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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棍长篇单口相声(相声文本八大棍儿)

八大棍长篇单口相声(相声文本八大棍儿)三人来到福兴楼。这家饭馆是二荤铺,楼下卖斤饼斤面,也可以随便炒个菜。楼上哪,卖成桌的酒席。三个人进了福兴楼一看,楼下吃饭的很多,他们顺楼梯就上了楼。楼上很清静,跑堂的一看这俩小子上楼了,赶紧过来打招呼:“二位大太爷您来了!”倒霉过去就给他一个大嘴巴。啪!“***是瞎子,我们来了三人,怎么二位呢?” 跑堂的手捂腮帮子直说好话:“您别生气,我没看见。”跑堂的一见马寿穿戴整齐,心说:这个人怎么跟俩混到一块儿啦。跑堂的赶紧就问:“您三位是喝茶,还是吃饭哪?”该死和倒霉冲着马寿一笑说:“小兄弟,你说咱们是先喝茶呀,是先吃饭哪?”马寿心说:吃饱了好揍你们。“咱们先吃饭。”马寿要了几个菜又要了两壶酒。没多大工夫,酒菜都上来啦。倒霉把酒壶往前一推说:“小兄弟,给哥哥斟盅酒吧。”马寿用两个手指头拿起一把酒壶来,酒壶是锡的,马寿的两个手指头夹住酒壶的脖儿,心想:我先把这俩小子吓唬住再揍他,说:“我还得给你斟酒

八大棍长篇单口相声(相声文本八大棍儿)(1)

这个故事出在清朝康熙四十二年,当时在北京前三门外,也就是正阳门又叫前门,崇文门又叫哈德门,宣武门又叫顺治门,出了四个土匪,匪号人称四霸天。北霸天姓安叫安太,是明王府的管家。西霸天叫吕盛刁,外号净街阎王幌杆吕,在京西门头沟开煤窑。东霸天花班豹李四叫李德隆,在前三门外开着四十八处明场宝局。南霸天铁罗汉宋金刚,保镖出身,来到北京之后 ,和他们三个拜了盟兄弟。他们倚仗北霸天安三太的势力,官府不管,百姓们惹不起。这四个每人手下都养着二百多个打手,这些人全属母鸡的,没鸣(名)儿,净是外号儿。什么长毛狗,短毛狼,铁笊篱,不漏汤,该死,倒霉,小蓁椒,套裤料,烂脚丫,不流脓。就这么一帮,在前门外抢男霸女,胡作非为。这帮人里头不管是谁被人抓去了,什么叫大宛两县,营城司防护林,五营二十三巡,南北两衙门,顺天府、都察院,只要见到了安三太二指宽的一张纸条,就得把人放出来。谁敢惹他们哪。这些人是抓吃抓喝,坑绷拐骗,净做伤天害理的事,他们专门抓哥儿弄姐儿,看见街上小姑娘长得好看,没大人跟着,他们就给抓走卖到妓院里去。小小子长得好也给抓走,卖到象姑下处,他们每天都在前三门外抓小孩儿,这一天可抓出事来啦。  

 这天正是六月初一,永定门外南顶庙会上来了一个小孩儿,十一二岁的年纪。长得黄白净子,长脸膛,细眉大眼,鼻直口阔,穿一身鱼白裤褂,青洋绉大褂,青缎子双脸儿鞋,鱼白袜子。头戴马莲坡的大草帽,蓝绸子里儿,卷帽檐儿上钉着五福捧寿,双飘带上绣长寿字,手拿棕扇,一步三摇的从前门往南走。 

 这小孩家住安定门国子监,姓马单字名寿,家里寡母孤儿。他父亲活着的时候是开镖局子的,专走北路镖,内外蒙、草地、库仑一带什么占山为王的,落草为寇的,提起闷灯马坤没有不知道的。有一次,马坤的一趟镖往外蒙走,马坤没跟着去,因为他预料这条道上不会出事。没想到这镖还没到外蒙就被人劫去了。伙计回来跟马坤一说,马坤说:“好,这是挑我的匾不叫我干了,我找他去。”他一个人也没带,背上单刀,骑上快马,直奔山寨而去。来到山前,下马亮刀,破口大骂。等山大王出来了,马坤一看是个老头儿。老头儿一见马坤,没说几句话就知道他青年有为,便反他请到寨中。原来这老头儿也不是占山为王的,他问明了马坤的身世,知道马坤尚未娶妻,就对马坤说,他有一个女儿已经二十出头,一身好武艺,尚水许配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马坤。马坤说,要做这门亲事得洗手不干,放火烧山,跟他回家,把你养老送终,就这样,这门亲事算成了。马坤回北京办了喜事。第二年,马大奶奶生下马寿。转过年老人就故去了。马寿长到九岁,马坤得了一场病,医治无效,临终前嘱咐妻子,千万不要教马寿练武,说:“练武没有好下场,我死之后,把镖局一收,叫孩子多念几年书,将来得个一官半职的,也好改换门庭,不要再吃刀把子这碗饭了。”说完了,马坤就死啦。丧事办完,马大奶奶就把镖局一收,守着马寿过日子。

马寿长到十二岁,在学堂里念书非常用功。这天六月初一,老师有事,放了一天学,孩子们都往家走,大学长说:“今天是南顶庙会,咱们逛庙会去呀。”学生们一听,这个说:“我去。”那个说:“我也去”马寿也要去,大学长说:“咱们回家吃饭,等会儿在国子监口儿上见。”马寿回家跟母亲一说,马大奶奶不放心:“寿儿,听说前三门外有拍花的,你要是叫人拍了去怎么办?”马寿说:“不要紧,有大师兄哪,我们好几个在一起,回来的时候大师兄把我们送回家。妈,我去!”小孩儿一撒娇,马大奶奶就这么一个孩子,能不疼爱吗?说:“你可得早去早回来呀!”接着,叫马寿吃饭洗澡换衣服,带上零钱,这才叫小孩儿出来。等马寿来到胡同口外再找同学呀,一个也没有啦。小孩儿想:你们不等着我,我自己去,到庙会上见着你们,看你们说什么。于是就跟人打听南顶在什么地方。有人告诉他出前门往南走,出了永定门再往南就到南顶了。小孩雇了一辆大马车,来到前门,给了车钱,往南走,逛一逛前门大街,马寿来到大栅栏口上,见墙上贴着一张告示,小孩站在那里看告示. 就在这个时候,从鲜鱼口里走出两个人来,前边那个人穿一身灰,灰布裤褂,灰色鞋,灰色袜子,灰色辫绳。后边的那人穿一身紫,紫花布裤褂,紫花鞋,紫花袜子,紫花辫绳。你要是打远处一看哪,就跟耗子拉一个窝头一样。俩人摇摇晃晃往前走,一抬头就看见马寿了。就听两个人一替一句说了几句话:“合字。”“并肩子。”“掉瓢。”“招瞜把合。”“决衬”。“盘尖”。“驾马驾马扯活。”“海撕下来晚安有了。”“混天挑了。”小孩不懂他们的话。他们说的是江湖黑话,也就是贼言贼语。什么意思呢?“合字”是伙计。“并肩子”是自己哥儿们。“掉瓢”是回头。“招瞜把合”是用眼瞧瞧。“决衬”“盘尖”是小孩儿长得好看,“驾马驾马扯活”是哄一哄把他弄走。“海撕下来晚安有了” 是把大褂扒下来晚饭钱就有钱。“混天挑了”,是天黑把孩子卖了。小孩儿看他们不像好人,就往南紧走。这俩小子一左一右就跟过来了,把小孩夹在当中,啪!照小孩子肩膀拍了一巴掌。“小兄弟上哪去?”这掌叫迷魂掌,胆小的,就这一掌准连东西南北都不知道啦。不料想马寿生来胆子大,不但不害怕,还瞧了他们一眼说:“拍什么!还没到清明哪!”这俩小子一听:“噢!我们拍坟哪!走,喝茶去!”马寿说:“我不喝。”“吃饭饭。”“我不饿”。“看戏去。”“我没工夫。”这俩小子一听,心说,这孩子还真刺儿头哇。这个冲着那一个努嘴,那小子一伸手照着马寿脸上就是一个大嘴巴。啪!“说好的不听,走!”那个小子过来把马寿往胳肢窝里一夹,抬腿就走。这一来马寿可害怕了。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妈妈说前门外有拍花的,这就是拍花的吧?小孩连哭带嚷:“地方!看街的!这儿有拍花的!”地方看见也不敢管,知道这都是四霸天手下的打手。老百姓更不敢管了。两个人夹着马寿走到珠市口,突然走不了啦,被瞧热闹的人给围住啦。

