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我是认认真真的爱过你(我曾赤诚天真爱过你)
曾经的我是认认真真的爱过你(我曾赤诚天真爱过你)就这样,在一种莫名的妒忌心推动下,我走进了那家装有时兴的落地玻璃窗的米兰摄影室里。那是我时隔多年第一次近距离观望她。她留着齐肩的头发,发尾处有一个俏皮的卷,卷向脖颈处,好像是瘙痒一般时不时的就钻进她的衬衣领子里,她的额头光洁而饱满,不像无知的女孩子一般把这宽阔的额头当做羞耻的疤痕一般遮挡起来,只是两边的头发时常会滑落下来,她会轻轻的伸出小指撩拨到耳后,我时常着迷于周瑶这个漫不经心的动作,似乎有光照耀一般。她穿一种领口处系细带蝴蝶结的白色衬衣,深蓝色牛仔裤,脚蹬匡威的白色布鞋,浑身散发出一种大城市的知性气质,她有着深海一般令人迷醉的瞳孔,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临身探入。她站在摄影室门口的柜架后,低下女王般的头颅,对我笑起来。“南生,你怎么来了?”她的语气甚为惊讶。他们嘲笑我“跟不上潮流了吧,这个天安门是假的,哈哈哈”他们嘲笑他们讽刺他们说我老土,可是我就是坚信那是真实的天安门,直到我鼓起勇气走进去
时隔多年,我仍旧无法忘记她,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相见,如此惊世的容颜
在我还是个幼童的时候,我见过她一面。即使事后反复回想,她的美丽也没有稍稍有所减损,时光在她脸上留下的从来都不是皱纹,而是风韵。在那样年少的时光里,我曾经如此着迷的爱过一个人,这令我左右欢喜。我从来都不后悔我的这段爱恋,即便它曲折,它颠覆,它突破界限,它跨越沟壑。但是,只要我一旦想起,我就能感觉到一阵温暖,顺着我心脏的纹路,蔓延与生长。
---施南生
我叫施南生。
我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一个女人。
在我第一次遇见这个女人的时候,我只有十一岁,上小学五年级。那年,她从遥远的繁华的城市北京赶来,看望她即将逝世的母亲,她的父亲早已经在她二十岁的时候去世了,母亲独自留在这偏僻小镇生活了六年,才迎来了伟大的死亡。我看到她风尘仆仆的赶来,身上还带着大城市特有的时尚的味道,她的高跟鞋哒哒的踩在光滑坚硬的大理石石面上,她来我们这所小学带走她母亲生前的遗物,她用她枯瘦的手指骨节敲开五年一班的班级木门,小心翼翼的询问,谁是班级的班长?我正在画黑板报的手停了下来,回头看到一个面色姣好的妙龄女子半掩着木门,伫立的姿势仿佛一颗正在生长的大树。
“可是这后边有天安门呢”我不甘心的问道,这女孩一定是去了北京。
他们嘲笑我“跟不上潮流了吧,这个天安门是假的,哈哈哈”他们嘲笑他们讽刺他们说我老土,可是我就是坚信那是真实的天安门,直到我鼓起勇气走进去。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勇气进去,可是我发现每天和我一起上学的那群男生们老是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偷偷往周瑶的店里瞄,有时候周瑶会在店外边擦落地窗的玻璃。其实她每天六点都会准时出现在摄影室外边擦玻璃,只是我有时来校早有时来校晚。自从我发现了这个规律,我每天五点半都会准时出门,我父母一边送我到门口一边赞叹他们的儿子有志气有毅力将来一定能去北京做领导。
就这样,在一种莫名的妒忌心推动下,我走进了那家装有时兴的落地玻璃窗的米兰摄影室里。那是我时隔多年第一次近距离观望她。她留着齐肩的头发,发尾处有一个俏皮的卷,卷向脖颈处,好像是瘙痒一般时不时的就钻进她的衬衣领子里,她的额头光洁而饱满,不像无知的女孩子一般把这宽阔的额头当做羞耻的疤痕一般遮挡起来,只是两边的头发时常会滑落下来,她会轻轻的伸出小指撩拨到耳后,我时常着迷于周瑶这个漫不经心的动作,似乎有光照耀一般。她穿一种领口处系细带蝴蝶结的白色衬衣,深蓝色牛仔裤,脚蹬匡威的白色布鞋,浑身散发出一种大城市的知性气质,她有着深海一般令人迷醉的瞳孔,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临身探入。她站在摄影室门口的柜架后,低下女王般的头颅,对我笑起来。“南生,你怎么来了?”她的语气甚为惊讶。
她居然知道我的名字,那一刹那我仿佛已经被她的咒语石化,沉浸在莫名的欣喜之中。她随后解释一般的说“母亲在世的时候常常对我提到你,说你是这个镇子成绩最优异的孩子,即使担任班长这种出力不讨好的工作也能兼顾自己的成绩,所以我一开始就对你印象很深”
