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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扮男装二十一载助他登上皇位(女扮男装二十一载)

女扮男装二十一载助他登上皇位(女扮男装二十一载)1、那人闻言,目眦尽裂,一口血咳出。那日寒山寺下,有人欲要砍杀我那太监夫君,我当即红了眼,拔下簪子刺过去,「狗贼受死,放开我夫君!」那人不敢置信地捂着伤口,深情款款地唤我:「孤的阿毓,你还活着?快来孤身边。」我吓得慌忙抱住太监夫君,指天发誓:「阿白,你要相信我,我绝没有红杏出墙!」

女扮男装二十一载,助他登上太子之位。

他却逼我代替他心上人去和亲。

不料,和亲队伍半路遭到劫掠,我伤到脑袋,失忆了。

被死对头太监救下,他骗我说,我是他的妻。

那日寒山寺下,有人欲要砍杀我那太监夫君,我当即红了眼,拔下簪子刺过去,「狗贼受死,放开我夫君!」

那人不敢置信地捂着伤口,深情款款地唤我:「孤的阿毓,你还活着?快来孤身边。」

我吓得慌忙抱住太监夫君,指天发誓:「阿白,你要相信我,我绝没有红杏出墙!」

那人闻言,目眦尽裂,一口血咳出。

女扮男装二十一载助他登上皇位(女扮男装二十一载)(1)

1、

太子薛烨宣我进宫时,我正躺在床上咳血,不得不起身束胸,穿衣正冠。

宫女领我进了偏殿,便速速退下了。

透过屏风,我看见薛烨正将贵妃困在榻上,口呼「娇娇儿」。

贵妃人比花娇,面色潮红地嗔怒,「放肆!本宫是你母妃,你怎能以下犯上,罔顾人伦?」

薛烨将她的纤纤玉足握在手里,轻声诱哄:「娇娇莫要再激怒孤了,否则可讨不了好果子吃。」

「死相——」贵妃轻轻捶打着他。

…………

我知道,薛烨是故意让我看见这一幕的。

他在报复我,报复我的忤逆之心。

真贱啊他,他如今竟还觉着,我会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伤心愤怒。

可笑至极!

不一会儿,里间便传来女子的娇呼声,和男子的调笑声。

我无意欣赏他们的颠鸾倒凤,便自行离开了。

这皇宫,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脏呐。

贵妃只比薛烨大三岁,虽母族强大,但无子嗣傍身,而皇帝年老体弱,早已不能满足她的为母之心了。

她在薛烨十五岁那年,向皇帝求了恩典,将人养在名下。

说起来,这主意还是我出给薛烨的,让他伺机引起贵妃注意,好让人家收他做儿子。

薛烨的生母是皇帝的乳娘,在生下他后便自尽了,他出身低下,从小受尽冷遇。

我初见他时,他正衣不蔽体地躲在狗洞里,大口吞咽着从御膳房偷来的馒头。

若非父亲心善,向皇帝进言,他怕是早已被太监们玩弄致死。

后来他搬进了富丽堂皇的宫殿,来澹台府与我一道读书习字,我们也算是青梅竹马。

被他撞破女儿身份,实是偶然。

澹台家虽说祖上有从龙之功,乃京都一等的钟鸣鼎食之家,但奈何七代单传,父亲也只得我这一个孩儿。

为保祖宗百年基业,他铤而走险,将我扮作男孩教养。

大抵是做贼心虚,他向来禁止我触碰任何女子之物,生怕惹人怀疑。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男子要学要做的,我一样也不能少。

十三岁那年,我实在忍不住,偷穿了婢女香芸的衣服,又拿了她的针线包,躲在屋子里,学着表亲姊妹们的模样,一针一线地绣起了帕子,却被父亲发现。他当场撕烂了帕子,烧了我屋里藏的所有女儿家的东西,上完家法后,又罚我去祠堂里跪上三天三夜,不许任何人求情送饭。