这俩小子把马寿往地上放。那马寿两只眼都哭红了,滚了一身泥。这瞧热闹的人有认识这俩小子的,也有不认识的。有人问他们:“俩大人干吗跟一个小孩一般见识?”这俩小子听有人问,借机会说一套谎话:“这位大哥您不知道,我们跟这孩子住街坊 ,这孩子家里是寡母孤儿!”这真叫他蒙对了。“他不好好念书,净逃学。前几天偷了他妈的一副金镯子出来啦,几天没回家,他妈哭成个泪人儿,托付我们哥俩把孩子找回去。这不今天遇上啦,叫他回家,他说我们是拍花的,您想大白天能有拍花的吗?”这位一听信以为真,就冲马寿说:“你这孩子真没出息,不好好的念书,在外边瞎跑能学出好来吗?走,跟你叔叔回家!”马寿一听这个气呀:“他是谁叔叔?他是你爷爷!你管得着管不着!”这人一听,说:“我管不着。”这人走了。可是在人群中也蹲着一个人,这个人有病刚好,拄着一根棍子出来遛病,他认得这两个小子,自言自语地嘟嚷:“又住街访,昨天拍的那个小姑娘就是住街坊。你们净做伤天害理的事,早晚有一天非报应不可!我真有心揍你们俩一顿,又怕你们揍我。”就在这时侯从粮食店街里走出一个人来。这个人是大高个,穿一身土黄布裤褂,山东皂鞋,白布袜子。紫红脸膛,头上一根头发也没有。手里拿着一根长杆旱烟袋。这烟袋是铁锅铁杆铁嘴。烟袋杆有核桃粗细,烟袋锅有小饭碗那么大,半斤烟叶才装了多半锅,点着这袋烟能吸半拉月,烟袋锅都快烧红了。这个姓孙名叫孙起龙,山东人,在西城缸瓦市开粮店,好练武,专练硬功夫。因为练油锺贯顶把头发都练没了,人送外号铁头太岁。今天他出来看朋友,朋友没在他想到珠市口买点儿东西,看见这儿围着一圈子人,不知是干什么的。他站在人群外边往里一瞧,就听哧啦一声,怎么回事?高个子大嘴叼着旱烟袋,烟袋锅正烫在前边那个人腮帮子上,那个腮帮子给烫糊了。你往哪儿烫?啊,对不起。孙起龙瞧着人群里边纳闷,这是怎么回子事,俩大个子夹一个小孩儿?他有心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一眼就看见人群里边蹲着那个遛病的啦,见他嘴里一个劲地嘟嚷,心说:他准知道,对跟他打听打听。你打听事你把他叫出来打听啊,他没有,一伸手把那个脖子给掐住了,往上一提,就给提溜出来啦。那位受得了吗?这个嚷啊:“嗨嗨……慢……慢……着点,脖……子……断……啦!”他把这人放下,赶紧作揖:“借光,借光!”这人一边揉着脖子一边说:“有你这么打听事的吗?”“这里边俩大个儿夹一小个儿是怎么回子事儿?”这人一瞧孙起龙这个头儿,手里这把子劲,心说这人能救这孩子。“这俩小子不是好人。”“我看他们俩也不是好人。”“他俩是抓哥儿的。”孙起龙一听把眼一瞪,大声说道:“抓哥儿的!”把那人吓了一跳,“你嚷什么?”“我看那小孩儿不是哥儿。”“他们不管是不是愣抓。”“眼前有个哥儿他们不抓!”“谁是哥儿呀?”孙起龙一指自已的鼻子,“我是哥儿,叫他们抓我!”一转身他回来啦。瞧热闹的一见说:“二哥躲开,这烟袋锅儿厉害。” 孙起龙来到人群中就问:“你们俩大个儿夹一小个儿是怎么回事?”这俩小子还是那套词,“这孩子家里寡母孤儿……我跟他住街坊”……“你们是街坊他姓什么?”“他姓……姓这个……姓王。”马寿说:“我姓马!”“你别吱声,他叫什么?”“他--叫--二哥儿。”马寿说:“我叫马寿。”“他在哪儿住?”那小子用手一指,“口里头。”马寿说:“我住国子监。”“你说他姓王,他姓马,你说叫二哥儿,他叫寿儿,你说在口里头住,他住国子监。不用说啦,你们是抓哥儿的。”孙起龙一句话给说破啦。这俩小子一想:要叫这个买卖人给唬住,明天就甭混了,这个把眼一瞪说,“你才知道我们哥俩是抓哥儿的,抓红了眼连你也抓着!”“你叫什么?”“你不认识大太爷!告诉你,太爷是南霸天手下的大打手,太爷外号套裤料。”“你叫套裤米,我叫大坎肩儿。”他是要拆套裤补坎肩儿。那个小子一看装做好人说:“掌柜的,我们跟这小孩闹着玩儿,他张嘴骂人,所以闹急了。得了,掌柜的,你走吧。”孙起龙用手一扒拉他:“你也不是好人。”“我不是好人怎么着?”“你叫什么?”“你不认识我吗?你是懒馅包子晚出屉,太爷是东霸天手下大打手,太爷叫生铁球!”孙起龙把手中烟袋一掂量说:”你叫生铁球,我叫锢漏锅的,专化生铁球。”这俩小子一听把眼一瞪:“我告诉你,我们哥俩原本跟这孩子闹着玩儿,你说我们是抓哥儿,今天还非抓不可!”回过头对马寿说:“我们本想放你回家,可他这么一多管闲事,我们非把你弄走不可,你骂就骂他。”说着话,两人一左一右把小孩两只胳膊一架,走,孙起龙把烟袋一横说:“撒开!”这俩小子把脑袋晃悠得像车轮似的:“我们不撒开,该怎么样!”孙起龙照准俩小子脑袋上一磕打烟袋锅:“撒开!撒开!”这回他俩撒开了。再不撒开脑袋漏了。这俩小子一见孙起龙这个架式,知道不好惹,撒开马寿往外就跑。瞧热闹的把这帮小子恨着啦,一圈人围个紧紧的,这俩小子急得到处乱钻,孙起龙拿着烟袋一个劲的往这俩小子头上打,两人给烫得嗷儿嗷儿直叫唤,好不容易才从人缝里钻出去。 孙起龙本想追这俩小子,可又一想,不行。我若是追他俩去,再来了坏人把小孩儿弄走就麻烦了。

不如我先把小孩儿送回家去,以后再找俩家伙算帐。回头对马寿说:“别哭了,我送你回家去。”他雇了一辆车,马寿坐在里头,他跨车沿,赶车的一摇鞭,“哒!”咕噜噜往前走。车一边走着,孙起龙一边跟小孩儿说话:“你叫什么?”“我叫马寿。”“你们家是干什么的?”“我爸爸叫闷灯马坤。”孙起龙一听,提高了嗓门:“闷灯马坤?”他没见过面,赶车的听这嗓门也愣了。孙起龙接着问:“你爸爸好哇?”“我爸爸死啦。”孙起龙一拍大腿:“这是怎么话说的!”赶车的听了忙说:“你下来说吧,我这牲口受不了。”车到了国子监小孩儿家门口停下,马寿下了车便去叫门。孙起龙打发车钱。小孩在外边受了委屈,看见自己家门倒哭起来了。马大奶奶正在屋里做活儿,一听孩子哭着叫门,赶紧出来开门。把门开开一看哪,孩子俩眼睛都哭红啦。浑身上下净是泥土。小孩儿见妈啦,连话也说不出来啦。大奶奶见孩子身后站身一个人,看样子是做买卖的,一定是孩子淘气,不定是把人家什么东西弄坏了,人家找上门来了,孩子害怕哭啦。大奶奶就这么一个孩子,见孩子这种模样十分心疼。赶紧问孙起龙:“这孩子是您送回来的?”孙起龙是山东人,山东人都红脸汉子,见着女人说不出话来。听大奶奶这么一问,脸也红啦,脑筋也崩起来啦,话也说不利落啦:“啊……是。”“我告诉你掌柜的,我们家可没三没俩,就这一个儿,甭管弄坏了你什么东西,我赔你!可不能把我的孩子给吓着。”孙起龙一听,全拧啦,!一着急呀更说不出话来啦。“啊……是啊……不对……他是……”小孩儿这会儿不哭啦,跟他妈说:“妈!不是那么回事,他是好人。”孙起龙一听这孩子说出来啦,十分高兴。“对,你说,我蹦高。”他走啦,大奶奶再往回叫也叫不回来啦。她心说:也没问人家姓什么!大奶奶把孩子带回屋里,问马寿这是怎么一回事,小孩儿一听又哭啦。大奶奶说:“哭吧,哭够了再说。”

