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哭笑不得的作文(让我目瞪口呆的是那些力挺争议作文的功利理由)
让你哭笑不得的作文(让我目瞪口呆的是那些力挺争议作文的功利理由)有人说,这是应试作文,不能用公开发表的评论标准去要求,阅卷老师能看懂就行。我极其反对这种投机取巧、投阅卷所好、为高分而不择写作手段的功利理由,以应试为名降低对作文的要求,扭曲写作规则,将应试标准凌驾于作文标准之上。高考作文虽然不要发表,无须面对公众,阅卷老师主导着判断。但阅卷老师作为读者,跟普遍读者和这个社会的主流审美判断,是没有多大差异的。阅卷老师也是人,他也应该以普通人对文章的评判去给分。阅卷老师是随机的平均人,你无从判断他的独特口味,只能以一种面向普通公众、与普通人对话的姿态去写作,把道理讲清楚,讲深刻,角度独到。你无从判断遇到的是一个偏爱文言还是偏爱翻译腔的阅卷者,就像写报刊文章时不知道读者是一个保险员还是一个面包师,只能尊重表达本身的规则,以平均人为想象的他者。好,再来看看那些奇怪的辩护理由。作文就得拿文本说话,脱离文本本身谈作文,都是耍流氓。作文评分,就得按作文的标准,而不是其
摘要:作文就得拿文本说话,脱离文本本身谈作文,都是耍流氓。作文评分,就得按作文的标准,而不是其他标准,那些奇怪的辩护理由,多脱离了文本本身,我没见到一个通过正经分析文本、发掘出文本逻辑、语言和思辨之美、从而用文本本身捍卫文本满分正当性的辩护者。不真诚是影响语言清晰的最大障碍,清晰、直接的写作远比文体华丽的写作更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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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浙江那篇满分高考作文的争议还在继续,有人觉得诸多批评对一个考生太苛刻了,我想这是一种误解,没人把矛头指向那个考生,指向的只是无法说服常人、拿不出服众干货的满分评判标准。为了写这篇文章,我又读了三遍那个作文,更加理解了奥威尔所说,不真诚是影响语言清晰的最大障碍——根本不想让普通人读懂,赌遇到一个会被大词震住的阅卷老师。还想起另一句话,清晰、直接的写作远比文体华丽的写作更费力气。——说到底,这样把一堆晦涩大词堆一起而不考虑别人的理解,是一种投机取巧的偷懒行为,不想付出让人理解的力气。
考生写出这种作文,我不奇怪,毕竟这种不说人话的矫揉造作文章太多了。作文被评为满分,我也不奇怪,有些阅卷老师就好这一口呗。让我目瞪口呆的是,那么多为这篇满分作文辩护的奇怪理由。明明自己没看懂,就文章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和所以然,还装出很宽容很伯乐的样子,脱离文本以非作文的标准硬立论:他还是个孩子,能读这么多书已经很不错了,反正我在这个年龄写不出来,这是应试作文不是评论,谁没有年少轻狂过、这个年龄不炫技什么年龄再炫,阅卷老师认同就行你算哪根葱。
作文就得拿文本说话,脱离文本本身谈作文,都是耍流氓。作文评分,就得按作文的标准,而不是其他标准,那些奇怪的辩护理由,多脱离了文本本身,我没见到一个通过正经分析文本、发掘出文本逻辑、语言和思辨之美、从而用文本本身捍卫文本满分正当性的辩护者。
满分作文,并不是完美的、无可挑剔的、在语言逻辑构思角度品相上让每个人都点赞的作文,我平常对作文给分的标准是,各方面表达达到基准线,只要在某个方面极为突出,或者思想深度,或者角度别致,或者结构创新,或者有某种大关怀,都可以高分满分。从这个标准看,这篇作文并不配,语言是晦涩的,观点是普通的,读书和引文虽多,却没有服务于论点反成为阅读障碍,立意虽好,论证却撑不起立意。我仔细分析了作者的论点和逻辑,论点无非是谈自我与社会期望的平衡这个简单浅显的道理,却包装得那么费解。段与段之间缺乏层层推进的逻辑张力和粘合度,道理的同义反复,而不是剔肉见骨的论证,中间抽掉某一两段根本看不出来,也就是缺乏完整的结构内敛。
