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勋能文能武的李延年事迹(能文能武李延年之五)
功勋能文能武的李延年事迹(能文能武李延年之五)唯一存在争议的是:剧中李相朝军服肩章上是两颗将星,而从开城谈判期间朝中代表团的合影看,当时他肩上是一星。双方开会的画面中,“联合国军”代表团首席代表乔埃居中,右为白善烨、霍治,左为克雷奇、勃克;朝中代表团首席代表南日居中,右为邓华、解方,左为李相朝、张平山,均与史实严丝合缝。第一集开场,是于1951年7月10日启动的开城谈判,会场设在来凤庄正厅,谈至8月23日破裂,差不多谈了半个夏天。“联合国军”代表团的美方成员,按美军夏季外出着装要求,身着衬衫,戴将官大檐帽(除霍治戴作训帽外),其中,只有首席代表乔埃打领带,别的人,连领口纽扣都不系,虽不说吊儿郎当,但整体显得较随意,与会场严肃气氛不协调。而其身后的美方参谋、翻译、速记员均打领带,有的还罩着夹克,显得周正多了。上头随随便便,下面规规矩矩,官兵之间,等级分明。朝中代表团与“联合国军”一方形成明显对比:中方代表是中山装式干部呢制服,戴解放帽,
导读:导演说,拍摄本剧“几乎是复刻了一场真实的战斗”,“要尊重细节才是尊重观众”。从谈判桌上的座次,到我军团部的红薯,从罗厚财与众不同的胶鞋,到指战员手中疑似穿越的茶缸,剧中众多微小的细节,引人注目也好,不易察觉也罢,都折射出这短短六集的幕后,还原真实战斗的工程之浩繁、用心之良苦。如果说,李延年的行动贯彻着“尊重也是战斗力”,那么剧组的工作则证明了“尊重也是表现力”。全文较长,阅读约需20分钟。
停战谈判:五分钟高度还原历史场景
“战略看《跨过鸭绿江》、战术看《功勋·李延年》”,有网友这样说。其实本剧对战略背景的勾勒,虽只寥寥几笔,却是同样用心。
朝鲜停战谈判是全剧的引子和结尾,故事从谈判桌开始,在谈判桌结束,相关剧情时长合计近5分钟,第一集“开城谈判”约4分钟,第六集“谈判重启”不到1分钟。但短短5分钟却毫无“打酱油”之感,双方代表团成员的着装、座次和谈吐,历史还原度极高。
第一集开场,是于1951年7月10日启动的开城谈判,会场设在来凤庄正厅,谈至8月23日破裂,差不多谈了半个夏天。
“联合国军”代表团的美方成员,按美军夏季外出着装要求,身着衬衫,戴将官大檐帽(除霍治戴作训帽外),其中,只有首席代表乔埃打领带,别的人,连领口纽扣都不系,虽不说吊儿郎当,但整体显得较随意,与会场严肃气氛不协调。而其身后的美方参谋、翻译、速记员均打领带,有的还罩着夹克,显得周正多了。上头随随便便,下面规规矩矩,官兵之间,等级分明。
朝中代表团与“联合国军”一方形成明显对比:中方代表是中山装式干部呢制服,戴解放帽,无徽章(停战前志愿军都是如此),简朴庄重;朝方代表是苏式风格常服,徽章整齐,纹饰鲜明,端正严肃。
双方开会的画面中,“联合国军”代表团首席代表乔埃居中,右为白善烨、霍治,左为克雷奇、勃克;朝中代表团首席代表南日居中,右为邓华、解方,左为李相朝、张平山,均与史实严丝合缝。
唯一存在争议的是:剧中李相朝军服肩章上是两颗将星,而从开城谈判期间朝中代表团的合影看,当时他肩上是一星。
开城谈判联合国军代表团成员,左起:霍治、克雷奇、乔埃、白善烨、勃克
开城谈判时的朝中代表团成员,左起:解方、邓华、南日、李相朝、张平山
剧中开城谈判时的双方代表,着装座次高度还原历史
【“联合国军”代表团成员之一的勃克,又译伯克,美国海军现役阿利·伯克级宙斯盾舰就以其命名。】