马寿哭了一会儿,这才把同学怎么没等着他,自己怎么去的前门,怎么看告示遇着坏人,后来这山东人怎么把俩小子打跑喽送他回家的事一一细说了一遍。大奶奶一听,心说:好悬哪,孩子差一点儿让人弄走啦。想着想着,暗暗埋怨起死去的丈夫,咱家都是练武的,你干吗偏偏不让孩子练武哪?要是练上几年,甭说没人敢欺负孩子,就是有人欺负,有武艺也能防身哪。今后不能听你的啦。想到这儿对马寿说:“去,上学去!”小孩一听:“妈,今天老师放学。”“我不是叫你上学念书,是叫你把书桌搬回来,这学不上了。”小孩儿一听吓了一跳,赶紧给他妈跪下:“妈,您别生气,明儿我不出去玩去啦,好好念书。”大奶奶把眼一瞪:“再说念书,我砸折你的腿!”小孩儿心说,念书还挨揍哇!小孩儿来到学房,把自己的桌子凳子一搬,说:“老师,书不念了。”老师说:“马寿,怎么不念啦?噢!我明白了,你父亲去世,你家里没有进财之路,你念书的学钱家里供不起啦,回去跟你妈说,从今日起你念书我不要钱啦。”马寿说:“不要钱也不念啦,再念我妈砸折我的腿,不念了嘛!”说完,马寿抬腿就走。小孩儿把东西搬回家里,马大奶奶打发孩子吃饭洗澡。天黑了打发孩子睡觉,随后又出去一趟,不一会儿回来也睡了。 小孩儿睡到夜间子时,也就是十二点,忽然被母亲叫醒了。“寿儿,寿儿起来。”小孩儿起来,跟着娘出屋,到院子里一看,吓了一跳。见院子里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供着一个牌位,前面是香炉蜡扦儿,桌上放的是香烛纸码。地上放着两个抬筐,一个筐装着铁砂子,一个筐里盛着小铜钱。筐旁边还放着两只盛绍兴酒用的空坛子。马寿一瞧,心说:怎么着,不让念书,是不是装在坛子里养活着?这时侯马大奶奶点着蜡烛,烧上香,叫马寿过来磕头。小孩儿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马大奶奶又焚了钱粮纸码,把马寿叫过来说:“去,把两个坛子拿起来。一只手抓一个坛子口,两胳膊伸平,眼往前看,挺起胸膛,围着院子转圈。”小孩儿照母亲的吩咐,抓起坛子就转,一直转到天亮,这才住手。白天吃饭休息没事,到晚上子时,马大奶奶又把小孩儿叫起来啦。“寿儿,起来!”小孩儿起身又到院里耍坛子。今天这坛子里可不是空的啦。每个坛子里装了一把铁吵子和铜钱。一连一个多月每天都往坛子里加铁砂子和棍。这是干什么?这是叫小孩儿换换体格。前一个月小孩儿走路是文绉绉的,一步三摇。现在你再看这个孩子,变样了,脯子肉翻着,翅子肉横着,太阳穴凸着,眼睛努着,有个练武的样子啦。马大奶奶这才教小孩儿练弯腰、折腿,长拳、短打、十八般兵刃。一晃儿孩子整整练了三年。这天早晨起来,马寿来到院子当中伸手拿起大刀说:“妈,昨天您说我的前把不对,您看哪点儿不对?”大奶奶把手一摆说:“寿儿,你练武练了三年,连门儿都没出过,今天不练啦,放你一天假,到外面玩儿玩儿去。”马寿一听,心里高兴。马大奶奶又问:“你今天上哪儿玩儿去?”马寿一想:今天是六月初一 ,前三年的今天我去逛南顶庙会,遇见“把合”我的,我妈才教我练武。今天不是放我的假,是叫我找那帮小子报仇去。想到这儿,说:“好,我逛南顶去。”马大奶奶心里高兴,心说:这孩子有心胸,前三年的事还没有忘。但脸上可故意带着不高兴的样子,啐了马寿一口说:“呸!还去逛南顶?你忘啦,前三年你去逛南顶,遇见‘把合’你的啦?”马寿说:“好!要不是他们‘把合’我,您还不教我练武哪。今天我去南顶,没有‘把合’我的便罢,要是有敢‘把合’我的,我就左右开弓给他三个大嘴巴!”马大奶奶一听,心说:要坏,这孩子一出去非出人命不可。“你说什么,打人家三个大嘴巴?人家是死人哪,那么老实叫你打?来!”马大奶奶把马寿带到后院。在后院里有当年马坤拴马用的一根拴马桩子,是四尺多高的石头桩子。她说:“这儿有棵石头桩子,你打它三个嘴巴我看看,你要是打得着,今天我就放你出去,要是打不着,你这一辈子甭想出门!”马寿心说:我妈老糊涂啦,石头桩子我打不着哇。当时他把袖头一挽,来到石头桩跟前,使了个骑马裆式,运足了力气,对准石头桩子就是一掌。就听啪的一声,把石头桩子打折了少半截,出去三尽多远。把自己吓了一跳,心说:我的手怎么这么大劲呀?马大奶奶问:“怎么样?”小孩儿说:“折啦。”“这桩子是什么的?”“石头的。”“人脑袋哪?”“是肉的。”“要是打三个嘴巴怎么样?”小孩儿说:“那就碎了!”马大奶奶指着马寿说:“告诉你,练会武艺是防身宝。有事不怕事,没事不惹事。你爸爸死得早,妈就你这么一个儿,你要是仗着这身武艺做个一官半职的,妈可以跟你享福。你要是无故打死人命,就要给人家抵偿,妈还依靠何人呢?今天出去没有人‘把合’便罢,如果有人‘把合’你,你也别打人家三个大嘴巴,你轻轻地弹他三个脑弹儿就行啦。”马寿说:“妈,我听你的。只要有人‘把合’我,我把他揪住了照准脑袋弹三百个脑弹儿!”大奶奶说:“得,这脑袋成漏勺了。”马大奶奶再三嘱咐,在外边不要惹祸,马寿一一答应,马大奶奶这才放心,叫马寿洗澡换衣服。马寿洗完澡换好衣道了声:“妈,我走啦。”转身就走。马寿刚迈两步,马大奶奶又把他叫住啦,“寿儿,你还没吃饭哪,出去不饿吗?”“妈,不要紧,我要饿了取胜便买点什么东西吃就行啦。”“你吃东西给钱不给呀?”马寿的脸当时就红啦,因为自己身上没带零钱。忙说:“妈,我忘了带钱啦。”“不用带钱啦,吃了人家的东西,人家跟你要钱,你会武术,别人打不过你,你还带钱干什么?”马寿说:“妈,我怎能干这种事哪?”“这就对了,在外边决不准倚仗武功随便欺负人,买东西要公买公卖。你要敢做出不讲理的事情来,可别怨妈狠心,我把你胳膊腿敲断了,养活你一辈子残废。”说着话,给马寿拿了散碎银两带上,又嘱咐说:“你要早去早回,省得为娘的我不放心。”

马寿这才出了门。三年没出门了,今天一出来,看见树叶都是新鲜的。马寿心说:不惹祸!今天没有“把合”我的便罢,要有敢“把合”我的,非叫他尝尝我的厉害不可。他走出国子监就雇车。“车!车!”赶车的赶紧过来,问道:“您上哪儿去?”“前门。”“哎,好好。”“要多少钱?”“您给一吊五吧。”马寿听罢把眼一瞪说:“你穷疯了,一吊五把骡子卖给我呀!”赶车的说:“一吊五就卖骡子呀,我要得多您少给呀!”马寿说:“给你两吊去不去?”赶车的一听:“是我穷疯啦,还是你吃多啦?我要一吊五你倒给两吊。”马寿说:“我有急事,车得快一点。”赶车的说:“好!您上车。”马寿上了车,赶车的一摇鞭子车走啦。马寿嫌车慢,“赶车的,快着点儿!”赶车的答应着,照骡子就一鞭子,啪!咕噜噜……马寿还嫌慢,“再快点儿!”“行!”啪,啪!这骡子四蹄蹬开,车轮像飞一样。咕噜噜……马寿说:“还得快”赶车的说:“得,您下来吧,再快就吃骡子肉啦。’一转眼,车到前门,马寿付了车钱就顺大街往南走,他想:我还得去看告示。他来到大栅栏口上,前三年的那张告示早就没有了,在贴告示的那个地方,有个做小买卖卖西瓜的。靠墙放着一辆平板独轮车,车上铺着块蓝布衬单,用水泼湿了,切成瓣儿的西瓜往上一摆,手摇着一把破芭蕉扇,一边轰苍蝇,一边吆喝:“吃来呗,闹块尝啊,半尺多高的瓤子好像黄沙蜜来,这俩大来!”马寿一看告示没啦,有个卖西瓜的,车子前边还有几个吃西瓜的。马寿离卖西瓜的一丈多远往那儿一站,脚往石头上一登,大褂脱下来往胳肢窝一夹,嘴里还一个劲的嘟囔:“一个也跑不了了,全揍!”那儿有两位吃西瓜的,还扯哪:“二哥,吃这块黄的不错。”一扭脸儿看见马寿啦,攥着拳,瞪着眼,气昂昂的嘴里直嘟囔。“二哥,这位是跟谁呀?”“我哪儿知道哇!”“你听,他说一个跑不了,全揍。二哥,咱们走吧。”这块西瓜才咬一口就放下来,“掌柜的,给你钱。”走啦。卖西瓜的可纳闷儿啦,怎么回事儿?吃一口就不吃啦?卖西瓜的把剩下的那块西瓜拿起来尝了尝,不醋哪?一回头,看见马寿啦,噢,都叫他给吓跑啦!卖西瓜的来到马寿跟前,“我没得罪您哪。”马寿说:“我不是跟你。”“您还不是跟我哪,把吃西瓜的都吓跑啦!”马寿说:“我跟你打听点儿事。”“什么事?”马寿往墙上一指,“那张告示哪?”卖西瓜的一听,愣了:“哪儿有告示呀!”马寿说:“三年前贴的那张。”“前三年的告示能贴到今天吗?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马寿就把三年前看告示遇见“把合”的事这么一说,卖西瓜的乐啦:“您找‘把合’的,就您这个样谁敢‘把合’你呀!前三年您没练武吧?”马寿说:“啊!”那您还得学三年前的样子,把大褂穿上一步三摇,您从这儿往南走,到珠市口再往回走,来回三趟,要是没有‘把合’您的,回来您‘把合’我。”马寿说:“好,我来回三趟,要是没有‘把合’我的,回来我‘把合’你!”卖西瓜的心说:您走了我就收摊儿。 马寿穿上大褂儿学着当初念书的样子,还真学不上来啦。马寿想:学不上来怎么办呢?又一想:有办法啦,我不会吆喝吆喝吗?他一边走一边吆喝:“谁‘把合’我呀!谁‘把合’我呀!”走路的都纳闷呀!怎么这个人找“把合”的?马寿正往前走,从大齐家胡同里走出俩人来,这个跟那个说:“合字,掉瓢,招蝼把合。”马寿一听,心说:行,开张啦!来的这两个小子是东霸天手下的打手。一个叫该死,一个叫倒霉。这俩小子一左一右就把马寿给挤在当啦。该死说:“兄弟哪去呀?”马寿心想:这俩小子来啦,我要打一个就得跑一个。再说我也饿了啦,找个地方吃饱了再揍他俩。马寿压了压心里的火儿,说:“没事儿,玩玩儿去。”这俩小子一听啊,心里的高兴劲儿就别提啦。“咱们吃饭去。”马寿说:“好!哪儿吃去?”这俩小子用手一指说:“福兴楼”。马寿说“好!走吧”。

