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韩讲了一个故事麦子的理想(老韩讲了一个故事)
老韩讲了一个故事麦子的理想(老韩讲了一个故事)雁北管拉风掀叫扇火。儿时姥姥时常警诫我“不好好念书,长大就去铁匠铺扇火去。”我说:“扇火就扇火,城隍庙跟前的那个老铁匠经常白焙子夹猪头肉吃呢。”我家的风掀最早是由姥姥来拉。那时父母亲下班晚,我上学回家也晚。姥姥八十多岁了,还要承担做饭的任务,她老人家为此苦不堪言。再说煤都是面子,不好燃烧,任凭风掀怎么拉,灶火都旺不起来。烧一壶开水至少也要拉上半个钟头。风掀的“呱哒”声,令人烦躁。但在贫困到吃饭都成问题的时代,这种声音一点也不显聒噪,反让人听了心安,说明三餐有继,不至于挨饿。如果某一天,谁家的烟囱里不冒烟了,也听不到拉风掀的声音,那才是让人担忧的事。那时,一到做饭的时候! 主妇们就紧紧迫迫地忙着择菜、洗菜、和面、擀面。那烧火、拉风掀的事,一般都叫家里的娃娃来干。娃娃们坐在那灶镬口的前头,用俩小手攥着鞴拐子,鼓圆了劲,啪嗒,啪嗒地拉来推去。做一顿饭,少说也要把那风掀拉上成百上千下,直拉得手困腰
雁北人称风箱为风掀。后来才知道,鲁西南潍坊、关中宝鸡等地,风箱亦称作“风掀”。我猜测“风掀”系“古音遗存”。因为先有语言后有文字,文字是用来记音的,记音的文字自然会被后人误读。但口语却代代相传,成为语言化石。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五六十年代人要造饭,除了柴米油盐外,还要升火、烧锅。烧锅,那灶火的大、小、旺、乏,全凭着锅台旁边的那个木头风掀。
那时,我们院里几乎家家都有风掀。拉风掀的声音颇好听,“呱哒哒,呱哒哒”地很有节奏。众多的风掀声汇在一起,就给人一种“村饮家家醵酒钱,竹枝篱外野棠边”的错觉。
事实上,五六十年代,不但人少吃的,就连灶镬也是饥饿的。煤是“国控”物资,凭票供应。去煤场买煤,大多是煤面儿,煤面儿必须用风掀鼓风才能燃烧
风掀的“呱哒”声,令人烦躁。但在贫困到吃饭都成问题的时代,这种声音一点也不显聒噪,反让人听了心安,说明三餐有继,不至于挨饿。如果某一天,谁家的烟囱里不冒烟了,也听不到拉风掀的声音,那才是让人担忧的事。
那时,一到做饭的时候! 主妇们就紧紧迫迫地忙着择菜、洗菜、和面、擀面。那烧火、拉风掀的事,一般都叫家里的娃娃来干。娃娃们坐在那灶镬口的前头,用俩小手攥着鞴拐子,鼓圆了劲,啪嗒,啪嗒地拉来推去。做一顿饭,少说也要把那风掀拉上成百上千下,直拉得手困腰酸。
拉风掀既是个体力活还必须讲究技艺。有时风掀要轻拉慢送,叫游火;有时要急拉狠送,叫赶火。大锅里水未开要赶火,蒸饭时气圆了就要游火。特别是刚生火时,在灶膛内点燃引柴,只需轻轻拉动风掀鞴拐子即可。如果风一大,很容易将火扇灭。随着柴草的点燃,要根据实际情况来控制火候。一般情况下,即便看起来拉的自由欢畅,其实也挺费力气的。
我家的风掀最早是由姥姥来拉。那时父母亲下班晚,我上学回家也晚。姥姥八十多岁了,还要承担做饭的任务,她老人家为此苦不堪言。再说煤都是面子,不好燃烧,任凭风掀怎么拉,灶火都旺不起来。烧一壶开水至少也要拉上半个钟头。
雁北管拉风掀叫扇火。儿时姥姥时常警诫我“不好好念书,长大就去铁匠铺扇火去。”我说:“扇火就扇火,城隍庙跟前的那个老铁匠经常白焙子夹猪头肉吃呢。”
那时,大人评价一个孩子是否长大了,用一句话就能概括:我们家的小二能拉风掀了。我不知道自己几岁就开始拉风掀了。孩子们没有愿意拉风掀的,拉风掀烧火,无聊,寂寞,常常超出贪玩孩子的耐性。依稀记得姥姥每次用一颗干枣哄我给她拉风掀。小孩子好哄,搬个小板凳儿坐那儿,“呱哒、呱哒……”就拉开了。
后来每至放假,拉风掀就成了我的专利。大约我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一天午间,我边拉风掀边听收音机。那天正播放袁阔成的评书《舌战小炉匠》,袁讲的绘声绘色、惟妙惟肖:——小炉匠气急败坏喊道:“你不是胡彪 你是共军!”杨子荣很想一枪打死他,与敌人同归于尽,但那样他就前功尽弃了。他仍继续镇定自若地与小炉匠舌战,直追问得小炉匠破绽百出,引起了座山雕的怀疑,最终座山雕开枪处决了小炉匠。
我一时沉浸于故事当中,风掀停了下来,以至于灶镬里的火差点灺了,气得姥姥劈头盖脸地打我。
还有一次,我和同学借到一本小人书《野火春风斗古城》。我如获至宝,一边拉风掀一边翻阅着。等到姥姥闻到锅里的煳味赶过来时,发现锅里的水全干了,我再次被姥姥恶毒地咒骂。
