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俗话俗人(福安俗人俗语)
民间俗话俗人(福安俗人俗语)虽然问不出什么,我被金哥的几句俏皮话逗得合不拢嘴,默默把这些话记了下来。金哥叹了口气说道:我嫩时家穷没书读,无田未叫乇,无书未叫懊。有字坐横桌,无字做碎乇。我问金哥,福安话“长光共着草鞋记”,长光是什么啊?金哥哈哈笑了:我一字不识,雷霆喊天逼,夜壶喊水滴,骑(锔)缸喊拍锡。你问我,我问壁。我说,村里人都讲你金哥是懊能(聪明人),讲话头知话尾。
福安方言俗语中包含许多俏皮话、谚语和歇后语,这种口语文化通过民间传说之类载体,口口相传,生生不息,它是人们在生产劳动、日常生活中创造的,蕴藏着无穷的智慧,即形象又诙谐,所以有很强的表现力和生命力。最近,我就遇上这么一件趣事。
我写了篇记事小文,请朋友杨先生修改,杨先生说,你不要“长光共着草鞋记”,那样就成大杂烩了。这句福安俗语我倒是听过,只是不知道“长光”为何物,手头的字典辞书也没有记载,只得向村里的老者请教。
我迈出家门,碰上第一个人是金哥,他年轻时走南闯北,能说会道,人称“天下八”,他说得兴起,简直是:有天没日头,有厝没门头,三暝三日讲卖得。
我问金哥,福安话“长光共着草鞋记”,长光是什么啊?
金哥哈哈笑了:我一字不识,雷霆喊天逼,夜壶喊水滴,骑(锔)缸喊拍锡。你问我,我问壁。
我说,村里人都讲你金哥是懊能(聪明人),讲话头知话尾。
金哥叹了口气说道:我嫩时家穷没书读,无田未叫乇,无书未叫懊。有字坐横桌,无字做碎乇。
虽然问不出什么,我被金哥的几句俏皮话逗得合不拢嘴,默默把这些话记了下来。
我别过金哥,走进木哥的家,木哥九十来岁了,耳朵有点背,常把耳聋听成柿红。
我附在他耳朵旁大声问,老大爷,您知道长光是什么吗?
木哥说,这个长光,我知道,店里卖,庙里用。
我又问,长光是哪两个字?
木哥有点恼了说,长光就是长光,还能是什么,我的话不会错的。
福安人常说,老人小孩意,我不敢再打扰,连忙退了出来,心里琢磨着,这长光可能与寺庙祭祀用品有关,究竟是什么,看来还要继续打听。
走着走着,遇见步履蹒跚的水哥,水哥是个渔民,爱喝两口,他靠天吃饭,对天气变化很内行,常常说,开船看天气,未看无主意,他挂在嘴边口头禅是,你知道风寒还是水寒?我看见水哥今天喝大了,心想问得不是时候,水哥倒先开口,有事你就讲,我酒醉心头定。
我问水哥,长光是什么?
水哥说,长光共着草鞋记,这话听别人说过,但不明底里,我是郑堂放火炮,见讲未见够。我想长光是不是“糖光”(糖饼),食的用的不要一起记?我半天捡个老鸦屁,你莫当真。你去问一问火哥吧。
火哥厝就在水哥隔壁,俗话说,共门头一样亲,共鼎灶一样亲,他俩是茶哥米弟,烟酒不分家的踏溜帮。
我找到火哥,他曾经做过打铁匠,为人性情耿直,喜欢巷里驮竹篙——直来直去。我一问,他就开声见喉咙:你家都是读书人,你是祖宗业、父子艺,懊鹅生懊蛋,你莫葡萄连皮吃——假痴。如果你都不懂,我更是毛乇砂(不明白)!
我只得悻悻而归,沮丧之际忽然想起一个人,他伐过木,行过船,开过店,种过田,见多识广,在村里人称土哥,肚子里装了不少传说故事。果不其然,我一问,他微笑着说,你算问对人了。这长光,是供奉菩萨的长蜡烛。
土哥说,这句俗语缘起于一个传说:从前有个杂货店,老板娘不识字,有人赊欠,她用画画记账,张三赊欠草鞋,她画了一双草鞋,过些日子张三又赊欠一对长蜡烛,她画一对蜡烛,结果画得又短又粗,一点都不像。年兜到了,张三来结账,老板说,张三你欠了两双草鞋钱,张三很生气地说,眼睛一眨,鸡母变鸭,我明明买一双怎么变两双?钱财割人心肝肉啰!老板唤过老板娘一问,才知道是误会了,就责备老板娘说,你把长光共着草鞋记,害得我无信用,别人会骂我是 三十日暝晡出世——钱空钻过去。后来,“长光共着草鞋记”这句话,传来传去,广为人知了。
土哥告诉我,关于这长光,还有一句俗话叫作:长光不比喜烛,纸媒不比火触。长光与喜烛,用途不一样,千万不能弄混了。以前的老人爱抽水烟筒,用粗纸卷的纸媒点火,可以连续使用多次,如果用火触(火柴)点火,抽一袋烟划一根火柴,老人认为不合算。因为火柴可以随身携带,方便的很,受到更多人欢迎,但是老派抽水烟筒的还是喜欢用纸媒。这叫:一人一中意,鸭母唆秆蒂。
我感激地对土哥说,今天帮我解开“长光”之谜,我又长了许多见识,你懂得真不少。土哥不无得意地说:猪肚未吃掼的多啰,你没听说过么:拍的煞成拳师,告的煞成状师,病的煞成医师,食的煞成厨师?我食的盐比你食的饭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长。我点头称是。
福安方言俗语,因为有的古字已经消亡,有的则是有音无字,有的甚至是以讹传讹,所以这些流传下来的口语文化包含的韵味,只有那些资深的福安“土著”们,才能说得津津有味,听得心领神会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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