薛烨得知后,在怀里揣了一只烧鸡,半夜翻墙进了祠堂。

偏偏此时我来了葵水,被他撞破。

震惊之余,他发誓,一定会替我保守秘密。

澹台家一贯中立,可我却有了私心,助薛烨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大放异彩。

只因我永远记得那年月夜下,十五六岁的少年,满头大汗,殷切地捧着一只烧鸡,眼里是遮掩不住的真诚与善良,仿佛将他的整个世界送到我面前来。

他时常对我说:「阿毓,我会一直护你左右,在我面前,你无需禁锢自己。」

可惜人心等闲易变。

如今也是他亲手拿着这个秘密,逼我替嫁和亲蛮夷。

2、

薛烨一脸餍足,神清气爽地出现在我面前。

此时,我已等了足足三个时辰,吃完了三壶茶和四盘糕点,平心而论,宫里御厨的手艺属实上乘,可惜以后尝不到了。

他说,贵妃身娇体弱,受不得那苦寒之地,且蛮夷凶狠无状,最是把女人当货物买卖,贵妃玉体金安,是万万不能去的。

他又说,阿毓你向来聪慧机敏,你若去蛮夷,必能安然而退。

让一国贵妃去和亲,这听起来十分荒谬,但确实是皇帝能做出来的事,即便是贵妃娘家死谏,也不能动摇皇帝分毫。

皇帝他太想要长生不老了,整日躲在炼丹房里,和一群故弄玄虚的道士讲经论道。

蛮夷可汗朝觐时,看上了风姿动人的贵妃,便献上了一样宝物,言称有起死回生、永葆青春之效。

薛烨不愿心上人去受苦受难,便想李代桃僵,找人替嫁。

他选中了我——一个有致命把柄在他手中,又能替他去边关做内应的人。

替嫁和亲,这般愚弄、羞辱蛮夷,落单的新娘子,怕是要被活活扒掉一层皮。

薛烨他啊,可真是往死里磋磨了我,最懂得如何踩断我一身傲骨。

从前我们也是好过的,他曾许我凤冠霞帔,也说要白首齐眉,但不知从何时,我们却渐行渐远,形同陌路。

是从他有意娶旁人为太子妃时?

还是他恐我权力过大,有功高震主之嫌?

上个月,关于处置政敌一事,我坚持流放主谋便罢,他却暗中灭其满门,连襁褓幼儿都未放过,再嫁祸给贤名在外的三皇子。

偏偏此时,又有人神秘送来一封信与我,揭发了他与贵妃的奸情。

政见不合,感情上,他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

我们两人彻底闹翻。

此时我已经心生退意,想要辞官归隐。早些年父亲老来得子,爵位后继有人,他也曾言明对我不起,劝我及早脱身,以免泥足深陷,招来杀身之祸。

薛烨不同意,认为我是在弃他而去。

他恨我背叛了他,便要发了狠地报复我。

这和亲便是第一回手段。

他料准了我不能拒绝。

毕竟我身后有整个澹台家族,一旦女扮男装的事情被暴露出来,别说皇室震怒,昔日政敌也必会奋力反扑,联合起来将澹台家撕成碎片。

我闭了闭眼,努力将胸中的情绪压下,冷声道:「微臣遵命。」

「阿毓,你放心,等你拿到蛮夷的布防图,孤定能接你回来。」他一脸柔情,抬手便要扶住我双肩,却被我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殿下,微臣身体不适,便先告退了。」

他脸色微恙,很快又如春风般笑开,「孤倒忘了,阿毓身中蛊毒,需得解药月月压制。」

「这蛊毒从何而来,殿下想必心知肚明,」我退后一步,假意笑道,「还望您看在以往情面上,放过澹台家一回。」

「你在怀疑孤?」他立时冷了脸,沉沉的目光犹如实质,似乎要将我看穿,

我低了头,只恭敬道:「不敢,殿下若无事,臣便回去了,也好为和亲早做准备。」

这蛊毒,是贵妃做的手脚,即便不是他授意,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他怕我去了塞外会脱离他的掌控,便使了这法子来控制我。