那大概是因为曾经她也像我一般成绩优异,被所有的人认为是可塑之才,或者“将来要去大城市生活的人”我妈就常常希望我去大城市里边做领导,做市长,做城镇规划局局长,做交通局局长,总之就是进各种局子做各种长。
我略微有些害臊,那时候的我脸上还长着一些青春痘,雀斑密密麻麻的排列在我的鼻端,皱起鼻子的时候像是聚集了一堆稻谷。我紧张的扯着深蓝色校服的一角,对周瑶说我想要一张站在天安门门口的照片,我还特别强调说,不是那种站在天安门门口,而是看起来像是站在天门口门口。
“哦,你是想照幕布啊”她恍然大悟,从我表达不甚清楚的话语中抓到重点,她带我走进一个封闭的房间,让我站在一块白色墙壁前边,然后把两个长着巨大的方形头颅而且会发光的怪物放在我的两侧,又拿了一个变异版本的圆形锡纸放置在我的侧面,我看着那些亮晃晃的物什摆放在我的周围我几乎就要吓哭了,我感到这个封闭的房间都被一些怪物塞满了,她躲在怪物的后边,不与我相见。正在我犹疑的时候,我身后的白色墙壁划拉下一块幕布,我看到北京天安门缓缓出现在我的身后,我惊讶的睁大了双眼,这样也可以拍摄出天安门的效果吗,我很不相信,但在我看到成品的那一刻我深深的折服于周瑶的智慧,即使后来我知晓了这不过是一种很常见的拍摄手法。但是那个时候着实把我吓呆了,我迫不及待的穿着同一件肮脏的校服在金门大桥,巴黎圣母院和维多利亚海湾溜了一圈。
真奇怪,在拿到照片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和周瑶环游了世界一圈。当然,这个新奇的尝试也让我付出了一个月节省开支的代价。我把我和金门大桥的照片贴在屋门后,每次进出都要自我瞻仰一番。
自从我被她的美貌迷住之后,我总会独自坐在座位上偷偷的观察她,她作为一个女人实在是太繁忙了,我一直认为,全世界的女人都像我的母亲一样每天只需要照顾我和父亲的饮食起居,不需要每天与外人打交道听从客人的差遣甚至忍受客人的挑逗。但她不仅如此还要每天一个人起早贪黑,擦窗户拖地整理杂物招呼客人,我时常想要为她分担一些什么,毕竟我除了学业之外并无任何事可做。可是我找不出什么正当的理由,我曾经对母亲透露过想要在寒暑假打工的想法,结果一到了假期母亲就把我反锁在屋子里让我背书。“我们还指望你做领导呢”她气呼呼的对我说,埋怨我是个不争气的主儿。
在我高一的时候,学校这里设置了站点,从此我就可以坐公交车上下学了。周瑶的家比我更远,她之前都是骑自行车来上班,但是公车开了之后她也乘坐公车上班,我曾经悄悄地跟着她做到了公交的最末一站,在末站的时候,司机非把我赶下车,她这个时候回头看到了我跟我打招呼,她很惊奇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来这里找朋友”我热情洋溢的撒谎并且伪装成繁忙的样子首先告别,然后下车之后顶着烈日苦哈哈的走回了家。我回头看穿着连衣裙的周瑶打着遮阳伞独自向更远的地方走去,我开始幻想自己功成名就成为一市之长,住豪宅开宝马,将我媳妇周瑶载回家的场面。
这样一想,我就又开始害怕起来,我害怕在我功成名就之前她就跟了其他已经功成名就的男人,毕竟我是一个多么不起眼的男生啊,虽然上着重点高中,每年都能考出全年级第一的成绩,但是和那些拥有房子和车子的人相比我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啊,我贫乏的甚至就连一部手机都没有。呵,我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
所以每次我看到周瑶的店里出现一些陌生的男人的时候我就会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甚至想要冲进去保护我的女王。那些男人,粗俗,下流,卑贱。他们老是装作无辜的样子去和周瑶娇嫩的皮肤碰碰撞撞。我无比的厌恶那些男人,觉得他们都应该出车祸死去。但是有一个男人仿佛是真心的在追求我的女王,他仪表端庄,温文尔雅,他帅气并且多金,但是他已经离过两次婚了,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儿子。那个男人会在节日的时候捧着一大捧玫瑰花出现在她的店门口,给她一个实在的惊喜,我看到周瑶朝着他微笑朝着他抛媚眼朝着他撒娇,我感到一种无声的窒息,这个男人用他可怕的实力一圈圈的缠住了我的脖颈。
