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都怎么叫(红薯啊红薯)
红薯都怎么叫(红薯啊红薯)那天中午,我们四个人,每人一块儿烤红薯,打发了午饭。我对老婆说:“跑到首都北京,一块儿烤红薯就打发你了,这有点儿忒省钱了吧?”确实好吃,外焦里软,焦香味儿,甜味儿,纷至沓来,在唇齿之间打滚儿,又迅速爬遍五脏六腑,很快,全身都被烤红薯的香甜滋味俘虏。我老婆,狼吞虎咽,很快就吃掉了大约一斤重的一块儿烤红薯,然后,打着饱嗝声明:“我饱了,啥也不吃了!”喊的同时,眼光就像探照灯一样,四处扫描,然后,用手一指,“在那儿!”可不嘛,远处,有一架烤红薯的炉子。四人急忙走过去。大女儿要了四块儿烤红薯,老婆接一块儿到手里,也不剥皮,拿过去,不管红薯还烫手烫嘴,就“哧哧哈哈”,啃起来。一边吃,一边一叠声地啧啧赞叹:“真好吃,真好吃!”
一
如今,红薯,在我国,不管是大江南北,还是黄河两岸,都成了养生宠物。君不见,网络上,电视上,不管是养生专家,还是普通老百姓,大家都在推崇红薯。什么“防癌第一食品”“长寿食品”,一时间,仿佛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当然,红薯也确实是舌尖美味。我老婆,如今,六十多了,还特别喜欢烤红薯。
最典型的是,有一次,大概是三四年前,在北京,我们夫妻俩和两个女儿一起,走在大街上,大家边走边议论,为中午吃什么而发愁。突然,一缕缕烤红薯的浓郁的烤香气息迤逦飘来,老婆耸耸鼻子,本来不太爱说话的她,突然喊起来:“呀,烤红薯!”
喊的同时,眼光就像探照灯一样,四处扫描,然后,用手一指,“在那儿!”
可不嘛,远处,有一架烤红薯的炉子。
四人急忙走过去。大女儿要了四块儿烤红薯,老婆接一块儿到手里,也不剥皮,拿过去,不管红薯还烫手烫嘴,就“哧哧哈哈”,啃起来。一边吃,一边一叠声地啧啧赞叹:“真好吃,真好吃!”
确实好吃,外焦里软,焦香味儿,甜味儿,纷至沓来,在唇齿之间打滚儿,又迅速爬遍五脏六腑,很快,全身都被烤红薯的香甜滋味俘虏。我老婆,狼吞虎咽,很快就吃掉了大约一斤重的一块儿烤红薯,然后,打着饱嗝声明:“我饱了,啥也不吃了!”
那天中午,我们四个人,每人一块儿烤红薯,打发了午饭。我对老婆说:“跑到首都北京,一块儿烤红薯就打发你了,这有点儿忒省钱了吧?”
老婆笑笑,“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我就是想吃烤红薯嘛!”
