惬意时是失败的开始(足够你享用一生吗)
惬意时是失败的开始(足够你享用一生吗)(1848)写作《白夜》《白夜》,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译者:谷羽,版本:果麦文化·浙江文艺出版社 2020年4月/ / /如果说《罪与罚》《群魔》《卡拉马佐夫兄弟》将陀思妥耶夫斯基定义为伟大的思想家、心理学家和社会学家,那薄薄的中篇小说《白夜》则可以短暂地将其定义为满怀激情的浪漫诗人。
撰文 | 张进
写《白夜》时,陀思妥耶夫斯基27岁,还未经受长达十年的西伯利亚流亡期,那些关于自由、善恶、宗教的深刻思想也许还未完全成型,这时写下的《白夜》,从思想上看相对单纯,但其中展现出来的生活的激情、明亮的单纯、人的纯粹,是珍贵的,在陀式作品中也是稀有的。
本书通过年轻的孤独幻想家和娜斯津卡两个人的互诉内心,讲述了两个孤独的人相遇、相知、相爱又相互分离的故事。尽管娜斯津卡最终选择了别人的怀抱,但幻想家并没有因此责备她,而是心怀感激,他说:我的天啊!整整一分钟的狂喜啊!这难道还不足以让人享用一生吗?
本期书目
《白夜》,作者:陀思妥耶夫斯基,译者:谷羽,版本:果麦文化·浙江文艺出版社 2020年4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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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罪与罚》《群魔》《卡拉马佐夫兄弟》将陀思妥耶夫斯基定义为伟大的思想家、心理学家和社会学家,那薄薄的中篇小说《白夜》则可以短暂地将其定义为满怀激情的浪漫诗人。
写作《白夜》
(1848)
时,陀思妥耶夫斯基27岁,还是个年轻人,是个两三年前刚因发表了《穷人》的初出茅庐的年轻作家。那时,他还没因政治原因被判死刑,西伯利亚十年的艰苦流亡期虽然就在不远处
(1849年)
,并将对他的信念产生关键性影响,但眼下他还正陷于刚获得的名誉和寻欢作乐之中。库切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奇迹般的年代》一文中说,“在大众的眼里,他自第一部小说《穷人》发表二十年来,一直未曾写出什么像样的作品。”《白夜》正处在这个“未曾写出什么像样的作品”的时间区域内,虽然这个评价并不算恰当。
从思想深度看,《白夜》不能和《罪与罚》《卡拉马佐夫兄弟》相提并论。陀式关于“人的本质、人的精神深度、人的精神命运、人与上帝的关系、人与魔鬼的关系的思想”,对自由本质的探索,对善与恶之间复杂关系的辨析,对宗教(上帝)的思考包含在后来的那些伟大作品中,但当我们回顾陀式一生的创作时会发现,《白夜》在某种意义上是其作品中的异类:一个如青春般明亮又残酷的关于理想的故事。
这是一部主要由对话构成的小说,但显然和巴赫金分析陀式作品时提出的“复调”理论不同。这里的对话不是拥有不同思想或意识形态的人的各抒己见,而是叙事,或者说坦白。
两个年轻人,一位孤独的幻想家,一位常年被祖母用别针连在自己身上的姑娘娜斯津卡,在彼得堡的白夜中相遇:
“这是个奇妙的夜晚,这样的夜晚,亲爱的读者,只有我们年轻的时候才能遇到。天空是那样清澈明净、星光璀璨……”
从物理现象看,白夜当然不是“年轻的时候才能遇到”,陀思妥耶夫斯基这样为小说开头,其重点在于“清澈明净、星光璀璨”,这也许是年轻人才能感受到的世界样貌吧,一切都如此纯粹、透明、坦诚,哪怕你面临的其实是绝望。
幻想家必然是孤独的,他觉得“人们全都抛弃了”自己,只得整日在城市里游荡。他有和人交谈的愿望,有与一切人产生联结的激情,但他能做的只是在幻想中和房子交流。窗户望着“我”说:“您身体好吗?明天就要给我修饰一番了。”在这种略带忧伤的幽默中,陀式将幻想家的孤独展露无遗。这种孤独并非沉郁或是悲苦——在明亮的白夜中,只有幽默才能容身。
就这样游荡着,幻想着,压抑着内心的激情,幻想家遇到了在运河边哭泣的娜斯津卡,就像遇到了光。两人相遇相识,开始了四个白夜的相互理解。
幻想家告诉娜斯津卡,自己是个贫穷、孤独的人,而孤独激励着想象,常常让他陷入“诱人的幻景”就像滑入梦境:“梦见起初不被承认、后来荣获桂冠的诗人的境遇;梦见他与霍夫曼的友情……梦见自己的角落,身边可爱的情人……”当梦见这些时,他感到拥有一切,心满意足,而且“激荡着他心灵的是真切诚挚的热情,不由得相信在他那虚无缥缈的幻想中有某种活生生的、实实在在的东西!”这“实实在在的东西”也许是友情、爱情、对生活的热情、对他人的坦诚等等,是在现实生活中无法获得的所有。
而娜斯津卡,一个因孤独幻想过自己嫁给中国皇太子的姑娘,认真倾听着这位幻想家的荒诞生活,用天真的单纯接纳着他的叙述,接纳着他本身。幻想家因此爱上了娜斯津卡。在接下来的约会中,换成了娜斯津卡讲述。三年前,她曾爱上一位房客,房客偶尔把她从祖母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借给她书看,带她去听歌剧,并在去莫斯科前约定,一年后一定回来找她。
幻想家尽管已经爱上娜斯津卡,但为了让她快乐,他帮她寄信,寻找房客的踪迹。不过房客始终没有出现。此时,幻想家向娜斯津卡说出了自己的心意,娜斯津卡在经过纠结后,也表达了对幻想家的爱意。此刻,幻想家终于不再孤独,不再隔绝于现实,隔绝于整个世界,娜斯津卡是他与世界的联结,是真真切切的生活。
但当两人在爱情的晕眩中散步时,房客回来了。惊吓之余,娜斯津卡“狂热地”亲吻了幻想家,最终走向了房客的怀抱。
孤独的幻想家最终还是回归于孤独。他又是一个人了,依旧贫穷,依旧只能在自己的角落里幻想,被所有人抛弃着,和原来一样。不过也不一样,现在已经不是“所有人”,因为有一个娜斯津卡爱着他,先是短暂地被视为爱人而爱,而后被视为兄长而爱。尽管感到委屈,幻想家并不责备娜斯津卡,而是感激:我的天啊!整整一分钟的狂喜啊!这难道还不足以让人享用一生吗?
作者|张进
编辑|张不退 西西
校对|柳宝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