第六集结尾,是停战谈判于1951年10月25日重启,会场已移到了板门店的帐篷里。此时朝鲜半岛进入深秋,美方成员都换上了常服或夹克(这时还穿衬衣可受不了),看着比第一集开头时的军便服“规矩”了些。
重开谈判时,朝中代表团里,中方由边章五接替邓华(剧中演员也换人了)、朝方由郑斗焕接替张平山参会;“联合国军”代表团则由李亨根接替白善烨(这位在谈判中大放厥词,美国人烦了,将其请出代表团,不过他倒是长寿,活了一百岁,朝鲜战争爆发70周年纪念日过后半个月,他才去世)。
停战谈判在板门店重启时的“联合国军”代表团成员,均已换上秋装
如果说,结尾这段将就用第一集开头的场景和服装,光把台词换一换,多数观众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毕竟一般人对谈判时间、地点的变化这些历史细节没那么了解,而且这段情节还不到1分钟。
然而,作为“国家订货”的作品,就这么较真:不管镜头长短,必须按史实来,道具该换服装换服装,置景该搭帐篷搭帐篷。
那么,笔者也来较个真,演员也应当换换啊(偷笑):上面说到了,郑斗焕接替张平山,李亨根接替白善烨。但剧中结尾时,那两个位置上演员的面孔,看起来跟第一集开头还是一样的啊……哈哈,又鸡蛋里挑骨头了。
不过,此处中方代表边章五帽子上的八一红五角星,恐怕真是剧组疏漏了,这显然与志愿军在朝鲜战争期间不使用徽章的史实相左。
边章五帽子上出现了不应有的红五角星帽徽
开城谈判,乔埃抛出荒唐的“海空优势补偿论”,要朝中方面让出相当于朝鲜国土面积十分之一的地区“补偿”其海空优势(正如剧中邓华所说,简直是一个“厚颜无耻的方案”)、拒不接受以三八线为军事分界线的合理提议,将谈判推入僵局,特别是8月10日13时38分至15时50分,会场上出现长达2小时12分钟的沉默。
剧中通过日头渐渐西斜、室内光线变化,来表现这场世界谈判史上最长的僵局。画面中,频频看表的霍治已有点坐(biē)不住了。但谁也不愿轻易示弱。双方的首席代表乔埃和南日更是保持端坐对峙姿势,据说这两位之所以出任首席代表,除了职衔和地位因素外,还因为他们有个共同特点——能够一连几个小时正襟危坐、不动如山。
最后还是美国人先按捺不住了。谈判前,“联合国军”司令李奇微曾授意乔埃,发言可以“简短、生硬”,“只要说得出,就尽管粗鲁”。乔埃遵旨办事,见僵持不下,便一拍桌子,让机枪大炮去辩论了。
剧中用日光的变化表现谈判的僵局
三营指挥员群像:衣兜、壶盖、鞋尖等小细节托出大时代感
于是进入三营指挥所的长镜头。
笔者开始以为,会看到志愿军在昏暗的坑道里紧张备战的画面。不过,豁然光亮的室外俯拍镜头,更有利于在画面中大量的展现时代元素——比如笔者在“枪械篇”中提到的“枪炮盛宴”。这样设计,确实适合只有六集的单元。
346.6高地争夺战,是在“联合国军”凭借空中优势对朝鲜北部交通网展开“绞杀战”、志愿军物资补给极为困难的背景下发生的。所以镜头一开始,可以看到似乎有两名卫生员在水边洗绷带——缺医少药,绷带不够,只能洗了又洗、反复使用。
不过,由于敌机大量用于轰炸我后方补给线,其对前沿地面作战的支援相应有所减少,这也可以解释,三营为何敢于在昼间露天举行作战会议。
三营作战会议这段,有几个值得品味的细节:
细节一:五〇式水壶
画面中,指战员都挎着五〇式水壶,这是新中国第一种制式军用水壶。受建国之初条件所限,五〇式水壶工艺比较落后,采用软木塞而不是现代军用水壶普遍使用的壶盖,帆布背带穿过软木塞上的拉环,以便固定。如今这种水壶逐渐成为收藏品了。
五〇式水壶,可见其有类似于暖水瓶的软木塞(图片来自网络)
挎五〇式水壶的指挥员,有的裤子都破洞了