有人说,作文不能只有一个标准,教育和写作就应该鼓励个性。这话没错儿,文无定法,套路本就是让人打破的,高考作文并没有什么不可超越的刻板仪轨,但个性不能走向标准虚无主义,作文毕竟是写给人看的,无论怎么彰显个性,怎么像巴赫金所说那样用狂欢化的表达去颠覆社会等级秩序、藐视权威、重估价值,首先要把想法表达清楚,在表达的基准线上用这个社会多数人能读懂、符合汉语语法、符号接受习惯的方式写清楚了,这是写作的元规则。库柏说,一个最能支持人之学养的证据,便是其平实的言语,即摆脱了庸俗和夸张的朴素。元规则之下,咱再谈风格、个性和思想。
好,再来看看那些奇怪的辩护理由。
有人说,这是应试作文,不能用公开发表的评论标准去要求,阅卷老师能看懂就行。我极其反对这种投机取巧、投阅卷所好、为高分而不择写作手段的功利理由,以应试为名降低对作文的要求,扭曲写作规则,将应试标准凌驾于作文标准之上。高考作文虽然不要发表,无须面对公众,阅卷老师主导着判断。但阅卷老师作为读者,跟普遍读者和这个社会的主流审美判断,是没有多大差异的。阅卷老师也是人,他也应该以普通人对文章的评判去给分。阅卷老师是随机的平均人,你无从判断他的独特口味,只能以一种面向普通公众、与普通人对话的姿态去写作,把道理讲清楚,讲深刻,角度独到。你无从判断遇到的是一个偏爱文言还是偏爱翻译腔的阅卷者,就像写报刊文章时不知道读者是一个保险员还是一个面包师,只能尊重表达本身的规则,以平均人为想象的他者。
阅卷者掌握着打分的权力,但这种主权并不属于阅卷者,尤其打出满分并高调公布时,更要接受公众的审视和规则的考验。基于高考重要的选拔特性,阅卷的视角是专业的,也是公共的,阅卷视角与规则不应该是封闭的,不应鼓励一种投阅卷者喜好的赌博,而应接受公共写作规则的苛刻考量。什么是公共写作规则?就是拿出来接受大众眼光的评判。阅卷老师是一个公共人,而不是纯粹个人,应经得起万民悠悠之口的判断,经得起无数陌生普通他者目光之审视。
有人说,高考作文就得炫技,这种选拨性考试,某种程度上就得比炫技。这话也没错,并没有人反对考生炫技,关键是,你得足够炫,炫得让人服气,不能炫到让多数人都觉得“你说的什么东东”。像这种文字,就是失败的炫,可以作为负面教材的炫。柯勒律治说,在同一种语言之内,任何句子如果可以用另外更简洁的句子替换,且不造成意义流失或有失庄重,那它就不是好句子。――炫思想炫深度,却让人不知道你炫什么,明明可以用简洁的句子却写得如此不知所云,这种坏句子只能算是炫砸了。
有人说,高考作文跟一般文章不一样,考的是学生积累。从文章看,作者在这个年龄读了这么多书,够得上高分。我就反感那种“不一样”,总觉得是考试就可以凌驾于普遍写作规则之上,就可以免于写作规则的审视。高考作文,确实看学生积累,但绝不是掉书袋般的积累,而是综合积累,这种积累包括:知识积累,思想的清晰度,表达的流畅度,看问题的深度,等等。有时候,表达的清晰度比引多少名人名言更重要,真正理解了,真正理解了读的那些书,融会贯通,才能用自己的、简洁明了的、他人一看就明白的语言表达出来。如果只看引文数量和名人名言频次,而不看逻辑和表达的清晰度,那考前背一些海德格尔萨特尼采哈贝马斯施密特就行了。
有人说,考场作文,你那么短的时候内写一篇作文,你还能要求别人怎么样?既然是短时间的命题作文,是急就章,更应该讲究表达效率,把精力花在用简洁的文字表达独到深刻的观点,而不是花在用偏僻字词替换普通字词上。清晰表达原则有这样几个表现,第一,让主要人物做主语。第二,用动词表达主要动作。作家余光中先生曾批评当下的汉语被污染被翻译体欧化,他说,中文本身措词简洁,句式灵活,声调铿锵,但如今面临着西化危机。英文好用抽象名词,软化了动词,也架空了动词,当代中文也已经呈现这种病态,喜欢把简明的动词分解成“万能动词+抽象名词”。抽象、冗长、艰涩、浮夸的写作风格,就是动名成癖,这篇考场作文就染上这种流行病。
有人说,谁没有年轻过?谁在这个年轻没有这样“装”过?辩到这里,已经有那种常见的“他犯了一个普通人都会犯的错”内味儿了,更隐现“你知道他有多努力吗”之万能宽容逻辑。我们都年轻过,现在成熟了,更知道那种语态的问题,当然应该说出来。这不是宽容不宽容,而事关写作原则、评分公平和价值导向,2021年的考生都看着,2020年其他考生也看着,他们都也还年轻,应该树立怎样一种满分典范,事关一个社会对写作、表达和交流的理解。济慈说,倘若诗歌不能像树上的叶子那样自然地出现,那就最好别出现了。――写作和表达都是这样,应该鼓励一种去虚饰去浮华的自然表达,而不是鼓励装腔作势,尤其在这个扣写作人生第一颗扣子的美好年龄。
再强调一句,无意针对考生,只是针对满分的评判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