其实我早就该知道的,金钱是多么重要啊。没有物质怎么会给我的周瑶女王一般尊贵的生活呢?可是钱从哪里来呢,学习的路还有多么漫长,从高校出来我真的就是一市之长了吗?这些我都不得而知。但是我已经等不及了,男人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一个致命的威胁,我要退学,我要去大城市,我要创立世界性的大公司,我要成为马云成为李开复。但是这些想法我不敢告诉我的父母,因为他们并不愿意让我去经商,他们老是觉得从政拿的钱更多一些,可是从政需要很多年之后才会拿到很多的钱,但我是等不及的,我要去拼搏要去闯荡,就像周瑶当初独自一人闯荡北京一样。
在我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我便开始悄悄地实施我的计划,首先,我想去银行贷一笔贷款,但是银行的人非让我的父母签字,这个行为惹恼了我,我决定另想他方。正在我用所有的精力设计未来的路线之时,我的成绩从年级第一名下滑到了第十名,已经没有心思继续学业的我只求早点离校,却没想到学校校长将这一重大的消息告知了我的父母,于是我的父亲把我想是一只可恶的猫一样拎起来,拿着一把老旧的雨伞,在我裸露的背部狠狠地抽打。我虽然已经长得很大,但还是无法逃出我爸的手掌心,我爸妈像是船长一般开着我的小船,他们掌握着方向盘,不允许我与他们预想的路线出现任何的偏差。
没过一会,我的脊背上已经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但是整个过程我都没有反抗,没有哭喊,没有尖叫。一方面是因为我已经成长为一个男子汉不可以发出像女孩子一般娇弱的呜咽,另一方面是我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对抗或者说服我的父母,他们令我感到失望,他们不懂得一个十六岁男孩的心。更不会懂得他初开的情窦是怎样的一回事。
他们像是封建制度下的产物,一生遵循着俗世的价值观生活,从未有半点偏颇。而我从出生开始一直都是自由的,反封建的,文明开化的,独立自主的新社会主义理想青年。所以我并没有对他们透露自己的心意,我决定在离开这个小镇的时候对心爱的女人周瑶告白,我会学着电视剧里边的霸道总裁要求周瑶为我守身如玉等候四年,当然如若被她拒绝,我也会放下自己的架子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苦苦的恳求她。
我一直都以为分别的日子在遥远的未来,但时光是那么锐利的匕首和刀锋,一下子就将美好的世界划出一个血淋淋的伤口。高三快要结束了,按照我一贯优异的成绩我被保送到了北京的高校,我像是一只鸟儿一样得到了彻底的自由。在一天晚上,那个拿着伞把狠狠抽打过我的父亲在一次走进了我封闭的小屋,他看着我屋门后边的照片许久,突然间搂紧了我痛哭起来。那天刚刚下过大雨,他手中的黑色商务雨伞还稀稀拉拉的滴着雨滴,雨滴顺着我裸露出来的小腿下滑到了我的板鞋之中。
回想起来,一贯神情凌冽的父亲在那一天哭出的眼泪比这一辈子的都多,比那天的雷阵雨都迅猛,他颤颤巍巍的身体摇晃着,对我说,我刚才去你校长家问了一下,为了让你及早的融入在北京的生活,他建议你提前进京一个月,顺便熟络一下老师和同学的关系。南生,你这一走,一年才能回来一次。我希望在你离开的时候,心里清清楚楚的知道,你的父亲不是一个冷漠无情只会打骂你的人,其实他爱你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多。
说实话在我听到那么一个老态龙钟满脸皱纹的老男人对我深情的说我爱你的时候我真的连胃酸都想吐出来。但我知道那天晚上的话他绝对事先练习了许久,要不然不会那么发自肺腑那么真诚无比那么让人感受到离别之殇。最后我的父亲用手抹了一把鼻涕,抽抽搭搭的说,南生,从前我们管你管得太严厉了,所以从今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们不会再管你除了你的卫生,健康和生活习惯。
那一刻我多么想感谢神啊让这个老顽童顿时得到了开化,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害怕我跟着别人学坏才会一直对我严厉直到我考上名牌大学。事后的很多时候我都感到很庆幸,若不是他当初抽打我那么狠,我或许会沦落至三本也有可能。
在我获得了人身自由之后,我率先跑到了周瑶的摄影室里边,为我的成人礼拍摄了一套主题为青春的照片,周瑶用她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我,感慨说青春真好,她说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正是一个将要飞出笼子里的小鸟,对外边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恨不得一日之内环游地球体验种种新奇生活,可是后来才发现,这个世界远不是我们在象牙塔的时候想象的那般美好,许多邪恶和肮脏的东西被掩藏在光彩的背后。