诸位可别误解,可别因此就推断:我老婆每一天都得吃大量的红薯。对她来说,偶尔吃一顿,解馋,可以;经常吃,不可以。为何?胃受不了,吃多了,老泛酸。她胃不好,不敢多吃,吃酸甜食物或者水果,稍一不慎,就泛酸;严重了,还胃疼,赶紧就得踅摸胃药。
爱吃烤红薯,更多的,是餍足她的舌尖记忆。
二 我们这一代人,少年时期,没少吃红薯。
我们少年时期,正赶上大饥荒年代,那时候,红薯几乎是救世主,担当着拯救千万亿人的性命免遭饿死鬼劫掠而去的重任。
那时候,麦子、谷子、玉米、大豆等细粮,打下来,大部分都上缴国库了,只有红薯,还有杂交高粱,可以全部留下来,分给农民,做主食。那时候,我们整天吃的是红薯窝窝头、红薯片;喝的是红薯面条、红薯“面鱼”(热天,将红薯面煮成糊,再用漏勺漏到凉水里,捞出来,加上蒜泥、酱油、醋等调料,凉拌吃。因其形状像鱼,故称面鱼)、红薯面糊涂或者煮红薯的水;下饭菜,是炒红薯渣——红薯粉碎之后,提取淀粉,剩下的渣滓。干的稀的,下饭菜,翻来覆去,都是红薯。一打嗝,喉咙里窜上来的是红薯的酸味儿;一放屁,也是红薯的酸臭味儿。
我记得,公社大食堂——我们家乡方言,叫大伙——时期,闹饥荒最厉害的时候,红薯也被严格控制数量,一天下来,一个人,大概也就是三四两。其它的,红薯叶,白萝卜叶、胡萝卜叶,柳树叶,洋槐叶,杨树叶,榆树皮……都成了充饥的食物。甚至,剥掉玉米粒的玉米芯子,摘掉棉絮的棉桃壳子,都被粉碎了,打成面,团成团子,在笼屉里蒸蒸,当馍吃。吃那些东西,营养极少,吃得再多,一个个,照样饿得皮包骨头。
在我以前写的一篇散文《趴在小杌子上就“睡”着了》里,我曾经详细描述过我被饿晕的一次经历,这里只做简述。
有一次,我听说大伙上中午要改善生活,蒸包子。所谓蒸包子,就是纯红薯面做皮,红薯叶做馅,加点盐。趁热吃,包子皮有胶性,很黏,粘牙;凉了,梆硬梆硬,难啃。论味道,甜酸之中含有苦头儿。要搁现在,除了个别特别偏好这一口的人,会拿它当养生之宝,大多数人,不说敬而远之吧,最多,吃几口,也会浅尝辄止。可是,在那时候,对整天被饥饿折磨,慌不择食的人来说,确实比今天的山珍海味还有诱惑力。
为了中午多吃一个包子,我不吃早晨饭,节省下饭票,要等中午多买一个包子。不到半上午,饥肠辘辘,饿鬼挤兑之下,我不得不跑到大伙房附近,趴到一堆红薯秧和花生秧垛旁,和好些孩子一起,可劲儿扒挠,找秧子上还挂着的干瘪的小红薯头和瘪花生角吃。偶尔找到干瘪的小红薯头或者瘪花生角,拨拉拨拉土,或者剥掉壳,急忙填嘴里。扒挠来扒挠去,把饭票给扒挠丢了。两顿饭都没吃上,回到家里,就饿晕过去了。好在,夜里,我娘从地里回来了,又喊又拍。我几乎就要远遁天界再也无法回返人间的魂灵,才被我娘唤回来。叫醒我之后,听我迷迷瞪瞪地说了情况,我娘急得直掉泪。赶紧跑到大伙上,借了三个红薯面窝窝头,打了一陶罐子煮红薯的热水。我狼吞虎咽,吞下了那三个红薯面窝窝头,喝下那一罐子红薯水,肚里才充实些,也才有了精气神。
现在想来,我真得感谢红薯,要不是那三个红薯面窝窝头和一陶罐子红薯水,我一定当时就命丧黄泉,哪里还能活到今天?也更不可能悠闲地坐在电脑前,一边听音乐,一边品香茶,一边轻轻松松敲击键盘,敲打着我与红薯的恩恩怨怨。
红薯,真的是我的救世主啊!
三 不过,红薯这东西吃多了,是真伤胃。
到我高中没毕业时,依然天天是红薯窝窝头,红薯面条,红薯干,红薯糊涂,炒红薯渣。再有,就是杂交高粱,那东西,比红薯还难吃,还伤胃。吃到后来,大概是快割麦子的时候,我闻见蒸熟或者煮熟的红薯和杂交高粱面的味道,就反胃,硬着头皮吃下去,马上就泛酸水,食物反流,往上窜,止不住,刚吃进去的东西,又“呕呕”吐出来。呕吐的时候,几乎要把肠胃都要吐出来。我娘在一旁急了,就用巴掌“啪啪”地拍打我的背,还气咻咻地说:“你作狗屎!”
我不想作,也不想当狗屎,但我管不住自己的胃,管不住一个劲儿地呕吐。
我娘打我骂我,也是无奈啊!