如今想来,他分明将我视为他的私有物,挥之即去,呼之即来,有用时待我如珠似宝,无用时便可弃如敝屣。

他可以扔了,甚至毁了我,但决不允许我这只鸟儿率先逃离他的五指山。

与其说爱我,倒不如说最爱他自己。

「阿毓,你别想着逃跑。」他缓缓俯身靠近,语气森森地在我耳边低笑,「孤说过,你是我的,哪怕是天涯海角,孤也会掘地三尺把你找出来,你跑不掉的。」

我不置一词,转身离开了。

3、

宫道寂寂,路过抄手游廊时,一少女正迎面走来,云鬓高挽,一身鹅黄色春衫,娉娉袅袅的,如空谷幽兰,清丽脱俗。

我识得她,她是镇国公的独女——王绾。王家满门将士,子弟世代从军,在军中威望极高。

薛烨欲要娶她作正妻,巩固自己的地位。

她走过来,朝我柔柔一礼,「见过左相大人。」

我拱手作揖,「姑娘想来便是才名远播的王家小姐了,澹台这厢有礼了。」

她又浅浅还我一礼。

瞧她,多好的一位姑娘啊,薛烨那厮根本配不上她。

我心中正思考如何救这姑娘于苦海,却见她欲语还休,霞飞于颊,双眸灿若星辰,如脉脉春水一般望过来。

她羞怯地朝我递了个香囊,语气却很豪爽,「自家做的不值钱玩意儿,左相大人若不喜欢,便丢得远远的。」

说罢,她飞快地施礼告退。

我拿着手中香囊,有些哭笑不得。

她……她竟喜欢我!

这副小女儿家的神情姿态,我太过熟悉,每当有姑娘向我表露心迹时,亦是这般模样。

世人皆赞我澹台毓是当世少有的俊秀之才,品行、才学、家世、样貌,皆是一顶一地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体弱多病,身子骨太过纤细。

我也以此为由,婉拒了不少说亲之事,现下还是孑然一身。

王绾是个好姑娘,当觅得良人,而非被薛烨随意利用糟践……

「哟,今天这是什么风啊,把澹台大人都吹到这司礼监门口来了。」一道尖细的嗓音忽然由远及近,打破了我的沉思。

语气含讥带诮,像是裹着冰碴子。

我抬头一看,竟不知不觉走到司礼监这儿来了。

来人长身玉立,容貌俊美,一身飞鱼服,腰佩绣春刀,被一众太监、锦衣卫簇拥着而来。

满园春色盎然,也压不住他一身煞气。

他是当朝大太监梅修白,享批红之权,掌东、西两厂,统领锦衣卫,可谓权势滔天。

胸前突然隐隐作痛,我心中暗道不好。

葵水将至……

而梅修白显然来者不善。

…………

我与他在很早很早之前,就结过梁子。

当年状元及第,我身披红袍,打马游街之时,有少女投掷香囊,马儿受惊,我不幸跌入水中,被他所救。

他在水中抱住我,戏谑地捏了捏我的脸,「瞧这状元郎细皮嫩肉的,莫不是个女人?」

我那时被湖水冻得头昏脑胀,险些溺水而死,心中更是惶惶不安,生怕被人瞧出身份,当下听得这话,想也不想地扇了他两巴掌。

这可惹恼了他。

他本就是个阴晴不定、睚眦必报的主。

于是,他将我带去青楼,丢进了一间密室,又喂了一碗烈性药。

他则懒洋洋坐在一旁,笑容宛如恶鬼,「自、己、来。」

我躲在被子里哭闹了整整一夜,他也笑眯眯地欣赏了整整一夜。

这人可谓是变态至极。

诏狱里的十大酷刑,有七样是他捣鼓出来的。

薛烨也曾想拉拢他,却狠狠遭到嫌弃,他笑薛烨不过是池底的臭鱼烂虾,竟也妄想乘风化龙、染指高位。

薛烨最恨别人嘲笑他的出身,又极其渴望权力,梅修白不仅笑了他,还把持着朝政大权。

可谓是处处戳在薛烨的肺管子上。

他发誓定要将梅修白扒坟鞭尸、挫骨扬灰。

那时我满心满眼都是薛烨,自然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与梅修白在朝堂上针锋相对,斗个你死我活。

