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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版神雕侠侣第一百零七回(旧版神雕侠侣第九十四回)

旧版神雕侠侣第一百零七回(旧版神雕侠侣第九十四回)史伯威道:“咱们正是姓史。阁下是谁?”随即道:“啊,恕我眼拙,阁下想必是神鵰侠了?”西山一窟鬼在群兽围攻之下,人人性命在呼吸之间,斗然间听到杨过说话,又多了一个强敌,心下均想:“罢了,罢了,连最后一丝逃生之望,也已断绝。”只听杨过朗声又道:“这几位是万兽山庄的史氏贤昆仲么?各位住手,听我一言。”笑脸鬼给五条恶狼缠住了,腾不出手来掷帽,那豺狼又是极贪极狠之物,口中一咬到血,虽见笑脸鬼头上有了皮帽,却不肯就此拾却美食。笑脸鬼大声咒骂,脸上可仍是带着笑意。猛听到头顶一声清啸,一人朗声说道:“西山一窟鬼不守信约,累我空等半晚,却原来在这里和群兽胡闹!”郭襄一听大喜,心道:“神雕侠到了!”一抬头,只见一株大树的横干上坐着一人,他身边蹲着一头硕大无朋却又丑陋不堪的巨鵰。这人身穿雪白长袍,右袖束在腰带之中,果是断了一臂,再看那人相貌时,不由得机伶伶打个冷战,只见他脸色焦黄,木僵枯槁,那里是个活人?其实是

旧版神雕侠侣第一百零七回(旧版神雕侠侣第九十四回)(1)

史伯威又是一声大喝,群兽齐声怒吼,西山一窟鬼虽然人人都见过不少阵仗,但当此情景,却也不由得不胆战心惊。群兽吼声未绝,已是一齐扑上,向西山一窟鬼身上咬去。郭襄“啊”的一声呼叫,脸色惨白。史叔刚登时醒悟,伸手推开一头扑向郭襄的猛虎,除下自己头上的皮帽,戴在郭襄的秀发之上。群兽久经训练,一见她戴上皮帽,不再向她扑咬,转头攻击十鬼。猛虎、豺狼、金钱豹、狮子、人猿、黑熊……各种恶兽对十鬼或抓或咬,西山十鬼虽然也奋力杀毙七八头恶兽,但一来史氏五兄弟从旁牵制,二来猛兽实在太多,片刻之间,十鬼人人身上受伤,衣衫碎裂,鲜血淋漓,眼见立时便要命丧当地,无一能逃出群兽的爪牙。

郭襄见三头雄狮向大头鬼一人围攻,他手中的八角巨锤已掉在地下,右臂被一头雄狮咬住不放,全仗左手运掌成风,勉强支撑,抵挡着另外两头雄狮。郭襄想起是他带自己出来,见他如此狼狈,心中不忍,当下不加思索,除下皮帽,扬手挥出,安在他的头上,头大帽小,形相极好笑,而且摇摇欲坠,戴不安稳。但史氏兄弟操练群兽之时,头上均戴这种特制的皮帽,畜生究属无知,那里分得清友敌,一见大头鬼头上安了皮帽,登时转身走开。这边厢四头花豹却已将郭襄围住。

这时史叔刚正在抢夺长须鬼手中的钢杖,免得他伤兽太多,听得郭襄呼叫,回头一看,不禁一惊,只因相距甚远,不及过去解救。但说也奇怪,四头豹子竟不向郭襄抓咬,绕着她边嗅边走,挨挨擦擦,情状居然十分亲热。郭襄吓得呆了,见四头花豹实无恶意,一怔之下,想起母亲和姊姊均曾说过,自己幼时吃母豹乳汁长大,看来这四头花豹嗅到自己身上体气有异,因而引为同类。她又惊又喜,俯身抱着两头豹子的头颈,另外两头花豹便伸舌头舐她的手臂和脸颊。郭襄只觉一阵酸痒,格格笑了出来,史氏兄弟驯兽以来,从未见过如此情景,无不诧异。

大头鬼虽因皮帽而暂得免祸,但见兄弟姊妹九人个个难逃困厄,怎肯一人独生?他西山一窟鬼虽非正人君子,平时所作所为也是旁门左道的居多,但相互义气深重,当下抓起皮帽,向红衣红裙的悄鬼掷去,叫道:“九妹,你快逃命吧。”那悄鬼接住皮帽,掷给了长须鬼,叫道:“大哥,你先出去,他日设法给咱们报仇便是。”长须鬼却将皮帽抛给笑脸鬼,说道:“十弟,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大哥活不到这么久了。”他十人竟是谁也不肯要这件救命之物。