细节二:五〇式军服
剧中,志愿军指战员统一着改进的五〇式军服夏装。这里的改进,是指战士的军服夏装最初采用大檐帽和套头式上衣(受苏军风格的影响),后来逐渐改为剧中这样的解放帽搭配中式前开襟上衣。战士和干部制服的区别在于胸前两个上兜,战士是明兜,干部是暗兜。
但笔者发现,剧中干部和战士的制服并未完全区分,连长、指导员(含)以上的指挥员,均着干部制服,下面的副连长、副指导员、排长这些干部,则都穿战士制服。如此统一,应该是剧组有专门安排的。
当时志愿军的被服供给细则中,是否规定了正连级以下指挥员暂不配发干部制服,笔者不太了解。但当时由于“绞杀战”的严密封锁和天灾的雪上加霜,志愿军一线部队的物资供应非常紧张。1951年9月7日,彭德怀司令员在给国内的电报中提到:“早晚秋风袭人,战士单着,近旬病员大增,洪水冲,敌机炸,桥断路崩,存物已空,粮食感困难,冬衣如何适时运到,在在逼人。”条件如此困难,对服装暂时作这样的安排,当在情理之中。
实际上,我军全面换装改进的五〇式军服要到1952年,李延年他们在1951年10月能穿上,这就已经算不错了。
李延年和八连、九连连长、指导员穿暗兜干部制服,其他连干穿明兜战士制服
这张更明显,副连长(右)和八班长(左)上衣样式相同,都是明兜战士制服
细节三:“黑头”解放鞋
剧中志愿军指战员的鞋也不统一,由于物资短缺,有啥穿啥。多数人穿“革命传家宝”——千层底黑布鞋,一些干部、包括李延年,则穿着当时的“行货”——解放鞋。
细看会发现,剧中的解放鞋,都是生产年代较早的“黑头”鞋,鞋面偏土黄色,而不是我们所熟悉的后来大批生产的“绿头”鞋,鞋面是草绿色。
图中可见指挥员既有穿黑头胶鞋的又有穿黑布鞋的
生产年代较早的黑头解放鞋(图片来源于网络)
后来更为常见的绿头解放鞋
这一系列细节,既符合当年志愿军的装备与作训情况,又带着鲜明的建国之初的印记,在不动声色中烘托出了浓厚的年代感。
顺便说一个不易察觉、但很有趣的细节:剧中穿解放鞋的,至少是李延年、刘家龙这样的正职连干,下面的副职和排长都和战士一样穿布鞋。但有个例外是罗厚财,他穿的也是解放鞋。
这个细节,绝不是信手拈来,而是根据人物性格设定量身定做的:一个沾染了旧军队陋习的解放战士 老兵油子,一天到晚挖空心思蹭油水捡洋落,有空子就钻,见便宜就占,甚至死乞白赖的拉着副连长,要好用的“大八粒”。王觉仁骂他“老财迷”,他自己也说自己“不捡钱都算丢钱”。这样的人,给自己弄双干部才能穿的鞋,一点不让人觉得意外。
可是有多少观众会注意演员脚上的一双破旧胶鞋呢?只能说,剧组在细节上,认真得有点吓人。
三营作战会:地道军味,英雄所见略同
三营作战会议这段剧情,可谓难得一见,令人耳目一新,出色地表现了我军“三大民主”之一的军事民主,而且节奏明快、没有拖泥带水,比起那种“个人英雄主义 硬怼上级的瞎指挥”之类的套路,“军味”要纯正得多。
会议中的战术精要,网上已经有很多高谈阔论,笔者不再赘述,只说一下李延年提创意、刘家龙神助攻的那条妙计。概括起来就是——
李延年提出:进攻前,先发动一次逼真的袭扰(实为佯攻),进行临战火力侦察,诱敌暗堡暴露,待袭扰过后敌松懈时,出其不意在后半夜发起突击。
刘家龙补充:并且,以袭扰为掩护,预先进行排雷破障,同时将全连带到敌阵地前沿潜伏下来。
直接潜伏到敌人眼皮底下,伺机突然发起攻击,令对手猝不及防,这是善于夜战、近战的我军的拿手好戏。
无独有偶,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根据同名中篇小说改编的一部反映边境防御作战的获奖电影(海报见下图),其中我军尖刀连攻占某高地的故事情节,与本剧不谋而合。
