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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艺术经历(我的艺术人生)

我的艺术经历(我的艺术人生)在我看来,艺术作品要走向世界,地域特色很重要,为创作提供养分的正是我们生活的土地。正如家乡之于威廉·福克纳,终其一生,他都在书写美国南部布满尘埃的城市和发生在人们身上的故事。在家乡拉斐特县这个“邮票般小小的”土地上,福克纳创造了一个平行时空——约克纳帕塔法县,在一次次的轮回中,探索着人类的宏大命题。在我的记忆里,许多哥伦比亚人都住在乡村小屋。于是,我画中的麦德林被无尽的山峰环绕,犹如坐落在岛屿上的小镇。那里没有公路,只有用泥土或石块堆砌的街道;没有摩天大楼,只有一两层高的房屋,墙壁粉刷成白色,屋顶盖着瓦片。沉睡的火山在远方若隐若现,冒着深紫红色的烟。植被郁郁葱葱,绿油油的香蕉树长着宽大的叶片。就连静物也是拉丁美洲的:放在桌上的是热带水果,奶昔有着哥伦比亚果汁的亮丽色彩,还有一盘克里奥土豆或是热腾腾的豆子。画中的人们来自各个阶层,从拉丁美洲的日常生活中走出,衣着随意,快乐祥和,或正要去沐浴,

我的艺术经历(我的艺术人生)(1)

博特罗《音乐家们》。

一个真正的画家,目之所及,皆能入画。世界广袤丰富如斯,将全部生命投入艺术创作,对我而言时间也不够。每天清晨,我都前往工作室,潜心创作。我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但从孩提时起,便对绘画抱有极大热情,唯有沉浸其中,才能感受到真正的乐趣与热爱。年届九旬,我已创作逾4500件油画、2500多件其它类别绘画,以及350多件原创雕塑。在我看来,对艺术的热情与炽爱,以及日复一日的技艺磨炼,是成为艺术家的必经之路。

我的艺术经历(我的艺术人生)(2)

博特罗《男人与马》。资料图片

故乡是一生的风景

1932年,我出生在哥伦比亚的麦德林。那时,城市里没有大型博物馆,也没有任何形式的艺术教育。绘画于我,仿佛呼吸般自然,自幼年起,便渴望成为一名画家。我提笔画下家乡的风景,一画,便是一生。

故乡是我艺术生涯的起点,也是源源不竭的灵感来源。在我的画中,从麦德林出发,人们可以看见拉丁美洲,看见那里的人民和他们的真实生活。20岁时我便离开麦德林,生活在其他国家。人们会说,70年光阴会淡漠我与家乡的联系,但关于麦德林与拉丁美洲的记忆和氛围,在画中却始终如光晕般氤氲不散,因为我凭借记忆作画。

曾经,我在一个市场画画,临摹一个站在面前的人。当他发现成为我的模特时,突然走过来撕碎了画纸。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临摹过眼前的人或景物。这反而令创作更加自由,当我要画房子却不需要看到一座真实的房子时,画中一切都是记忆的痕迹。麦德林对我而言是如此熟悉,我在那里学会生活,在街道穿行,在棕榈树下漫步,故乡的风土人情在时光中发酵,形成一种美妙的味道,留存于记忆,萦绕笔端。

在我的记忆里,许多哥伦比亚人都住在乡村小屋。于是,我画中的麦德林被无尽的山峰环绕,犹如坐落在岛屿上的小镇。那里没有公路,只有用泥土或石块堆砌的街道;没有摩天大楼,只有一两层高的房屋,墙壁粉刷成白色,屋顶盖着瓦片。沉睡的火山在远方若隐若现,冒着深紫红色的烟。植被郁郁葱葱,绿油油的香蕉树长着宽大的叶片。就连静物也是拉丁美洲的:放在桌上的是热带水果,奶昔有着哥伦比亚果汁的亮丽色彩,还有一盘克里奥土豆或是热腾腾的豆子。画中的人们来自各个阶层,从拉丁美洲的日常生活中走出,衣着随意,快乐祥和,或正要去沐浴,或从马背上摔下,或正在斗牛。我描绘的是拉丁美洲这片土地的一部分,也是最普遍、真实和纯粹的拉丁美洲图景。

在我看来,艺术作品要走向世界,地域特色很重要,为创作提供养分的正是我们生活的土地。正如家乡之于威廉·福克纳,终其一生,他都在书写美国南部布满尘埃的城市和发生在人们身上的故事。在家乡拉斐特县这个“邮票般小小的”土地上,福克纳创造了一个平行时空——约克纳帕塔法县,在一次次的轮回中,探索着人类的宏大命题。