不几天,我就饿得全身无力。我娘心疼儿子,没办法,就舍着脸,跑到吃商品粮的邻居家,好说歹说,借来十几斤白面,擀了几顿白面面条。每一顿,连稠的带稀的,我都喝八九海碗,身上才恢复了元气。没等到生产队里分麦子,自留地里的麦子熟了,割下来,打成面粉,我娘赶紧还给了人家。
所以,直到现在,我对红薯的胃觉反应,比我老婆还强烈。不管是烤红薯,还是在粥里切点儿红薯,偶尔,还真想吃,少吃几口,还真觉得香甜。但是,只要吃了,不管多少,经常会烧心反胃,有时候,胃酸泛多了,也和我老婆一样,得赶紧找胃药,压下去。
四
仔细回忆起来,红薯也曾经帮助我家解决过经济困窘呢。
也应该是我还在上高中时期。有一年,收红薯的季节。大队的段会计找到我爹,商量一件事。段会计是大队会计,我爹是小队会计,解放前,俩人都在城里大街上的商铺里经商,个人关系很好。
段会计的老家不在城里,在离城里十几里地的一个乡村里,那里是沙质土壤,盛产红薯,而且,红薯块头大,出淀粉率高。所以,他们村里有些人偷偷在家里加工红薯淀粉;然后,加工成粉条,偷偷地拿到城里集市上卖,赚钱。正因为如此,段会计本人就熟悉加工红薯淀粉和粉条的工艺流程,他老家又有充足的货源。
我爹呢,解放以后,曾经在供销社工作多年,有营销经验;熟人也多,能找人借来钱,解决资金问题。
俩人一拍即合。然后,偷偷在段会计家一间简易棚屋里支了一口大铁锅,安了一台粉碎机,干起来。我和二哥我们俩,还有段会计的两个儿子,四个人,都已经长大成人,有力气,就成了工人。在段会计手把手指点下,我们四个,很快就掌握了简单的加工技术。
首先,挑拣大块红薯,把红薯块洗干净,分切成几小块,然后,倒进粉碎机粉碎。接着,往粉碎好的红薯渣里加进去水,浸泡一段儿时间。第三步,拿一块四方粗白布,把浸泡好的红薯渣包起来,用力挤压,挤压出来的液体,淌进大铁锅里,加上一种酸浆,搅拌均匀,澄一天。第四步,把澄好的红薯淀粉上面的净水舀出来,再把白淀粉上面的一层浑浊的油粉撇干净,然后,装进白布兜里,吊起来,滤水。最后,滤干净了水,把粉坨倒出来,半干时,掰碎,在阳光下晾晒,越晒越干,越晒越白,细腻粉白的红薯淀粉就成了。
加工成粉条,就得先把淀粉熬成糊状。然后,烧一大铁锅热水,水滚开的时候,拿一把大漏勺,将淀粉糊倒在漏勺内,用力捣动,糊状淀粉就成细条状淌进锅里,马上捞出来,再放进冷水锅里冷却,最后,将细长的粉条挂在木条上晾晒,晒干,就成了。
干那活儿,最累的是粉碎工序。粉碎机是脚踏的,得两个人使劲儿蹬,才能正常运转。我们四个年轻人,轮流上去,替换蹬,还累得呼呼直喘气。但是,我们都知道,累一点儿,才能挣钱,穷日子才能略微好转。所以,累并快乐着,劲头十足。
不管是做成白淀粉,还是做成粉条,绝大部分,都由我爹偷偷联系小商贩,批发给他们,一小部分,拿到集市上,在偏僻角落,躲开工商人员,偷偷卖掉。那时候,这活儿,属于“资本主义尾巴”,只要工商人员发现了,不但取缔,还得罚款,因此,不能公开张扬,就像一句电影台词,只能“小偷的干活”,悄悄干。
我们两家偷偷干了两三年,赚了一部分钱,贴补家用,改善了家庭生活。似乎模模糊糊记得,那一年春节前,我娘用分来的钱给我们弟兄俩每人做了一件新棉袄,我们穿在身上,暖烘烘的。簇新的华达呢布做的,样式也是当时很流行的款式,穿出去,在别人面前,也很有面子,心里便喜滋滋的。那两三年,过春节时,吃肉也比过去多,帮我们解了大馋。
五 写到这里,本该结尾,脑瓜里,却突然冒出一幕场景。
