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过监狱的真实案例(杭州男子在监狱与死囚做了笔)
进过监狱的真实案例(杭州男子在监狱与死囚做了笔)每天一早,监区民警都会按规定查监,戒具、内务、监控,甚至是在押人员的情绪,不能有丝毫差错。过去15年中,杨旭东管理过许多监区,接触过的犯人里有未成年人,有艾滋病患者,也有死刑犯。对于他来说,自己的工作就是努力把这些犯人平稳过渡到下一阶段,或是少管所,或是监狱,或是法律裁决的人生终点。36岁那年,杨旭东奉调去了杭州市看守所。“这里太隔绝了,刚来的时候觉得不太适应,接触的世界小了很多。”从第七监区检查监室结束,杨旭东拿着台账说。监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锁落下……“其实,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和他们(死囚)再聊些什么。我总是一次又一次和他们谈话,无非是一直坚守在这座终点站......”1968年出生的杨旭东曾在武警部队服役,转业之后加入公安队伍。当警察的前12年,他冲在最前线,干的是特警。时至今日,他偶尔还会想起自己当年在街头缉拿嫌疑人的场面。那是2000年前后,飞车抢夺案频发的年代,他骑着警
如果说,杨旭东的警察生涯分为两个阶段,那么36岁之前是他的威风凛凛的燃情岁月,与嫌犯硬刚到底;而之后,他沉淀下来看遍人性的丑恶软弱,成为嫌犯罪与孽的摆渡人......
这是个特殊的监区,里面关押着携带艾滋病毒的死刑犯。杨旭东曾在这里无防护地一次次与他们交谈,只为安抚他们邪恶躁动的心灵,让他们回归善意,坦然面对终局。
曾经让飞车抢夺犯闻风丧胆的
铁血特警
“其实,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和他们(死囚)再聊些什么。我总是一次又一次和他们谈话,无非是一直坚守在这座终点站......”
1968年出生的杨旭东曾在武警部队服役,转业之后加入公安队伍。当警察的前12年,他冲在最前线,干的是特警。时至今日,他偶尔还会想起自己当年在街头缉拿嫌疑人的场面。那是2000年前后,飞车抢夺案频发的年代,他骑着警用摩托车飞驰,嫌犯玩命似的逃窜。凭着一次次舍命追截、一次次因公负伤,杨旭东成了令抢劫、扒窃犯罪分子闻风丧胆的铁血特警。
“我在杭州老城区长大,从小就爱打抱不平,所以很早就想当警察了。”杨旭东说,疾恶如仇,这是他当警察最初的动力。
36岁那年,杨旭东奉调去了杭州市看守所。“这里太隔绝了,刚来的时候觉得不太适应,接触的世界小了很多。”从第七监区检查监室结束,杨旭东拿着台账说。监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锁落下……
每天一早,监区民警都会按规定查监,戒具、内务、监控,甚至是在押人员的情绪,不能有丝毫差错。过去15年中,杨旭东管理过许多监区,接触过的犯人里有未成年人,有艾滋病患者,也有死刑犯。对于他来说,自己的工作就是努力把这些犯人平稳过渡到下一阶段,或是少管所,或是监狱,或是法律裁决的人生终点。
“我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后来,我发现自己居然能慢慢胜任这项工作,让很多在押人员回归善意。”说起这些,杨旭东有些感慨,“虽然不是所有……”
一次次与穷凶极恶的死刑犯面对面
行刑前他突然跪地痛哭
在最“忌讳”的监区,他做了一笔“灵魂交易”
2015年到2018年,杨旭东负责的是六监区的工作。其实,每个监区的空间结构和环境都是一样的,可六监区始终是一些工作人员内心忌讳的地方——那里羁押的犯人都是艾滋病患者,这让本就严肃的监区增添了一分令人不安的气息。
刚调到六监区时,杨旭东并没有想太多,可工作了没两天,他也开始有些不安了。他暗下决定,绝对不能让家里人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工作。从那时起,他多了一个习惯——每次从监区出来,用洗手液洗手;下班回家前,用洗手液洗手;到家第一件事,还是用洗手液洗手。
这并不是一种歧视。“为了更好地和犯人沟通,我和同事只要手上没有伤,无论是与犯人握手、检查物品,还是做其他日常工作,都不会戴口罩和手套。”杨旭东说,正是因为这样的做法,他赢得了六监区许多犯人的信任,工作也变得更容易了。
3年中,六监区的犯人数量不断增多,有一名犯人,给杨旭东的印象最深。