笑脸鬼给五条恶狼缠住了,腾不出手来掷帽,那豺狼又是极贪极狠之物,口中一咬到血,虽见笑脸鬼头上有了皮帽,却不肯就此拾却美食。笑脸鬼大声咒骂,脸上可仍是带着笑意。猛听到头顶一声清啸,一人朗声说道:“西山一窟鬼不守信约,累我空等半晚,却原来在这里和群兽胡闹!”郭襄一听大喜,心道:“神雕侠到了!”一抬头,只见一株大树的横干上坐着一人,他身边蹲着一头硕大无朋却又丑陋不堪的巨鵰。这人身穿雪白长袍,右袖束在腰带之中,果是断了一臂,再看那人相貌时,不由得机伶伶打个冷战,只见他脸色焦黄,木僵枯槁,那里是个活人?其实是一个僵尸。西山一窟鬼中尽有相貌狞恶之人,但决无一人如他这般难看。郭襄未见他之时,小姑娘的心中,将他想象得风流儒雅、英俊潇洒,此时一见,不禁大失所望,心道:“世人竟有如此相貌奇丑之人!”忍不住再向他望了一眼,却见他一双眸子精光四射,英气逼人。

那如电闪般的眼光扫过她脸时略一停留,似乎微感奇怪。郭襄心口一阵发热,不由自主的晕生双颊,低下头来,隐隐约约的觉得,这神鵰侠倒也不怎么丑怪了。

眼前之人,正是杨过。十六年来,他苦候与小龙女重会之约,漫游四方,行侠仗义,因一直和神鵰为侣,闯下了一个“神鵰侠”的名头。他自思少年风流孽缘太多,公孙绿萼为己丧命,程英和陆无双郁郁终身,如果自己容貌丑陋,自不致有这许多罪过,因此经常戴着黄药师所制的那张人皮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这晚与西山一窟鬼约斗倒马坪,对方过期不至,于是一路寻来。

西山一窟鬼在群兽围攻之下,人人性命在呼吸之间,斗然间听到杨过说话,又多了一个强敌,心下均想:“罢了,罢了,连最后一丝逃生之望,也已断绝。”只听杨过朗声又道:“这几位是万兽山庄的史氏贤昆仲么?各位住手,听我一言。”

史伯威道:“咱们正是姓史。阁下是谁?”随即道:“啊,恕我眼拙,阁下想必是神鵰侠了?”

杨过道:“不敢,正是在下。快喝住这些虎狼狮豹吧,迟得片刻,假鬼只怕要变真鬼。”史伯威道:“待假鬼人人成了真鬼,再与阁下叙话。”杨过皱眉道:“西山一窟鬼和在下有约在先,你叫恶兽将他们咬死了,我跟谁说话去?”

史伯威听他言语渐渐无礼,嘿嘿一声冷笑,反而驱喝群兽加紧上前攻击。杨过喝道:“你既知我是神鵰侠,怎地对我的说话不加理睬?”史伯威笑道:“神鵰侠便怎样?你有本事,便自行把我的兽儿喝住吧!”

杨过说道:“鵰兄,好!咱们下去!”右手袖子一挥,一人一鵰,从树干上翩然而下。群兽不待人鵰落地,已四下里吼叫着纷纷扑上。那神鵰双翅展开,左右拂,发出一股猛烈无比的罡风,豺狼等身躯较小的恶兽被疾风一卷,站不住脚,踉踉跄跄的跌个觔斗,它左翅跟着一拍,正中一头金钱豹子的脑门,立时头骨碎裂而毙。群兽见它如此威猛,谁也不敢上前,都是远远蹲着,呜呜发威。