下面是小说里我军作战会议定下的计策的原文:
一、先设法破坏敌阵地前沿的雷区,撕开一道豁口,以便全连接敌;
二、以步兵排实施火力佯攻,引敌暴露火力点的位置;
三、我炮排(注:装备火箭筒和无后坐力炮)和步兵排的爆破组,借暗夜接近敌火力点。在隐蔽好自己的前提下,离敌火力点愈近愈佳。
这样,待明晨拂晓,便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无名高地,取得立足点。
——正应了那句话:英雄所见略同。
上世纪八十年代一部反映边境防御作战的电影海报
李延年的计策是有些冒险的:十二点佯攻,两点才真打,时间比较紧张,万一攻击没能迅速得手,那么天一亮便不得不撤下来,以免部队暴露在高地上遭敌机空袭,行动将以失败告终(跟第二集王觉仁说的一样)。可李延年就是要出奇制胜,打破“用兵之道,贵在不复”的常规。
老练的三营长对此心领神会,一句话说到点子上:“就是要挑一个敌人觉得最不可能的时间,打他个措手不及!”
志愿军沙盘作业,相比之下剧中的沙盘显得土豪了点
作战会议这段,还有两点值得点赞:
第一,李延年开始说他的建议时,三营教导员马上拿起笔在本子上写了起来。
要是镜头中的演员个个都是边听边点头,乍一看似乎也挺自然的。但仔细一想:谁也不做笔记,等到营里去向团部报告请示的时候,对李延年说的哪个细节想不起来了,怎么办呢?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此时必须有人做记录,才像个严肃的作战会议。
第二,刘家龙神助攻后,李延年给刘家龙坏笑着递眼色,故意高声说:“对了,这也是我们这个建议的重要的理由!”
全剧李延年形象都是机智正大的,但也时不时捎带点当兵人特有的这种“痞”气(此处绝无贬义),像第三集对八连长说“弄点战利品拿出来孝敬一下”,也是如此。穿插的这些细节,使李延年的形象更生动、更接地气,也就是艺术创作上常说的“有血有肉”。
看到这段时心情振奋,但画面左侧这四位连干,约48小时后全部牺牲
七连群像:有章有法有兵样
三营举行作战会议的同时,随着副连长“去领弹药”的吆喝,七连指战员集体亮相开始。
最先出现在镜头里的几个人很有意思:司号员、通信员、卫生员、文书。从后面的剧情可以看到,这几位“平时在一块、战时跟领导”,都是“连部的人”。
连部的人:擦军号的司号员、拿电台的通信员、背药箱的卫生员、搞文字的文书
七连集合,处理张安东开小差事件,全连面向连长和指导员,从左到右,按“连干(副连长、副指导员)-连部(文书等)-排长-一班至九班-火力排各班”的次序列队立正,各班班长站在本班最前列,其中二班长不在,打头的是二班副陈衍宗。职务高低、番号序列区分得一清二楚、排列得规规整整,确实有个部队的样子。
唯一不对劲的是:排长那列,只有一排长一个人,张绍杰等另几位排长都没影(莫非都去查岗或出公差了?不对啊,三排长可是押着张安东回来了的)……
这张剧照比较完整地展示了七连的队列顺序
队列里,七连指战员都按照我军标准的“左生活右战斗”携带武器装具,手榴弹袋在右,左边则是水壶压挎包。不过,在历史上,志愿军很多部队采用的其实是正好相反的“左战斗右生活”,从下面两张抗美援朝时期的照片就可以看出。
因为朝鲜战争爆发时,建国还不到一年,几百万大军的正规化、标准化才刚起步,好多方面还来不及统一,所以很多部队沿用了在解放战争年代形成的这种装具携行方法。乍一看,习惯了现在部队“左生活右战斗”的人,会感到有点别扭。