我知道周瑶一定又在回想自己当初的遭遇了,可是我更加相信,透过邪恶与肮脏,也能够看到光彩和美好。比如周瑶,她经历过了她此生必然遇到的渣男,然后遇见一个良善的我,这是一个回报。我恳求周瑶做一次我的女友,为我的成人礼添上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
周瑶随后被打扮成高中女生的模样,她带上了一种叫做空气刘海的发带,看起来瞬间年轻了十岁,然后换成与我对应的女款校服,系蝴蝶结领带,穿湖蓝色百褶裙,脚蹬纯白色帆布鞋,梳整齐的马尾辫,站在我的旁边,我们的身后还是若干年前的天安门。一套照片要换数个场景,我提议趁着周末去我的母校拍摄,周瑶同意了,我们在黑板前面,在教室里边,在铺着塑胶跑道和人造草的操场上,在学校图书馆和实验楼里,在金鱼池塘边,拍摄数张照片。我很开心我能拥有周瑶,哪怕只有这数个小时。
毕业前的日子度过一天便少去一天,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在自己的窗户前看着外边的周瑶发呆。我再次看到了那个开着豪车手拿玫瑰花的男子,他是多么刺眼的存在,像是黑夜里唯一直射的光芒,他就像是我不小心粘到的一根刺一样,在不经意的时候狠狠地扎了我一下,我决心开始自己的告白行动。
首先我也买了一捧鲜艳的玫瑰,这捧玫瑰外边用作装饰的白色满天星是我自己去山谷里采的。然后我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大概就是倾诉了我这么多年来对她的仰慕。可是当这些都做完的时候我却气绥了,因为我没有房没有车甚至口袋里没有多余的钱可以请她去喝一杯时髦的咖啡,更别谈买什么衣服香水彩妆和护肤。但我仍是小心翼翼的站在了她的落地窗前,双腿打颤着看着里边的周瑶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我觉得她的目光像是一场汹涌异常的海水,将我挟裹着拍死在海岸上。
我现在无比的希望有一只秃鹫降临在这个小镇,将我用嘴叼起,抛向天空。可是周瑶她踏着红色的高跟鞋走出了米兰,她一定以为我是在这里等某个同龄的女生,她的手里居然还拿着擦玻璃用的脏抹布,啊,我为何紧张的想要尿尿呢,可能是我出门前我妈逼我喝下的那碗冰糖梨水的作用。随后我就把鲜花扔向她然后落荒而逃。她茫然的忘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我的影子,于是重新回到了店里,鲜花被她放在店门口的位置,像是被人遗弃的无人认领的孩子一般,蜷缩在角落里。
我靠着肮脏的墙面大口呼吸,等待太阳像一个泄气的气球一般掉落到地面。在这个荒诞的等待中间,我预想了我和周瑶未来发展的种种可能性,我们可能一见钟情从此相亲相爱,也可能相爱之后发现彼此不适合开始互相厮杀,我所有的预想都建立在我们相爱的基础之上,谁能预料到结局是那么猝不及防的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而那时我还浑然不觉地幻想着美好的未来沉浸在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美好的生活这样的童话故事里。我还年轻总是无所畏惧,总以为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可以打败我除了我自己选择放弃,但我坚定地认为我是不可能主动的放弃的。我躲在墙后看着那个饱满的太阳,我觉得那颗太阳像是二十多岁的女人的胸脯,令人感到热情四射。
盛夏的天气是善变的女人的脸,没过一会,就开始下起狂烈的大雨,雨点像是砸到地上的惊雷一般,而我们都是生活在枪林弹雨里的战士。我看到周瑶带着一把伞冲出了店门口,踩着恨天高咣咣的跑到了站牌那里,手里用了一个塑料袋,里边装着那捧花。我也迫不及待的跑过去,最后一个挤上了那辆公车。在公交车里我们尴尬的打着招呼,她笑着说你怎么还在这里,我挠着脖子后边的头发说我来取回我遗忘的东西,她愣了一下就把手中的塑料袋递给我,脸上有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她的额发上溢出水珠,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帮她弹掉那颗水珠。
她笑嘻嘻的看向我,带着潮湿的笑容对我说,你年纪轻轻的就开始谈恋爱了啊,是你的同学吗?