一片红薯地里,许多社员,在翻红薯秧。有两个女人,一个六十多岁,一个四十多岁,都是面色白净,而且,文静,有大城市人的气质,在一个个紫酱面色、土里土气的社员群里,显得异常另类。
一般社员翻红薯秧,蹲在地上,时间长了,都嫌蹲得腿疼。就每人手里持一根棍子,弯着腰,将棍子插到红薯秧下面,用力一挑,挑起来,再翻过去,把长了细毛根的地方翻到上面来,让阳光晒干。而她们娘俩,却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像双手捧着一个婴儿一般,捧起一根红薯秧,然后,轻轻放下,再仔细捋好。
年龄大的老妇人,平时,脖子里还挂着一块白色板子,上面写着“恶霸地主小老婆”。只有蹲在地上的时候,才敢摘下来,等到不干活了,赶紧又挂在脖子上。那位中年妇女,一直低着头干活,沉默不语。
她俩是娘俩。解放前,那位老妇人确实是我们县城内东关里一位有名的地主的小老婆,是二姨太。那位中年妇女,是她的女儿,本在北京教书,也不知是教大学还是中小学。老妇人是跟着她女儿一起在北京生活。文革初期,老妇人和她女儿一起,被从北京遣返回家。
据说,那块白牌子是北京的造反派给挂上的。临被遣散回家的时候,造反派警告她们,不许摘牌子!她们就不敢摘,回到故乡,也整天在脖子里挂着。
一开始,她们不理解为什么要翻红薯秧,中年妇女就怯怯地慢声细语地问身旁的社员:“长得这么旺盛的红薯秧,翻了,不就影响它们长了吗?”
那位社员就对她们解释:“不翻,红薯秧子就长细毛根。长了细毛根,红薯秧子长旺了,长疯了,夺取养分,地底下的红薯块就长不大了。”她们俩如梦初醒,慌忙点头,表示理解。
一旁,有个年轻人说:“哼!学校里开批斗会,批判老师是‘麦苗韭菜分不清’的‘臭老九’,她,连为啥翻红薯秧都不知道,可见,也是个‘臭老九’啊!”表示十分的不屑。
不屑归不屑,因为是老街坊,社员们念旧情,倒也没有太为难她们。平时,生产队长总是安排她们娘俩干些诸如给胡萝卜间苗、薅草等力所能及的活儿;其他社员,也力所能及地教她们干农活。譬如,翻红薯时,有一位她们的本家,中年男劳力,一手好庄稼活儿,就一边教她们,一边示范:用力要匀,动作要干净麻利快,一下子挑起红薯秧,不但能很快从土里拽起细根,也不容易断秧。用力不匀,挑得慢,也可能拽断秧子。她们明白了翻红薯秧的道理,又学会了技巧,速度就快些。不过,娘俩依然小心翼翼,像伺候婴儿一样,唯恐翻断了秧子。
翻红薯秧之前,只要下地劳动,她们娘俩总要一人㧟一个篮子。劳动结束了,在地里采一些野菜,装进篮子,带回家吃。想必,她们的生活一定很艰难,需要野菜补充。翻红薯秧子的时候,她们看见别人将翻断的红薯秧子上的叶子捋下来,带回家。那位当女儿的就问:“红薯叶子可以吃吗?”
“可以啊!下面条,蒸着吃,炒着吃,都可以啊!”一个女社员感到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瞪大眼睛,高声回答她。
那以后,凡是翻红薯秧,她们总要捋一些红薯叶,带回家去。那个时候,红薯叶,也成了她们的救命食物。
大概两三年之后,她们又回北京了,再也没有回故乡来过。也不知,后来,在回到北京的日子里,她们娘俩是不是还记着那救命的红薯叶?
红薯啊红薯,说起你,我真是五味杂陈,一言难尽啊!
壹点号轻舟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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