史伯威大怒,纵身向杨过扑来,手成虎爪之形,抓向他的胸口。杨过右肩微幌,袖子从上而下,噗的一声,击在他双腕之上。史伯威但觉手腕剧痛,有如刀削,禁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史叔刚缓步上前,伸掌平平推出。杨过叫道:“好功夫!”左掌伸出相抵,微微一笑,用了三成掌力。要知他十余年在海潮狂涛之中练功,掌力若是用足了,别说是血肉之躯,纵然是大树厚墙,也是一掌而摧。但史叔刚曾得异人传功,内力竟亦不同凡俗,身子一幌,竟不后退。杨过道:“小心了!”掌力一催,史叔刚眼前一黑,知道性命不保,忽听得杨过说道:“啊,你身上有病!”身前一股排山倒海而至的巨力,瞬时间消于无影无踪。史叔刚死里逃生,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史伯威、仲猛、季强、孟捷四兄弟见他怔怔的站在当地,只道他已受重伤,急怒交攻,一齐扑向杨过。但见他身子一挫,正好一头猛虎又从侧面窜上,杨过一伸手,抓住猛虎头颈,将这畜生当作一件活兵刃般,挡开史仲猛的银管和史季强的铜杵,四只虎爪却抓向史伯威和史孟捷的头脸胸口。杨过十余年前使那玄铁重剑之时,兵刃已有七十余斤,这头猛虎躯干虽巨,也不过百余斤重,他提在手中,轻飘飘的浑若无物。猛虎头颈被抓,惊怒交集,那里认得出主人,张牙舞爪,向伯威和孟捷兄弟又抓又咬。

伯威、孟捷两人平时虽与猛兽为伍,这时却也闹了个手忙脚乱。郭襄在旁拍手笑道:“神鵰侠,好手脚,史家兄弟服了吧?”杨过向她瞧一眼,心道:“这个小姑娘是什么路道?她既与花豹为友,却又出言嘲笑史氏兄弟?”

史叔刚吐纳两下,气息顺畅,知道未受内伤,这位神鵰侠手下留情,刚才实是饶了自己性命,心想:“若凭真实功夫,咱们五兄弟齐上也不是他的对手。”眼见二哥和四弟兀自挺着兵刃,俟隙向杨过进击,忙叫道:“兄长、弟弟,赶快住手,咱们可不能不知好歹。”管见子史仲孟一听,立时撤回递出去的银管,那大力神史季强却是个莽撞之徒,心想:“什么叫做不知好歹?先吃我一杵再说。”双手执杵,呼的一声,往杨过头顶直压下去,这一招他作“巨象开山”,学的是巨象用长鼻击物的姿势。他那铜杵铸成象鼻之形,前细后粗,微微弯曲,阳刚之中也带阴柔之力,这一击无疑有千斤之重。

杨过更不闪避,掷开猛虎,左掌一翻,已将象鼻杵前端抓住,笑道:“咱们较量较量,是谁力大?”史季强用力下压,但象鼻杵停在杨过头顶,竟连分毫也压不下去。史叔刚叫道:“三弟,不得无礼!”史季强向里一夺,待要收回铜杵,但杵端被杨过抓住了,竟如被生铁铸住了一般。史季强连运三次劲,始终夺不回来。杨过发觉他回夺之力大得异常,心想:“我若不一显神功,这个一身蛮力的莽夫终是不服。”突然左手往上一拗。这一拗之力,集于铜杵中部,运劲既巧且猛,按理史季强非脱手不可,那知竟被他牢牢抓住,只是一条和象鼻一般粗大的铜杵,却弯成曲尺之形。杨过喝一声:“好!”随着向下一拗,铜杵从另一边弯了上去,拍的一声断成两截。史季强被震得双手虎口都破裂寸许,鲜血长流。但这大汉竟有一股狠劲,仍是死命抓铜杵不放。

杨过哈哈一笑,顺手一掷,半截铜杵笔直插下,没入雪地之中,剎时不见了影踪。地下积雪不到一尺,那断杵却有三尺来长,却给他一插灭迹,这股神功实是骇人。他游目四顾,见史季刚史孟捷等正在喝止虎豹,只是群兽野性一发作,又见了人血,实不易一一喝止。杨过向郭襄打个手势,叫她用手指塞住双耳。郭襄不明其意,但依言按耳,只见他纵口一呼,一声龙吟般的啸声直入天际。郭襄虽是塞住了耳朵,仍是震得她心旌摇摇,如痴如醉,脚步站立不稳。幸好她自幼便修习父亲所授的玄门正宗内功,因此武功虽然尚浅,内功的根基却扎得甚是坚实,远远胜于一般武林中的好手,听了杨过这么一啸,总算没有摔倒。

