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团团长最后兑换的是什么(剧团的故事与事故)
剧团团长最后兑换的是什么(剧团的故事与事故)开场5分钟左右我们好似在看一个活灵活现的木偶剧,关于一个空荡荡的剧院后台,在工作人员到岗前发生的神秘事件,其中隐约埋藏着些感伤而迷人的故事,我们知道欧美演出界有关于“剧院中寄居的伟大亡灵”的传说,这一段配乐是美国现代作曲家塞缪尔•巴伯的《Adagio for strings》(《弦乐柔板》)。由此形成一个重要的音乐主题——剧院幽灵的伤感和死亡主题。《梦幻剧团》的“戏中戏”经得起严谨的素材考据和结构解剖,条件有限我只能尝试以音乐段落为坐标,做一个简单的梳理。摄影/袁炳国这是一部妙趣横生的“后台故事”,演员只有3个人,却要轮流扮演29个角色,其中3个主要角色是剧院后台技术人员,包括年轻、强壮、外向又难以捉摸的鲍勃;慢性疲劳、体弱心善、时常受气又迷糊懒惰的伯纳德;高效、操劳、焦虑又不断饥饿的伊万。此外还有乐队指挥、年迈的首席小提琴家等演奏人员,又有剧院经理及艺术总监、芭蕾舞者们和光鲜傲气的男女歌
上月在北京天桥艺术中心演出的面具默剧《梦幻剧团》,是德国弗洛兹默剧剧团的五部经典保留作品之一,另一部《天堂大酒店》去年12月也在天桥艺术中心演出过。在我看来《梦幻剧团》比《天堂大酒店》人物关系更清晰易懂,戏剧段落的调度也更紧凑凝练。
最近5年在北京上演的无台词、非舞蹈类的舞台剧并不少,但我个人观看经历中甘愿给出五星评价的却只有极少数的几部,比如《牧神午后》《安德鲁与多莉尼》,还有菲利普•比佐的《无声世界四十年》,现在《梦幻剧团》也加入到这个收藏单里。
《牧神午后》胜在大巧若拙的整体创意、精准无误差的技术执行力和至高难度的无对手表演,像不可复制的孤品;《安德鲁与多莉尼》则因其普适性、具有亲和力的戏剧主题和繁复灵动的表演而感人至深。《梦幻剧团》却与两者都不同,它的滋味有点像浓茶,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你甚至会觉得晦涩,第二次才能从容品出其中的层层韵味,而要到第三次,也许会慢慢感到苦中有甜的清香。
正像也在最近上演的音乐剧《金牌制作人》是个真正地道的“美式音乐剧”一样,《梦幻剧团》这部默剧也可以说是典型的德式默剧,它有着非常典型的德奥系的审美观、人生观和哲学思辨。很多人好奇这部剧从开头贯穿结尾不断出现的白衣人是谁,是剧院幽灵,还是后台工作人员都认识的某位逝去的故人?而我想不必过于纠结,或许她正是所有剧院中人的“集体无意识”的象征吧。
摄影/袁炳国
这是一部妙趣横生的“后台故事”,演员只有3个人,却要轮流扮演29个角色,其中3个主要角色是剧院后台技术人员,包括年轻、强壮、外向又难以捉摸的鲍勃;慢性疲劳、体弱心善、时常受气又迷糊懒惰的伯纳德;高效、操劳、焦虑又不断饥饿的伊万。此外还有乐队指挥、年迈的首席小提琴家等演奏人员,又有剧院经理及艺术总监、芭蕾舞者们和光鲜傲气的男女歌唱家等等,各色人物在后台穿梭。正如弗洛兹默剧剧团所有戏中一样,演员们把面具套在头上,全靠肢体来表现和区分形形色色的性格。
在这部剧中,剧场后台和舞台的关系倒装了过来,当整个“后台故事”暴露在我们面前不断展开,背面的舞台上究竟在演些什么,成为了隐藏的“戏中戏”。而音乐音响、舞美、灯光不但要与前台的表演和情节发展精确配合,还要无缝拼接起背后的“戏中戏”的表演片段,这种复杂的作品完成度如此之高,看起来却似乎像杂耍般不露痕迹、行云流水。尤其是每一个梦幻心理段落的转场,仔细体会灯光色彩、音乐声效及演员肢体悄悄变化,十分迷人。
《梦幻剧团》的“戏中戏”经得起严谨的素材考据和结构解剖,条件有限我只能尝试以音乐段落为坐标,做一个简单的梳理。
开场5分钟左右我们好似在看一个活灵活现的木偶剧,关于一个空荡荡的剧院后台,在工作人员到岗前发生的神秘事件,其中隐约埋藏着些感伤而迷人的故事,我们知道欧美演出界有关于“剧院中寄居的伟大亡灵”的传说,这一段配乐是美国现代作曲家塞缪尔•巴伯的《Adagio for strings》(《弦乐柔板》)。由此形成一个重要的音乐主题——剧院幽灵的伤感和死亡主题。
