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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闻消夏曲(晚潮楚中进行曲)

又闻消夏曲(晚潮楚中进行曲)蓓蓓的母亲生病在台州医院住院,做医生的姐姐和做老师的她没法照顾母亲。蓓蓓在网上约好护工带到临海,安顿好母亲后回到学校上课。蓓蓓女儿在学跳绳,蓓蓓来不及烧饭,经常在女儿放学后往女儿口中塞个面包把她送到老师那儿。蓓蓓一脸认真地说自己最忧郁。如同作战的中场,大家纷纷卸下盔甲,稍作调整。“哎呀呀呀……”小万扯开喉咙吊起嗓子,一边在面壁的桌上烧上功夫茶。老沈在另一边面壁的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个白面馒头啃起来。淑珍姐姐穿着松糕鞋,长发飘飘如同一位仙女,轻轻飘进。蓓蓓拿了一个大号杯子,去倒了满满一杯水。我一如往常提了三件套——书包、皮包、扩音器包——一下子坐回到藤椅上,说,今天膏药还没卖完(儿时在街头看到的卖膏药场景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春花轻轻悄悄地拎了书坐我对面。赛君收了本子大步流星地回来。国庆长假后的早上,大家都觉得分外疲惫,生物钟的发条还没调整过来,赶6:50的早读,有的要从城关过来陈屿过来,更累。

潮新闻客户端 王秋淑

又闻消夏曲(晚潮楚中进行曲)(1)

(一)

“哆索咪都——”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整个校园如同注入了新鲜血液,马上沸腾起来。教学楼西面四楼高三段语文组办公室也随之热闹起来。

如同作战的中场,大家纷纷卸下盔甲,稍作调整。

“哎呀呀呀……”小万扯开喉咙吊起嗓子,一边在面壁的桌上烧上功夫茶。老沈在另一边面壁的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个白面馒头啃起来。淑珍姐姐穿着松糕鞋,长发飘飘如同一位仙女,轻轻飘进。蓓蓓拿了一个大号杯子,去倒了满满一杯水。我一如往常提了三件套——书包、皮包、扩音器包——一下子坐回到藤椅上,说,今天膏药还没卖完(儿时在街头看到的卖膏药场景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春花轻轻悄悄地拎了书坐我对面。赛君收了本子大步流星地回来。

国庆长假后的早上,大家都觉得分外疲惫,生物钟的发条还没调整过来,赶6:50的早读,有的要从城关过来陈屿过来,更累。不知谁起了个头,大家由疲惫而聊到忧郁。于是这忧郁的种子就好像三月的柳絮纷纷飘落,飘到我们每个人的头上。

蓓蓓一脸认真地说自己最忧郁。

蓓蓓的母亲生病在台州医院住院,做医生的姐姐和做老师的她没法照顾母亲。蓓蓓在网上约好护工带到临海,安顿好母亲后回到学校上课。蓓蓓女儿在学跳绳,蓓蓓来不及烧饭,经常在女儿放学后往女儿口中塞个面包把她送到老师那儿。

蓓蓓的公公又中风在床,蓓蓓这阵子正帮着立遗嘱,在电脑上打出:王XX遗嘱……

人生有太多的事可以让蓓蓓忧郁。

淑珍姐姐跳出来,说她最忧郁。

淑珍经常感叹,作为小女儿的她从母亲那里得到了太多的爱,如今患糖尿病的母亲眼睛都快看不清了,她为没法在母亲身边照顾她而内疚不已。更让淑珍忧郁的是她的外侄在云南出了车祸,左手骨头都碎了,而且感染了细菌,随时都有截肢的可能,况且他还是个孤儿。

两人都说自己最忧郁。

淑珍说,真正的忧郁是表面看不出来的;蓓蓓说,喋喋不休也会是忧郁的表现。

在我对面的春花站起来,笑嘻嘻地摇了摇身子,说她最忧郁。

这个背着故乡山一程水一程地来到玉环的湘妹子,她的内心能不忧郁吗?她经常和我说起她的邵水河,她的乡村世界,她的有田野有水塘环境很好养了很多鸡鸭的湘中故土,还有她的身体不是很好患焦虑症的母亲,以及她的在深圳打工的姐姐远嫁广西的妹妹,谁的心底没有故土情结,思乡念亲之情?

春花后面墙壁的一角由于雨天漏水已经斑斑驳驳,后面的墙壁上张贴着一张不知谁写的条幅: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字写得不算好,但很励志,只是这张条幅贴在教室里可能更应景。

我注视着对面墙壁上的条幅轻轻地说,也许我最忧郁。

昨夜五更,梦中到台州中学上课,来来回回找了不知多少趟就是找不到我要上课的那栋楼那个教室那个12班,时间在一点一滴过去,我急死了,急出满头大汗……一直找一直找,到后来竟然把书包和雨伞都不知丢哪里了,早就迟到了,最后连上课的书本也不见了,那种沮丧感像无数只虫子在噬咬着我全身,说不出来的难过,整个人就像块木头不知所措。迷糊中问路人,才知台州中学在去年年底就改道了,怪不得找不到,于是又一阵唏嘘……

东拉西扯的,像荒诞派小说,但梦境中的那种极度焦虑、不安,在梦醒后竟然如此清晰。感觉胃又不舒服了,真是中医里所说的上焦中焦。

梦醒,首先想的就是这不会是真的吧,接着想的是我那些上课的书还在吧……

还好,这不是真的!还好,我的那些书还在!