八卦的精神真是永藏在中国人民的心间,我顿时脸红了起来。恋爱这个词汇对于我来说还很陌生,虽然在心里重复了千万次但从未说出口一次,仿佛是一个羞耻一样。她看着我渐渐红起的脸庞狂笑起来,鼓励我说,别怕。我们那个年代不上学的女孩在十六岁就该找婆家了,你们这个年代应该也不算早恋吧。
可是我们班主任总说,你们要好好学习,上了好大学有个好工作好的女孩任你挑,现在谈什么恋爱都是天南地北的结局。所以班主任严格的划定高中是早恋并且声泪俱下的控诉早恋。
我们就这样尴尬的坐了一路,两个人身上都被一层雨雾围绕着,到了我的站牌的时候我迟迟不下车,在心里酝酿着一会即将来临的告白,她见我的手里没带伞就主动提出送我回家,我们就一起被公车遗弃在站牌上。她为我撑起的伞像是一小片云一样,我在这朵云下冷的发抖,我知道自己已经淋成了落汤鸡的模样,因为我看到雨滴已经汇聚成一条小溪从我的身上流过,而面前的周瑶,依然保持着她美妙的姿态。
她说我送你回家,她说你往我这边靠靠,她说你的后背已经被淋湿了,她说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周瑶。我突兀的喊着她。
她缓缓的回过头,看着我把鲜花从塑料袋里里边拿出来放在她的手中,真是一场糟糕的告白啊,此刻就连那鲜艳的玫瑰也已经被雨水打湿变成一副颓废的模样。
周瑶,你喜欢我吗?
一个名叫南生的男生缓缓地问出口,他的声音掷地有声,盖住了投掷到伞面的风雨。
撑着伞的女人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她一定觉得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即使这一切不是梦,眼前的男生也马上就要进京远离这座中原小镇了,女人不知所措的站在伞下边,早已经倾斜的雨伞抵挡不住暴雨的侵蚀,暴雨像是子弹般穿透了两个人的胸膛。
在我贫乏的人生中,我从未遇到过比那场恋情更为惊艳的事物出现在我的周身。谁能明白当时我的心情呢,相差数岁的男生又能够了解我这个年长女子的一切吗?我不确定当时我的选择是否正确,但无论对否,它对我而言,都是人生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因此我不可以否认它的存在。许多人都会将一段相差悬殊的恋情当做自己的耻辱,但它却永远是我的骄傲,它提醒着我,曾有那么一段时光,我被一个少年狂热的爱恋过。
-------周瑶
我想此刻我的耳朵已经失去了知觉,眼前的这个男生对我在说些什么?怎么我完全听不清楚呢?等我回过神来想要回答他的问题时,一颗威慑力更大的子弹在我身上爆炸了,我听到南生喃喃的说,周瑶,我喜欢你。
他是将要离开小镇的高三男生啊,对着已经三十三岁成为剩女的我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我下意识的以为他被巨大的学习压力折磨疯了,于是赶紧安慰他说,放轻松。我觉得此刻他一定不清醒。饮酒,对,他一定是喝了太多的酒,以为站在他面前为他撑伞的是同班的女生某某。
没想到他看出了我的疑惑,用力的喊我的名字,周瑶。他说,周瑶,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多么可笑的问题,自从我二十六岁那年被一个男人欺骗和抛弃之后我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我宁愿一个人居住一个人逛街也不愿意再让莽撞的人闯进我的生活。可是眼前的这个男生,他看起来如此良善,我甚至就连拒绝他的勇气都没有。
沉默如同对峙,许久之后,我才缓缓地接受了他对我的情意。
这个世界真疯狂啊,在我老去之后给我一个莫大的惊喜,这惊喜甚至都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可是南生我相识多年,深知他的为人,他简单透明如同琥珀。他甚至不会说谎这一基本的生存技能,但他成绩优异,在他自己的领域石化方面一定会有大的作为。
可是他那么快就要离开我了,在我们相恋不到两个月的时候,他就要离开我远去北京了,那个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在将要离开的时候,他说,周瑶,和我一起去北京好不好。我思忖良久,担心年幼的南生并不能承担爱情所带来的责任,但是在看到他无比炙热的眼光烧向我的刹那,我决定说服自己再一次相信爱情。最终我变卖了高中对面的摄影室,重新回到北京,决心一切从头开始。