那啸声悠悠不绝,只听得人人变色,群兽一一摔倒在地,接着西山十鬼、史氏兄弟尽皆跌倒,只有十余头大象史叔刚和郭襄两人勉强直立。那神鵰昂首环顾,甚有傲色。杨过心想这病夫内力不浅,我若再催啸声,硬生生将他摔倒,只怕他要受剧烈内伤,当下长袖一挥住口停啸。过了片刻,众人和群兽才一一站起,豺狼等小兽中,竟有被他啸声震晕不醒的,雪地中遍地都是群兽吓出来的兽屎兽尿。群兽不等史氏兄弟呼喝,一齐夹着尾巴逃入树林之中,连回头瞧一眼也都不敢。

史氏兄弟和西山一窟鬼生平那里见过这等威势?呆呆站着,竟不知说什么好。杨过道:“史氏昆仲请恕无礼,只因在下和西山一窟鬼有约,迫得阻住双方动手。待在下这回事了结之后,你们再分高下,在下谁也不帮,袖手观斗。”转头向煞神鬼道:“怎么样?你们要一个个的跟我车轮战呢还是十个儿一齐上?”

煞神鬼给他啸声一震之下,虽然翻身站起,心魂未定,一时答不出话来。长须鬼一揖至地,恭恭敬敬的说道:“神鵰大侠,你老人家的武功跟咱们天差地远,西山一窟鬼如何敢跟你动手?咱们性命都是你老人家救的,你此后有何差遣,咱们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无不遵从。你要叫咱兄弟退出山西,咱们立时便走,决不有片刻停留。”杨过见了他的神情,心中早在怀疑,这时听了他说话,问道:“尊驾可是姓樊,大号叫作一翁么?”

原来这长须鬼正是绝情谷中公孙止的首徒樊一翁,他自蒙杨过饶了一命后,僻地隐居,十年后重入江湖,仗着一身卓绝的武功,成为西山一窟鬼之首。他和杨过相见之时,杨过尚未断臂,而这时戴了人皮面具,自更认他不出,于是躬身答道:“小人正是樊一翁,听从神鵰大侠吩咐。”

杨过微微一笑,举手道:“不敢!各位既愿听从在下之言,那也不用出山西境界。煞神鬼,你放你那四个妾回家去吧!”煞神鬼道:“是!”顿了一顿,道:“这四个贱人若是不走,用大棍子轰她们出去。”杨过一怔,想起当日煞神鬼妻妾跪地为他求情的神色,倒似对他真有情义,倘若她们愿意跟他,而他反而硬轰四妾出门,只怕反而伤了她们之心,于是笑道:“那也不用。她们倘若愿走,你不得强留,如果愿意跟你,唉,那有什么法子?你说要娶四个妾侍,这话当真?”煞神鬼道:“为了小妾之事,累得神鵰大侠费心,又险险害了各位兄弟姊妹的性命,小人便有这胆子,我大哥也不容许我。”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

杨过道:“好啦,我的事已经了结,你们双方动手便是。”说着和神鵰退在一旁,负手背后,只待史氏兄弟和西山十鬼再斗。

樊一翁叉手上前,向史伯威道:“西山十鬼擅闯宝庄,落得个个遍体鳞伤,今日暂且别过,但不知宝庄要在山西安业呢?还是回凉州去?咱们好上门拜访啊。”史伯威听他言语之中,意思是要登门寻仇,昂然道:“咱兄弟在凉州恭候大驾。倘若我三弟竟然……竟然因此不治,不用各位驾临凉州,咱四兄弟自会上门候教。”樊一翁一怔,说道:“史三哥本就有病,这事跟咱们有何干系,倒要请教。”史伯威怒气上冲,满脸通红,喝道:“我三弟……”史叔刚一声长叹,说道:“大哥,这事不用再提了。西山一窟鬼也是无心之失,小弟命该如此,不必多结无谓的怨家。”史伯威强忍怒气,道:“好!”向樊一翁一抱拳,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转头问杨过道:“神鵰大侠,咱兄弟栽在你的手里,佩服佩服。咱兄弟再练二十年武功,也不是你的对手,这梁子是不盼望报的了。咱们也不敢再见你面,你到那里,咱们先行退避便是。”杨过笑道:“史大哥言重了。”

史伯威道:“走吧!”走到史叔刚身边,伸手扶住他的胳臂,转身便行。樊一翁听他言语之中,有许多不解之处,忙道:“史大哥请留步。史三哥说咱们是无心之失,除了咱兄弟擅闯宝庄之外,是否此外尚有冒犯之处?倘若真是咱们的不是,西山一窟鬼杀头尚且不惧,何惧向贤昆仲磕头赔礼?”史伯威适才见他们在群兽围攻之下,互掷皮帽,的确个个是不怕死的硬汉,倒也是非分明,凄然道:“你们惊走了九尾灵狐,使我三弟的内伤无法医治,纵然磕一千个头、一万个头,又有何用?”樊一翁吃了一惊,想起史氏兄弟率领兽群追逐那只狐狸,想不到这只小畜生,竟有这等重大的关系?