外国小说《变形记》中的格里高尔就是睡醒后变成一只大甲虫的。人性会异化,读大学时不理解,现在全懂了。

天已蒙蒙亮,外面小贩赶集的声音不断从窗外传来,“红糖,红糖,头陀红糖……”生活的气息又扑面而来,我又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真该买点红糖送给母亲做汤圆或做青团,但母亲的耳朵差不多彻底听不见了。紧贴她的左耳说话,母亲只能勉强听出几个词语。我一直和办公室同事说,母亲做得一手好麦饼,母亲做得一手好青团,等我退休后跟母亲学习,但如今的母亲连基本的交流都已困难。母亲生病去上海看了15次,都是父亲陪着。父母怕影响我们的工作不让我们请假,他们没出过远门没乘过地铁,于是,在上海的女儿在城市的那头迎接外公外婆。

而远在上海的女儿,还在沪上漂着……

生活如一地鸡毛,怎么捡也捡不起。

“嗡嗡,……”窗外塔吊的声音让我的思绪回到现实。远处谷水村正在造小高层,塔吊运送东西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平稳而有序。

大家都在说自己最忧郁,到底谁是最忧郁的人呢?

也许真正忧郁的是不声不响的人。我转身问已是半头白发慈眉善目正在啃着干面包的老沈:“郎中,你忧郁吗?”“我60分。”被我称为郎中的老沈是一方名中医的女婿,但名中医没法治好女婿的那满口大牙。这不,前门掉了八颗大牙,老沈说,真的让别人笑掉大牙。其实这八颗大牙不是被别人笑掉的,是熬夜熬掉的。老沈做级段长的那几年,夜里12点前没有入睡过,于是大牙一颗一颗飞出去,白发一根一根生出来,后来连眉毛也染上了霜雪,不过慈眉善目的样子可亲可近,学生们都称他沈爷爷,老沈也欣然接受。

牙掉了可以重新种上,血压高上去了就有点麻烦。血压高得连名中医老丈人都坐不住了,命令他要吃药。老沈从此与药为伴。

这时,小万的功夫茶已经烧开,小万倒好茶,往口中塞进一大把养生丸。我说:“小万,吃那么多药干么?”小万:“人生不是在病中就是在痛中。”

其实小万正在痛中。小万班的一个学生不愿积累语文素材,理由是积累素材没用。小万告诉他,说其他班级老师都在让学生做。该学生反驳:“你这是随大流。”把小万气得回到办公室连说:“哎呀我的天啊!”看到小万我就想到“气蒸云梦泽”,但小万来自湖北云梦。

谁都觉得自己最忧郁,这事儿不好判。我说,让赛君来评判一下。

赛君,是个带两娃的妈妈,取得心理健康B证。女儿格格念小学,儿子米糕还在幼儿园。疫情时期,格格一下子有6个群要各种打开,还有一个是疫情群,于是念幼儿园的米糕只能忽略不计了。有一天,米糕突发奇想,创造力爆棚,要做爱迪生第二——造豆浆。家里新买了个小磨,米糕抓几把米放进小磨,再倒入牛奶,然后边双手推磨边摇头唱米糕调,小眼睛乐开了花。一边,牛奶和着米碎曰曰地流出,洒了一地。有两娃的赛君忙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作为备课组长的赛君一边@所有人,“各位老师:1、明天开始学校有安排晚读和每日作业……”一边@在线老师:“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忙得焦头烂额的额娘赛君对忧郁作出解释:忧郁,内心较忧愁,对生活不积极,消沉,不愿意与人交往,愿意一个人静静地呆着,把自己封闭起来……

“西拉索拉哆,来哆西哆咪——” 《土耳其进行曲》前奏音符一颗颗蹦出,马林巴响起。春花抄起书本,老沈捏上资料,我拎上三件套……在四楼上课的淑珍姐姐殿后,大家近乎小跑。

“哆来咪来哆,西拉西哆来——”管风琴响起,我们飞奔在螺旋形的楼梯上,在《土耳其进行曲》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之前全部进了教室。

(二)

“哆索咪都——”

“哆哆哆,哆哆哆,哆哆哆,哆来来——”响板打起,《西班牙斗牛士进行曲》高亢嘹亮激情飞扬的旋律在校园中喷涌而出,强劲的节奏感染了我们每一个人。

这是第四五节的课间。

我收拾行头准备回办公室,12班身姿柔柔的张欣雨喊道:“王奶奶再见!”我说:“我只能做外婆,因为我没有儿子。”坐第一桌白净得如同名字一样秀气的何秀煜说:“你有儿子的,好多。”经常被我“关照”希望以后能把他写进我的文章里的许然抬起头,精神十足地补充道:“是的,是的,我们都是你的儿子。”