在官拜左相后,我更是毫无忌惮地骂他「阉贼」,他则反呛我为「桃相」,表面是说我颜若桃花,毫无男子气概,实则暗指我与薛烨不清不白,有分桃断袖之嫌。

谣言愈演愈烈,连沉迷炼丹的皇帝都有所耳闻,颇有微词。

薛烨则趁机向王家表明心迹,意欲请旨赐婚,可惜被梅修白搅黄了,于是他又转头来哄我是为拉拢王家,顺带洗脱龙阳嫌疑。

梅修白嘲笑我为他人作嫁衣,我充耳不闻。

「督主大人若无事,澹台便先走一步了。」眼下胸疼得如此厉害,我得尽快离去。

他眯眼打量了一下我手中的香囊,眼波流转间是一片诡谲难辨,竟然莫名有些捉奸的意味。

4、

我转身要走,怎料他会武功,漂移几步,便反手将我压在了宫墙上,抢走了我手里的东西。

我伸手就要去抢回来。

他手上却一用力,香囊顷刻间被捏成了碎片。

「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怒目而视。

他恶劣一笑,眼神凉薄,「澹台大人果真风流,竟然连兄弟之妻也不肯放过。」

「早知如此,本座倒不如当初成全了太子殿下,让他抱得美人归,也好过你们兄弟二人相争一女。」

我挣扎无果,只能厉声驳斥:「督主慎言!我与王小姐清清白白,王小姐更是名门闺秀,不曾与太子有过牵连,督主不要随意污人清白。」

「清白啊——」他忽然低头咬住我的耳尖,轻佻至极,「这东西你还有吗?」

我疼得抬手就要去打他,双手却被他反剪在背后,不得动弹。

远处的太监和锦衣卫,皆是垂头低眉,眼观心,鼻观口,仿佛什么也没瞧见。

「梅修白,你放开我!」我抬脚就要踢他,下半身却也被他用双腿巧妙地压住。

「听说太子有意换人替嫁和亲,不知这人选……」他的气息绕到另一边来,利齿咬住了另一只耳朵。

他今日又在发什么大疯?!

「这事跟你们太监有什么关系?」我偏了偏头,想要躲开他的口水。

他扣住我的脑袋,迫使我仰起头来,利齿又咬上我的耳垂,「澹台大人这耳朵真是生得好,若是坠上耳铛,必是美不胜收。」

答非所问,胡搅蛮缠。

他分明是来羞辱我。

「没想到督主竟也好男风,可惜力不从心,难以一展雄风了。」我当真被他气糊涂了,已经口不择言起来。

以往我和他见面,从来都是剑拔弩张,不置对方于死地绝不罢休。

你来我往,刀光剑影,使的都是手段算计,何时这般动手动脚过?!

「本座可不是什么庸脂俗粉都瞧得上的,」他盯着我的眼睛,似笑非笑,「但像澹台大人这样的,刚刚好。」

我也不甘示弱地冷笑,「堂堂督主,若愿意雌伏在我身下,我也勉强可接受。」

他倒也不恼,手指抚上我的嘴角,脸轻轻贴过来,发丝打在我的脸上,又被他用手拨开。

「倒可以先试试。」他的鼻尖戳在了我的脸上,红唇越靠越近。

他……他要做什么?!

我心中瞬间惊恐,再顾不得其他,挣扎得更加剧烈。

一股热流忽然缓缓从下身涌出。

「你……」他抬起头来,鼻尖微微翕动,神色猛然一变,凌厉如刀,「你受伤了?」

这人是狗鼻子吗?

我冷脸不语,心中默默思量着脱身之法。

春衣单薄,且我今日身着浅色衣裳,此处距离宫外马车还有小半个时辰的路,再纠缠下去,怕是还未出宫,就已血染长衫。

梅修白这厮,果然只会坏我正事!

「嗯?怎么不说话?」他冰凉的手指沿着我的颈侧一路向下,像毒蛇一样寸寸滑过肌肤,最终搭上我的衣领,五指蓄力。

他装模作样地在我耳边叹气,「为了澹台大人的安危着想,本座不介意受累一些,扒了你的衣服来仔细检查一番。」

「不必!」我断然拒绝,又咬了咬舌尖,故作平静道,「不过小伤而已,便不劳督主挂心了,不如早些放开我,我也好回府诊治。」

「何必这么麻烦?这宫里的太医,难道还比不上你府上的郎中?」他压在我背后的那只手,尾指一圈又一圈扫过我的手心。

「不用!」我垂下眼,讪笑着打圆场,「府上郎中更熟悉我的病症。」

绝不能见太医,否则什么秘密也藏不住了。

手心突然传来一股钝痛。

是他在用手指抠挖我的指缝。

双手被缚,我只能握紧拳头,不让他的手指再伸进来,他转而又用尾指轻轻抚摸我的手背。

这死太监……

「瞧你,脸白得厉害,手也冰得吓人。」他眼风如刀,一点点审视我的表情,「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身下血流潺潺,腹痛如绞,我实在忍无可忍地低吼:「梅修白,你疯够了没有?!有病就尽快找太医去看,别大白天的在这里发疯,像个市井妇人一样逞口舌之快!有本事咱们朝堂见真章!」

