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鱼和柳小山一起拍的村支书(从蒋千万到)
蒋小鱼和柳小山一起拍的村支书(从蒋千万到)蒋建国的库房我曾在春节聚会时听他说过他跑车的辉煌事迹。他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偶像,小学时我就立志长大后要成为他那样的人,讲义气、有势力,呼风唤雨。1999年,我15,他24。彼时,改革开放刮了20年的风刚吹进我们那个破落的乡村。蒋建国跟同村的几个朋友一起,找家里凑了点钱,干起了跑车的买卖。那时候做行生意没那么简单,要么你有关系,县里面把这条线划给你;要么你在当地混得好,能震住你跑的这条线的地痞流氓,让他们不找你的麻烦,蒋建国属于后一种。
蒋建国终于成为了乡里的一号人物,他的车也从之前的桑塔纳换成了虎头奔。在那个普遍家庭没有车的年代,奔驰相当于现在家庭买了个飞机。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蒋千万。
蒋建国是个混子、大巴司机、老板、骗子,同时也是我的族哥。
他身高一米七左右,鼻塌嘴大,背宽腰细,双臂垂到膝盖,听别人说他打架时胳膊抡起来一般人很难靠近他。我还没出生时,他就在我们那靠打架出了名。
蒋建国自画像
他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偶像,小学时我就立志长大后要成为他那样的人,讲义气、有势力,呼风唤雨。
“手握方向盘,县长都不换”1999年,我15,他24。彼时,改革开放刮了20年的风刚吹进我们那个破落的乡村。蒋建国跟同村的几个朋友一起,找家里凑了点钱,干起了跑车的买卖。
那时候做行生意没那么简单,要么你有关系,县里面把这条线划给你;要么你在当地混得好,能震住你跑的这条线的地痞流氓,让他们不找你的麻烦,蒋建国属于后一种。
我曾在春节聚会时听他说过他跑车的辉煌事迹。
蒋建国的库房
刚跑车时,县城里有几个混混看他的大巴每天都满人,眼红他,每天去车站骚扰。刚开始只是要包烟,在车上吹吹牛,到发车的时候就下车。
蒋建国以为是来交朋友的,那年代混混都那样,几个人没事就聚一堆吹牛打屁。所以每次他们来蒋建国都是好烟招待。后来大约他们觉得蒋建国好欺负,便开始要钱。
要钱的第一天,蒋建国带着人给几个混混结结实实打了一顿,其中有一个住了2周的院。自那之后,他能打敢打的名声传到了县城里,再也没有混混找过他的麻烦。
同改革开放春风一起进来的还有港台的电影,古惑仔最受村里青年人的欢迎。
那时候蒋建国客运已经干得风声水起,大巴车也从最开始的一辆扩展到了五辆,线路也拓展了两条。古惑仔火起来后,他靠着客运赚的钱,仿照着电影,在我们村建立了自己的“洪兴”。
范桥乡一角
“仗义每多屠狗辈”整个家族对蒋建国的态度都比较复杂。
初时觉得他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之后有一次种水稻,苗插下去了,上游的村子却把水给截了,说是要他们村秧苗插完才能放水。
这种事情在任何一个南方村落基本都会遇到,那次是他带着朋友和族里的青壮劳力直接抄着家伙到了隔壁村部,逼着他们队长开闸防水。
之后村里说他闲话的便没有之前那样多,过年时,他家里也多了一些说媒的人。
就连上学的我,也得到了他的一些照顾。
我初中是一名好好学生,那个时候校园混混就喜欢我这种学生,老实,好欺负,有钱。在被拿走了一星期的生活费并挨了一顿打后,周五放学我找到了他,说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周一他就给那几个混混打了一顿,一个人。
那些混混全然没了当时打我的牛气,那件事后来怎么样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我拿回了被要走的钱,还赚了一笔。
从那之后我哥是蒋建国的消息传播开来,虽然我并未涉足校园暴力,但是也满足了我青春时期的虚荣心。
范桥乡一角
“他不是个人”2005年,我们镇上探出了华东最大的铁矿,几百年的小村第一次经历资本的冲击。
第二年,数家铁矿公司入驻,镇子上的房价从3000一间涨到15w一间,当时我印象最深的传闻是:省里已经下了通知,范桥乡很快就要变成范桥市。每个人都在说我们要成为市民了,整个村子都在为自己的未来欣喜,包括蒋建国。
那个时候他的客运公司已经做得非常大,公司地址也从我们村里搬到了县城。他觉得跑车不赚钱,或者没那么赚钱。上上下下都需要打点,还有一帮小弟要养,不如趁着这几年攒下来的关系,也跟风开一个矿业公司,赚笔大的。
他的矿业公司的第一个业务就是在我们村“征地”。
开矿一定涉及到征地,当时村里人的观念是,土地是万万不可能给别人的。何况当时还有传言,我们即将成为市民。所以不管是省里来的大公司还是蒋建国的公司,在征地上都遇到了很大的困难。
