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的悲凉(流民图哀民生之多艰)
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的悲凉(流民图哀民生之多艰)明 周臣 《流民图》其实就流民图这一题材而言,这样的画面构成注定使之只能成为一个毫不起眼的配角,在蔚为大观的画史上“白日不到处”独自寂寞而倔强地存在着。及至明清时期,流民图这一题材开始呈现出朝野分流的价值属性,延续此前劝谏价值的如明代杨东明的《饥民图说》采用了图文并茂的方式,将万历年间黄河故道豫东一带水患造成了人间炼狱的情景直呈朝廷,这册《饥民图说》一图一文,共分十四幅图文:水淹禾稼、河冲房屋、饥民逃荒、夫奔妻追、子丐母溺、卖儿活命、弃子逃生、人食草木、全家缢死、刮食人肉、饿殍满路、杀二岁女、盗贼夜火、伏阙上疏,全面展现了那种荒岁下民不聊生饿殍千里的悲惨境遇,万历皇帝阅后大为震骇,及时开展了一系列赈灾行动,此图文可谓善莫大焉。明代万历年间陈其猷的《流民图》也与此类似,一图一诗。清代康熙年间时任监察御史蒋伊的《流民图》也是这一主旨的画作,以旱灾图、水灾图、鬻儿图、难民卖女图等十二幅反映不同主
传统绘画题材漫谈系列之四十七宁做太平犬,莫作乱离人。
战乱频仍朝代更替的历史沿革之中,甚至在某些盛世的光鲜靓丽背后,那些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的流民,就像一道漫漶不清的历史伤疤,在人类文明史上隐隐作痛。这些挣扎浮沉在生存底线的苦难深重的群体,他们不忍卒读的被忽视的命运,往往只是以数字的形式标记在发黄的正史书页中某个不经意的角落里。
现实的悲歌总会以某种形式投射在人们的心灵之上,于是在历代野史笔记以及诗人的吟咏之中有着不同程度的反映。从屈原的“哀民生之多艰”的喟然长叹,到一代枭雄曹操的“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凄然感慨,乃至诗圣杜甫的“国破山河在”“世乱各东西”的怅然悲鸣,还有黄庭坚的《流民叹》、晁补之的《流民》……等诗歌,这样痛彻心扉的感触和发自肺腑的心声,闪现着人性之中温暖的光芒。
钱松嵒 《流民图》
而在绘画领域,流民图的出现呼应了这种感同身受的恻隐之心,在现实主义的画面真实再现那些卑微弱小的个体身不由己的苦难,进而在画史上具有一种独特的力量。大致而言,就中国传统绘画来说,抒发心灵的文人画大多以山水、高士、花鸟等题材来观照自己的内心,这种理想主义的光芒是传统绘画最深厚的价值积淀。除此之外,即使一些反映现实的民俗风情画,大多也是以歌颂功德的形式展现出盛世的繁华一面,直接以流民为主题的画作很显然是一种不被正面认可的离经叛道的逾越禁忌的挑战,比如北宋时期创作出《千里江山图》的天才少年王希孟,据说就是因为画了《千里饿殍图》而在历史上留下了被消失的谜团。尽管如此,在此之前的北宋时期大约熙宁六年郑侠却创作了一幅《流民图》而青史留名,据史料记载,这位自号一拂居士的芝麻小官,在新旧两党的你争我斗中竟然阴差阳错成为一枚决定性棋子,以一幅《流民图》和一道《论新法进流民图疏》而在宋史上留下了自己名字,而且以一图一疏使新法舵手王安石第一次马失前蹄而被罢相。不过这幅《流民图》却消失在历史的尘烟之中而不可见,大略可从明人鲁铎《观郑侠流民图》一诗揣摩其大概画面构成:“旱风吹沙天地昏,扶携塞道离乡村。身无完衣腹无食,病羸愁苦难具论。……”不过他开创的这一图式却成了一种画史上的另类经典。不知其后不久王希孟以《千里饿殍图》进谏是否受其启发,但却不幸铸就了一曲自身悲剧。