本剧拍摄时间仅一个半月,要训练那么多演员、包括人数可观的群演演出部队整齐划一的样子,按现在部队通行的“左生活右战斗”规范来操作,要便捷得多。估计创作团队是这么考虑的。
图中志愿军战士的手榴弹和弹匣袋都挂在左边
这张照片上志愿军战士的“左战斗右生活”更明显
说到群演,不知是不是剧组特意挑选过,队列里可以看到不少的“娃娃脸”,很符合那个年代的情况:长年的战乱使旧中国损失大量精壮人口,许多未成年的孩子就已当兵吃粮了。
李延年当时才二十三岁,都是师里挂了号的优秀指导员了。就是这样年轻的人带着一群娃娃,在朝鲜创造了战争史上的一个个奇迹。
【联想起斯皮尔伯格的《辛德勒的名单》,片中辛德勒对布林兹集中营的看守讲话时,扮演德国兵的群演,不是老气横秋就是稚气未脱。
如果换成一群年轻力壮杀气腾腾的,一般人不会觉得不妥。但时代背景是二战后期的1944年冬天,纳粹德国已经是穷途末路,壮年男子几乎都上一线打仗去了,在后方看守集中营的,肯定是老的老、小的小。导演没有忽略这个问题。
所以还是那句话:良心作品,即使在背景墙上也一点不含糊。】
这张剧照里可以看到好几张娃娃脸
《辛德勒的名单》剧照,集中营看守中的老头兵
李延年在给全连讲张安东的故事时,镜头跟着他转向队伍后面简陋的连队理发室,顶上挂着一个美式军用帆布水桶,桌上放着烧水壶和白色搪瓷盆,理发所需的打水、烧水、盛水用具齐全(要是挂上毛巾,烧水壶再做旧些就更像样了)。理发室前面,也就是队伍最后面,凳子上坐着几个战士,空着手、包扎着绷带、衣服上有血迹和破洞。显然这是连里的轻伤员,全连集合他们也需到场,但因为负伤而不用全副武装,并坐着开会。(至于重伤员,当然得送去后方医院住院了)
这几个轻伤员的出场,印证了前面作战会议中李延年说的话:三营近些日子经常对敌军阵地进行袭扰。那么,交火中我方难免有伤亡。这个十几秒的镜头,让人佩服剧组在细节和剧情前后照应上的用心。
李延年走过理发室,板凳上坐着轻伤员
418团团部:师、团、营三级较劲,信息量极大
前面三营的作战会议开得正热闹,后面团部却承受了压力:师政治部的曾副科长带着“尚方宝剑”下来,要对全团解放战士排查摸底,并阻止解放战士多的七连上阵。于是关于要不要让七连参战的争论,就与三营作战会和张安东逃跑风波这条线同时展开了。
坑道里的418团团部,曾副科长进洞时,头顶上敌机炸弹震落的沙土掉在他的左肩上。接下来在洞内的画面中,他左肩上一直有黑色灰渣,可见细节上分外注意。
418团团部,曾副科长左肩上的灰渣
418团团部的布置颇具匠心:昏暗的灯光下,桌上放着好几样富有抗美援朝战场特色的道具:炮弹壳做的笔筒(要是摆个雕刻的笔筒效果就大打折扣)、老式手摇电话机、油印的文件(那时铅印还不是谁都用得起)、铁皮手电筒、印着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赠给最可爱的人”字样的搪瓷茶缸——满满的年代感。
尤其赞的是,桌子旁拿汽油桶做的茶炉子上,炭火边还烤着几个红薯。
尽管志愿军物资供应困难,但指挥上千人打仗的团部,一点宵夜的东西、或者说招待来团里的各位营连干部的东西,总还是有的。这个能吃的道具,是表现志愿军的艰苦与朴拙的点睛之笔。(想要吃得更好,那就得靠打胜仗缴获的美国肉罐头了)
【可以脑补一幅生动的画面:
三营长和教导员走进团部,抽抽鼻子:“好香啊!团长,我们来打土豪了啊。”
团长挥挥手:“看你们这点出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两人各拿起一个烤红薯,吹口气,撕掉皮,大模大样啃起来,嘴边都沾上了灰。