闻言,他慢慢敛了笑容,毒蛇似的盯着我瞧,周身逐渐升腾起阴冷如鬼的气息,将我笼罩起来。

身上越来越冷。

我简直是昏了头了,何必这时候招惹他。

「我……」

「不识好歹!本座真是瞎了眼了。」不等我说完,他却先松开了对我的钳制。

身体猛地失去了支撑,我因腹痛只能无力靠在墙上,冷汗直流。

他冷哼一声便要拂袖而去。

我想要拦住他,弯着腰随手乱抓,却貌似扯住了他的腰带。

手中顿时像拿了个烫手山芋。

他身形一顿,居高临下地望过来,递来探询的目光。

「可否麻烦督主,派人将我的婢女香芸领进来?」我硬着头皮开口,手却不愿意放开,「我旧疾复发,必要她带上红丸。」

红丸是我和香芸约定的暗号。

但是没有梅修白的允许,这司礼监的人,是绝不会听我差遣的。

「本座凭什么要帮你?」他饶有兴致地俯身,视线与我平齐,笑如狐狸。

「方才冒犯了督主,澹台向您赔罪。」我软着声音,语气尽量和善。

他弹了弹我抓住腰带的手,意有所指地发问:「旧疾复发?那香芸,是你从小到大的贴身婢女?」

「是。」我有气无力地答道。

周遭阴狠的气息忽然散去,他猛地将我打横一抱,大步朝司礼监走去,朝后吩咐道:「去,把她那个婢女接过来。」

「你要做什么?」我慌忙掐住他胳膊,寒意从背后直窜上脑门。

难道他想趁我病,要我命?

「本座见澹台大人身体虚弱,若是袖手旁观,岂非让旁人骂本座冷血无情?」

呵,京都世家骂你的人还少吗?就差刨你祖坟了。

他将我抱进了一间静谧的屋子,竟然放在了榻上。

我立马坐立难安,唯恐脏了衣服。

他盯着我捂住肚子的手,略微一沉吟,「本座还有事在身,便不招待你了。」

他走了没一会,有太监送来一桶热水和一碗红糖水。

「这是做什么?」我顿时有些警觉。

「督主说了,左相大人最是爱洁,方才您沾了一身脏污,必是要清洗一番的,这热水便是留给您梳洗的。至于红糖水,是厨房来不及做其他的,奴才便擅作主张,弄了些红糖姜茶给您暖暖身子,好安抚病痛。」

我松了口气,看来是我多心了。

不一会儿,香芸气喘吁吁地进来了,手里拿着包袱,「大人,东西带来了。」

我点点头,示意她关上门,就着地上的热水,换了月事带和衣服。

出来时,我本想去例行道谢一下,没想到太监告诉我,梅修白刚刚去见皇帝了。

正好,省得我再见他了。

回府之后,我狠狠洗了三遍澡,才确认身上没再浸染那死太监的梅香,至于衣服,早让人一把火烧了。

5

见过自己给自己办葬礼的吗?

我大概是本朝第一人了。

前夜澹台府上奏,左相突发疾病,暴毙而亡。

薛烨想要断我后路,不允许我再以澹台毓的身份出现,而左相之位,也要拱手让人。

此举正中我下怀。

眼下,我女子打扮,轻覆面纱,躲在一旁看来来往往吊唁的人。

除了同窗好友,亦有昔日政敌,和皇室派来的人。

我竟不知我这般受人尊崇。

看久了也忒没意思,我转身要回房。

这女裙可真不好穿,烦琐复杂,长长地拖在地上,走一步绊三步,我只能小步小步地挪动,走得像个王八一样。

男子便不用受这些烦恼。

路过假山,有女子在低声哭泣,哭声顺着风传过来。

我透过缝隙一瞧,竟是王绾姑娘。

她莫不是在哭我?

还真是。

「可怜左相大人,年纪轻轻的就……」她哭得梨花带雨。

她身旁的三皇子满眼关切,柔声细语地安慰:「许是天妒英才,王小姐不妨节哀顺变。」

「你说的倒是轻巧,死的不是你心上人罢了。」她气得一跺脚,跑开了。

三皇子眼神难掩落寞,苦笑一声,「我的心上人,不就是你吗?」

随即他也追了上去。

我暗自好笑,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可怜三皇子,竟被我给耽误了。

倒不如帮他们一把,也好过被薛烨那厮得逞。

我招来香芸,让她待会给三皇子制造点麻烦,看看王小姐的反应,若是她真无半点动容,那大抵是不成了。

香芸领命而去。

我继续慢吞吞地往回走。

「啧啧,瞧本座抓到了什么,一只做坏事的小野猫。」有人突然从假山上一跃而下,伸手便将我捞进了山洞里。

熟悉的梅香刹那袭来,我心中一惊,正要喊人,却被他捂住了嘴。

梅修白,他怎么会在这儿?

