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歌曲中岛美雪雪花(日本和歌中的致美与致哀)
日本歌曲中岛美雪雪花(日本和歌中的致美与致哀)在勃勃生机,樱花盛开的春季,圣德太子以“直怜羁旅卧草枕”感念旅途之艰辛;大伴旅人以“我园梅花乱飘落”来描绘春来梅落,宛如漫天飞雪之美景;大伴家持,听闻“如此夕影听莺鸣”却“无端生悲情”;小野小町,看见“花色渐褪尽”,感叹“此身徒然过俗世”;壬生忠岑,则伤心于“晨月冷漠照别离”;藤原道雅,却决绝于“如今唯有断恋情”;西行法师,由花及人观“春风无情吹落樱”,哀“梦醒依然意难平”;而寂莲法师,遍寻归处不知处,远眺 “霞落宇治川,柴舟隐斜晖”;穷困潦倒的古泉千樫,此刻忽念故乡之橘,问道:“忍受贫困思故乡,此时柑橘可开花?”;中村宪吉,身处梵境,不觉深感:“四方结界比睿寺,不闻暮钟声”。在这套郑民钦老师所编著的《风雅和歌》中,我们不但看到了各位诗人眼中春夏秋冬的各种细节,也能透过细节深刻的解读道诗人们内心的情感和哀伤。与传统的中国文人相区别的是,唐宋时代的诗人词人,很难身处于一个独立文人的状态存在于
正如同德国艺术史家格罗塞在《艺术的起源》一书中所言:“诗歌能这样伟大,从而获得尊贵的地位,全靠它的本质特性。在艺术领域,再没有别种艺术,像诗歌那样能无限制地支配着无限制的材料的。”的确,诗歌是任何一门语言最高层次的表达方式,它甚至于不需要任何外在依托,亦无需客观事物的佐证,诗人所要做的仅仅是将自已内心的情感以某种固定的文法架构抒发出来,任何外在因素的借鉴也只是想要表达情感的投射与映照,当然有些时候,甚至连固定的文法都显得多余。
和歌是日本特有的韵文形式,原意指为“大和之歌”、“相和之歌”,后来指代区别于“汉诗”的日本诗歌。就如同中国的《诗经》成形过程类似,一种优秀的文学体裁结构会随着时间推移和使用人物数量的不断增加而不断规整优化,最后达到一种为群体所共有认知的规范模式。成熟的文学形式总是从民间艺术向专业文人,从下里巴人向阳春白雪流动。同时,对于本身就缺少科举制度的日本来说,歌学的简单易用和大众普及性很快成为了当时日本通用的正统学问,故而,今人一旦想要考据古日本的文学作品时,“和歌”是一个绕不过去且需要重点研究的方向,它有助于后人更加深入理解日本文化中对于自然人生的解读与审美的情趣。
其中,《万叶集》、《古今和歌集》和《新古今和歌集》并称为日本古典和歌的三大歌集,在和歌的发展历史上具有着里程碑式重要的地位。《万叶集》诞生于公元八世纪,是如今日本现存最早的和歌集录,代表着和歌趋于形式上成熟,并为广大普通人所认同的阶段。《古今和歌集》成书于九世纪,是在醍醐天皇的要求下修编完成,也是全日本第一部官修和歌集,题中之“古”,启于《万叶集》之后,“今”,终于平安前期,横跨一百四十年,这段时间,因为有大量遣唐使的文化输入,汉诗成为了当时日本社会的主流文化载体,而作为日本独有的传统和歌却遭到打压,随着本书的刊印发行,也代表着日本本土文学的复活。《新古今和歌集》成书于镰仓幕府时期,由后鸟羽天皇诏令当时的幕府将军藤原家主持修撰完成。在内容选取上,同样由《万叶集》伊始,直到当代,寓有继往开来之意。当时的日本正处于社会转型阶段,平安末年的战乱,让天皇权力逐渐旁落,幕府将军和武士集团成为了当时日本的主要政治权力主体,武家的不断兴起,意味着公家贵族集团不复当年之权,本书的编著多少寄托着天皇之于国家,公家之于过往的追忆和期望。只可惜,昔者已逝,去者难追,武人政治最终变成了整个日本社会的中流砥柱,可以这么说,三部和歌集早已深深嵌入到日本文化兴衰之中,融于血,融于肉。
既称之为诗歌,自然要有合乎格律特点,和歌在基调上,多以五、七为调,看来无论中日,诗人们都早早发现,单数音节的句子更容易利用轻重尾音的读法变化来表达内在情绪,在句型上,诗人们用五、七音节的交错编成三十一音节和十七音节的和歌。短小精炼,微观雕琢是其在形式上最显著的特点,而在其中,既浓缩了日本诗人对于自然,对于世界的各种内在隐喻,同时又在字里行间展现了丰富的精神世界和审美趣向。正如郁达夫在他的《日本的文化生活》一文中所言:“最精粹最特殊的古代文学,当然是三十一字母的和歌。写男女的恋情,写思妇怨男的哀慕,或写家国的兴亡,人生的流转,以及世事的无常,风花雪月的迷人等等,只有清清淡淡,疏疏落落的几句,就把乾坤今古的一切情感都包括得纤屑不遗了。”这“清清淡淡,疏疏落落”八字贴切的紧。
