响了乘客的飞行体验，机票越来越贵，服务却越来越差。
在此情况下，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将自身日益窘迫的经济状况归罪于全球化和移民的涌入，以反移民反全球化为纲领的特朗普利用了他们的情绪，成功入主白宫，而特朗普的崛起也极大影响了美国的国际形象，单就中文媒体而言，关于“川建国”、“懂王”的调侃层出不穷。新冠疫情的发生进一步强化了特朗普对种族话语的使用，催生了他的诸多支持者针对少数族裔的暴力。
新冠疫情的另一个重大影响便是许多普通人经历了和影片中男主角一样的情况。《幸福终点站》的原型是一位因难民证件丢失而在法国戴高乐机场困了18年之久的伊朗人，许多人在看这部影片时，不会想到类似情况会有一天落在自己头上。旅行许可的失效、航班的取消及中转第三国所需经历的二次核酸都在考验着旅客的神经，稍不留神，便会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希望能从影片中得到些许的经验和教训，更好地度过这段充满不确定的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