蒋建国是个“聪明人”,他懂得赚钱,也懂得如何让村里的人“听”他的话。
慢慢的,村里开始出现了古怪的事。
即将收获的水稻一夜之间被人推平。几个拒绝征地态度最坚决的人半夜家里总是会有奇怪的声音。不过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想说。这种事情越来越多,迫于无奈,我们姓蒋的族长和几个村子里的村长一起找到蒋建国,同他协商。
协商的细节我无从得知,只记得当时我们村子的广场摆上了桌子,拉上了横幅,签合同拿钱的村民从广场排到了田地里。
我那时特别好奇他哪里来得这么多钱,可以给村民们发补偿。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的这个公司不过是一个“安置”公司,省里的大公司不愿意参合这种事,便托县里找到了他,依仗着他在当地的势力拿地开矿。具体怎么“安置”的,懂得都懂。
“他不是个人”,这是当时村里对蒋建国的普遍评价。
但是在我们蒋姓内部对他的风评还算不错。大概是他顾及到自己的姓氏,我们姓蒋的普遍一亩地要比别的农户多拿2000-3000元,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征地的第二年,我们重修了宗祠,他出了大部分钱。
蒋建国的虎头奔
从“蒋千万”到“蒋跑跑”蒋建国终于成为了乡里的一号人物,他的车也从之前的桑塔纳换成了虎头奔。在那个普遍家庭没有车的年代,奔驰相当于现在家庭买了个飞机。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蒋千万。
实话实说,我崇拜的是陈浩南般的蒋建国,不是周扒皮般的陈建国。但不可否认的是:比起混社会,他更会做生意。
他趁着征地,收了许多不在征地范围内的地。
当时撤乡建市的传闻闹得风风雨雨,蒋建国收到了不一样的消息:范桥乡不会建市但是会规划一个大的经济开发区,用来安置几家大企业的员工以及失去土地的农民。同时从江浙沪那边引进的服装厂,也需要厂房和工人。
他觉得,征地是一锤子买卖,总不能来来回回的发财,但是如果把手上的地变成房子、厂子,那就是源源不断的人民币。
蒋建国没有立刻行动,他谨慎地等到了几个大公司选址落定之后才开始规划起了手上的地皮。
那个时候还没有期房一说,卖房子一定是要你房子建出来才会有人买。
蒋建国用客运公司和手上的地皮从银行贷了一大笔钱。几个月后,跟开矿公司一起建起来我们乡里第一座小区。
“蒋千万”笑了。那时候县城里都没有正式的小区,基本都是自建房。
小区建好时,戏班子过来唱了三天三夜,小区门口坐满了爱听戏的老头老太太。
没盖完的楼
不过蒋建国预想中的情景还是没有出现,那些之前无比看好这个项目的人没有买,来工作的外地工人也没有买,失去了土地的村里人也没有买。一个小区的房子一共只卖了10几套,几乎都是他手下的马仔买的。
又过了几个月,各个矿企都开始修建自己的员工宿舍,蒋建国知道,这笔生意算是砸了。
他开始在村里高利息借钱,一万一年利息三千。
之前很多骂他的人像是忘了以往的仇怨,纷纷借钱给他。没有人相信他会还不上钱,大家都安慰自己,真还不上钱就从小区拿一套房子,怎么算都不亏。
谁知“一夜秋凉”,慢慢地有传闻说蒋建国生意做砸了,客运公司跟小区都被银行收走了。
突然,每天去他家里的人多了起来,打探风声的、要钱的、套近乎的都有。
最开始上门要钱的、不管是本金还是利息,他都给了,慢慢的大家也打消了这个顾虑,全当是竞争对手妒忌他,编造谣言。甚至因为他还钱不拖欠,本来不相信他的人也把不用的钱放到他家,赚个利息。
但那年过年,蒋建国没回来。就连他的父母也以去省城看病的名义被他接走了。电话、手机不接,仿佛这家人从人间蒸发了。
大家慢慢觉得不对劲,直到有人去法院起诉,查封财产时才发现他名下已经没有任何资产了,还欠了银行1000多万。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过年回家时,偶尔还能从族人嘴中听到他的故事。
有人说是他伤天害理的事做得太多了,这是对他的报应。也有人说是他钱赚得太多,惹恼了一位当官的,被人设计了。总之,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
范桥乡一角
“偶像的坍塌”昨晚我在梦里又梦到了当时小区开工时,我作为村里不多的大学生去参加动工仪式的场景。梦里的蒋建国还是没变,白头发都没多一根,笑得还像是初中替我出头那样霸气。
我在梦里见到他起高楼,但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他的楼是否塌了。
——本内容来源于作者“花开富贵”的亲身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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