三人来到福兴楼。这家饭馆是二荤铺,楼下卖斤饼斤面,也可以随便炒个菜。楼上哪,卖成桌的酒席。三个人进了福兴楼一看,楼下吃饭的很多,他们顺楼梯就上了楼。楼上很清静,跑堂的一看这俩小子上楼了,赶紧过来打招呼:“二位大太爷您来了!”倒霉过去就给他一个大嘴巴。啪!“***是瞎子,我们来了三人,怎么二位呢?” 跑堂的手捂腮帮子直说好话:“您别生气,我没看见。”跑堂的一见马寿穿戴整齐,心说:这个人怎么跟俩混到一块儿啦。跑堂的赶紧就问:“您三位是喝茶,还是吃饭哪?”该死和倒霉冲着马寿一笑说:“小兄弟,你说咱们是先喝茶呀,是先吃饭哪?”马寿心说:吃饱了好揍你们。“咱们先吃饭。”马寿要了几个菜又要了两壶酒。没多大工夫,酒菜都上来啦。倒霉把酒壶往前一推说:“小兄弟,给哥哥斟盅酒吧。”马寿用两个手指头拿起一把酒壶来,酒壶是锡的,马寿的两个手指头夹住酒壶的脖儿,心想:我先把这俩小子吓唬住再揍他,说:“我还得给你斟酒?那好,我斟这盅酒有个名堂,叫独占鳌头!”说到头字,把胳膊往前一伸,两个手指头一使劲,咔吧一声,就把酒壶脖儿给捏瘪啦!一滴酒也倒不出来啦。马寿把酒壶往桌上一顿说:“空壶!”倒霉站起来就给跑堂的的一个嘴巴。啪!“他妈的,我们哥儿们还没喝醉哪,就给往上顶空壶哇?”跑堂的又挨一个嘴巴,赶紧赔着笑脸说:“您别生气,我给您换了去。

”拿着话拿起酒壶就走。心说:瞧我这倒霉劲儿,怎么弄了把空壶哪?嗯?跑堂的一摇,“有酒哇。”又一看哪,“噢!瘪啦。”跑堂的这才明白,怪不得刚才我听见咔吧一响哪,这是捏在酒壶脖儿上啦。这要是捏在我嗓子眼上就死啦。跑堂的心说:该死呀,倒霉呀!你们俩真是该死倒霉啦。又一想:我得把这事给挑明喽,要不然在这楼上打起来,我这买卖就甭做了。跑堂的赶紧回来,冲着该死、倒霉说:“二位太爷,您瞧我这嘴巴挨得多冤柱,这位小爷把酒壶给捏瘪了。”倒霉说:“什么?就凭我这小兄弟的手能把酒壶给捏瘪了?来!你给捏瘪喽!”跑堂的说:“我捏不瘪。”倒霉说:“他妈的,换去!”跑堂的说:“唉,换去。”跑堂的心说:你们俩小子非挨打不可呀!跑堂的又打了几壶酒端上来,先叫俩小子瞧瞧。“二位大太爷,您过过目,这酒满满的。”说着把酒放到了桌上。该死、倒霉俩小子把酒盅往前一推:“来,兄弟,斟上吧。”马寿心说:你俩小子真是不知死的鬼,我再露一手你们瞧瞧。“二位,我先给你们斟酒,我还喝不喝了哪?这么办吧,三盅酒一起斟。”说着话,马寿把酒壶把拿起来啦,往右手的手指头缝里这么一夹,一把二把三把夹好啦,说:“这有个名,叫连中三元。”跑堂的在那边一听,心说:得!这要是来个满堂全寿哇。我楼上的酒壶全瘪。就见马寿把手往前一伸,三个手指头一用力,就听咔吧,咔吧,咔吧,三把酒壶一滴酒也倒不出来啦。马寿把酒壶往桌上一顿说:“都是空壶!”就这么一下子,把那个倒霉吓得哗哗哗哗这泡尿全尿裤子里啦。该死一瞧哇,就觉着肚子里一疼,扑嚓拉了一裤子。这时侯再看马寿眉毛立起来,眼睛瞪圆了,脸气得发白。这俩小子净剩下哆嗦啦。该死这么一琢磨,得想个办法跑哇,他哆里哆嗦地跟马寿说:“兄……弟,你……生什么气呀,我们哥……俩还不知道你……是练武的吗!你要不是练武的,我们还不跟你亲热哪。干吗生这么大气呀,你看菜也凉啦,这么办吧,我去买只烤鸭子来,怎么样?”马寿想这小子要跑啊。又一想:反正我打一个就得跑一个,干脆放他跑。“他买烤鸭子还回来不回来啦?”“回来!要是不回来,我不是人生爹妈养的!”“好,你去吧!”该死站起来,两手揪着裤子,就走了。他冲倒霉说:“兄弟你陪着这位兄弟先喝着,我去去就来。”他下楼就跑啦。倒霉心说:该死呀,抓人的时侯咱俩在一块儿,到了挨揍的时侯你就跑啦!我了得想个主意跑哇。他对马寿说:“这么热的天儿有吃烤鸭的吗?这么办吧,兄弟,我去买个冰碗来,弄点儿白莲藕、鲜菱角,多洒点白糖,你看好不好?”马寿说:“他买烤鸭的可不回来啦,你这买冰碗的还回来吗?”“回来!我要不回来我是三孙子,王八蛋!”马寿说:“那你也走吧。”倒霉心说,便宜啦!这揍挨不上了。他站起来哆里哆嗦的往楼口走,马寿能叫他跑了吗?等他快走到楼口啦,马寿站起身来,手一按桌子犄角往前一纵,嗖的一声来到楼口,一转身,双臂一伸,把倒霉拦住了:“站住!”倒霉吓了一跳:怎么飞过来啦?马寿用手一指说:“你还想跑!”说罢往前一上步,右手一伸,啪的一声,就把倒霉的前胸衣服抓往了,往上一提,左手顺着往下一捋,攥着双腿,两膀一叫力,嘴里说了声:“起!”就把倒霉给举起来啦。马寿说:“我叫你回你的姥家去!”这小子这个嚷那:“我姥家在沙岭哪!”马寿把他举到楼窗户前,楼窗开着,马寿往外一顺手,头朝下,脚朝上,说声:“下去吧!”一撒手就把这小子摔下去啦。马寿撒手啦,可也后悔啦,他想起出来时母亲嘱咐的话,不让我打伤人命。这么高的楼我把他扔下去,还不摔死啊!想到这里,他手扶楼窗户台往下一看,嘿,这小子还真没摔死。原来这个倒霉多少会点儿武功,他被马寿扔下来时,他绕了一下拳脚,赶巧,正抓在楼外边的倒栏杆上。身子往下一坠,折了,二次摔下来劲头儿就小啦。虽说没摔死,也没有那么巧的,在饭馆门口旁边放着一只泔水桶,有水缸大小。里边有多半下子泔水。鸡肠子、蒜皮子、烂葱叶子,逛里逛荡一层油。这小子是头朝下,脚朝上,噗!就掉里头啦。他赶紧往外爬,喝了两口泔水,弄了一身鸡肠子,也说不出什么滋味来啦,撒腿就跑。

