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妻弃子历史人物(含糊其辞成佳偶)
抛妻弃子历史人物(含糊其辞成佳偶)幸生闻言,胆气顿时豪壮,起身愿到县衙辩白。柿姑于是亲自出来面见官差,以命令的口吻说道:“我家官人在家读书,素来安分守法。今日被仇人报复,横遭盗贼陷害,既蒙知县大人提讯,理当前去辩白。今天我将官人交付与你,劳你好生照拂,大钱十贯,区区不成敬意。。等官人无事回家,一定另有酬谢。如果你妄加肆虐鱼肉百姓,虐待我家官人,朝廷虽远,莫要以为我是女流之辈,就不能披发上告。”起先官差奢望颇高,现在见柿姑容光照人,而且言语刚烈坚决,料想她不是善良懦弱之辈,只得唯唯听命而去。幸生来到衙门,暂时寄身囹圄,知县并不提审。这时幸生遵照妻子的教诲发奋读书,已入县学。柿姑因秋试在即,督促丈夫的学业也越发严格。忽然仆人气喘吁吁来报,有县衙官差持签登门,说主人窝藏大盗,要马上提审候问。幸生闻讯,面色沮丧。柿姑责备道:“你难道真是窝藏大盗的人吗?何故这样怯懦胆小呢!”幸生叹道:“奈何?”柿姑沉声道:“我寻思这必是仇人唆使诬陷
清代,湖北有个女子蒋柿姑,出身书香门第,从小父母身故,由寡居的婶婶抚养长大。她年方及笄,貌美聪慧,凭针线女红帮婶婶赚钱糊口,相依为命。婶婶有个儿子,名叫椒哥,小柿姑三岁,在私塾念书,夜晚回家,柿姑总要细问他白天的功课内容,想藉此学习识字。时间一长,竟能粗通文理,婶婶益发疼爱她。媒人登门议婚,常常高低不相般配。乡里有个某公子,素来好色,偶然得见柿姑的容貌,心花怒放,冒认推说是亲戚,不时前来挑逗。柿姑察觉到他的不良意图,所以避而不见。公子寻思贫穷读书人家的姑娘应当可以利诱,乘婶婶外出,特意华服装扮而往。柿姑见是他,立即关门闭户。
公子摘下金镯子从窗户掷入,对柿姑说道:“卿观此物好不好?”柿姑大怒,将镯子掷还给他,骂道:“你管谁叫卿?谁是你的卿!你认为这是好东西,何不拿去献给你母亲,这还不失为孝子。不然,送给你姐姐或是妹妹。像这样的龌龊之物,休想玷污我的身体!”公子心知她不可侵犯,拾起镯子衔恨而去。婶婶回来,柿姑向她哭诉经过。婶婶的性子最是刚烈,大家无不心怀敬畏,次日一早,她登门声讨公子的罪状,痛切数落,公子躲藏不敢出来,邻里再三劝阻说情才罢。公子羞愤难当,从此销声绝迹。婶婶有个兄弟的儿子,名叫幸生,从小父亲病故,母亲亲自教授念书。十六岁,母亲去世,于是荒废学业。
幸生成人后,意气轩昂,性情狡黠耿直。家中一贫如洗,但是自命清高。曾在路上拾到别人遗落的银子,坐守原地交还失主,闻者大都笑他愚痴。适逢年末,有个同窗朋友在邻翁家里授课教书,邀请幸生居间抄写书卷。邻翁酬谢白银十两,以补作润笔的费用。朋友素与幸生情谊甚笃,又另赠白银十两。幸生制买一套崭新的袍服,显得仪表堂堂,华美出众。新年伊始,到婶婶家拜年。婶婶惊讶道:“几时不见,你何以一朝这般光彩照人?莫非发了横财?”大概湖北人将挖到窖藏银子称作发横财。幸生微笑,随口回应。婶婶更加信以为真,反复询问究竟。幸生无奈道:“何必穷根究底,以后自然知道。”
婶婶会意道:“是了,越保密越能长久昌盛呀。”大概湖北人每当挖到窖藏银子,即便是亲戚朋友也一定秘不肯告,向来有“秘一年,富万千;秘一代,富万载。”的说法,所以婶婶才这样说。夜间,婶婶悄悄告诉柿姑:“幸生大发横财,而且保密不肯相告,这事越秘密越能昌盛,我也不便究问。只是他还年轻,难保不浪费钱财。我看你日渐年长,尚未许配人家,时时深切忧虑。你如肯嫁给他,辅佐他治家营生,一举两得。你意下如何?”柿姑面红不语。婶婶又追问想法,她良久才答道:“如果婶婶打探明白,孩儿无不惟命是从。”婶婶欣喜道:“我已打听清楚,你还有什么多疑的呢。”转天告知幸生,命他请媒人速来订婚。