许然,一米七八的大男孩,有时好像处于美国时差和中国时差的颠倒中,上课时头慢慢地掉下去。见状,我提醒:“许然,头呢?”然后许然抬起头来。

接着底下附和声一片。听毕,我觉得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弥漫开来,直至全身,连平时因退行性病变而伸不直的手指这会儿也似乎舒展开,马上说,“是的,是的,我有很多儿子。”

回到办公室,见老沈从抽屉里摸出半个馒头继续啃,我说,“每天吃干馒头不吃厌了的?”老沈嚼着说,“忠心耿耿。”而后又补充道,“一往情深。”赛君扑闪着大眼睛再来一句:“一世情缘。”我们都拍手点赞。如果在滚滚红尘中能做到这样,实属难得。

这时有学生进办公室直唤“姐姐姐姐”,学生把淑珍当成知心姐姐。我问淑珍,她外侄“水滴筹”进展如何,老沈咬完了干面包插话道:“都快20万了,我们都转发帮帮这个孤儿吧!”

说话间,蓓蓓怒目圆睁进入办公室,她说今天很生气。我问:“气谁呀?”蓓蓓道:“我第一个要把项伯拍死。”《鸿门宴》中的项伯是项羽的叔叔,当他得知项羽要攻打刘邦时,连夜把消息通给刘邦方面,并且在项羽面前为刘邦说情,第二天在鸿门宴中“以身翼蔽”营救刘邦,以致项羽错失了一次杀死刘邦的良机。项伯确实是个里通外敌的内奸,不拍死,不足以平息千年的愤怒。由于激动,蓓蓓微微出汗,头发都贴到额角上了。教了二十多年书,蓓蓓还是这样性情中人,爱憎分明,实在可爱。

小万一边喝着功夫茶,一边亮起嗓子:“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外面,《西班牙斗牛士进行曲》里小号嘹亮的声音与小提琴优雅的声音不断切换,混合着小万的歌声,绕梁不绝。

“拉拉拉,西西西哆——”

(三)

“哆索咪都——”

“咪咪哆拉,索拉索咪索,哆哆哆——”铜管乐队奏出的《运动员进行曲》在校园上空回荡。课外活动时间,整个校园成为沸腾的海洋。高三段小天井宣传栏里张贴着醒目的标语:决战高考。各种高考励志语录红纸黑字如蒙太奇镜头不断向我涌来:沉着应战,自信自强;旗开得胜,圆梦高考;鲜衣怒马,不负韶华……

每个备课组都要拍为高考加油的小视频。我们组的口号还没定下来,赛君让我看看,一块定夺。

赛君提供:踏踏实实,努力奋战;信心满满,迎接挑战!同学们,高考加油!

新来的英姿姑娘提供:磨枪砺剑,不惧兵临城下;脚踏实地,待你金榜题名。

大家觉得有点记不住。

我最后定夺:六月高考,与你同行;脚踏实地,金榜题名。

口号有了,还要选址。

校园的假山旁,技术组如一只只红蜻蜓在那儿飞来飞去。很多场景都被别组选用过了,只剩愚亭。陈愚亭先生是楚门中学的创始人,为了纪念他,学校把这个古朴的木质凉亭命名为愚亭。我们都觉得选愚亭为背景不错,有意义。我们就定在愚亭。

给我们拍小视频的地理组启裕大导演让我们预演,结果,大导说,技术组口号挺长的,言外之意,我们文字太少。

老沈道,他们每人一句,最后合起来,他们是多声部;我们先有女声部,后有男声部,同样丰富多彩:老沈妙语连珠。

愚亭前,谁站前排谁站后排,是个问题。老沈说,年轻的站前排。小万听毕撒腿就退得远远的,害怕亮相,老沈坚持让小万站前面。陈导对我们的队列不满意,直摇头。这时老沈一改平常温文尔雅的郎中样,快步走到廊柱旁,说,站不下他可以那样:只见他双手抱着廊柱站到高处,身子斜伸出来。还说,刚才的花絮拍下了没?儒雅的笑容中露出一副新种上的整齐大牙。老沈像出笼的鸟儿,自由得聊发少年狂。

我们试讲,陈导认为还应该有口号,有期望,古代男人进京赶考,肯定要说金榜题名。老沈辩解,肯定让自家男人,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陈导说,时代变了,肯定是,我在家等你。

哈哈哈哈……我们肆意地大笑。有人说,如果去仙居支教的春花在就更热闹了。

最后,我们在原有的口号里加上“加油”二字。

“六月高考,与你同行;脚踏实地,金榜题名。加油!——”

“来哆西拉索拉索咪索,哆哆哆——”

循环播放的《运动员进行曲》和着我们的口号声冲入云霄,引得晚归的鸟儿也到高大的广玉兰树上驻足观望。远处谷水村已竣工的挺拔的小高层投射过来斑驳的光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我们沐浴着霞光,留下了永恒的光芒……

“哆索咪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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