明 杨东明 《饥民图说》之《全家缢死》
明 石崞 《流民图》
其实就流民图这一题材而言,这样的画面构成注定使之只能成为一个毫不起眼的配角,在蔚为大观的画史上“白日不到处”独自寂寞而倔强地存在着。及至明清时期,流民图这一题材开始呈现出朝野分流的价值属性,延续此前劝谏价值的如明代杨东明的《饥民图说》采用了图文并茂的方式,将万历年间黄河故道豫东一带水患造成了人间炼狱的情景直呈朝廷,这册《饥民图说》一图一文,共分十四幅图文:水淹禾稼、河冲房屋、饥民逃荒、夫奔妻追、子丐母溺、卖儿活命、弃子逃生、人食草木、全家缢死、刮食人肉、饿殍满路、杀二岁女、盗贼夜火、伏阙上疏,全面展现了那种荒岁下民不聊生饿殍千里的悲惨境遇,万历皇帝阅后大为震骇,及时开展了一系列赈灾行动,此图文可谓善莫大焉。明代万历年间陈其猷的《流民图》也与此类似,一图一诗。清代康熙年间时任监察御史蒋伊的《流民图》也是这一主旨的画作,以旱灾图、水灾图、鬻儿图、难民卖女图等十二幅反映不同主题流民图呈现给康熙皇帝,表现了盛世之下局部灾区人民生活的凄惨景象,这样的图式的政治性意义是其突出的价值。而除此之外,那些中下层的职业画家们出自于人性之中悲悯情怀的觉醒,自觉以自己的画笔描绘了那些社会中被宏大叙事主题所忽略过滤掉的民生之艰,这样的流民图从某种意义上说更具有历史意义和美学价值,表现出一种非职业性的出自人性本能的一种温暖的良善之情。比如明代周臣创作的反映乞丐群体的《流民图》、石崞创作的反映流民迁徙场景的《流民图》,以及清代闵贞、苏六朋等民间画家所创作的流民图,都是站在民间立场以中下层的视觉去客观表达流民这一群体的颠沛流离中的喜怒哀乐,没有故意渲染那种悲情绝望的场景,而是将那种卑微生命群体坚强的努力展现在人们面前。观看这样的流民图,给人有一种笑着哭的感觉,不知不觉中受到一种关于生命关于命运的强烈震撼。
明 周臣 《流民图》
而在清末及至民国时期,内忧外患、兵荒马乱的岁月之中,自身难保统治者面对流民这一广泛的群体更是无暇顾及。面对这样的形势,诸多画家本着慈悲情怀和慈善理念,以自己手中的画笔,将这一人间惨状绘之笔端,着力唤醒社会各界对这一群体的关注,集聚各方力量对这一群体实行民间自发的救助。在这样的情势下,号称“民国慈善第一人”的清末明初画家王一亭,曾于1917、1919年多次绘制流民图用以劝赈,他的流民图册采用画题诗的方式而绘就,吸收和借鉴了郑侠的流民图的主题内核,将洪荒中蝼蚁般的流民命运一览无遗地呈现在世人面前,从而唤起人们的内心深处的慈善因子,这种民间力量的介入赋予了这一题材更多的人性本能的救赎色彩,具有一种更深沉的悲天悯人的情怀。而蒋兆和民国时期1943年所创作的《流民图》更是具有一种史诗般的宽阔视野,这幅长卷以水墨设色的方式,以战乱中的残垣断壁为背景,以深沉的笔触和真挚的现实主义手法,刻画了一百多个形态各异的难民形象,具有强烈的视觉震撼力,画面中充满着一种对战争的控诉和对正义的呼唤之情,这种更具现代意识的人文主义色彩使这幅画当之无愧地成为一幅划时代的杰作,甚至可以说在近现代画史上具有独一无二的标志性历史地位。
王一亭 《流民图》之一
王一亭 《流民图》之二
蒋兆和 《流民图》
流民图这样一种题材,在传统绘画领域之中与生俱来带有一种独特的价值,蕴含其间的人性之光是其始终如一的价值内核,而从一开始的俯视视觉发展至后期的平视视觉,更昭示着一种现代意识上人文主义精神的觉醒,这种悲悯而雄浑的力量从某种意义上说具有一种永恒的标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