但在北京并不如我们想象中的那般可以就此长相厮守,正相反,我们有长时间的分离。大一的时候他虽然课业不重,但是各种社团也足够让人忙的焦头烂额,但即便如此,他也会每天抽出一小段时间来摄影室看我,给我带来新鲜的水果和时兴的甜品。每到周末,我们就会像年轻的情侣一样打扮一新外出旅游,逛街,去超市购物,去新天地买衣服去各种风味小店品尝美食。我们曾经花费数个大洋在时代广场玩抓娃娃机,结果一无所获但还是玩的十分尽兴,也曾经流连于十字街头,在灯火辉煌之中幻想着我们共同的未来,他说要在北京五环以内买一件朝阳的有巨大落地窗的房子,买超高配置的奥迪车和儿童安全椅,我们甚至讨论了将来要在哪里待产,他坚决的对我说会给我雇佣一个保姆让我不用做那么繁重的家务。在北京的第一年,我们两个都爱死了一家卖烤猪蹄的店铺,几乎每周都会去他们店里买两种口味的烤猪蹄,那是我们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到了大二,需要开始兼顾社团和学业,因此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边,成绩优异的他自然繁忙,同时担任数个职位。米兰摄影室刚刚起步,为了有一个好的开始,我自然也是全力以赴。施南生的脑子很灵活,印了许许多多精美的宣传册,拿到他的学校里边去分发,不久就有了第一批顾客,大部分都是同校生。因为本校学生持学生证八折优惠,所以我的摄影室豁然的打开了一个新销路,我在北京的一次摄影沙龙中遇到了一个流浪的摄影师龙哥,他曾经举办过一场大型的摄影展览,但是在一场变故中又重新回到了人生的起点,因着相同的遭遇,我收留了他,他的摄影确实精湛,在南生和龙哥的带动下,摄影室很快的走上了正轨。
当我遇到那无良的前任的时候,南生还在学校里边学习理论课程。当时他搂着一个学生妹模样的女生的腰肢,摇晃地走到了我的店门口,大声地朝着店里边喊,老板。不知因缘的龙哥听到喊声边走了出去,向他们介绍情侣写真不同的套餐以及价钱,他一边思量一边征询女生的意见。他那伪善的面容如今还是那么生动,怀里的女生对他的邪恶没有丝毫的察觉和防备,我悄悄地拿起拖把绕到了渣男的身后,匡的一身就是当头一棒,渣男骂骂咧咧转过身的刹那看到了我,立刻灰头土脸的抛下女友溜开了,我从未发现自己有过如此惊人的爆发力,一路跟随着渣男跑到了三里屯,三里屯的人潮迅速将我们湮没,他像是扔进了海洋中的泥沙,混在人群里边逃远了。当我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看到我的周围聚拢了许许多多的人,他们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我,嘲笑我想是一个疯婆娘一样在街上丢人现眼。
但是我的心里却感到无比的快慰,一想到这渣男惊慌失措的眼神我就感到无比的开心,龙哥也夸我做得好,像是一个女战士一般敢于向恶势力挑战,只有南生闷闷不乐的对我说,周瑶,你变了。
我很惊讶的问他,我哪里变了。
他说周瑶你不是一直都是一个优雅的女人吗?举手投足都很讲究,现在却也会拿着拖把冲出人群不顾形象像个疯狗一样对着渣男咆哮。周瑶,他失望的眼神看着我,眼睛里的光彩顿时暗淡了。
可是,南生,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吗?那个渣男骗光了我的一切,让我所有奋斗的成果在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了。
周瑶,这么多年来,我刻意忽略你的过往,但是你一遍又一遍的提起,一夜之间。一夜之间你是变得一无所有了,可是不是还有我吗,还有我南生,毕业了可以给你优越的生活。
所有你不要像一个泼妇一样报复你的前任了好不好?南生用无比悲哀的眼神看着我。我绕开他话里边所有不重要的信息迅速的找到了重点--一夜之间。他的话语他的芥蒂他的锋芒像是一根尖利的针一般插进我的喉咙,我在瞬间失声。
我在哭泣的时候,南生靠在我的腿边,对我说,周瑶,我爱你。
于是我更加放肆的哭了起来。
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在北京的日子也蛮快乐,但是这座飞速发展的城市还是不像我们的小镇一般,可以将日子过的又轻又缓。南生从一来到北京开始,就不断地在各个社团各个学生会各个企业之间奔波,而我和龙哥也在努力的改善我们的店铺,我们与时俱进还开辟了电商这一渠道,店里边不忙的时候我就充当起客服为客人介绍我们店里边的产品。在网上不仅可以预约拍摄还可以打印照片,明信片和照片杂志。但是北京的人力很昂贵,所以我们几乎没有聘请新的员工,大部分的工作都是我和龙哥合力完成的,龙哥说他想重新做一个摄影展,用照片来表现都市人的迷茫心里,手法非常写意。他曾拿出一两张照片给我看,我决定赞助他完成他的梦想,在北京开一次小型的摄影展。