——说不定,这段戏拍完后,演员们真把那几个红薯就这么分了。】
团部的陈设,可以看到炉子上炭火边的红薯
陈团长一上来就先问最关心的要紧事——上次敌机准确轰炸团部是不是内部人员叛逃所造成的。堡垒最怕从内部攻破,更别说是被对手借此端掉指挥部。听到谢股长肯定地报告不是后,陈团长松了口气。
【因叛徒出卖导致我军团部被敌机炸毁的事,在抗美援朝中真实存在。1953年6月26日,第1军7师的被俘人员,向敌军供出了该师19团团部位置,美空军据此准确轰炸,致使该团团长、政委、参谋长、副政委等百余人,在被炸塌的坑道里窒息而死,整个团部几乎全部伤亡。】
陈团长和谢股长的问答,把解放战士的问题带了出来。曾副科长建议集中排查摸底,陈团长觉得这不是师里的正式命令,想以“临战换将、兵家大忌”为由否掉。但曾副科长又通报了友邻单位的情况、并强调师里指示要吸取兄弟部队“五次战役后期的教训”。
很多人应该听得出,曾副科长说的兄弟部队“五次战役后期的教训”,是指60×3师在第五次战役的转移阶段遭受的严重损失。
志愿军政治部主任杜平曾点名说:“该师在第五次战役后期被围后,许多在四川混入该师的坏家伙乘机煽动部队投敌。”
解放战争中,该师在山西历经激战,损失了很多老战士。解放战争末期打到四川、获得大胜后,便将许多投降和起义的原国民党军士兵、包括一些军官编入,以补充实力,有的连三分之二以上是解放战士。1951年5月下旬该师陷入包围,一些原国民党军官兵动摇变节,出现帮敌军喊话劝降、从背后打黑枪杀害团长等行径(所以后面王觉仁在广播里撺掇“打死干部有奖”)。这桩事刚刚过去几个月,而师里其他团又发现有解放战士私藏敌人的宣传品和路条,而且敌特已混进来过、打探对象精确到七连几个解放战士,不能不引起警觉。曾副科长的话既有力又有据,使陈团长感到得把三营的头头找来谈谈,于是拿起了电话。
根据演员口型,再仔细听配音会发觉,剧中曾副科长的台词原话其实是“俘虏兵”而不是“解放战士”。
我军在解放战争中已明确规定,被俘的国民党军士兵,经教育、溶化后加入我军,即称解放战士,不叫俘虏兵。但长期敌对形成的一些偏见,也不是三下五除二就能消除干净的。曾副科长做保卫工作,经常跟捣乱使坏、违纪犯罪的原国民党军官兵以及匪、奸、特之流打交道,负面观感肯定较多,说出“俘虏兵”这个词也不奇怪。但是作为师机关的副科长,讲起话来一口一个“俘虏兵”的,显然过头了。所以,估计在后期送审环节,台词和配音根据有关方面意见做了修改,相对淡化了曾副科长这个角色身上的缺点。
需要注意的是,在角色设置上,代表师里的曾副科长,与代表团里的陈团长、代表营里的教导员、代表连里的李延年等人,只是形成对比,而不是对立。当李延年的锄奸行动大获全胜之后,曾副科长便一笑而过、悄然离开,表明这其实是个对事不对人的敬业者,只是有些“职业病”罢了。
应该说这个角色设计得不错,虽有点教条、有些固执,但也有分寸、有节制,像对陈团长尊敬、对李延年让步等,没有脸谱化和简单化;尽管被人叫做“钦差”,但并未嚣张越权、乱扣帽子,既很好地衬托了主角,又助力了本剧为政工干部“正名”的主题,同时,对那种把政工干部统统涂抹成又坏又傻的“内务部坐探”的好莱坞式做派,也驳了一顿。
418团保卫股谢股长的形象也挺生动,言谈举止像极了部队机关里刚刚提拔的年轻干部,认真、有朝气而稍显“嫩”,与威严沉郁的曾副科长相映成趣。值得一提的是,谢股长虽是以曾副科长“跟班”的形象出镜,但第三集里,听到直接上级陈团长宣布实施“锄奸行动”后,他就毫不犹豫地转身去办了。直接上级有令,立即执行,这是军人的基本素养。要是这时候谢股长还拖拖拉拉、甚至先看曾副科长的脸色,那么他本人和曾副科长的形象都将大打折扣。这也是剧组在细节安排上的周到之处。