哦,我「死」了,他以吊唁为名,猫哭耗子假慈悲来了。

他将我抵在山壁上,那双钩子似的眼睛在我身上来回逡巡,表情似笑非笑。

我不由得紧张起来,手里捏紧荷包,洞里视线昏暗,想来他应该认不出我。

「你是哪家的婢女?」

我闻言一喜,他果然没认出我。

我刻意压低声音,夹着嗓子道:「奴婢,奴婢是澹台府上的。」

「这样啊,」他抬手便掀开了我的面纱,笑眯眯道,「你家左相大人难道没告诉过你,做坏事,可是要受罚的。」

吻落下来,面纱也随之落下来,盖在我和他的脸上。

我悄悄摸出了荷包里的迷药。

一吻毕,他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我飞快地退后两步,当即散开迷药,捂住口鼻,扭头就跑。

他轻点脚尖,如鬼魅一般飘到我面前,死死揽住我的腰,压在怀里继续亲。

这迷药居然对他无用!

我气得拔下簪子,朝他喉咙刺去,却被他挥手打落。

他的手顺势放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便不敢再动,只能咬紧牙关抵御他的进犯,以免他一个不高兴掐死我。

毕竟我现在可不是澹台毓,只是不知姓名的低微婢女。

梅修白就是当着众人的面将我杀了,也无人敢置喙,更遑论这人迹罕至的假山。

他轻轻捏住了我的下巴,一用力,我便被迫张开了嘴。

呼吸瞬间被他掠夺殆尽。

我气得简直要一口血呕出。

太监都是这般孟浪的吗?是因为憋久了所以能随时随地发情?

宫里是有一些传闻,皆说太监们在那方面变态残忍,对食最是遭罪。

我原是不信,今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他微微睁开眼,见我正在走神,便狠狠咬了一下,血腥味顿时充斥鼻端。

呸,这人是属狗的吗?

他另一只手顺着脊背,一路向上摸到了我的耳朵,轻轻拨弄了起来。

「嘶——」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香芸前些日子才给我穿的耳洞,自从坠上耳饰后,一直不见好,昨夜睡觉还被头发缠到,伤口撕裂流血了。

他闻声放开了我。

我闭上眼,暗自平复气息。

忽然,有冰冰凉凉的东西涂到了我的耳朵上。

我睁开眼,便见他细细地给我涂着药,愉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耳饰忒丑了些,半点不称你。」

我暗自腹诽:多管闲事!

涂完了这只,他又去涂另外一只。

正在这时,洞外有脚步声传来。

我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

「小姐,小姐,你在这吗?」是香芸,她放低了声音在找我,「太子殿下要见你。」

她话音刚落,我只觉得颈侧一阵刺痛。

梅修白咬住了我的脖子,活像是要撕碎猎物的孤狼,眼神狠厉,「不许出声。」

我只能眼睁睁错失逃跑的机会。

香芸走开了,假山这边又恢复一片静寂。

他又抱着我温存了一会。

「乖啊。」临走时,他揉了揉我的后颈,状似安抚,将药瓶塞在我手里,「小野猫,我们下次再会。」

眨眼之间,他已消失不见。

我愤恨地将药瓶掼在地上,碎片霎时四分五裂地炸开,在一片惑人的药香中,我用力地擦着嘴巴。

梅修白,若是我能从蛮夷活着回来,定要你好看!

6

我以云游四海为借口,将香芸托付给了心腹下属,又嘱咐父亲明哲保身,退居人后。

父亲并未怀疑什么,只有香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唉,傻丫头,你主子我去了都自身难保,你跟着我只有吃苦受罪的份。

薛烨给我改名换姓,又请旨给我封了个所谓县主,将我送上了和亲的花轿。

他只给了我三个月的解药,剩下的我就得拿好处换了,譬如蛮夷的消息、我的忠心……

和亲路上着实无聊,送亲的侍卫也全是薛烨的人,生怕我半路跑了。

紧赶慢赶了两个多月,屁股都要长茧子了,才抵达边境。

侍卫说,过几日会有蛮夷的士兵来接亲,我们原地等待即可。

我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心中做了两手准备。

偏偏此时,异变陡生。

一阵狂风掠过,漫天黄沙中从边境线上突然涌出一群黑衣人,手持弯刀弓弩,对着送亲队伍一阵乱杀。

为首的蒙面人凶神恶煞,仰天大笑,「爷有令,活捉新娘子,其余人等格杀勿论!」

活捉我?