与传统的中国文人相区别的是,唐宋时代的诗人词人,很难身处于一个独立文人的状态存在于世,他们更多的时候更倾向于展现出自己社会功能性的一面,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无论是杜甫或者苏轼,李白或者柳永,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在政治上能够一展抱负要远比在诗坛上扬名立万来得重要得多,也高尚得多,所以他们的诗歌里可以解读到对于自己的人生理想和世俗追求的向往。而从日本和歌的内容来看,它的非政治性,非社会性竟显得如此突出,它将内容更多的倾注于日本历史、风土人情、政治变迁、经济生活、社会文化、宗教仪式等方面。这当然出于诗人兴趣爱好的本身考量,但是也和传统和歌发展密不可分。正如本文之前所言,和歌起源于歌谣,在《古事记》和《日本书纪》便已有收录,合称“记纪歌谣”,是巫术中神的咒语,神用歌来赞美“神婚”,故而出现了“歌垣”这种求爱的方式,即以“对歌”来表达爱情。赞美、祈求、歌颂才是这类文学的核心价值,于是当它彻底文学化之后,依旧保留下了艺术风格的特色。
从《万叶集》开始,“诗是心灵的表现”这一美学观念就已得到确立,并从此产生了同一时代诗歌理论中“真”、“心”和“哀”的范畴。其中,“真”可以看作为对于事物本质本真的解读,也指情感中的真诚,人性上的真实;“心”即情,指的是内心中的真情,真心即真情,心深即情深,心为因,情为果;“哀”作为一种审美观念是指人们对面自然事物的无常、多变、易逝而产生的哀伤情绪和真切的感叹。应该说“哀”是日本民族精神世界里做容易被承载和表露的情绪之一,它往往会影响到“真”和“心”的具体表达。和中国诗词那种心怀天下,指点江山的豪情壮志相比,和歌更加关注个人内心情感世界的表达。
同样,和地域辽阔,十里不同天的中国相比较,日本在地域上显得狭小,局促。有诗却没有远方的他们,更容易能够感受到一年四季交替所带给他们的感官变迁,事物形态,色彩变化,这也促成了日本民族对于大自然时节交替那种细腻且敏感的心理状态。将大自然中那些转瞬即逝的景物投射到自身对于生命、情感的解读之中,一切的形式与色彩都只不过是暂时的存在,这种对于万事万物的无常与易变的看法,给予了他们更加刻骨铭心的印象,如同《四法印》中所言“诸行无常 有漏皆苦 诸法无我 涅槃寂静”,天地万物皆是虚妄,虚妄之后皆是寂静。和歌所表达的世事无常,万物易逝是对个体生命最切身的体验,日本美学家今道友信说:“按照日本人的一般的思维方式,他们常把美看成一种十分渺茫的东西,看成一种很快就会消失的现象。”这种类似于禅宗的无常观在诗歌中有着很多的反映。在和歌中,作者们习惯使用丰富多彩的自然事物来表现季节之美,并以此诉说内心对瞬间即逝的自然生命的哀伤情怀,从而形成了诗歌中歌咏四季的“季题”意识。“季题的意识起源于季节感,没有对四季的自然物象的感觉乃至感情,就不会产生季题的意识。”可见,和歌中的季节感形成于自然界的感受与激发。弘法大师在《文镜秘府·论文意》中写到:“春夏秋冬气色,随时而立。”俳句大师松尾芭蕉曾言:“且存乎风雅之中,谓之随顺造化;谓之随顺造化,以四时为友。所观无不有花,所思无不有月。”和中国咏物诗,借物言志,抒发人生抱负和个人理想的风格相比,日本文人常常将季节的描绘引向对“无常”的人生哲理的领悟,引出寂寞感伤的情怀。而正因为和歌往往重在表现四季的自然风物,借景之变化来表现生命之无常,所以和歌中也会在如何充分表达诗人瞬间的感触上下功夫,由此导致了诗歌中景物多余抒情,感触更合更加深刻,物象更加细腻,伤感情调多余欢乐的各种特点。