上梁正,下梁才不歪。这段戏里,陈团长也是“尊重信任”的典范,同时多了几分一团之长的睿智:
对于让不让七连上阵,三营与曾副科长争论不下,他果断拍板:大敌当前、作战第一,绝不含糊;
他尊重下属,指示三营按原计划执行,也尊重代表上级机关的曾副科长,明确打下高地后七连就撤下来接受摸底排查;
尤其是,增调一个连给三营当预备队,万一战斗中,七连真的出了问题,也可以立即用这支预备队顶上去,保证战斗胜利,这就解决了曾副科长“如果战斗中出问题谁负责”的担心,暂时平息了争论。团长自有团长的高明。
美中不足:不该出现的慰问茶缸
这里多说一句剧中搪瓷茶缸的问题:
第一届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于1951年3月底开始出国,4月8日全部入朝,12日开始慰问活动,5月15日回国。而魏巍的名作《谁是最可爱的人》,是在慰问团入朝之后的1951年4月11日发表的,从此,志愿军才逐渐被广泛地称为“最可爱的人”。第二届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就给志愿军送去了大量印着“赠给最可爱的人”字样的慰问品,包括茶缸。但是,第二届慰问团入朝时已是1952年9月。
346.6高地争夺战,发生在1951年10月,此时前线志愿军指战员手里是否有“赠给最可爱的人”的慰问茶缸,还是存疑的——个人觉得是不会有。
剧中使用的搪瓷茶缸大都印有“赠给最可爱的人”字样
当年志愿军战士获赠的茶缸实物(图片来源于网络)
复刻一场真实战斗:不光从军事上
毛卫宁导演谈本剧时说:“要尊重细节才是尊重观众。”所以拍摄本剧“几乎是复刻了一场真实的战斗”。
而这个“复刻”,不光是实实在在上山修了1500米的工事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把影视作品中长期被弱化、淡化(甚至有故意黑化者)的政治工作部分,在战前准备、战斗过程和战后总结中,都从许多细处一一表现了出来。
第一集的重头戏,当然是李延年将批判会开成了动员会,把对逃兵的处理转化为激昂的战前动员,使全连士气大振,成为观众赞不绝口的高燃片段。
张安东开小差反映出的根本问题,是普通战士对到异国打仗、在他乡流血是为什么,对于“抗美援朝,(是为了)保家卫国”这句口号的意义,还没完全搞清楚。再加上此前第五次战役,志愿军遭受挫折、出现乱象,部队中一度产生厌战、怕苦情绪,甚至像张安东一样,认为应该偷跑回去,保命保家方为上策。
为此,志愿军政治部当时下发专门指示,要求各部队“加强爱国主义与国际主义的基本教育,系统地说明战争的性质、前途、敌我条件、战略方针及作战方法等等,并在这一思想基础上,发扬革命英雄主义,增强胜利信心,克服速胜情绪”。
这一指示落到实处,就得靠像李延年这样既机智又接地气的基层政工干部,把“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的大道理用大白话讲到过小日子的小老百姓心里去,让他们自己明白“不打跑美国鬼子没有好日子过”。剧中,李延年一番战前动员,教科书式地贯彻和活用了这一指示精神,既是一次成功的危机管理,又是一个群众路线的典范。
这么说并非画蛇添足也不是瞎喊口号,因为“国家订货”的大剧,当然不会局限于李延年个人,而是展现整个志愿军的形象。在后续的“细节篇”中,笔者会一一讲到:李延年等指挥员在战斗中的许多巧计妙招,都是遵照当时志愿军的总体作战方针,因地制宜、灵活运用而创造出的范例。
