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如何走出来心理学(一位父亲与丧子的)
父亲去世如何走出来心理学(一位父亲与丧子的)作为一名“大哥”,我和《心手相连》的父亲施先志一直保持着联系,有什么事他都会告诉我。也就是从十年前的那一刻开始,我们成了好哥们儿,每次见面不再是记者与被采访者的谈话,更多的是两位父亲的交流。每逢过节,我们总会互发短信,相互问候。2008年5月26日出版的美国《时代周刊》将我拍摄的这幅《心手相连》选做封面,题为《中国心碎了》。2008年5月13日早晨,都江堰聚源中学地震救援现场,当一具遇难者的遗体被救援人员用木板抬出时,人群中一名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当掀开盖在遇难者面部的报纸后,他认出是自己的儿子,他瘫软地跪在地上,紧紧地握住儿子沾满泥沙的嫩手,仿佛要从死神手中拽回儿子宝贵的生命。死者叫施文,14岁;中年男子叫施先志,40岁,是遇难孩子的父亲。我用镜头拍摄了这幅令人心碎的画面。一边是悲痛的父亲、一边是失去生命的孩子;一边是温暖父亲的手、一边是冰冷儿子的手;一边是生、一边是死……在那一
2008年5月13日,聚源中学灾难现场,施先志的儿子遗体被救援人员用木板抬出。
2009年3月,施先志蹲在儿子坟前。前几年每次回去,他都会坐在儿子坟头抽闷烟,一坐就是一两个钟头。
春风和暖的三月,儿子施文的墓前正开着鲜艳的苕花。
文/图 法治周末特约撰稿 朱建国
2008年5月13日早晨,都江堰聚源中学地震救援现场,当一具遇难者的遗体被救援人员用木板抬出时,人群中一名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当掀开盖在遇难者面部的报纸后,他认出是自己的儿子,他瘫软地跪在地上,紧紧地握住儿子沾满泥沙的嫩手,仿佛要从死神手中拽回儿子宝贵的生命。死者叫施文,14岁;中年男子叫施先志,40岁,是遇难孩子的父亲。
我用镜头拍摄了这幅令人心碎的画面。
一边是悲痛的父亲、一边是失去生命的孩子;一边是温暖父亲的手、一边是冰冷儿子的手;一边是生、一边是死……在那一刻,笔者感受到这双手,在灾难现场体现出生离死别的一种强烈震撼:它不仅体现的是父子心手相连,更是体现了全国人民的心手相连,全世界人民的心手相连!
2008年5月26日出版的美国《时代周刊》将我拍摄的这幅《心手相连》选做封面,题为《中国心碎了》。
作为一名“大哥”,我和《心手相连》的父亲施先志一直保持着联系,有什么事他都会告诉我。也就是从十年前的那一刻开始,我们成了好哥们儿,每次见面不再是记者与被采访者的谈话,更多的是两位父亲的交流。每逢过节,我们总会互发短信,相互问候。
“不是不忘,而是根本忘不了!”
十年前,五月。“灾难与人类;骨肉亲情与人间大爱”。这张照片在全世界疯转,“父子心手相连”牵动了亿万民众的心。
十年后,五月。回忆起当年那一幕,施先志变得平静多了。他喝了一口当地盛产的苦丁茶,皱皱眉头,没有哭。 “那天早晨,聚源中学灾难现场,雨下个不停。”施先志清晰记得,当儿子的遗体被救援人员用木板抬出时,他拼命地扑上去,掀开盖在儿子面部的报纸后,瞬间感觉天都塌下来了。
“我拉着他的手,把他抱上车,背回家,洗干净,换了衣服……”
“他的东西都丢得差不多了,一张照片都没留下;只剩了一辆他骑过的赛车,那时候很洋气,现在还一直放在老屋里头……”
“唉,没啥念想了,十年了,有啥子办法呢?还不是一样要生活下去……”施先志点燃一支烟,春风已暖,正是油菜花盛开的时节,施先志指着贴身穿的一件条纹毛衣说,“还有这件毛衣,他穿过的,现在我在穿,因为上面还有他的体味。”
“14岁的娃娃,身高一米七,和我一样高了,读初二,成绩好,也聪明,哪个不喜欢他嘛?”施先志笑了,回想起儿子,一切都近在昨天,仿佛儿子施文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不是不忘,而是根本忘不了!”十年来,失去儿子的施先志努力想忘记,但一直忘不掉;努力想开始新生活,但却始终迈不出脚步。
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地震山崩地裂的一瞬间,很多人的命运顷刻被改变。14岁的施文,在都江堰聚源中学坍塌的教室里,没有爬出来。
逐渐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活着还有啥意思?”施先志的后半生,随着儿子的离去,就像坠入一个黑洞,再也看不到光明和希望。
地震后至少有五年多时间,从不饮酒的施先志习惯在睡觉前喝点酒让自己入睡;每年清明节,他都会在儿子施文的墓前,烧上一摞又一摞厚厚的纸钱。儿子遇难后,绝望的气息笼罩着家里每一个亲人。离婚的前妻赶回来,病了3个月。施先志的母亲,施文的奶奶,眼睛都快哭瞎了。
“孩子是我的整个世界,世界都塌了下来,活着还有啥意思。”施先志坦言:当时好想死了算了。唉!这么多年,不就这样一步步熬过来的,如今也不愿去想那么远了。
十年来,施先志没有再婚。谈过一个女友,因为年龄差距太大,处了几年最后还是分手了。去年经别人介绍又处了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了几岁,也能理解施先志,今年,施先志第一次动了结婚的念头。
和他同龄的不少人,已经当上了爷爷或外公,如果施文活着,今年就24岁了。可能读了大学,也可能已经成家立业。施先志喝光了一杯苦丁茶。“说不定我也当爷爷抱孙儿了,安逸得很!”