幸生推辞道:“这是孩儿一辈子的终身大事,我家境素来贫寒,怎敢如此孟浪草率!”婶婶笑道:“你休得狡诈!我意已决。此后一切礼节,仍旧从俭,我绝不苛求你。”幸生迫于婶婶的命令,于是派媒人草草备下聘礼,将柿姑迎娶回家。柿姑来到幸生家,见四壁萧条,别无长物。偶尔叩问幸生是否真的大发横财,幸生只是笑而不言。柿姑叹道:“贫富,命也,我也不埋怨。男儿不读书,终究无长进。夫君果真肯发奋读书,我十指疲倦,用针线活养家糊口,也不至于挨饿受冻,你愿意吗?”幸生笑道:“读书是小生分内之事,有何不愿?只是劳累你的十指,我实在于心不忍。你无须忧虑,小生自有治理营生的办法。”
柿姑因幸生的言语非常飘忽迷离,恼恨道:“若是这样,夫君果真大发横财?对别人保密也就罢了,又何必对妻子秘而不宣呢?幸生笑道:“到时自当相告。”几天后幸生外出,柿姑见屋后有座小院,蓬蒿满径,试着将院内一一锄遍。果然在墙角瞧见瓮口,再往下深挖,瓮内竟然白银累累。柿姑大喜,仍用泥土掩埋。转天,幸生遇急事用钱,打算典卖东西,柿姑笑道:“你就别装腔作势了!明明有钱不用而去典当东西,莫非是疯了吗?”幸生闻之,不觉惊愕。既而问道:“你从何知道我有钱呢?”柿姑笑道:“你保密不肯相告,难道认为我始终不知吗?”于是笑着拿起锄头,牵幸生的衣服来到墙角发掘,瓮口毕露,里面满是白银。
柿姑指着银子责备幸生:“这是什么东西?你还以为我不知道吗?”幸生大喜,于是谎称道:“既然让你知道了,又有何秘密可言?然而放在此处终究不是长策,不如运走藏好为妥。”柿姑笑道:“好吧!”两人趁夜搬运,共计五千多两银子。柿姑说道:“得财但是秘而不用,是守财奴的行径,又有何益呢!”因而渐渐取钱置备产业。不几年,两人坐拥良田广厦,俨然成为本地首富了。起初,某公子被柿姑羞辱,一直怀恨在心,既而听说她嫁给幸生,而且暴发横财,益发羡慕嫉妒。于是贿赂大盗,指认幸生是窝藏的共犯,以图泄愤。
这时幸生遵照妻子的教诲发奋读书,已入县学。柿姑因秋试在即,督促丈夫的学业也越发严格。忽然仆人气喘吁吁来报,有县衙官差持签登门,说主人窝藏大盗,要马上提审候问。幸生闻讯,面色沮丧。柿姑责备道:“你难道真是窝藏大盗的人吗?何故这样怯懦胆小呢!”幸生叹道:“奈何?”柿姑沉声道:“我寻思这必是仇人唆使诬陷,绝非畏惧躲避就可以了事。你只管挺身前往公堂,侃侃辩论,堂官未必真地不分青红皂白。万一他昏聩糊涂,但是谁好谁坏,乡里自有公论。我自当向德高望重的官绅鸣冤叫屈,同上公堂辩白。如果一旦畏惧躲避,反而弄假成真,徒令仇人耻笑啊。”
幸生闻言,胆气顿时豪壮,起身愿到县衙辩白。柿姑于是亲自出来面见官差,以命令的口吻说道:“我家官人在家读书,素来安分守法。今日被仇人报复,横遭盗贼陷害,既蒙知县大人提讯,理当前去辩白。今天我将官人交付与你,劳你好生照拂,大钱十贯,区区不成敬意。。等官人无事回家,一定另有酬谢。如果你妄加肆虐鱼肉百姓,虐待我家官人,朝廷虽远,莫要以为我是女流之辈,就不能披发上告。”起先官差奢望颇高,现在见柿姑容光照人,而且言语刚烈坚决,料想她不是善良懦弱之辈,只得唯唯听命而去。幸生来到衙门,暂时寄身囹圄,知县并不提审。
柿姑不时派人探视,等到第十天,再也不能忍耐。于是折柬遍召德高望重的乡绅,在家设筵摆席。吃完饭后,柿姑在屏风后对大家诉说请求,众人彼此相视,默然不发一语。柿姑心知大家无能为力,不禁浩然长叹,含泪回房,亲自书写状词为夫君辩白冤情。次日一早,差遣仆人奉呈知县。其中有句对联:“将错就错,即便曾参也被诬陷杀人;以讹传讹,难道颜回真有霸占别人的财产?”知县阅过,称叹不已,立即提幸生面讯。而后问道:“有位监生蒋九成是你的同乡,你认识这人吗?”