在一个极其平淡的下午,一群女生叽叽喳喳的来到了我的店里,我忙着给她们一个个试服装,在我拿服装给其中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裙看起来年幼的女孩时,女孩突然喊了一下我的名字,周瑶。我的双手滞在半空,惊讶于她怎么会用如此娴熟的手法叫出我的名字,后来再试衣服的时候她对我说,她认识南生。“南生常常说起你呢,真的想不到南生的女朋友这么漂亮而且能干”她发自内心的夸奖着,但也发自内心的说“你真是有福气啊,能被南生那样优秀的人疯狂的喜欢上。他现在还是我们的学生会主席呢”
对于施南生是学生会主席我一点都不惊讶,他从小就担任班长直到离开小镇。可是,那女生那么艳羡的声音让人听了之后心里发慌----她的语气里边溢满了对南生的爱慕之情。而她是那样美丽的年轻的充满活力的小女孩啊,自己却已经在岁月中长了皱纹。当我看向那面清晰无比的铜镜之时,就会懊恼的看到眼角处有纵横的沟壑。
龙哥悄悄地走进来,问我,周瑶,你没事吧。施南生那么优秀,被一些小女孩子喜欢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要太在意。
我眨了眨眼睛,抑制住将要滴落下来的泪水,用荡满疼痛的笑声说,我不在意。
但很快,我们就发生了一次很大的争吵,在那次争吵中,一贯温和的对我无比宠溺的施南生伸手打了我。那是在我刚刚为龙哥办完摄影展之后,摄影展办得很成功,卖出去了很多作品,也有很多作品被一些企业看中,但是太珍贵了所以我们拒绝出售。我和龙哥都很开心,我们像是一起经历了许多沧桑往事的老朋友一样,坐在一个路边小摊上一边吃烧烤喝啤酒一边聊起我们这些年的经历,我惊讶的发现我和龙哥都是被时光遗弃的孩子,我们都曾经如斯辉煌,但一场场变故将我们打回原形变得黯淡无光。但是心里的渴望,对爱情的渴望,对幸福的渴望,对美好生活的渴望却像是野草一般在心中滋养生长从未被摧毁过。相似的际遇让我们格外投机,你一言我一语感慨着青春感慨着命运,互相聊到了很晚,而当我回到租住的小屋时,我看到施南生笔直的站在窗户边,大风从窗户里边逃窜出来,灌入我的喉咙里,我被惊扰的很凌乱。头发完全向上边飞了起来,像是要逃离我的小雀。
你去哪里了?南生冷冷的问我。他的手里提着一碗红枣莲子汤,他知道我每次来月经都会腹痛。
我如实的回答。
你和谁在一起?
我如实的回答。
然后他仰起另一只空闲着的手,啪的一声打到我的脸颊上,我似乎立刻从混沌中清醒了一般,我没有伸手去掩痛处,而是睁大了眼睛望着他。问他为什么打我。
他变成了一个狂野的不理智的人,失去了平日里的端庄,他责备我和龙哥走得太近,让他的心里感觉到了不安全,他求我把龙哥炒鱿鱼,在无比的痛楚之中,我用电话通知龙哥去财务部领钱走人,我听得出来龙哥误会了我以为我是心思算计的女子赚了钱之后立刻赶人离开。我不愿意解释太多,只是呜咽的小声啜泣起来,龙哥连忙对我道歉,说就算我是那种精明的女人他也无怨无悔并且随时都可以回来让我再次利用。
我总是以为,倘若我退让我就可以保住这段脆弱的相差悬殊的爱情,但事实证明,每一次退让都相当于在承认自己的不忠。而南生也逐渐的升入了大三,开始忙起了找工作的事情,每次我陪施南生去公司面试的时候都会有女孩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我。过了几次之后,南生便和同龄的女生们一起去面试,不再让我作陪,因为他不知道在众人面前是喊我周瑶还是姐姐甚至阿姨。有一次我们在等待面试的时候有一些小孩子跑到了我们的面前向我们推销他们手中拿的报纸,他们说,哥哥,阿姨,你们买一份报纸吧。
我知道那是祖国的花朵我不应该狠狠地抽上去一巴掌,但是童言无忌,越是天真的语言越是让我惊觉自己的衰老。
而且在暑假的时候,我跟着施南生回了他家,如同想象中的一样,我们的关系遭到他父母的强烈反对,尤其是他的父亲,竟然大叫着要拿起雨伞打死那个不孝的儿子。在那一刻我在想,如果是我的父母,应该也会很反对我们的关系。我的父亲一定会把我护在身后,用一把扫帚挡住前来求婚的施南生,让他滚出我们的家门。想到这里,我倏然之间站起身,连招呼也没打,离开了施南生的家。
即使平白无故的在小镇上漫步,也会听到身后传来的闲言碎语。“都三十五岁怎么还不嫁人,当真要祸害人家小男生吗?”“哎呦喂,都老女人了还拿自己当少女呢”每天,我都能听到路上的闲人对我的指手画脚,我觉得自己快要被他们的口水湮没了。