马寿一瞧没摔死他,自己气得也不饿啦,一想:给饭钱吧。一转身再找跑堂儿的,没啦。“堂倌!堂倌!”喊了半天没人答应。马寿说:“有人没有,没人我可要放火啦!”就听桌子底下有人说话:“别别别放火,我在这儿哪!” “快出来!”伙计这才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哎呀,我的小太爷,您怎么从楼下愣往下摔呀,那小子死了吧?”马寿说:“没有死。”“没有死。”“没死?!他会飞呀?”马寿说:“他掉泔水桶里啦。没摔死!”“还好,您看这菜也凉啦,我给您热热去。”马寿说:“不用啦,你算算帐,多少钱?”伙计说:“甭算啦,我侯着吧。”跑堂的这是一句客套话。马寿说:“你侯着?我吃饭凭什么你侯着?噢,你是想‘把合’我呀!”伙计说:“小太爷,这是哪儿的话呢?”“算帐!”“哎!算!”伙计吓得心里直扑腾。往常这个伙计算帐别提多利索,今天叫马寿给吓糊涂啦,老半天没算出数来,“嗯……一吊二,一吊三,是两吊五。再吊五再加上八百,是八五一吊三,一吊三再加刚才……是多少来着?”马寿说:“你问谁呀?拿下边算去!”他应当用托盘把酒菜放在里边,拿到帐房去算。今天吓得他全忘啦。他用围裙一兜,连酒带菜往里一划拉,唏里哗啦就下楼啦。来到帐房往柜台上一倒说:“先生,算帐!”先生说:“这怎么算哪,全碎啦。”“你盘对盘、碗对碗的算。”先生算了半天,一菜三吊六百四。跑堂的赶紧来到楼上,对马寿说一共三吊六百四。马寿给了钱,余外又拿出三两银子说:“伙计,这是给你的。”伙计说:“谢谢您,您这钱我可不敢要。”马寿说:“给钱不要,你是不是想’把合‘我?”“不!要!”“你凭什么要?” “我……我哪儿知道哇!”马寿说:“我问你一点事。”“什么事啊?”“刚才那两个小子在哪儿住?”跑堂的一听,心说:还没完哪。就劝马寿,“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这帮小子们没准窝。俗话说得好,好鞋不踩狗屎。其实呀,这俩小子也好找,他们这会儿准在金鱼池的芦苇塘里哪。因为一个拉一裤子,一个弄一身泔水,他们都得到芦苇塘的水坑里洗衣服。”马寿问金鱼池在什么地方,伙计回答说:“您出门口往南走,到了天桥,拐弯往东没多远就到啦。”

马寿离了福兴楼,往南再往东直奔金鱼池。他来到金鱼池一看哪,嗬!果真有一片芦苇塘。芦苇塘里是纵横交错的小道,在小道旁边的芦苇丛中有无数大坑,一下雨,每个坑都有很多的积水。马寿顺着小道儿找,正找的工夫,就听见前边的芦苇中有唏里哗啦的声音,还有人说话。马寿心想:这俩小子在这儿哪。他轻轻分开芦苇往里走,来到中间一看,是一个大水坑,有俩人蹲在坑边上正洗衣裳。俩人一对儿光着脊梁、光着屁股,脸朝里低着头一个劲儿的洗。马寿走到他俩身后,就听他俩说:“***的真机灵,跑啦,叫我一个人挨揍,我差一点见阎王去,要不是我有功夫,泔水桶救驾呀,我就死啦。”“那怨谁?我说今天咱们别出来抓,你非得出来。我昨晚睡觉就没做着好梦,梦见各烙饼,怎么也咬不动。醒了一看哪,我正咬着锅盖哪。总算咱们哥俩又见面啦!”马寿站在他俩后头,要是逮他们,一猫腰就逮住了,可马寿不逮他俩,跟他们说话:“二位怎么在这儿洗衣服哇?”这俩小子没回头,一边洗着一边说:“可不是嘛,在这儿洗衣服有好处,这水滑溜,甭用碱洗干净啦。往苇子上一搭一会就干啦。”“二位吃饭了吗?”“吃过啦。”“要是没吃啊,我请客。”“谢谢吧。”“咱们上福兴楼吃烤鸭子加冰碗!”这俩小子一回头:“哎呀!妈!”“咚咚”全跳水里去啦。“哎哟,小太爷呀,您怎么追这儿来啦!”马寿一弯腰就把水里泡的衣服捞出来啦。把两人的裤腰带往地上一放,鞋、袜子、裤子、褂子放在裤腰带上,系了个扣往起一提溜,说:“你们俩小子在这儿呆着吧。”“大太爷!您可别把衣服拿走哇!”“谁要你的臭衣服。’南面就是天坛的围墙,马寿使劲一甩,就把衣服扔围墙里边去啦。俩小子一看,得!这回完啦。马寿假装追这俩小子,他俩跑到坑那边去啦。马寿绕到坑那边,他俩又跑到坑这边来啦。马寿来回追,他俩来回跑。马寿的意思,把他俩追糊涂喽,他俩爬上来就跑,叫走路的揍光屁股的。没追几圈儿该死就糊涂啦,爬上坑去就跑,叫倒霉一把给揪住啦:”别跑,没穿衣服跑出去就得挨揍。

马寿一想,别跟他俩怄气喽,反正今天够这俩小子受的啦。马寿离了芦苇塘,来到金鱼池大街。这里有一条臭水沟。忽然他发现在臭水沟那边围着一圈子人,老远就听有人叫好儿。“好哇!上来啦!”接着一阵笑声。马寿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便走了过去。马寿个子小看不见,就冲看热闹的人说:“借借光,我进去看看。”前边的人一回头,见是一个小孩子,忙说:“你进去?我来半天还没进去哪,你凭什么进去?二哥咱挤紧着点,别叫他进去。”马寿一想,什么人都有,我非进去不可。他把两只手一伸,顺着前边那两个人的软肋往里插进两个手指头,左右一分说:“借光 !”这二位都岔气啦。“哎哟!”上一边揉肋条去啦 。马寿一瞧这招儿倒管事,跟着,“借光!借光!借光!”“哎哟!哎哟!”三对八对都去揉肋条去啦,马寿来到里边一看,原来在沟里有一匹马。这沟有一丈多宽,有十几个人在沟里站着往上捞马,弄得浑身上下都是泥。好不容易快把马捞上来啦,有人一叫好儿,“好哇,上来啦!”一滑又掉下去啦,大家一笑。哗!这匹马是神刀王府的马,是神力王最心爱的一匹宝马。天气热,王爷都舍不得骑,叫管圈的圈头王老好单独管理这匹马。王爷说过,要是蹭掉一根毛,罚他每天早上到永定门外去扒沙子,扒上十年。王爷下朝都先看看这匹马。今天王老好拉着回来,走到天桥,正赶上进骆驼,这马眼神一岔,惊啦。掉头就往东跑。王老好在后边一边追一边喊:“截住!截住!马惊啦!”越是有人截,这马惊得越厉害。来到沟沿,这马往过一跳,就掉沟里啦。王老好雇了几个卖力气的给捞马,半天啦愣没捞上来。马寿一看,捞这马光凭笨力气往上弄不上来,得用巧劲儿。他无意中说一句:“真笨,还用费这么大劲,一手揪住脑袋,一手抓住尾巴,往上一提溜不就上来了嘛。”那几个人捞了半天没捞上来,本来就窝一肚子火儿,一听这话,全上来啦。“王老好,我们不管捞啦!”“怎么不管了?”“有人说便宜话,他说一提溜就上来,你叫他提溜提溜。他要是提溜不上来,我们把他扔下去!”“谁说的?”“那不是他吗。”用手一指马寿。王老好过来把马寿揪住啦:“你是谁家的孩子?你把马给我提溜上来!我们一家子就指着这马活着哪,马上不来我们就活不了啦。”马寿一想:多说一句话找来了麻烦。说:“好!我把马给你捞上来。”马寿把大褂、草帽、扇子交给了王老好,挽了挽袖子去捞马。瞧热闹的人说闲话,那个说:“这孩子真能说大话,他能捞上来,我是孙子。”那几位凑趣儿:“准捞得上来。”“让他当孙子。”马寿瞧了瞧 ,这马头东尾西,我得探下身去,抓住马头,借马的劲往上提。这时侯在右边一丈多远的地方,沟帮上坐着一个人,有三十多岁,穿一身漂白裤褂,白手巾铺在沟沿上,盘腿而坐。手里托着水烟袋正抽烟哪。马寿一看,这马要是上来往那边一跑,窜到那人身边一抖搂毛,准得溅人家一身泥。马寿走过来说:“这位先生您借个光,往那边坐坐,省得马上来溅您一身沟泥。”这个人一听,把眼皮一翻说:“什么?溅一身沟泥?哈哈,我爱闻沟泥味儿,要不我怎么能在这儿坐着呢。马要是能上来,溅多少沟泥我认可,要是上不来,嗯!溅一个泥点儿也不行!”马寿心说:吃瓜籽吃出臭虫来啦,什么人(仁)都有。你爱闻沟泥味儿,一会儿叫你闻够喽!马寿想罢,跳下沟,身子紧靠沟帮,往前一控身,伸右手去抓马的门鬃,往上一提,左手搭在右手背上一用力,这马的头就起来啦,前蹄够着了沟帮。马寿要是往右推,这马上来也许泥溅不到那人身上。可马寿想:你不是爱闻沟泥味儿吗?来吧!马寿一换手,把马往左边一推,右手顺马肚子一伸,在马的后腿里边用力一托,自己的身子往后一仰,这马前蹄一搂,后蹄一兜,往上一蹿,后蹄正兜在那位爱闻沟泥的屁股上,这位身子左右一晃,你倒是往外晃啊,他往里晃,咚!大家叫好儿:“好喽,马上来啦。”那位搭碴儿啦:“我可下来啦。”有一位也爱说风凉话:“你不是爱闻沟泥味儿吗?”“您受累把我拉上来。”这位才把他拉上来。

