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 轮回(四季轮回记卡尔曼老头)
四季 轮回(四季轮回记卡尔曼老头)卡尔曼带我去看各种各样的城堡,山上的,水中的,每个城堡都可以让我呆上大半天,他不介绍,也不催促,任由我在里头细细琢磨那复杂的建筑结构,欣赏陈列的精美艺术品。小镇几乎每户人家的阳台窗台上都养着漂亮的鲜花,卡尔曼家也一样,而且有个生机盎然的小花园。我每天早上起来跑步,沿着卡尔曼家边上的小河,到市民广场,再出去就是木栅栏围成的牧场。每家的牧场之间都是成排的高大树木。清晨,牛羊在牧场吃着草,一条狗在小路上悠闲地游荡,很警觉地看着我这个陌生人。老头很胖,腰围特别的粗,典型的梨形身材。或许是因为胖的缘故,他特别会出汗,老拿着手帕擦光光亮亮的脑门。老头爱喝酒,地下室有个小小的酒窖,里面储满了各种红酒和啤酒,我到德国的第一个晚上,他就请我喝啤酒。遗憾的是我酒量差,半杯下去就脸红,老头也不劝,自顾自地喝,花白胡须上沾着啤酒的泡沫。在和他相处的日子里,总让我想起高尔斯华绥的《品质》里那鞋匠——格斯拉兄弟,同是
□王华琪
写在前面:昨天,看到卡尔曼家人寄给我原工作单位的一封信,才知道卡尔曼老头已经于去年7月14日去世,享年79岁。负责外事的老师说,他每一年会寄一张卡片来,前年断了,通过德国朋友了解到老头中风了。今天,翻出这篇旧文以表悼念,愿卡尔曼在天堂没有病痛!
2021年10月18日
今天整理照片,想起卡尔曼来,这是一个热情又倔强的老头。头顶头发已掉光,脑门浑圆,锃亮锃亮的,只在两边耳际留着一小圈白发,眉骨凸出,八字眉下深陷的眼窝里藏着一双很有神的褐色眼睛,聊天时喜欢锁紧眉心,眼睛愈发显得小了。
老头很胖,腰围特别的粗,典型的梨形身材。或许是因为胖的缘故,他特别会出汗,老拿着手帕擦光光亮亮的脑门。老头爱喝酒,地下室有个小小的酒窖,里面储满了各种红酒和啤酒,我到德国的第一个晚上,他就请我喝啤酒。遗憾的是我酒量差,半杯下去就脸红,老头也不劝,自顾自地喝,花白胡须上沾着啤酒的泡沫。
在和他相处的日子里,总让我想起高尔斯华绥的《品质》里那鞋匠——格斯拉兄弟,同是日尔曼民族,同样固执得有些僵硬,但是很诚恳。
老头居住在卡尔卡市,这是德国西部的一个小城镇,在克勒菲尔德附近。城镇中间是一个鹅卵石铺成的市民广场,说是市民广场,其实就是几十平米大的地方。市民广场不远处是一所学校,我去听了几节课,校长很热情,特地为我举行了一个欢迎仪式,还请来了卡尔卡市的议员参加。
小镇几乎每户人家的阳台窗台上都养着漂亮的鲜花,卡尔曼家也一样,而且有个生机盎然的小花园。我每天早上起来跑步,沿着卡尔曼家边上的小河,到市民广场,再出去就是木栅栏围成的牧场。每家的牧场之间都是成排的高大树木。清晨,牛羊在牧场吃着草,一条狗在小路上悠闲地游荡,很警觉地看着我这个陌生人。
卡尔曼带我去看各种各样的城堡,山上的,水中的,每个城堡都可以让我呆上大半天,他不介绍,也不催促,任由我在里头细细琢磨那复杂的建筑结构,欣赏陈列的精美艺术品。
除了看城堡,卡尔曼还带我去看科隆大教堂,那是个高大壮美的哥特式建筑,与巴黎圣母院、罗马圣彼得大教堂并称为欧洲三大宗教建筑。然后是去参观他的老家——“双立人”刀具的发祥地。在一家手工作坊里,一个老艺人用最原始的方式加工剪刀,老艺人架着老花镜,很热情地和卡尔曼打招呼。老头脸上有一丝骄傲,为他的家乡,为那出自于他家乡的世界品牌。
老头很节约。有一天下午他说要带我出去转转,原来是要去给他的奔驰车加油了。没想到他是开到荷兰境内去加油,他告诉我,荷兰有壳牌,油价比德国便宜。开到荷兰加油站,等待加油的队伍老长,竟然很多是德国人。等了一会儿,队伍才挪动了几米,老头有些不耐烦了,就开到前面去“加塞”,几个德国人,摇下车窗斥责他。老头有些恼火,掉头就走,油最终没加上。一路上他闷闷不乐,表情很严肃,我坐在副驾驶座上也不敢和他交流。开到半路,他突然停车,边上是一片绿地,铁艺栏杆围着,推开虚掩着的铁门,墙上有一块大理石,上面镌刻着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英联邦国家在德国战死的士兵人数,我这才明白,这儿其实是德国人为这些士兵修建的集体坟墓,一个个墓碑上铭刻着死者的名字,碑前错落有致地种着娇艳的花朵。老头神情特别肃穆。——德国人能这样反省二战,真的让人尊敬。
——那天回去后,老头依然喝很多的酒,聊很多的话。
印象最深的是他带我去德国西部城市Wuppertal看悬挂式列车。这个城市中文翻译为伍珀塔尔,是个老工业城市,恩格斯的故乡,也是“世纪之药”阿斯匹林的发明地。
悬挂式铁路在德语中被称为“Schwebebahn”,即“漂浮火车”。伍珀塔尔的悬挂式铁路建于1900年,是电能驱动,零排放,真正的绿色环保,列车虽历经两次世界大战、各种各样的事故和其他动荡事件,但自1901年以来,这个奇特的交通工具几乎从未停止过运营。卡尔曼老头带我去看悬挂式铁路,大概是想告诉我:别看我们经济有些萧条,但德国的重工业是世界上没有一个国家能望其项背的!我站在静谧的大街上,不远处,伍珀河缓缓流淌,列车在具有鲜明的工业时代印记的建筑上呼啸而过,大街红色砖房的墙面上是一些抽象的涂鸦。卡尔曼老头看着列车远去,目光深邃,他那臃肿的身影被德国夏日的阳光拉得老长老长,清晰地留在我的记忆里,现在回忆起来,我似乎还能听到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还记得他抱歉地告诉我因为时间关系我们坐不上列车了。
德国夏天的太阳要到晚上10点才落山,所以,我们的晚餐一般从晚上6:30到10:00,喝酒,喝茶,喝咖啡,吃牛排,吃水果,吃甜点。卡尔曼的爱人很贤惠,会做很多好吃,晚餐时,她总是在厨房不停地忙碌,我很是过意不去。卡尔曼有时会对妻子发火,用德语,我虽听不懂,但能感觉到。可卡尔曼夫人只是偶尔嘟哝几句,不和他争辩。
记得看城堡的时候,我拍了他们拉着手散步的照片,并和他们合影,很温馨。我送给老头的礼物是一幅我亲手写的“寿”字,挂在他们家楼梯的拐角处。
不知道老头现在怎样,但愿他夫妇能健健康康。
2013年5月4日上午
作者简介:王华琪,中学语文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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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钱江晚报·小时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