夜晚的时候我做梦,梦见有人把一条温暖的围巾缠在我的脖颈处,我哭着说感谢,可是还来不及说出口,围巾就变成了粗重的绳索勒在我的咽喉,越来越紧,终于我失去了呼吸,被人谋杀于无形之间。
然而,当我向施南生诉说我所承受的压力之时,他总是若无其事的说
“你太敏感了,周瑶。别在意别人说的话。等我到毕业,你就可以有好的生活”他的话就像是一个梦境一般,常常让我迷醉。可是我怀疑自己等不到那一刻了,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我可能就会仓促的死掉。我希望他能够尽快的娶我让我心安理得的做美丽的新娘,但是他却说尚未功成名就我拿什么娶你,又凭什么来给你优越的生活的呢?他终于忽略掉我满心的忧虑,开始关心起自己的事情。
我们还是如往常一样聚少离多。我知道在他的学校里边有许许多多适龄的女孩子爱慕着他,我知道自己正在逐渐老去,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不在鲜活。我知道自己到了应该马不停蹄的相亲的年龄,不为爱情,只为婚姻。
而施南生终是不能明了我所需求的一切,我们的感情早已经在流逝的岁月中变得如同蝉翼。
终于,在回到北京的那个深夜,我和施南生在火车站告别。施南生突然间亲吻我的手背,对我说,周瑶,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回来找我了。你去找龙哥吧,我给不了你你想要的生活。
那一刻我多么想解释我和龙哥真的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所以我当初才能那样决绝的辞退了他。可是施南生却掩住我的口,对我说他累了想放弃。他无法容忍别人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说他依傍一个有钱的妇人。再也不想让那些同龄的人耻笑他有恋母的情节,而且,他发现自己对我的热情日渐衰退,一方面是过不去我和前任曾有过炙热的过往这个坎,一方面是坚定地认为我和龙哥必然有些许的不正当关系。
他甚至说,周瑶,即使你不肯承认,事实上你已经不自觉的爱上了龙哥,那样沧桑的男人,就如同你百转千回的爱情一般。
而我,已经疲倦至极。每当我看向你,就似乎看到你风花雪月的过往,看到你与龙哥谈笑风生的未来,看到别人对我的种种指责,看到我自己的怯弱。施南生喃喃的说,我承认我的内心很软弱,而强大如你,周瑶。
听到曾经热切追求过我的施南生说出这些话的瞬间,我的眼泪就不知觉的滑落下来。这么多年的相处仍旧没有换回彼此的信任,从一开始这段关系就无比滑稽,所以也只配得到一个潦草的结局吗?虽然我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却也从未在心底想过要放弃,他是如何在突然之间如此决绝,坚定自己要放弃的心意的呢?
可是。
当初我们为什么要不顾一切排除艰难险阻在一起?
是为了短暂的欢愉,还是永恒的爱情?
当初我为什么要在你说出我喜欢你的时候留下热泪?
是因为我惊觉我对你的欢喜,还是被喜悦蒙蔽了双眼而短暂的相信了爱情?
我们之间原本的亲密无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方向,朝着相反的方向如同射线一般决绝离去。
这些我都不得而知。
但我知道,你曾经给过我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爱情,也给过我世界上绝无仅有的伤害,这便已经足够。
再见,施南生。我轻轻地对他说,我已经不是降低自己的尊严去挽留别人的女人了。转身,然后拉着自己的行李决绝的离去,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在当初他追求我的时候,我曾经有过短暂的动摇,担心他只是一时兴起,担心他不懂得爱情,担心他肩负不起责任,但是我以为爱情总会让他变得成熟理智得到非凡的成长,但事实证明,爱情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超越现实而存在。
我对着自己轻轻扬起嘴角,对着自己微笑。这段感情,直到多年之后回忆起来,仍旧会时时嗟叹。并且从中得到更加深刻的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