这时侯,看热闹的人们就把马寿给围住啦。这个说小英雄您没累着哇?那个说看您弄了一身泥。走过来一位对马寿说:“你把马捞上来啦,你的大褂儿、草帽儿、扇子还要不要啦?”马寿说:“要哇。”“你交给谁啦?”马寿一扭脸说:“我交给他……啊?”再瞧,王老好夹着马寿的衣服拉着马走啦。马寿追过去说:“把衣服给我。”王老好抬起头说:“你还要衣服,你知道这是谁的马吗?”“甭管谁的马,我给你捞上来,你应当感谢我,怎么反倒把我的衣服拿走了?”“我告诉你,这是神力王爷的马,是王爷心尖儿宝贝。王爷说过,谁要是给蹭掉一根马毛,罚他扒十年沙子,刚才你那一把抓掉了多少根毛呀,你还活得了吗?走,跟俺去见王爷!”马寿一听这个气呀,瞧热闹的人那气儿更大啦,大家说:“揍这小子!人家给你捞马还有罪吗?”马寿把大家拦住啦,“大家不要管,我跟他见王爷去,王爷也得讲理,走!”王老好说:“这不结啦。”

马寿跟着王老好来到神力王府,府门旁边是马号,王老好把马寿带到马号,把马交给伙计去刷洗,又叫马寿在这儿等着,他走啦。不一会儿工夫就回来啦,右手端着个脸盆,左手托着茶盘,茶盘里有一把茶壶,两个茶碗,还有一盘点心,笑嘻嘻地走过来啦。“小兄弟,你渴吧?饿了吧?先洗洗脸,喝茶吃点心。”马寿说:“你不是说见了王爷我活不了啦吗?”“哪有那个事呀!您把马给捞上来啦,还得谢谢你呢!”“那刚才你说……”“我那是激将法,你想想我今天回来这么晚,王爷要是问我怎么回来晚了,我得说马掉沟里啦。王爷问怎么捞上来的,我得说是个小孩儿给捞上来的。王爷说你把小孩儿叫来我问问,那我上哪儿找您去呀。”原来神力王有个脾气,只要听说会练武的,就非要看看这个人。如果这个人真有本领或是力气大,王爷一高兴,最小也要叫他在府里当差,要不就给弄个武职官当当。所以王府的人没有不会武的。“您先在这儿吃着,喝着,我见见王爷去。”王老好走啦。

再说王爷,下朝后先来马号看马,马没回来。王爷回府吃饭,吃完饭王爷又来到马号,见马还没回来,有点儿生气啦,回到府里吩咐管家,马什么时侯回来,急速禀报。管家正在门房里坐着呢,一见王老好回来啦,就问他:“你上哪儿遛马去啦?”“管家大人,沟里头。”“我问你哪儿遛马去啦!”“沟里头。”“王爷问了好几回啦。”“回管家大人,我要见王爷。”“你见王爷也敢说上沟里遛马去?”“那当然啦。”“好,我给你回一声。”管家把他带到二门外,叫他等着。管家出了二门直奔书房,挑起帘栊来到屋中:“给王爷请安,管圈的圈头王老好要见王爷。”神力王一听,知道马回来啦,说:“叫他进来。”管家出书房来到二门,对王老好说:“王爷叫你哪!你见着王爷也得说上沟里遛马去啦。”把王老好带过来啦。王老好可不能进书房,他在帘子外面就得跪下磕头。王爷隔着帘子问:“你上哪儿遛马去啦?”管家在旁边想:他不敢说沟里头。他干吗不敢说呀!“回禀王爷,上沟里头。”这句话真把管家吓一跳。王爷没生气,心说,他是老实人,不会说瞎话。“怎么上沟里遛马去哪?”“回禀王爷,我从永定门出来到天桥,这马就惊啦。往东一跑掉进了沟里,我找十几个人都没捞上来,这时来一个小孩儿,十五六岁,他下沟里就把马给举上来啦!”王爷一听,又惊又喜,“噢!小孩儿来了吗?”“来啦,在马号呢。”“你把他叫来我看看。”“是!”王老好站起来往外去,刚出二门,管家就踹他一脚。“王老好,这孩子是大力神哪,能把马举起来?”“你踹我干吗,就是举上来啦。”管家心说:我明白啦,你把马弄进沟里,怕王爷生气,知道王爷喜欢练武的,这么一说王爷就不生气啦。“我不管他真举上来啦,还是假举上来啦,他先甭见王爷,先见见我,我在门口等着他,先跟他拉拉手,我要是把他拽趴下,他就甭见王爷啦,我这一关就过不去。”王老好来到马号,见着马寿就哭:“我说小孩儿你快跑吧!”马寿说:“怎么啦?”“我见着王爷,说你把马给捞上来啦,王爷高兴要见见你,只要王爷高兴,你就能在王府里弄个差事干干,那多好哇。没想到管家不干啦,他要跟你拉拉手,要是你拽趴下就不能见王爷啦。见不着王爷倒不要紧,可是管家的力气太大啦。要是把你摔坏了怎么办呢?你快跑吧!”马寿想:怎么这样的人都让我遇上啦。“没关系,你带我去见见他。”王老好这才带着马寿出了马号直奔王府。管家还真在门口等着哪。王老好一给引见:“小孩儿,这是管家大人。”马寿赶紧上前请安:“给管家大人请安。”管家一搀说:“免了吧!”两只手就把马寿的两只腕子给攥住啦,就仿佛是手里攥着两块棉花似的。管家心说:这还有功夫?两手用力往前一拽,说:“趴下!”马寿一坐腕子,说:“不能!”这会儿管家就觉得手里跟攥两根铁棍一样,心说:怎么这么硬棒啦?他刚要撒手,可是马寿手一翻就把管家的腕子给攥住啦。往前一拽,说声:“你趴下!”管家说:“趴下就趴下。”他还真听话,趴下啦。王老好还一个劲地嚷,“趴下啦就完哩,管家大人你就别打了。”管家这个气呀:“谁趴下啦?我趴下啦!”“你怎么会趴下啦?噢!怪不得哪,八成是西瓜皮给滑趴下啦。”管家想:还得说是自己人,会给我找台阶儿。管家顺台阶儿就下啦:“可不是嘛,这儿有块西瓜皮给滑趴下啦。” “这西瓜皮在哪儿呢。”管家这个气呀。马寿二次给管家行礼说:“烦管家大人您给通禀一声。”管家见马寿说话和气,也知道他有真功夫,就有点儿软下来啦,说:“老王头你回马号去吧,我带他见王爷去。”王老好临走的时侯朝马寿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叫马寿放心,这个管家好练武,没什么坏心眼儿。管家带着马寿走进府门,进二门,叫马寿在这儿等着。他进了书房回禀王爷:“举马的小孩儿来啦。”王爷说:“把他带到书房门外。”“是!”管家出来把马寿带到书房门外说: “ 里边是王爷。”马寿赶紧跪倒,口称:“王爷在上,草民马寿与王爷磕头。”王爷隔着帘子一瞅,见马寿长得很精神,心中高兴。问道:“本王的马是你从沟里举上来的?”马寿一听,怎么举出来的?我有那么大劲吗。赶紧说:“回王爷的话,您的马掉在沟里,有几个人在捞马,我帮了个忙,托王爷的洪福才把马捞上来。