那煞神鬼道:“这只小狐狸有什么用?嗯,既与史三哥贵体有关,大伙儿合力追捕便是,谅那小小一只狐狸,何足道哉?”史季强大声道:“什么何足道哉?你若是捉得住这九尾灵狐,我史老四给你磕一百个响头。啊哈!便是磕一千个头,我也心甘情愿。”樊一翁心想:“史氏兄弟善于驯兽,当今之世,再无胜得他们的了。他们既说得如此艰难,旁人还有什么指望?”想到这里,不自禁的向杨过瞧了一眼。

郭襄忍不住插口道:“你们说来说去,怎地不求求神鵰侠?”管见子史仲猛心中一动,他是史氏兄弟中最富智计之人,寻思:“这位神鵰侠武功深不可测,说不定他有法子。”当下说道:“小姑娘你知道什么?除非是大罗金仙下凡,否则还有谁能捕得那头九尾灵狐?”杨过微微一笑,明知他是出言相激,却不接口。郭襄道:“这九尾灵狐到底有什么希奇,你倒说来听听。”史仲猛叹了口气道:“前年岁尾,我三弟在凉州打抱不平,和人动手,对方使用诡计,我三弟一个不慎,身受重伤……”郭襄奇道:“这位史三叔武功好得很啊,是谁这等厉害?能伤得了他?”史叔刚道:“姑娘谬赞,在下这点点本领,实如荧光之火。姑娘这般说法,岂不让神鵰大侠笑掉了牙齿?”郭襄向杨过一瞥,道:“他!他自然不同。我说是旁人啊。”史仲猛道:“打伤我三弟的,是一个蒙古王子,名叫霍都?听说是蒙古护国国师金轮法王的弟子。”杨过微微颔首,心道:“原来是他,怪不得有此功夫。”

郭襄向杨过道:“神鵰侠,请你去把这蒙古王子痛打一顿,替史三叔报了这仇吧!”史仲猛道:“这个却是不敢惊动神鵰侠的大驾,只须我三弟的伤痊愈了,再去寻他,当可找回这个场子。只是咱兄弟们所练的内功另成一派,受了这内伤之后甚是难治,须饮九尾灵狐之血,方能治得。”郭襄和西山一窟鬼都道:“啊,原来如此。”史仲猛道:“那九尾灵狐是百兽中极罕见、极灵异之物,咱兄弟足足寻访了一年有余,才在晋南发现了灵狐的踪迹。这头灵狐藏身之处也真是奇怪,是在此西北三十余里的一个大泥沼中……”煞神鬼奇道:“大泥沼?是黑龙潭么?”史仲猛道:“正是。各位久在晋南,自然知道这黑龙潭方圆数里之内,全是污泥,人兽无法容身,咱们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它引到这树林之中。”

煞神鬼恍然大悟,道:“啊!怪不得贤昆仲不许咱们进入林中。”史仲猛道:“是啊。要知那九尾灵狐奔跑迅捷无伦,稍纵即逝,各位适才都是亲眼得见的。咱们率领兽群,在林中围得密不通风,眼见那灵狐便可成擒,不意各位在林中放起火来。野兽受惊乱窜,恰那灵狐逃了出去。说来惭愧,咱们虽尽全力,终于追捕不得。那灵狐这一逃回巢穴,再要捕它可就千难万难了。可是我三弟的内伤日重一日,势难拖延,咱兄弟忧心如焚,以致行事莽撞,还请各位担代。”说着抱拳唱喏,眼睛却望着杨过。

樊一翁道:“此事须让咱们西山十鬼告罪才是。但不知贤昆仲先前如何诱那灵狐出来?此时何以不能重施故法?”史仲猛道:“狐性多疑,极难令它上当,而这灵狐尤其狡狯无比。咱们用了一千多只雄鸡,每隔数丈熏烤一只,将烤鸡的香味送入黑龙潭中,再让它今天吃一只,明天吃一只,一直食了两个月有余,防备之心渐减,这才慢慢引到这森林之中。这一回它受了大惊吓,便是再隔百年,也不会再上当了。”樊一翁点点头道:“确是如此。但若咱们直入黑龙潭捕捉,那又如何?”