洪方(化名),因贩毒被判处死刑,2017年进入杭州市看守所羁押。洪方被押解到看守所时,前来对接的民警就提醒杨旭东:“这人身体不好,之前住院时挟持过护士,你们当心点。”杨旭东听了,心头一紧。
洪方真的这么穷凶极恶?杨旭东与他接触后发现,其实他不难沟通。洪方几乎不会提起家里的情况,只是偶尔会说自己有个妹妹,时常会寄些东西给他。
与洪方接触久了,杨旭东发现,这个犯人对画画特别着迷。看守所举办小字报比赛,洪方经常拿第一名,他的作品无论是画工还是排版,都颇有些水平。对于自己的这项技能,洪方对杨旭东说得轻描淡写,都是自学的。
既然洪方喜欢画画,杨旭东就特意去买来纸笔,并找来一本劝善的书。把纸笔交给洪方的时候,杨旭东提了一个要求:“纸笔不是白给的,你得把这本书背出来。”
杨旭东本没指望洪方真能把书倒背如流,只是希望他能在看书的时候找回自己的良知,哪怕只是一小部分。没想到的是,时隔数日,杨旭东在巡查监区时发现,洪方真的在背书。从那时起,杨旭东对洪方的印象有所改观。
后来,因为并发症,洪方被查出肝功能异常,住了好几次院。杨旭东里里外外跑了好几趟,做了不少工作,毕竟,这是一个曾挟持护士的危险人物。每一次洪方就医回来,杨旭东都会去看看他——脸色越来越黑,皮包骨头,脸上几乎没有肉,连进食也越来越少……在法律判决洪方死刑前,HIV病毒已经用另一种方式宣告了他的人生结局。
最终,洪方的人生终点是法律裁定的。今年早些时候,已经调离六监区的杨旭东又见到了洪方,他很清楚,这是他最后一次与洪方见面了。“他和我说‘谢谢’,说得特别真诚。”杨旭东说,后来,他听人说起,洪方在被执行死刑前跪地痛哭,“可惜,没人能听听他为什么哭了……”
“中年危机”,或许不是阅历能解决的
我们这代人,上有老下有小
哪样都落不得
和杨旭东从监区走出来后,我们穿过走廊,来到那扇高数米的大门前。已是下午5点,天还很亮,一片透蓝,路面依旧炎热。大门一开,热浪汹涌而来,门前站岗的武警却岿然不动。
已经下班的杨旭东终于能轻松一些,走出大门,他从包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网上那篇文章发出来之后,许多人说我怎么怎么厉害,那是把我捧得太高了。其实我和其他同事一样,无非年纪大一点,阅历多一点。”
对于51岁的杨旭东而言,“中年危机”或许是他当前最需直面的问题。
15年看守所工作生涯,让他习惯了到家后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明天的工作怎么做?哪些工作应该优先做?工作和生活该如何平衡?尽管每天思考,可这几年里,无论是工作和生活,都不断地被冲击,节奏凌乱。
前些年,杨旭东的父亲得了一种罕见的心血管疾病。作为儿子,杨旭东工作忙,抽不开身,最后只能嘱托妻子陪父亲去上海看病。因为治疗不彻底,父亲留下严重的后遗症,饱受折磨。他开始觉得,“我们这代人,到如今是很尴尬的存在,上有老,下有小,哪样都落不得。”
父亲去世后的某个夜里,杨旭东罕见地发了条朋友圈:“我亲爱的父亲,我想你了。”之后,他又在朋友圈底下统一回复:“谢谢兄弟们,晚上在家喝了酒,心里难受,没事的。”
自说自话,这是他跟亡父对话的唯一方式。
有一次,他接手了一名犯人,那是杭州市看守所历史上的第一个00后。犯人和案子都平平无奇,可杨旭东内心翻江倒海,因为这名少年犯和他儿子正好同年。为少年犯办完手续,杨旭东急急忙忙走出监区,打开手机,拨通了儿子的电话。电话那头,儿子很疑惑:“爸爸你怎么了?以前上班从来不跟我打电话的。”电话这头,和重刑犯打交道多年的硬汉忍不住哭了。那一刻,杨旭东真真切切感受到,这些年自己对于孩子有多亏欠。
从那之后,杨旭东会找机会跟儿子讲讲“里面”的故事,那些少年犯因为什么犯了错,导致人生不可逆转。一开始,儿子听得饶有兴趣,可到后来,也开始嫌他烦了。随着儿子的长大,父子间的隔阂正在慢慢消除。前几天,儿子在网上看到那篇关于父亲文章,第一时间就转发给他。杨旭东觉得,儿子好像开始理解他了。
下班路上暑气未退,杨旭东斜挎着儿子给买的包,像人群中那些普通中年男人一样,朝着家的方向走。老小区的铁门远不及看守所的大门肃穆,杨旭东那微微发福的身影闪进门内,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记者 李维和 钟玮 廉笑尘
编辑 左脚
杭州日报 诚意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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