管家在旁一听,心说:这还像句话,哪能是举上来的呀!神力王一听小孩回话回得好,就问:“你练过武?”马寿说:“练了几年。”“是跟哪个练武老师学的?”“回王爷,我是家传。”王爷一听就知道这孩子有点儿功夫。“噢,你家是练武的?”“家父在世的时候是保镖的。”“你练武是跟你父亲学的?”“不是父亲去世时我还没练武。”“那是跟谁学的?”“跟我母亲学的。”王爷一听更高兴啦,心想:我看看这孩子的武艺如何,要是好,叫他在我府里当差。王爷想到这儿,就问马寿:“你都会练什么功夫?”“回王爷的话,长拳、短打我都会,十八般兵器我全行!”他这句话可说大啦,王爷听了心中不高兴,心说:小小年纪,口出狂言,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领。吩咐一声:“打道花亭!”管家赶紧传话:“来呀,与王爷打道花亭!”外面当差的一听王爷要去花亭,就知道王爷要看练武的,每当王爷去花亭,没别的事。因为神力王爱练武,特为练武用修了花亭,外有四四方方的一块地是用三合土砸的,又光又平。对着花亭是个荷花池,池水四五尺深,种的是荷花。六月天气正是荷花盛开季节。王爷来到花亭的时侯,全府的人凡是有红缨帽的全来啦。原来在王爷面前不戴红缨帽算是失礼,就得挨十鞭子。王爷坐好,叫管家传马寿。马寿来到花亭下跪倒:“给王爷磕头。”王爷说:“你什么都会,那你就练一练我看!”马寿说:“我练不了。”“ 你为什么练不了?”“王爷,您是练武的,您当然明白练武的规矩。要练,练武的人得三紧,就是头紧,腰紧,脚下紧。我可以包头扎腰,可我穿的是便鞋没穿靴子,脚下不紧没法练。”王爷说:“没关系,我府中有的是靴子,来呀,给小孩儿拿靴子来。”当差的答应着,工夫不大就拿来三四双靴子。马寿一看,这靴子都是大人穿的,赶紧说:“回禀王爷,这靴子我穿不得。”王爷问:“怎么?”“小。”“怎么,这靴子还小?”“我说我的脚小。”王爷一看,可不是嘛。又一想:我府里没有小孩儿穿的靴子,怎么办呢?神力王一扭脸瞧见身旁的书童喜儿啦。喜儿和马寿年纪差不多。王爷叫了一声:“喜儿!”“伺侯王爷。”“你不有双靴子吗,拿来给他穿。”“是!”喜儿转身就走,心里这份难过呀,心说:我买这双靴子可不容易,攒了三月的钱,花了二两八钱银子买的。这双靴子青缎子面,白粉底,内联升的货,平时都舍不得穿,靴筒里放上烟梗子,怕长虫把靴子咬了,外面包了六七层纸。喜儿把靴子拿来,来到马寿面前眼泪汪汪地低声说:“给你!你可脚下留情啊,我买这双靴子可不容易。”马寿心说:这个人怎么这样小气呀,我又不要你的。你越这样,我非把靴子要过来不可。马寿换上靴子,不大不小正合适。马寿赶紧过来给王爷请个安说:“谢王爷赏给我双靴子。”王爷说:“你穿着吧。”喜儿在旁边一听:得,归他啦!当时就哭出声儿来啦:“二两八……归他啦……”他这一哭,王爷听见了,问他:“喜儿,你哭什么?”喜儿一边哭一边说:“我攒了三个月的钱才买了这双靴子,您一句话,我的靴子就没啦!”王爷这个气呀,心说:你这一哭叫我脸往哪儿撂?“你不用哭,我双靴子算我买啦,管家,给他二十两银子!”喜儿一听赏给二十两,高兴啦。来看热闹的当差一听,全走啦,没多大工夫,又都回来啦。每人手里都拿双靴子,有旧的,有新的,也有半新不旧的。都往地上一放,说:“王爷,二十两一双我们都卖给您!”王爷说:“我这儿买破烂儿哪?”大家把靴子又都拿回去啦。王爷对马寿说:“这回可是三紧啦,你练练我看。”马寿说:“还是练不了。”“怎么?”“王爷您是行家,俗话说: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花拳好看不实用,实用拳脚不好看,所以练不了。”王爷说:“本王马上步下全会,来来来咱俩比试比试。”马寿赶紧说:“王爷,我可不敢跟您比试,您是金枝玉叶,我不过是个庶民您一拳把我打死无关紧要,我要是碰您一下也担当不起,请王爷开恩!”王爷一听为难啦,叫他单练,他说不好看,我跟他比试,他又不跟我比,这可怎么办哪?唉!王爷猛的想起一个人来,谁呀?王府里有个教师爷,外号大皮缸,专教王府的人练武。王爷想起他来啦。自打他来到王府, 我还没看过他的功夫哪。他经常说他走南闯北,打过多少英雄,会过多少好汉,今天叫他跟马寿比一比,想这儿,一回头,“管家!叫皮缸来跟他比一比!”马寿一听赶紧说:“王爷,我会练武,不会耍缸啊!”王爷说:“皮缸是我府的教师,不是真缸。去,管家,叫他快来!”

“是!”管家应着,直奔跨院。这会儿大皮缸正在树底下凉快呢。这个人三十多岁,大高个儿,长得很胖,还真像个缸。管家说:“教师爷,王爷叫你哪。”大皮缸站起来问:“叫我干什事?”自从大皮缸来到王府,他谁也看不起,管家也不大喜欢他。一看他说话一点礼数都没有,不爱搭理他。说:“你去了就知道啦。”他随管家来到花亭,过去给王爷行礼:“给王爷请安,您叫我有什么事?”王爷说:“皮缸啊,今天来了个小孩儿会练武,我把你叫来跟他比试比试。” 大皮缸说:“这小孩儿在哪儿?”王爷用手一指:“在那儿。”大皮缸回头一瞧马寿那个样儿,他没把马寿放在眼里。他来到王府之后,总觉得王爷看不起他,心说:今天我得露一手儿叫王爷看看。他对王爷说:“就是这个孩子啊,您是要死的,是要活的?”神力王一听心里一阵不高兴,当时把脸一沉说:“要活的怎么说,要死的怎么讲?”“您要是要死的,我过去三拳两脚把他打死就完啦。要是要活的,我把他胳膊腿都撅折了,就剩下当中一榾柮您养着玩儿!”王爷说:“我今天叫你来跟他比一比高低上下,见个输赢,不是来叫你拼死拼活。动手时只有点到而已,不要伤害性命!下去吧!”大皮缸答应一声,下去换衣服去啦。王爷对马寿说:“你们比试比试吧。”马寿一听比试比试,假装的哭啦:“王爷,我不比啦!”“又怎么不比啦?”“我听他一说我害怕,您想想,我家里孤儿寡母,我妈就我这么一个儿,上无兄,下无弟,我妈还指望我养老送终哪!他说要死的把我打死,要活的把我胳膊腿撅折了养活着,您想我还活个什么劲儿呀!我妈依靠谁呀?我不比啦。”神力王一听,心说:这孩子没出息,遇事胆小怕事。“既然你害怕,就算啦。”马寿说:“我倒不是怕死。”“那你怕什么?”“我怕把缸打碎了我赔不起呀!”王爷一听:噢,都会吹呀!王爷也乐啦。这时侯大皮缸也回来啦,两人来到场子当中各亮架式。开始的时侯还真不好看,因为是逢招破招,见式化式,后来就好看啦。两个人像走马灯一样,身形乱转,一招比一招紧,打得难解难分。猛然间大皮缸往前一进身,给马寿来了个黑虎掏心。这一招来得真快,瞧热闹的人都替马寿捏着一把汗。没想到马寿往右一侧身,右手顺着大皮缸的胳膊底下往里穿,把这一招破啦。这招儿真漂亮,在人群外边有人连声叫好:“好家伙!”王爷说:“别练啦!”