儿时,好奇心促使,我老是想弄明白风是怎样打风掀里吹出来的。那年暑假的一天,我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把风掀从灶台边挪开放倒,翻来覆去地捉摸其中的奥秘。可那扁长的风掀,周围严丝合缝,即便用手推开进风口的风舌,往里眊,里面也黑洞洞地,一无所获。我使劲拉韛杆,风嘴喷出有力的风,风吹起柴灰,把我弄得灰头土脸。
我正准备用菜刀撬开风掀的上盖时,姥姥从外面回来了。她大惊失色“你个枪崩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那天,只要姥姥再晚回来十分钟,那具风掀就被我肢解了。
得胜堡的农人多节俭。一年四季,多数人家只吃早、晩两顿饭。清晨,伴随着各家各户的风掀声,炊烟袅袅,薄雾般地缭绕在古堡上空。傍晚,当风掀声再度在农家院落里响起,炊烟再度笼罩古堡时,田野便出现了农夫荷锄收工的身影。当风掀声渐次停息,暮色四合,一天的光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雁北乡间烧火的东西多以牛马粪和麦草为主,烧这些东西用不着风掀。但烧到后来剩下的粪沫子和草渣子,就必须不停地拉风掀,否则就只冒烟不着火。得胜堡有些女人做饭时没人搭帮,就只能一边烧火一边张罗吃食。往往是烧一下火,再把手在大襟上擦一下又去切菜擀面,因此,许多女人的大襟上都有一片黑。
尤其是晌午时分,因为时间紧张,根本不可能加一次火洗一次手。此举若被城里人看到简直无法可想,但在村民眼里却天经地义。
得胜堡的孩子都是抱着鞴拐子长大的。听说妗妗年轻时拉风掀,怀里总抱着孩子;等孩子会站了,就能帮着拉风掀。表哥堡奎六岁时就开始拉风掀了,由于力气小,一只胳膊还拉不动风掀,他就站着,或者是跪在地上用双手拉,为的是把鞴杆拉到头。风力大,火苗就大,一推一拉,三块风舌一张一合,就像是听戏时敲竹板的声音。尽管搞得浑身是汗,灰头土脸,但能帮大人做事了,很有成就感。
遇到阴雨天,柴草潮湿,很难烧着。常常浓烟四起,呛得眼泪直流。特别是看着别的小伙伴在玩耍,自己却在拉风掀时,恨不得立马把两根鞴杆拉断。那时他就在心里暗下决心,等我长大了,一定要逃出农村,再也不用拉这烂风掀受窝囊气了!
表弟明奎自小也不喜欢拉风掀,因为太枯燥无趣,尤其数九寒天的晚上给猪烀食时。乡下农舍里黑咕隆咚,又奇冷无比,在鬼影幢幢中拉风掀,那就是一种漫长的没有头的黑暗。到了夏天,那种热气蒸腾又是另外一种煎熬。尽管无聊透顶,拉风掀的人也不能离开灶镬。
明奎小时候一拉风掀就唱歌,一推一拉当节拍,一曲接一曲地唱,算是排解无聊的好办法。有时谎称尿憋得不行了,就拿好话哄妹妹蓝梅,让蓝梅替他拉,自己则逃之夭夭。
明奎还因拉风掀戳过拐。有一回,蒸莜面,妗妗把笼屉坐在锅上,让他坐下赶紧拉。他贪玩不情愿。歪三仄愣、腰软肚硬地不好好拉。突然用力不正跑偏,将鞴杆“咔嚓”一声给拦腰崴断了。火失去了风力,锅里的水不再沸腾。一笼鱼鱼成了拿糕,一笼窝窝全趴倒了。他一下从半懵中惊醒,撒腿就向院外跑去。
却说那天舅舅下地回来,见状万分震怒。提起擀面轱辘子,四下寻找明奎。可怜的妗妗紧拉慢拽地求告五舅息火,那顿饭不知道她是如何处理的。明奎在外面丧魂落魄,直到入夜才被妗妗从草垛里揪回家。一家人都围着他,把他身上的柴草扑拉尽,然后推上炕。此时五舅也偃旗息鼓,并没有过多地指责他。
文革期间,表姐从得胜堡来呼市看我们。一进门,母亲就问她“你吃饭了吗?”
表姐回答“坐了一路火车,去哪吃圪呢?”
“火车上有餐车,也卖饭呢!”
“火车上还能做饭?”
“是呀。”
“我说咋的呢,一路上‘呱哒哒 呱哒哒’,风掀声音不断。”
我们全家老小笑至断气。
那时表姐刚离婚,一切都让她心灰意懒,她的最大爱好就是算命。我还记得她一边拉着风掀升火做饭,一边把两根竹筷圆头相对,一端抵在风掀前脸上,一端抵在鞴拐子上,中间用三个指头捏定,嘴里念念有词。眼看着筷子朝上拱,或者朝下弯,最后“啪”地一声崩开了。我受了惊吓,问她在干甚,她说:算算我甚时候才能过上好光景,穿新衣裳,吃好饭……
1973年,我家的风掀终于废弃了,我花11元给母亲买了一台手摇鼓风机。再后来家里又用上了电动鼓风机;1990年呼和浩特又通上了管道煤气。现在的儿童根本不知风掀为何物,想看风掀只能去博物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