史仲猛道:“这黑龙潭数里内全是十余丈深的污泥,纵有再高的轻功,也是难以立足,不论船只、皮筏、还是木排,都是不能驶入。那九尾灵狐身小体轻,脚掌既厚,奔跑又速,因此能在污泥上面滑过。”郭襄突然想起自己家中豢养的双鵰,她姊弟三人常自骑鵰凌空为戏,这神鵰的躯体比之她家的双鵰大逾一倍,只怕两个人也载得起,于是说道:“神鵰侠,只要你肯赐予援手,便有法子。”杨过微笑道:“史氏昆仲是降虎伏狮的大行家,尚且束手,区区纵愿尽力,复有何用?”史仲猛听他口气,竟是肯出手相助,这是他兄弟生死的关头,再也顾不得旁的,双膝一曲,便在雪地中跪下,向着杨过拜了下去,说道:“神鵰大侠,舍弟命在旦夕,还望大侠垂怜。”

杨过闪电般的眼光在郭襄脸上一转,说道:“你说我有法子,倒要听听小妹妹的高见。”郭襄道:“你骑在大鵰身上,不就能飞入黑龙潭了?”杨过哈哈大笑,道:“我这位鵰兄和普通飞禽不同,它身子太重,从小便不会飞的。它的铁翅一扫能毙虎豹,便是不能飞翔。”这时史氏兄弟中,除史叔刚外,其余四人均已跪在地下,杨过伸手扶起,沉声道:“说不得,小弟且去出力一试,若是不成,诸位莫怪。”史氏兄弟大喜,心想这位大侠名满天下,自是一诺千金,倘若他亦无法,那也是命该如此了。史伯威又拜了几拜,道:“如此便请大侠和西山诸位大哥同到敝庄休憩,从长计议。”樊一翁道:“此事祸端因咱兄弟而起,自当听由差遣。”史伯威道:“不敢。大伙儿不打不成相识,各位若不嫌弃,便请交了咱兄弟这几个朋友。”西山一窟鬼和史氏兄弟适才过招动手,均知对方了得,双方本无仇怨,只不过一时言语失和,当下各自客气了几句,相互结纳起来。

杨过却道:“兄弟这便上黑龙潭去一趟,不论成与不成,再来宝庄拜候。”西山一窟鬼和史氏兄弟听他没叫旁人同去,素闻他行事独来独往,虽有出力之心,却是不敢自荐。杨过向众人一抱拳,转身向北便行。

郭襄心想:“我此来是要见神鵰侠,现下是已经见到了他。虽然此人相貌丑陋,但武功惊人,扶危济困,急人之急,果然当得起‘大侠’两字,我此行可算不虚。”但一想到神鵰侠不知如何去捕捉九尾灵狐,她是少年人性情,好奇之心,油然而生,不知不觉的缓步跟在杨过后面。大头鬼待要叫她,转念一想:“她一意要见神鵰侠,必是有何言语要跟他说。”史氏兄弟不知郭襄的来历,更是不便多说什么。

郭襄随在杨过之后,相隔约莫十丈,一心只想瞧一瞧他如何去捉灵狐,只见杨过渐行渐快,那神鵰和他并肩而行,迈开大步,竟是疾逾奔马,顷刻之间,郭襄已落在杨过之后二十来丈,遥遥望见他大袖飘飘,似乎在雪地中徐行缓步,可是和他相距却越来越远。郭襄屡展开家传轻功,出力追赶,但不到一盏茶时分,杨过和神鵰的背影已缩成两个黑点。郭襄焦急起来,叫道:“喂,你等我一等啊!”就这么胸口气息一岔,脚下一绊,一交摔在雪地之中。她又羞又急,不禁哭了起来。