王爷一回头,问管家:“谁叫好?”在王府里看练武的不能叫好,都是鸦雀无声地看。这一有人叫好,王爷还能不恼嘛。管家心说:谁这么大胆子?他来到人群外边一看,认识。 谁呀?原来是缸瓦市粮店掌柜孙起龙。他怎么上这儿来啦?王府每月领的米归他的粮店给串米,吃的面是他那儿送的。每到月初算一次帐。今天是六月初一,孙起龙算帐来啦。他一进府门觉着特别静,门房里只有一个人看门。孙起龙就问:“怎么这么清静呢?”这人一瞧是孙掌柜,就说,今天王爷在花亭看比武哪。所有的人都去啦。孙起龙好练武哇,一听这话就要进去看看。看门的说:“你不能去,要看练武的得戴上红缨帽,你没有,不能去。”孙起龙说:“你借我一个。”“我借给你?我要是有我也去啦。所有的红缨帽都戴走啦,我才在这儿看门。”孙起龙一听没有,就说:“找个旧的也行!”“那你找吧,连个旧的也没有。”“我就不信一个也没有,我找找。”他在屋里找,在墙上真挂着一个红缨帽。这顶不是戴的,是个玩意儿。这帽有碗口大小,干吗用的呢?当时王府里当差的狗,闲着没事斗狗玩儿,弄了个红缨帽给狗戴,狗死了,这帽子用不着就挂在墙上了,孙起龙抓在手里,“我就戴这个吧!”“那哪儿行啊!”“什么行不行的,看完练武的再说。”他戴上就进府啦。他来到花亭边,不敢往里去,站在外边看。他看见这一招破得巧,一时高兴,竟忘了这是在王府哇,扯开嗓门来了声:“好家伙!”管家过来一看孙起龙,要乐,大脑袋戴个小帽子,心说:这是什么模样。管家过来问:“是你叫好儿来着?”“管家大人,是我叫好儿来着。”“在这儿哪能叫好哇?”“我看得出神啦,一高兴叫了个好儿,你得多多包涵。”管家说:“孙掌柜,要不看在老交情分儿上,我就带你见王爷去!”“您给美言两句吧。”“得啦,我给你瞒过去,你可别再叫好儿啦。”管家这才回来,见王爷说:“回王爷,没有叫好儿的。”“不过,我听得很清楚,好家伙!”“回禀王爷,是在咱墙外边,也不是叫好儿,今天那边有娶媳妇的,正往婆家送嫁妆,这嫁妆没上抬,是窝脖儿窝上去的。”什么叫窝脖儿呀?过去有这么一行人,专管给人家搬家、送嫁妆,不用两人抬,一个人在脖上放块垫木,上边横着一块木板,把新娘娘家陪送的东西放在木板上。摆好了,自己用手放在脖子上;头低着,脖子窝着,不管刮风下雨,走个十里八里的不准把上面的东西掉下来。因为低头走路脖子窝着,所以叫窝脖儿。管家说:“送嫁妆的走到咱府墙外边,地上有块砖头儿,差一点儿把窝脖儿绊倒喽,上边的一个胆瓶掉下来没摔坏,他们说这是好家伙。”王爷一听也就不问啦。二次叫他们比武。马寿与大皮缸又打上啦。两个打了三四十招,马寿使了个泰山压顶,大皮缸往旁一闪。马寿底下就是一扫堂腿,大皮缸往上一纵,纵起有三尺多高,落下来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就听人群外边又一嗓子,“好家伙!”王爷说:“别练啦!”一回头问管家:“这回又是谁叫好儿?”管家赶紧回答:“回禀王爷,准是又掉了一个胆瓶。”王爷面带怒容,大声说:“往后再有人敢叫好,抓来见人。——你们俩再比。”因为王爷看比武入神啦,别的事也就不追究啦。马寿和大皮缸第三次交上手,大皮缸心想:别看这小孩儿年纪小,还真不好赢他。我得用我压箱底的功夫。大皮缸有一手绝招叫鸳鸯连环腿,就是右腿踢过去,对方准是闪身一躲,紧接着右腿就踢,对方再一闪,右腿又到了,这叫鸳鸯连环腿,能够连踢一百下,又叫百步连环。这是大皮缸拿手的绝技。大皮缸想用这招赢马寿。这时马寿用了个双风贯耳打来,大皮缸两手往外一分,左腿起来就踢。马寿退步闪身一躲,大皮缸右腿又到啦。马寿再退一步,闪开啦,大皮缸的连环腿用上啦。马寿是一步一步的倒退,马寿脸朝北,大皮缸面冲南。马寿退来退去,就退到荷花池的边防上啦。大皮缸心中高兴,心想我再一腿,就是踢不着你,你也得掉在水里,我可就赢啦。大皮缸使足了劲头,这一腿就踢过去啦。马寿再想往后退不行了,后边就是荷花池啦。说时迟,那时快,马寿把身形向左一横,往后一仰,右手一抬,就把大皮缸的脚脖子给抓住啦。往后一撤步,右手往外一扯,大皮缸用的劲头太大啦,马寿是借劲使劲,说:“你下去吧。”扑通!这皮缸啊,成水缸啦。这时侯看热闹的人全都目瞪口呆。要不是神力王在这儿坐着,大家非鼓掌叫好儿不可。也就在这个时侯,人群外边这一嗓子:“实在实在好家伙!”众人一听,哄堂大笑,神力王气得眉毛都坚起来啦:“把叫好儿的给我带来!”管家心说:孙掌柜,你可真能惹祸呀。这时侯有人往上捞皮缸去了。

管家来到孙起龙面前,“走吧孙掌柜的,王爷叫你哪。”孙起龙叫完了也后悔啦。我这是干什么?听管家一说,应声:“是。”随着管家来见王爷。来到花亭下边,跪倒磕头:“王爷在上,孙起龙给您磕头。”王爷一看孙起龙这个模样,差点儿乐喽!大秃脑袋顶着个小帽子。就问:“你是干什么的,来到王府干什么?”孙起龙赶紧回答:“咱是开粮店的,今天到王府来算上个月的粮钱。”王爷一听,原来是个买卖人。“你叫什么名?”孙起龙说惯嘴啦,他也没想一想,顺嘴就说:“咱叫铁头太岁孙起龙。”王爷用手一指,“你不是好人!”“咱怎么不是好人?”王爷说:“好人没有外号。”“请问王爷,您叫什么王?”王爷说:“我叫神力王。”“您也不是好人。”他把王爷问住啦。原来神力王的正名叫达摩苏亲王,因为王爷力大过人,代管善扑营。善扑营是摔交的。有一次,从蒙古来了两个摔交的,一个叫大牯牛,一个叫二牯牛,康熙皇上在小金殿看摔交,善扑营的头等扑户,二等扑户都摔不过大牯牛、二牯牛。王爷急啦,亲自跟大牯牛摔,王爷抓过来大牯牛就给摔死啦。二牯牛上来叫王他一脚就踢死啦。皇上说,你真是神力呀,王爷谢恩啦,这样就号称神力王啦。他是一个王爷,领取两个王爷的俸禄。王爷说:“我那是立了功,皇上封的。”孙起龙说:“我那是好打不平事,大家赠的。”“你为什么叫铁头太岁?”“我脑袋上有功夫。”王爷可是生气啦:“你能擎住我三巴掌,你就叫铁头太岁,你要是擎不住我这三巴掌,就不能叫铁头太岁。”孙起龙一听倒乐啦:“甭说三巴掌,就是三百巴掌也没关系。”管家一听心说,孙掌柜你找死呀!三巴掌?一巴掌你就完啦。那年王爷买马,卖马的人把马拉过来,王爷没骑,用手在马的三岔骨上打了一巴掌,那马就趴下啦。你的脑袋有多大的劲呀。管家赶紧过来给孙起龙讲情:“王爷,他是粗鲁人,您不要跟他生气!”没等王爷说话,孙起龙搭碴儿啦:“管家大人,你就甭管了,叫王爷打三下,我尝尝什么滋味。”这还有尝滋味的!马寿一看孙起龙,心说:这不前三年救我的那个人吗?孙起龙站起来,把小帽子一摘扔在地上,用手一榾掳秃脑袋,骑马蹲裆式往那儿一站,等上啦。神力王走下花亭,袖口高挽,说:“你站好了。”孙起龙一指自己的秃脑袋,“您照这儿来呗。”王爷一伸手,照准孙起龙脑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下,王爷也就使了三分劲。孙起龙眨了眨眼皮没动一动。王爷一看还有一点功夫。王爷二次一伸手用了六分劲,对准孙起龙,啪!又是一掌。孙起龙问:“我说王爷,你还没吃饭吧,怎么不使劲呢?”王爷一听气往上撞,把手一伸,丹田一用力,就听骨头节咔吧咔吧的直响,王爷用了十二分劲照准孙起龙脑袋就是一掌。瞧热闹的人都一闭眼,心说:完啦。就听啪的一声,大家睁眼一看,孙起龙纹丝没动,嘴里说:“这才解痒痒儿呢!”王爷说:“我给你解痒痒儿哪。”马寿上前一看孙起龙,两只脚没啦。仔细一瞅哪,钉到地里边去了。王爷说:“你真是个铁头太岁。”孙起龙应当磕头谢谢王爷的赐号,他没有,他抱拳拱手说:“谢王爷赐号。”管家对他说,“你还不跪下?”孙起龙说:“我跪不下啦。”“怎么?”“我的脚还在地里钉着哪。” "从这儿以后,孙起龙和马寿就在王府当差了,大皮缸自觉武艺不济,随后离开了王府。到后来,为除四霸天,康熙私访月明楼,马寿连同孙起龙等人随神力王护驾,立下大功。这是后话,等客官逢时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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