在这套郑民钦老师所编著的《风雅和歌》中,我们不但看到了各位诗人眼中春夏秋冬的各种细节,也能透过细节深刻的解读道诗人们内心的情感和哀伤。
在勃勃生机,樱花盛开的春季,圣德太子以“直怜羁旅卧草枕”感念旅途之艰辛;大伴旅人以“我园梅花乱飘落”来描绘春来梅落,宛如漫天飞雪之美景;大伴家持,听闻“如此夕影听莺鸣”却“无端生悲情”;小野小町,看见“花色渐褪尽”,感叹“此身徒然过俗世”;壬生忠岑,则伤心于“晨月冷漠照别离”;藤原道雅,却决绝于“如今唯有断恋情”;西行法师,由花及人观“春风无情吹落樱”,哀“梦醒依然意难平”;而寂莲法师,遍寻归处不知处,远眺 “霞落宇治川,柴舟隐斜晖”;穷困潦倒的古泉千樫,此刻忽念故乡之橘,问道:“忍受贫困思故乡,此时柑橘可开花?”;中村宪吉,身处梵境,不觉深感:“四方结界比睿寺,不闻暮钟声”。
在芳草碧绿,簟纹如水的夏日,和泉式部,夜游河畔,眼见夜光萤萤,写道:“凝视犹如我灵魂,离我身躯出”;藤原俊成,观绿雨洗橘花,写道:“暖风轻拂湿天涯,杜鹃鸣云霞”;宫内卿,举头望月,月白如玉,不觉“流萤偏是慕山影,飞向黑暗去”;藤原俊成之女,午夜酣睡,梦醒时“犹闻伊人衣袖香”;京极为兼,见初夏草木皆绿,“雨中庭院似觉远,居家独终日”;饶有兴致的贺茂真渊,出海捕鱼,归来时但见“黄昏宁静相模湾,小舟争相行”;山川登美子,忍痛以全好友之恋,摘萱草以解忧,惜:“悄将红花让友人,背身偷泣摘萱草”;会津八一,于佛陀前宛如夏风吹拂,心旷神怡,于是说:“夏风初来时,佛像指尖最先知”;斋藤茂吉,以蝉喻世,充耳不闻,“夜蝉山间噪,天暗皆睡去”;北原白秋,孤身上路,极目“杉树独木晚,夕阳如火燃”。
在万物萧瑟,鸿雁南飞的秋天,猿丸大夫,深山归去踏红叶,“更闻呦呦鹿鸣声,此时最悲秋”;长田王,旅途寂寥,又遭潇潇秋雨,“心头不由寂寞生”;柿本人麻吕,心有戚戚,泣血哀恸,写道:“林密妹迷途,欲寻路不知”;高市黑人,泛舟湖上,不知去处,感念道:“船舷无踏板,今夜泊何方”;山部赤人,入得山林,见昔日太政旧邸,荒芜衰草,叹:“年深古堤老,池边水草丰”;小野篁,悼亡妹之忧伤:“我悲泪如雨,愿涨洪水三途河,让她快返回”;纪贯之,却在绚丽多彩的金秋,意气风发,写道:“逢坂关,水清如镜映秋影;望月驹,骐骥望月贡朝廷”;藤原忠房,远渡重洋,来到大唐,一腔心事附竹节,“翠绿叶上有初霜,长夜独思量”;源通具,追忆故人,奈何伊人已别,写道:“月影岑寂深草村,旧居依然野秋风”。
在风雨凄凄,银装素裹的寒冬,大伴坂上郎女,看得雨雪霏霏连绵不绝,作道:“初绽寒梅应落花”;光明皇后,与当时的圣武天皇一同观雪,喜道:“与君二人共赏雪,我心多高兴”;在原业平之母,寄书以表思子之情,于信中写道:“老来别离终难免,更思与君见一面”;纪友,则眼见漫天飞雪,状若梨花,写道:“雪落树上绽白花,不辨哪朵是梅花”;源宗于,身居偏僻岑寂,看尽草木枯荣,“山间寒冬尤萧瑟,无人来访草木枯”,人生寂寥溢于言表;和泉式部,想念好友,眼见“霜降红叶白如霜”,总希望能够“不由思念越白岭”;寂然法师,深居山林,远离尘世,纷纷大雪漫道,正好遁世避尘,笑称“庭院任降积,几重亦何妨”;藤原家隆,却在寒冬看到了春之芽,生机中更显坚定,“山间雪底萌嫩草,盎然见春痕”;村田春海,漫步运河,见船家“泊船覆草帘”,甚是有趣,“夜半鱼声歇,悄然化飞雪”;若山牧水,独步荒山,孤独感如影随形,眼见“满目枯草泣寒冬”。
戴季陶先生说:“日本人对于自然美的玩赏,是很有一种微妙的情趣。”威尔·杜兰特说:“对日本人来说,每篇诗应该是其一时的灵感的静态记录。”事实上,不仅是和歌,日本散文也有描写瞬间印象和感触的特点,通过关注瞬间的景象来描写大自然的无常和易逝的心理感受,一直是日本文学和艺术共同的特征和表达方式。
“枯野芒草晓月残,此心渐融月色寒。”
见枯木荒草,冷月残勾,忽觉人世一生终归黄土,心中戚戚,其思哀哀,内心与天地融于一体,再无荣辱心,再无分别心,西行法师路经此处,得此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