幸生叩首答道:“蒋监生即是学生的岳父。”知县改容起身道:“他原本是我的老师。那你妻子便是蒋监生之女,无怪乎她言辞得体啊。”于是将柿姑拟写的状纸交给幸生阅览,即日放他出狱。知县某公,本是长白山人,父亲任职都统。柿姑的父亲年轻时以生员的身份纳粟国子监,应试京师,都统请他给儿子授课,就是这位知县某公,如今由县丞升为知县了。柿姑在襁褓中失去父亲,九岁失去母亲,儿时仿佛听母亲说过“你父亲曾在京授徒”,但并不知道就是某公。
幸生回家转述某公之言,柿姑大喜,叮嘱夫君整衣前去拜谢。某公对师生之谊最是眷念,转天屈驾回拜,并恳请和柿姑见一面,详细询问老师的身后之事。闻柿姑孤身一人,没有兄弟姐妹,不胜叹息,一并馈赠锦缎笔砚等物。临行前,柿姑致谢而且请求道:“寒门幸赖您的蒙荫庇护,这才幸免倾家荡产之祸。寻思平日与大盗无冤无仇,这必是有人从中指使。还请您究问明白,我们不胜荣幸!”某公颔首笑着答应。
回到县衙,某公果然提审盗贼,从严讯问。大盗最初不肯吐露实情,略加拷问之后,这才供称是某公子唆使所为。某公大怒,飞签拘押究问。公子十分恐惧,亲自到幸生家谢罪,乞求代为说情,愿用千两白银作为赠礼。幸生推辞道:“窝藏大盗,罪名不轻,诬告者应当反坐,还有何话可说!”公子更加恐惧,渐渐增加到三千两银子。幸生入内和妻子商议,柿姑笑道:“破费他悭吝的钱袋,以助夫君的求学费用,也算是惩罚得当了,禀报知县大人,他一定无所不允。而且冤家宜解不宜结,对于心怀怨恨的人,应该以德报之,善莫大焉。而小人多有反复,必先让他亏钱,而后再为他说情,这才是万全之策啊。”幸生颔首称妙,出来告知某公子,公子大喜称谢。
当日,某公子果然运来三千两银子献给幸生。幸生拜谒某公,说明实情。某公欣然答应:“我正为你筹措求学之资,而苦无良策,若是这样就太好了。”某公子幸免衙门追究,深深感戴幸生的恩德,尽释前嫌。从此,某公常召幸生到官署谈论文章,夫人也时时和柿姑来往。某公曾问柿姑:“贤妹,以前你写的对联中说颜回也霸占别人的财产,这个典故出自何处?”柿姑掩口笑道:“小妹才疏学浅,因为‘曾参杀人’没有下对,因想起《聊斋志异》记载有原壤控告颜回一事,姑且信手拈来,聊以搪塞。原属一时情急写就,既然用捡来的故事,便想将‘霸产’改为‘盗食’二字,只因状纸已经写好,懒得再涂鸦改过,果然让您这个大方家笑话了。”
某公赞道:“《聊斋志异》虽是小说,将来一定流传百世,足见贤妹无书不读。霸产二字比起盗食更为新鲜,即便不改又有何妨!”柿姑内心铭感婶婶的教养之恩,迎接婶婶母子一起居住。后来幸生考取进士,担任六部司官;椒哥考中举人,任职内阁中书;某公由知县被举荐提拔为湖北巡抚。两家因世交情谊,常常往来照应,休戚相关。
里乘子点评:幸生在原地坐等失主,归还遗落的银子;柿姑掷还无赖的金镯子,一个耿介,一个贞烈,的确天生佳偶。横财一定要等柿姑挖掘发现,上天赏给幸生的耿介,实则是赏给柿姑的贞烈啊。有人说婶婶被幸生所蒙骗,不知幸生最初本无愚弄婶婶之心,而婶婶忽然自己胡思乱想,这才急迫成就一对夫妻,大概是上天使然,并非幸生蒙骗所致。观幸生被婶婶再三逼问,只是含糊其辞,不辨是非,由此足见他的狡黠,本就不足为怪;只是目睹柿姑挖出白银,还谎称不肯实言,这份狡黠已近乎于狡诈了,我认为并无可取之处。
像柿姑这样天生性情英烈爽直,观她斥责某公子和耳提面命官差之言,何等的光明磊落!而破费公子悭吝的钱财以资助夫君求学费用,以德报怨,立论尤为恰当,真不是寻常男子所能企及的啊!所谓“健妇持门户,终胜一丈夫”,难道不是这样吗?得妻如此,即便没有挖到横财,我认为他们的家业也必定昌盛。那位公子觊觎柿姑,到头来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赔钱免罪,犹属幸事。祸害人反而让人得到福报,含沙射影,徒费心计,纨绔少年,理当以此为鉴。知县某公,眷恋不忘师恩,存心厚道。他刚好来到这个地方担任知县,料想亦是老天爷给他预留位置吧?不然,为何如此巧妙呢?柿姑父亲的姓名因知县之口得以传扬,幸生的姓名,我倒是给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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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自《兰苕馆外史》中【蒋柿姑】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