在我的艺术创作中,“拉丁美洲”贯穿始终。例如,“斗牛”是哥伦比亚重要的民间活动与传统仪式,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在很多年里,我反复画这个主题,用油画、炭画、水彩画、素描等多种形式创作出“斗牛”的世界。在那里,云朵明亮,沙土金黄,彩旗飞扬,是色彩的盛宴;斗牛士们服饰艳丽,肢体强健,目光坚毅。死亡盘桓在人与牛之间,令静止的画面充满张力。事实上,戈雅、毕加索、达利等都曾描绘过“斗牛”,在绘画史上,这是重要且充满仪式感的主题之一。通过绘制“斗牛”,我展现了家乡的风情与传统,也汇入世界艺术传统之中。

我的艺术经历(我的艺术人生)(3)

费尔南多·博特罗。博特罗在中国供图

坚持自己的艺术风格

提起“博特罗风格”,人们常常想到“肥胖”。实际上,这些看似“圆鼓鼓”的人和物,只是具有一定体积而已。17岁时,我就对表现体积很感兴趣。在早期水彩画中,我跟随直觉,进行了一系列尝试。当我在欧洲,尤其是意大利学习绘画大师的作品时,发现米开朗基罗、拉斐尔、乔托、马萨乔、皮耶罗·德拉·弗朗切斯卡都强调体积,这使画面更具视觉和感官冲击力,色彩和形式也更为突出。然而在艺术史上,体积常被忽视和遗忘,例如中世纪。直到14世纪,乔托重新强调体积的重要性。从那时起,到20世纪,每位画家都或多或少地在作品中表现体积与空间。

人们也许会说我的作品“夸张”地表现了“体积”,但艺术创作本身就是夸张,梵高、马蒂斯强调色彩,波提切利、贾科梅蒂青睐优美的线条,博特罗则关注体积。体积能够制造对深度的视觉幻象,为在画布或墙壁上展现三维物体提供可能性。对体积进行感性探索,是一种审美变形,饱满的形态和丰富的色彩令作品更具张力和诗意,更能打动人心。我认为生命有限,艺术应该赞美事物,赞颂生活,令人感到愉悦。因此,我在作品中以强烈的体积感、视觉的和谐性、合理的颜色搭配和静止的人物形成平衡的组合,给观者带来田园诗般的审美体验。数十年来,在各类作品中,我始终坚持这种艺术风格,它如我的声音般无法改变。

例如,我虽然热爱欧洲绘画,心仪戈雅和委拉斯凯兹,但在对名画进行再创作时,依然坚持自己的风格。这些作品绝非大师之作的简单翻版,它们体现出我对经典艺术的思考和诠释。我欣赏这些艺术史上的经典,反复学习揣摩,在艺术传统的滋养中磨炼了绘画技巧。但对创作者来说,独特的想法和风格非常重要,既要吸收传统,更要形成自己的风格。你可以选择一位画家的主题或作品,但要用自己的风格呈现它,让它成为你的原创作品。所以,即使我“重现”梵高的《向日葵》,花瓶和花朵也充满体积感,具有我标签般的艺术风格。

艺术家形成个人风格,需要时间的灌溉。这种风格因生活经验的积累而深化,因想法的成熟而深刻,因视野的拓展而愈发丰富。在数十年的艺术生涯中,我始终坚持自己的风格,即使面对质疑,也从未动摇。通过年复一年的磨炼,通过不断加入新的创作主题,形成新的创作序列,我的个人风格更加确定,愈发鲜明,得到世界各国观众的认可。

有人曾对我说,我的作品令人想起中国唐朝的艺术风格,那些丰腴的仕女,那些强壮的骏马。我喜欢唐朝的艺术,希望能来中国欣赏这些优美的作品和恢弘的建筑。来中国办展览,一直是我的梦想。2015年,这一夙愿得以实现——“博特罗在中国:费尔南多·博特罗作品展”在中国国家博物馆举行。

回顾这次中国之行,孩子们的笑脸给我留下最为深刻的印象。展览第一天,很多学生来参观,他们看到我的画后特别激动,非常高兴。麦德林距离北京如此遥远,这些具有浓郁拉美风情的作品在地球另一端被这么多中国孩子欣赏,令我惊喜又感动。故宫博物院也令我念念不忘,这座雄伟皇家建筑的大红色渲染着我的记忆。后来,我在许多作品中都使用了这抹庄重美丽的红色。

言语不足以表达我对中国的钦佩和喜爱,中国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十分迅速。目前,我正计划来华举办展览,希望能够早日成行,再次来到中国,这个美丽优雅的国度。

(作者费尔南多·博特罗为哥伦比亚著名画家、雕塑家,王佳可采访整理)

来源: 人民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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