我心下一沉。

毁掉和亲,幕后之人要么是想挑起两国纷争,要么是想挟持新娘为筹码,索要好处。

故意选在边境线上动手,而非某一国境内,是打定主意要将两国都拉下水,他好浑水摸鱼,坐收渔翁之利。

这人究竟会是谁?

脑中快速过了一遍怀疑对象,竟然毫无头绪……

但不论如何,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外面厮杀惨烈,惨叫声和血腥味被热风一阵阵送进花轿里,直教人恶心作呕。

我撕开裙摆,脱掉烦琐的礼服,趁无人注意,偷偷从轿后门溜了出去。

一路狂奔。

风沙不断打在脸上,我用尽力气挥舞着两条不听话的腿,嗓子火辣辣地疼,胸口也疼得好似要裂开。

跑快点,再跑快点……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乍然传来,身后尘土飞扬,一道凌厉迫人的视线牢牢将我锁住,仿若来索命的恶鬼。

我只恨不能插上一对翅膀直接飞起。

但人的两条腿怎可能跑得过马?

马儿奔到身侧,来人戴着面具,俯身伸手一捞,我顿时腰上一紧,双脚离地。

天旋地转间,我已被他揽在马上。

一股梅香夹杂在风沙中迎面扑来,熟悉又让人痛恨……

他拨开我脸上的乱发,随即异口同声的话响起。

「竟然是你!」我震惊。

「澹台毓,又见面了。」他轻笑。

7

梅修白拉起缰绳,命令马儿掉头,慢悠悠地往回走。

我安静地坐在他怀里,心头却是乱麻迭起,疑虑重重。

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何时知道我是女人的?

他抓我,是为了对付薛烨还是澹台家?

他……

眼前忽然有一片阴影压下,他的手盖在了我的脸上,拇指轻轻揉捏着我的眉心。

他又气又笑,「你怎么就不能想点本座的好?难道本座就只会害你,而不是来救你?」

我冷着脸打开他的手。

这人是有读心术吗?

他果然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屈指敲了敲我的脑门,「瞧你眉头皱得像个老太婆一样,本座还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无非是在想,梅修白这阉贼,阴险狡诈,一肚子坏水,这次他来是想害薛烨还是澹台家呢?他何时知道我女扮男装的?他打算拿我去换何种好处呢……」

听着他跟倒豆子似的一条条列出,我竟无言以对,整个人像是被他扒光了一样,心思无所遁形。

他说得分毫不差。

我拨开他的手,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何时知道我身份的?」

这死太监怎么老是动手动脚的?

他顿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该不会以为青楼那一晚,本座什么都没看出来,就只听你哭了一夜?」

往事不堪回首。

我只能沉默以对。

他拉紧缰绳,勒令马儿停下,单手将我调了个个儿,使我正好面朝着他。

他手一扬,披风罩住我周身,暧昧的气息骤然打在我的耳边,如同情人间最亲密的呢喃。

「本座救了你一命,合该先收点利息。」

利息?什么利息?

我正感叹着这厮果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下一刻已被他抱了个满怀,密密麻麻的吻随之落下。

指甲狠狠抠进手心,我只得默默宽慰自己,就当是被狗咬了。

在性命面前,贞洁算什么。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僵着身子,被迫仰躺在马背上,身下的马儿躁动不安地踏着蹄子,轻微的颠簸中,他的手臂紧紧箍着我的腰身,几乎要将我勒断气。

良久后,我头晕目眩,口干舌燥,开始轻轻推搡着他。

「梅修白,你够了没有?!

「嘶——梅修白,你属狗的吗?

「梅修白,你给我停下,快停下!」

…………

他慢慢直起身子,顺带也将我捞起,语气颇有遗憾,「澹台大人也忒小气了些,今日便只能先罢了,不过咱们来日方长——」

我无力地趴在他怀里,稳住气息后,咬牙蹦出字来,「你既然知道我是女人,为何不去告发,非得平白给自己留下一个敌人?」

他抚着我的背替我顺气,一点点拢好我衣服,「宦官势大,绝非好事,皇帝需要的是听话的狗,而不是觊觎他的狼。如果狗太少了,那狗会容易被养大野心,反扑主子,但太多了,狗又会打起来,没人替他做事,所以他扶持起宦官一派,还要找一个能与之相抗衡的人,平衡各方势力,来保证他皇权的威慑,这个敌人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那你为什么会选我?」我心中已大概有了猜测。

