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散文优美佳句摘抄(散文迟子建星期天)
迟子建散文优美佳句摘抄(散文迟子建星期天)“世界上好女人可以找到,好男人可就难寻了。你不知道,男人的心呀,都挺野的。”我想起了,跟韦佳一起去看电影,每当我旁边坐的是个男的,他一定要与我调换位置。如果他的邻座和我的邻座都是男性,不可调和时,他一定要在电影一开始就把我揽在怀里,生怕谁碰我一指头。我曾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神经质,他回答道:哪怕海枯石烂;我爱你天长地久,千年万载共蝉娟。
星期天文丨迟子建
“怎么,胃不好受?”
“有点儿。”我想韦佳若在身边,一定会得胜地打个口哨,哼一曲:
我爱你至死不渝,
哪怕海枯石烂;
我爱你天长地久,
千年万载共蝉娟。
我想起了,跟韦佳一起去看电影,每当我旁边坐的是个男的,他一定要与我调换位置。如果他的邻座和我的邻座都是男性,不可调和时,他一定要在电影一开始就把我揽在怀里,生怕谁碰我一指头。我曾问过他为什么要这样神经质,他回答道:
“世界上好女人可以找到,好男人可就难寻了。你不知道,男人的心呀,都挺野的。”
是吗?我不知道,因为我不是男人。可是现在,我跟一个陌生男人这般近于老相识地交往,韦佳若知道不知会怎样嘲弄呢。但无论如何,我还是感觉到了自由,好象刚刚从寂寞的天上跳下来,蹬碎了围住我不撒手的云彩,有一种接近土地的踏实感。
我跟他一起走了,肩并肩的。在别人看来,也许我们就是一对和谐的恋人。这一刻,我忘掉了韦佳。
我在心里揣摩,他一定是小学文化程度,不然,怎么会买这种画册看呢?他似乎是猜中了我的心思,很莫名其妙地笑了。
人熙熙攘攘的,叫卖声和录音机播放的《阿里巴巴》、《成吉思汗》、《春夜小雨》搅在一块,彼此不相谦让地冲进我的耳膜。有一家音乐茶座吸引了我们。
“想进去吗?“我问。
“可以可以,星期天不就是消遣消遣嘛。“
门票五毛。他掏出一元钱,买来两张,带我进去。五毛钱,包括一碗值五分钱的清茶,以润喉舌。另外的四毛五呢,不过是买来眼福吧,一会儿有京剧清唱,或《红灯记》或《沙家浜》,老旦和青衣的服装扮相不分彼此,令人眼花缭乱;一会儿又有自称严凤英徒弟者大唱特唱《女驸马》;一会儿又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小提琴协奏曲子的录音。真是广采博闻,令人应接不暇。他时时扶颏微笑,我亦然。
茶也吃得淡淡,看也看得淡淡,我们都有些兴味索然了。彼此心照不宣地摇头一笑,几乎是同时站起走出这家音乐茶厅,也是同时在走出之后大大地呼吸了一口户外含有阳光的清爽空气。
“真有趣。“他感慨。
“的确有趣。”我答。
又向前走,有个叫卖袜子的拦住我们:
“你们看看,这袜子质量多好,颜色多好,穿着多舒服,买两双吧,穿袜子是不分男女的。”
我哑然失笑。他摆摆手,表示拒绝。那人悻悻然地掉转身边走连嘟哝:
“这小两口够抠的。”
是中午了,我又感觉到饿,肚子在咕咕叫食。于是又进了一家小店,喝了碗大馇子粥。出来时,觉得天分外地白,鼻尖上也沁了一层细汗。
他提议去看电影,并且掏出了两张票。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甚至都没有问电影的片名,更没有问他为什么事先买了两张票——是另有他约,还是早料到我会同他一起去?
电影院里阴凉凉的,刚坐下不到两分钟,就开演了。我第一次坐在两个男人的中间看电影,所以感觉特别不舒服。一会儿看看左边,一会儿又望望右边,银幕上映些啥,根本没有收进眼底。我想起了韦佳,如果他在身边,会俯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些什么,我呢,也会温顺而默默地听着。
他在大笑着,所有的观众都大笑着。原来,银幕上的妻子有了外遇,正在家里寻欢作乐,丈夫回来了。她把情人按到床底下,若无其事地扑向丈夫,煞有介事地喃喃细语:
“亲爱的,你回来了。”
我却笑不出来。这是件多么令人悲哀的事情。有什么值得笑的呢?韦佳若在,也会笑吗?
我极其失望地走出电影院。他没有跟出来,因为他正笑得前仰后合,所有的观众都笑得不知所措。
我出了影院,直奔汽车站。坐上车,一心想着去见韦佳。
到了一站,上来一位年逾六旬的白发老翁。售票员颇有所指地瞅着我说:
“哪位给这位老人让个座。”
我直视着售票员的眼睛,毫无惧色。我干嘛要让座?说不定这老头是个罪犯,越狱潜逃,**机关正下令通辑他呢。也说不定这老头子是个精神病患者,专好挤车坐着玩。你瞧瞧他吧,哼,还豁着一口漏风的牙贱笑,老不正经!
在许多人责备的眼神中,我下了车。啊,是下午了,春天的下午是恋人说情话的时刻呀。那个在电影院的他,还会想起我吗?
这个下午,我是和韦佳一起度过的。我们一起骑自行车郊游,采了好多好多达子香花。他还给我拍了好多照片,当然都是按照他要求的姿势拍的。我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好闻的气息。我不懂,问韦佳。他说:
“春天才这样好闻。”
于是,我感动了,并且毫不保留地讲了自己一个上午的奇遇,讲了自己如何与一个陌生男子逛市场,听音乐,看电影,尤其讲了自己迫不及待要见到韦佳时的心情:
“我一心只想见你,我没有给那老头子让座,我猜测他是个囚犯。”
我嘻嘻地笑了。韦佳的嘴角抽搐了几下,我不知他是痛苦,还是笑。最后,他郑重其事地吻我一下,一点也不热烈,就象一个大活人向亲人遗体告别时的那种吻,凉嗖嗖的。
郊游结束后,我们一起吃了晚餐,一起跳了一会迪斯科。后来,我们又一起出去看月亮。
“你对老人那么刻薄,连座都不让,我真是看错了你。你将来怎么会好好待我的老父亲呢?我们还是分手吧。”
他这样说,的确是这样说的。他只字未提我与陌生男子的事,他只是怕我将来对他父亲不好,所以……我倒真心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孝子。
星期天的晚上,我们分手了。
我没哭。月光也淡淡如水,而我则又想起音乐茶座中的淡淡清茶,真想再喝它一杯。
哝,下个星期天,我还去
图片来源于网络
迟子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 现担任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主席。著有长篇小说《树下》《晨钟响彻黄昏》《伪满洲国》等;小说集《北极村童话》《白雪的墓园》。散文随笔集《伤怀之美》《我的世界下雪了》《迟子建随笔自选集》。另有《迟子建文集》,出版80多部单行本。1983年开始文学创作。1984年毕业于大兴安岭师范学校。1987年入北京师范大学与鲁迅文学院联办的研究生班学习。1990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1990年毕业后到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工作。迟子建的作品获"鲁迅文学奖""冰心散文奖""茅盾文学奖"等文学奖,部分作品在英、法、日、意等国出版。
↓↓为您推荐↓↓
王雁翔:雪山上的灯光
贾平凹:从棣花到西安
严歌苓:人间极乐之事,都是苦中作乐
人民大会堂77年悬挂的56幅字画(最全版本)
钱穆:我们如何读古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