可是,没有那么多“如果”。
时光荏苒,儿子遇难已经十年了。施先志快要变成他自己口中的“孤老头子”了。何时结婚?结婚了要不要再生?他都只有那句话——顺其自然。
这几年,施先志大多数时候住在都江堰,不再那么频繁地回乡下老屋。前几年每次回去,他都会坐在儿子坟头抽闷烟,一坐就是一两个钟头。
现在,不想回去,主要害怕触景生情。
他努力让自己不再踏入那片伤心之地。
空余时间,施先志常去聚源镇一街边茶馆喝茶。因为,在这里他们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个“朋友圈”,圈里有几十个人都是在地震中丧子的父母,他们经常聚在一起回忆往事,相互安慰。施先志觉得,大家都是“难兄难弟”的同命人,在一起才有共同语言。除此之外,施先志已经绝少向外人提起,十年前的地震和儿子,他更不会愿意有人知道,他是那张“著名照片”的主角。“其实震区的人,都避免谈这个话题。”
他缓慢地向前看。一年一年,逐渐接受了眼前的现实。也一层一层,将自己的内心,包裹得更紧更严。
转眼十年。
“无法轻言忘却!”
2018年3月28日,清明节快到了,施先志买了一大包香蜡钱纸回到乡下老屋,去儿子的坟头看看。有几年没去了,今年地震十年了,必须要回去看看。
施文的墓地,就建在老家的自留地里。当年施先志在儿子墓地四周,种上各种树木,桂花、银杏、桃树、梨树,现在这些树有的已经蹿到十来米高,施文的墓地已被绿树遮掩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施先志的母亲,今年70岁,看到儿子回来给孙子烧纸,迎出来说:“我就知道你这几天要回来。我先去那边给他们帮忙,你烧完纸就过来。”
“如果儿子还活着,再过几天(4月3日)就是他24岁的生日了。”
施先志蹲在儿子的坟头前轻声地告诉儿子:今年春节过后有点忙,接了几个绿化项目,抓紧时间挣点钱,争取年内把婚结了,再到都江堰买套新房子,过两年再换辆好车。“儿子,你说这样好不好?”
等到最后几张纸钱化为灰烬,施先志才站起身来,久久伫立在儿子坟前,点上一支烟,享受这片刻的静默。
走出自留地,大约200米外,一排平房里,母亲正在帮施先志的侄女做盒饭。侄女每天中午,要为对面的学校提供几百盒午饭。施先志的侄女,今年24岁,与施文同岁,已结婚生子,1岁多的外甥女,都可以满院子跑了。
施先志对这个“小东西”很是喜爱,抱起来亲亲,小外甥女咯咯笑着,施先志也被逗乐了,一家四代人少见的开怀大笑。
在侄女家坐了不到一刻钟,施先志就着急要走。“工人们等着呢,不敢耽误久了,走了,走了!”小外甥女晃着小手说,拜拜,拜拜。老母亲也催他,“快走,快走,去忙活你的。”
开着半新不旧的灰色宝来,施先志消失在油菜田的尽头。
背后依然有牵念,但生活确实有了变化。
有些伤疤,好了,就别轻易去碰。
人生坎坷,别轻言迈过。但是,多花些时间,多走些弯路,总还可以绕过。
虽然过去了十年,但每一个遭受地震灾难的家庭都跟这位父亲一样:“无法轻言忘却!”
逝者已矣,生者不易,且行且珍惜。祝好!
(作者系《华西都市报》原首席记者)
责任编辑:高恒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