忽听得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为什么哭?是谁欺侮你了?”郭襄抬头一看,竟是杨过,不知他如何能这般迅速的回来。她既惊且喜,立时又觉不好意思,将头一低,掏手帕拭抹眼泪。那知适才奔得急了,手帕竟是掉了。杨过从衣袖中取出一块手帕,拈在拇指和食指之间,笑道:“你是找这个么?”郭襄一看,正是自己那块角上绣着一朵小花的手帕,突然说道:“是了,便是你欺侮我啊。”

杨过奇道:“我怎地欺侮你了?”郭襄道:“你抢了我的手帕去,不是欺侮我么?”杨过笑道:“你自己掉在地上,我好心给你拾了起来,怎说是抢你?”郭襄道:“我跟在你后面,我的手帕便是掉了,你又怎能拾到?明明是你抢我的。”其实郭襄跟随身后,杨过早就知晓,故意加快脚步,试试她的轻功,觉得这个小姑娘年纪虽幼,武功却出自名家所授,一发觉她在雪地摔倒,生怕她跌伤,急忙赶回,见她身后数丈之处掉了一块手帕,当即给她拾起,只是他行动奇速,倏去倏回,虽然在前能拾到她的手帕,不免违乎常理了。

杨过微笑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尊师是谁?为什么跟着我?”郭襄道:“你尊姓大名?你先跟我说,我才跟你说。”杨过这十余年来连真面目也不肯示人,自是不愿对一个陌生的姑娘说出自己姓名,道:“你这位姑娘好生奇怪,既不肯说,那也罢了。手帕奉还。”说着轻轻一扬,那块手帕四角展开,铺平往空中,稳稳的飞到郭襄身前,郭襄大感有趣,伸手接住,说道:“神鵰侠,这是什么功夫?你教我好不好?”杨过见她一派天真烂漫,对自己狰狞可怖之极的面目竟是丝毫不感惧意,心想:“我且吓她一吓。”突然厉声道:“你好大胆,为什么不怕我?我要害你了。”说着走上一步,举手欲击。郭襄一惊,但随即格的一笑,道:“我才不怕呢。你真的要害我,自己还会说的么?神鵰大侠义薄云天,岂能害我一个小小女子?”

纵是恬退清高之人,纵是山林隐逸之士,听到有人真诚赞扬自己,也决无不喜之理,杨过虽然不贪受旁人谄谀,但听郭襄说得言辞恳挚,似乎确是衷心钦佩自己,不禁微笑道:“你素不识我,怎知我不会害人?”郭襄道:“我虽不识你,昨晚在风陵渡却听到许多人传你的事迹。我心中说:这样一位英雄人物,定要见见,因此便跟着大头鬼来见你了。”杨过摇头道:“我算是什么英雄?你见了之后,定是觉得见面不如闻名。”郭襄道:“不,不!你不算英雄,有谁还能算是英雄?”她这话一出口,随即觉得没提到父亲,大是不该,忙道:“当然,除了你之外,世上也还有几位大英雄大豪杰,但你也是其中之一。”

杨过心想:“你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儿,能知道几个当世的人物?”微笑说道:“你说那几位是大英雄大豪杰?”郭襄听他言语中显有瞧不起自己的意思,心念一转,道:“我说出来,倘若说得对,你便带我去捉那九尾灵狐好不好?”杨过道:“好,请你说几位听听。”

郭襄道:“好!有一位英雄,镇守襄阳,奋不顾身,力抗蒙古,保境安民。这算不算是大英雄?”杨过大拇指一翘,道:“对!郭靖郭大侠,算得是大英雄。”郭襄道:“还有一位女英雄,辅佐夫君,助守襄阳,料敌如神,智计无双,这算不算是大英雄?”杨过道:“你说的是郭夫人黄蓉?嗯,也可算是一位英雄。”郭襄道:“还有一位老英雄,五行奇术,鬼神莫测,文才武学,罕有其匹,这算不算是大英雄?”杨过道:“这是桃花岛主黄药师,那是武林前辈,我素来敬仰。”郭襄道:“又有一位,率领丐帮,锄奸杀敌,为国为民,辛苦劳碌,他算不算是大英雄?”杨过道:“你说的是鲁有脚鲁帮主?此人武功并不怎么,也说不上有什么大作为,但瞧在‘为国为民,锄奸杀敌’八个字上,算他是一号人物。”郭襄道:“他自己是这样的了不起,眼界自是极高,我再说下去,只怕他要说不对了。何况,除了爸爸、妈妈、外公、鲁大伯,我也想不出还有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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