在简短的几秒钟过渡性音乐之后,第一个工人伯纳德进场,随后是鲍勃,两人的手忙脚乱和斗气争执让观众捧腹大笑,幸好老工人伊万进场,帮俩人解决了各种麻烦。接下来演奏员们穿梭来往,指挥也路过后台,乐队试奏完毕后,歌剧男演员从后台取走道具,开始表演。这一场重要的“戏中戏”出自作曲家亨德尔的歌剧《薛西斯》,使用了5段歌剧音乐拼接构成,有意思的是这里的表演并非按顺序进行,而是来回跳跃的,意在暗示剧院中时间流逝,忽而加速忽而暂缓,似乎一分钟里就包含了很多天的演出经历,这种写意的舞台时间操控非常有趣。
在这部歌剧表演的进行中,年长稳重的伊万经受了连绵不断的情感打击而默默隐忍,他的暗恋对象是歌剧女演员,对方高傲暴躁又不屑一顾,圆滑轻佻的艺术总监成为他的情敌,两人面对女歌唱家的争风吃醋埋下了隐含的戏剧矛盾。最后梦想幻灭,情绪低落的伊万幻觉中出现那位白衣幽灵的身影,伊万举着未能献出的鲜花目送幽灵飞升,这时背景音乐再现了《弦乐柔板》的伤感主题。
接下来伴随一阵轻快的号角声,舞蹈总监跑到台前,这段音乐是柴可夫斯基《天鹅湖》第三幕“舞会”中魔王携女儿出现时的前奏。这时有位新来的女芭蕾舞者慌乱中路过后台,伯纳德和她一见钟情,并产生幻觉,整个梦幻心理段落都是在《天鹅湖》的音乐拼接中进行的。从《天鹅湖》第一幕“花园中”的第二段“圆舞曲”音乐主题,到第四幕“湖畔”的情景终曲里王子与魔王搏斗的音乐主题,再转回第二幕“湖畔”的场景序曲的“天鹅”主题,最后伯纳德以为自己与女舞者打败了恶毒的魔王(芭蕾总监),双宿双飞之际却被伊万惊破了幻觉。原来伯纳德和女舞者都没有勇气向对方表白,只能假装一切没有发生过。这是伯纳德的“梦醒心碎时分”,《弦乐柔板》的伤感主题再次出现。
在接下来的表演段落中,性情火爆看起来很务实的肌肉男鲍勃也一头栽进了“幻想陷阱”,因为他总是沉醉在自己硬汉的精神世界里,毛遂自荐希望能顶替耍大牌的男主演上台打斗,可惜面试失败。片刻之后场面却变得惊悚了,鲍勃竟然抢走台上演员的道具主动加入了击剑决斗,并且杀死了男演员和自己的两个后台同事,这段音乐用的是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台上尸体横陈的时候,鲍勃又开始欢脱地谢幕,在美国传奇歌手杰基•威尔逊的《Higher and Higher》的歌声中,大家发现原来只是一场魔术表演。忽然间乐声停了,鲍勃这才意识到自己什么人也没杀死,连魔术表演都不是真的,而他唯一做了的事情却是将伯纳德养在道具箱中的小宠物刺杀了。
当这一场疯狂结束,舞台上真正在进行着的是普契尼的独幕歌剧《贾尼•斯基基》中一首著名的咏叹调《啊!我亲爱的爸爸》。鲍勃羞愧地走了。老实和善的伊万帮助女歌唱家拿婚纱时深深陶醉在醉心的咏叹调中,台上在唱着多尼采蒂的歌剧《拉美莫尔的露琪亚》第三幕第一场《在我尘世的面纱上》,伊万忽然幻觉自己和歌唱家成为幸福的夫妻,自己还孕育出了新生命,激动的伊万正享受天伦之乐时忽然爱人和孩子都被花心艺术总监抢走了,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出大门一去不返。这时舞台传来之前话剧表演的钢琴声,原来是亲自替补的艺术总监正在谢幕,这一次伊万没有及时醒过来,他在愤怒中默默拿起手中真枪替换了艺术总监的道具枪,数秒之后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总监倒在了地板上。而这一次是真实的。
《弦乐柔板》的伤感旋律再次重现,白衣幽灵接引了死去的艺术总监的亡魂,然后她打开收音机,传来的乐声是上世纪30年代流行于美国的一首老情歌《Blue Moon》。如果《弦乐柔板》说的是哀伤和死亡,这首哀婉动人的《Blue Moon》说的就是爱与孤独,也许只有在音乐中,一切的疯狂都是不需要解释的,因为一切早融为一体,难以分明。
《梦幻剧团》和《金牌制作人》有某种相似之处,它们本质上都属于有特殊欣赏门槛的戏剧,如果并没有对于背后的“谜底”的了解,不具备它的本源文化环境中自有观众那样的储备,那么就会造成看过了也没看懂。它们外在的表现,恰恰会被认为是稀松平常的,因为某些层次的不可转译性,导致它们常常在差异较大的跨文化语境中被低估。
文| 叶葳蕤
摄影/Roberta Argenzio(除署名外)
本文刊载于20171226《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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