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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其一生都在寻求父亲的认可(不知不觉中我就活成了他的模样)

终其一生都在寻求父亲的认可(不知不觉中我就活成了他的模样)与其说叶兆言了却一桩心愿,用六十年的家族文化传承史完成对父辈的致敬,不如视作对上世纪80年代少年记忆的反刍,在反刍中痛定思痛,完成生命的超越。叶兆言在长篇小说《通往父亲之路》中也写到这一困惑:主人公张左,后来成为学术编辑,在父亲张希夷去世后,与他有关的书籍编得越多,就越不了解父亲。小说俨然是更真实的生活。张左幼时,父母便离了婚,张左由外公魏仁抚养,外公培养他练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也是他精神层面的父亲。魏仁与张希夷则是精神盟友,他师从张希夷祖父学习古文字学,张希夷跟他学习甲骨文,两人虽为翁婿,却远胜过父子关系。后来,张左的儿子张卞与英国混血女孩结婚,有了第三代查尔斯。张左觉得还是与父亲很陌生。“通往父亲的道路太漫长,张左发现他从来就没有真正走近过张希夷,有时候走得很近,感觉越远。张左现在只剩下一个身份,这就是国学大师张希夷的儿子。”夏至那天早上,母亲去西边路口买早餐,打完豆浆准备离开时,猛然

文|雪樱

父亲离开后,我一直找不到夏天的打开方式。夏至吃凉面,黄瓜切细丝,胡萝卜咸菜丁、香椿咸菜末、麻汁要备齐,蒜呢,要用手捂着蒜臼子,一下一下捣烂成泥,直到手掌又红又疼……这些繁琐而细致的工序,原来就是未曾加工的记忆。“再给我拿两瓣大蒜!”这个夏天,当我吃第一口凉面时,父亲的大嗓门在我耳畔萦绕,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小区对过的学校里有一家老驾校,经常遇到前来学车的人打听地方,也不乏一些残障人士。那天中午饭点,母亲跑出去买馒头,连口罩也忘了戴,拖拉着脚步就匆匆出了门。过了好长时间,她才回来,后背湿了半截,汗珠在脸上乱爬,顾不上换件干松的衣服,她兴冲冲地和我说起一件事。

她遇见一对来学车的母子,母亲用轮椅推着儿子,那轮椅看上去轻盈、便捷,两个轮子跑起来嗖嗖的,像风一样。她追上去问轮椅是什么牌子的,对方告诉她轮椅的品牌,她怕记不住,向旁边的小商贩要来笔和半截纸壳,写两下,揣进口袋。还没问完,男孩就划着轮椅跑出老远,他母亲话没说完便追了过去,一前一后,引人围观。母亲喃喃地对我说:“人家这款轮椅不用打气,关键是轻便好用,你去网上搜搜。”结果没搜到。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母亲却念念不忘,晚上睡前想起来就叨叨几句,“那个男孩看来自尊心很强,不愿与陌生人说话。”我点点头。

夏至那天早上,母亲去西边路口买早餐,打完豆浆准备离开时,猛然间发现坐在长条桌上吃早餐的正是那天学车的母子俩。她一阵狂喜,赶紧上前询问轮椅是否厂家定做、究竟在哪个地方买的。这时候,男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推开还没喝完的豆腐脑,双臂一挥,划着轮椅扭头就走了。他的母亲回答完,无奈地摇摇头,直说:“孩子不懂事。”原来,他们来自城郊,早起过来学车,图个凉快。说完,她就起身追男孩去了,桌上剩下几根油条和半碗豆腐脑,冷冷清清,好像憋着一肚子委屈。

母亲为我的轮椅操碎了心,这样说一点不夸张。出门前的擦拭,回来后的放置,最头疼的是各种小故障不期而至,除了轮子不响,没有不“咯噔”的地方,经常为此提心吊胆。每次给轮胎充气也很费劲,上次不知怎么打气筒坏了,她跑出去找修自行车的修理,没想到修了后更难用。她从心里记下了这件事:买辆新轮椅,让我少受罪。于是,便有了开头的这一幕追问。母亲奔波的身影,让我温暖又惆怅,因为我从她的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继而寻到通往父亲的路。

终其一生都在寻求父亲的认可(不知不觉中我就活成了他的模样)(1)

这个月底,父亲离开两年了,既短又长,既恍若昨日又好像几个世纪那样漫长,我依然如同做梦,只不过,独独多了份清醒:他走了,我少了一个可以掏心掏肺聊天的人、一个可以毫无顾忌敞开心扉的人。到哪里,才能找到像他一样的倾听者呢?时间缄默不语,我的心里逆流成河,回荡着一个轰然巨响:他不在了,我写的书,给谁看呢?好像生活失去了意义。

叶兆言在长篇小说《通往父亲之路》中也写到这一困惑:主人公张左,后来成为学术编辑,在父亲张希夷去世后,与他有关的书籍编得越多,就越不了解父亲。小说俨然是更真实的生活。张左幼时,父母便离了婚,张左由外公魏仁抚养,外公培养他练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也是他精神层面的父亲。魏仁与张希夷则是精神盟友,他师从张希夷祖父学习古文字学,张希夷跟他学习甲骨文,两人虽为翁婿,却远胜过父子关系。后来,张左的儿子张卞与英国混血女孩结婚,有了第三代查尔斯。张左觉得还是与父亲很陌生。“通往父亲的道路太漫长,张左发现他从来就没有真正走近过张希夷,有时候走得很近,感觉越远。张左现在只剩下一个身份,这就是国学大师张希夷的儿子。”

与其说叶兆言了却一桩心愿,用六十年的家族文化传承史完成对父辈的致敬,不如视作对上世纪80年代少年记忆的反刍,在反刍中痛定思痛,完成生命的超越。

通往父亲的路,我又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他自幼饱尝摔伤之痛,当时爷爷在外地出差,等回来再带他去医院就诊为时已晚,留下终生遗憾;看到了他工作之后的吃苦耐劳,看到了他遭遇苦难后的刚直,看到了他为我治病四处打听偏方的恳求眼神……太多的细节在心头滚动、碾压,给予我嵌入骨血的至痛至爱。父亲所经历的一切,使我不敢浪费时间,不敢亵渎生命,不敢轻言放弃,更没有任何理由中断或放弃写作,好像只有这个样子,才能对得起他所负载的岁月之重。

想起一桩小事,母亲去银行办理业务,偶遇以前厂里的老同事吴姨,一二十年不见,都老得认不出模样了。她的老伴体弱多病,现在卧床不能自理,她念念不忘父亲当年跑前跑后帮忙办病退一事。“他是个热心肠,待人真心实意,对谁都一样。”母亲含泪不语。骨子里的善良是父亲对我的灵魂暗语,也是我用一生咀嚼不尽的精神财富。

诗人多多写道:“我的身后跪着我的祖先∕与将被做成椅子的幼树一道∕升向冷酷的太空∕拔草。我们身右∕跪着一个阴沉的星球∕穿着铁鞋寻找出生的迹象∕然后接着挖——通往父亲的路……”通往父亲的路实在太漫长,人生又极短暂,这恰恰诠释了一个举世皆知的道理,长的是苦难,短的是人生。我慢慢地挖掘,慢慢地发现,用心灵,用文字,也用目光;当目光与目光隔空对视,就是生命与生命隔空相聚——不知不觉中,我就活成了他的模样。

通往父亲的路,重叠着我的车辙印,以及我眼底流转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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