不过这段重头戏在收尾时,出现了一个台词口误:刘家龙命令“干部到营部开会,研究作战方案”。这里的“营部”,应该是“连部”才对,因为营里的作战会议,连长刘家龙和指导员李延年已经去开过了,接下来当然该开连里的作战会议了(第二集一开头,就是七连连部的作战会议)。
还有一个细节:第一集末尾,陈衍宗找王毓文帮他“评理”时,周围可见战士们三三两两趴在弹药箱上写着。
观众们未必留意到背景画面里这些群演埋头在做什么。这是我军临战动员工作的传统项目——写决心书,也是给第二集王毓文找李延年交血书做铺垫。接下来还有五班开班务会讨论张安东开小差事件的情节,其间罗厚财与五班长的斗嘴颇为有趣。
图中可见战士们趴着在写决心书
动员会、决心书、班务会,临战政治工作一环接一环、一级到一级,该有的样样都有。
按说,此处就算没有战士们写决心书这一幕,第二集中王毓文交决心书的情节,也并不突兀。但是剧组并不愿省略这个细节,的确是在实打实的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复刻一场真实的志愿军战斗。不光用精彩的战斗场面,向观众表明志愿军有多能打,更注重通过忠实还原战场政治工作,让观众懂得,志愿军为什么那么能打。
如果说,李延年的行动贯彻了“尊重也是战斗力”,那么剧组的工作则证明着“尊重也是表现力”。
最后说一下本剧广受好评的服装道具做旧和面部化妆:
剧中,七连指战员的衣服、帽子、装具都是落满征尘、磨损掉色(而且随着战斗进展越来越脏、越来越破),脸上则是烟熏火燎、汗血泥灰。李延年嘴上的血泡裂口和越来越肿的眼袋,教导员、罗厚财、五班长三人脸上的疤痕,张绍杰左手缠的绷带与鼻梁上的划伤,王毓文眼镜架上贴的胶布,这些细节,尤其好评。枪林弹雨下过来的人,谁脸上那么干净,就算不打仗,跟枪炮在一起也难免烫着擦着,而随身物品保持完好无损则更难。
剧中四位脸上带伤疤的角色
王毓文的眼镜架用胶布贴着
对于受够了在战场上头发油光铮亮、衣服笔挺光鲜,甚至还要喷发胶、抽雪茄、摆pose的神剧人物的观众,本剧可算是让大家好好地顺了一回气。
同时,演员的化妆对时间、场合、角色身份的变化与剧情的演进把握得很到位。在团部的剧情中能看出,陈团长作为坐镇后方指挥的领导,曾副科长作为机关干部,二人虽然脸面说不上多明净,衣服说不上多整洁,但还是比冲在一线的七连、包括三营的干部要好些,更别说战士们了。
后面第三集,在团部的第二场戏,刚从高地上下来的刘家龙,衣服差不多成黑色的了,往那一站,跟其他几个没上高地的干部区别很明显。
从高地上下来的刘家龙,衣服比其他人更脏更黑
不过,精益求精,笔者觉得,这当中其实还可再加强一个细节——胡茬。
别说打仗了,普通男性高度紧张、烧脑费力的一连加几天班,嘴上、腮边往往都是一圈胡茬。像老电影《南征北战》中的张连长,正常行军、宿营期间(有条件搞好个人卫生),面部整洁;在阵地上连打了五六天阻击战后,再出镜时,嘴上就是一溜黑胡茬了,如下图。
个人陋见,要是在最后两集、七连坚守高地的情节里,化妆上适当地使我方指战员脸上的胡茬更明显一些,那么“战场味”或许更地道。
《南征北战》中张连长宿营时(左)和连日战斗后(右)面部对比
一不小心把细节篇(一)写成了万字长文,姑且歇一会,再在细节篇(二)中解析全剧战斗情节的最精华的部分——47军140师418团3营346.6高地进攻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