「你猜。」他不答反问。

我不假思索地低声道:「因为我们既是异类,又是同类。」

「聪明啊——」他抚掌大笑,赞赏之情溢于言表,「不愧是你,澹台毓,本座可真是越发喜欢你了。」

我们同样并非真正的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太监,本该卑微如尘,生如牛马,一辈子活在男人的荫庇下,却都在朝堂上舞权弄势,凌驾于万人之上。

牝鸡司晨,奴才当道,我们皆是世俗眼光中的异类。

他愉悦地眯起眼睛,手里把玩着我的头发,「本座想知道,你究竟能走多远,爬多高,却没想到你大大出乎意料,可惜啊,这选男人的眼光着实稀烂。」

关你何事?!

远处有一黑衣人飞奔而来,落地即跪,「爷,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女尸也放好了,保管万无一失。」

那人偷偷抬起头来,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忍不住小声嘀咕:「澹台大人,还真是个女人啊。」

闻言,我身体一僵。

「十一,你皮痒了不是?」梅修白冷笑。

十一连忙飞身离开,远远喊道:「爷,属下担心还有些疏漏,这就去再查看一番。」

沉郁的心情被这一打岔,我脑子有些放空,一个久久压在心中的疑惑突然冒了出来。

我凝重道:「那封信……是你给我的。」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他亲了亲我的嘴角,笑得快活极了,「本座可是特意挑了那么个时机送过去,真真的雪中送炭,免得你被他三言两语便哄得回心转意,与他和好如初。如今看来,效果还不错。」

我忍无可忍地拍掉他不规矩的手,什么雪中送炭,分明是火上浇油。

是了,薛烨那般谨慎,除了锦衣卫,还有谁能探查到如此皇室秘辛。

梅修白拉了拉缰绳,马儿又哒哒地跑了起来。

一路再无话,静得只能听见耳边拂过的风声。

我抬眼望着这黄沙漫天,心头一片茫然,仿若漂泊无依的萍草,不知何处是归处。

头顶蓦然响起他低沉阴郁的声音。

「澹台毓,跟本座走吧。薛烨既能抛下你一次,也会抛下你第二次,一旦日后你成了他的拦路石,他只会毫不犹豫地推你出来送死,替他挡箭。」

我暗自苦笑,我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我还有得选吗?

「总归本座活着一天,都有你的容身之处。」

8

梅修白找了一处荒废的村子落脚。

入夜后,确认身边无人看管,我悄悄从窗户翻了出去,拔腿狂奔。

因为我根本不信,梅修白是来真心救我的。

我们争斗了这些年,不死不休,要论这世上谁最恨我,除了他梅修白别无二人。

我对付他,可从来不曾手软。

料想他对我,亦是如此。

所以谁会相信,一个死敌会不远千里地跑来救自己的仇人。

今日早些时候,我借口消食,出来探查过地形。

穿过这片树林,便是连绵不绝的荒山,我打算进山去躲避搜寻,等时机成熟再出来。

黑夜中,万籁俱寂,连丝风儿也无,只有我沙沙踩在落叶上的脚步声,和我这个活人的微微喘气声。

眼看就要踏入荒山,逃出生天,阴恻恻的声音,忽然响在背后。

「你要去哪儿?」

仿若山中食人的鬼魅,在幽幽低语。

我大惊,眼一闭,头也不回地往山里跑去。

「澹台毓,你以为你跑得掉吗?」语气戏谑却危险,仿佛在引诱我自投罗网。

他不慌不忙地追了上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我的心尖上。

我只恨不能当场隐身消失。

光线晦暗不明,山路崎岖难辨,我为了甩开他而慌不择路,竟然跑到了一处悬崖上,只差一步便要摔下万丈深渊,幸而崖上的一颗歪脖子树挂住了我。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崖上山风烈烈,我被吹得睁不开眼睛,抱在树上摇摇欲坠,只能匍匐着慢慢往回爬。

怎料树干生了苔藓,我脚一打滑,身子一空,当即掉了下去。

梅修白恰好赶到,他飞扑过来,试图要抓住我。

可惜,任凭我胳膊伸得老长,也与他修长如玉的手失之交臂。

吾命休矣!

眼前忽然衣袂翻飞,玄色衣角凌厉地划破空气,带着无人可挡的气势冲了下来。

他是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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