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珍惜父母健在的时光不留遗憾(我们剥夺了老父亲安详离开人世的权利)
请珍惜父母健在的时光不留遗憾(我们剥夺了老父亲安详离开人世的权利)我们要求不高,只要他能醒过来, 有自主意识,哪怕坐在轮椅上我们也知足了。我们几姊妹甚至满怀希望地讨论,如何让爸爸出院后幸福地度过轮椅生活。爸爸手术后2天,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有次醒过来,居然清晰地说出了我和妹妹的名字,说明他头脑还是能清醒过来。看来术后状况很好,我们都非常高兴。嫂子叹了口气接着说:”我轻轻拍着他的手说,爸爸不怕,我们请的专家,手术一定很成功。我们都在外面等你。爸爸才恋恋不舍地被推进了手术室。”大概4个多小时后,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全身插满各种塑料管子,昏迷的爸爸被推出手术室,转到重症监护室。专家告诉我们,爸爸只有大脑左边有血块,已经清理干净了,手术很成功。因为年纪比较大,要注意手术并发症。我们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嘀嘀嘀”一阵急促的电话声把我从梦中惊醒,86岁老妈抽泣地说:“你爸爸摔倒在床边,不能动弹,刚才救护车已经送到医院了。你快回来看看吧!”
还有1个月89岁的老爸,除了有高血压,平时没有其他毛病,高血压药他坚持吃了30几年。前一天还出去参加宴席,今天怎么一下子就这样严重了?
我急忙赶回老家,哥哥愁眉苦脸地告诉我们,爸爸脑溢血,已经进手术室了,请了专家给他做开颅手术,现在这手术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应该问题不大。
在等手术的过程中,嫂子告诉我和妹妹:“爸爸进手术室时,含着眼泪,充满了恐惧,左手已经不能动弹,右手拉着我的手不放。“
嫂子叹了口气接着说:”我轻轻拍着他的手说,爸爸不怕,我们请的专家,手术一定很成功。我们都在外面等你。爸爸才恋恋不舍地被推进了手术室。”
大概4个多小时后,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全身插满各种塑料管子,昏迷的爸爸被推出手术室,转到重症监护室。
专家告诉我们,爸爸只有大脑左边有血块,已经清理干净了,手术很成功。因为年纪比较大,要注意手术并发症。我们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爸爸手术后2天,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有次醒过来,居然清晰地说出了我和妹妹的名字,说明他头脑还是能清醒过来。看来术后状况很好,我们都非常高兴。
我们要求不高,只要他能醒过来, 有自主意识,哪怕坐在轮椅上我们也知足了。我们几姊妹甚至满怀希望地讨论,如何让爸爸出院后幸福地度过轮椅生活。
手术后第3天,主治医师告诉我们一个坏消息,就是爸爸肺部有痰,咳不出来,为了避免肺部感染,建议做气管造口手术,就是把气管开个一毛钱硬币大小的孔,从孔插一根塑料管到肺部,有痰的时候就抽出来。
我们知道,这样做爸爸一定非常难受,因为他已经有知觉了,可为了救他的命,只有狠下心来听医生的安排了。爸爸做了气管造口手术后,就再也不能说话了。
过后,爸爸意识一直不清醒,昏昏沉沉的。每次护士抽肺部痰时,爸爸身体就会随着机器的节奏抽动,每天大概要抽2次,我想他一定非常痛苦、难受,奈何他说不出来。我见了一次整个过程,后来就再也不忍心看了。
大概4、5天后,主治医师通知我们,可以在家里打一些有营养的流质营养糊来。妹妹精心地配置了营养糊送到医院,护工用针管打入一根从鼻孔插入胃的管子,送到胃里,后来每天喂营养糊、喂水、喂药都是从鼻孔那根管子打入,然后送到胃里。
爸爸一共插了4根管子:头上、鼻孔、气管、尿管。因为他右手可以活动,护工怕他乱抓东西,就用一根布带把他右手绑在床架子上,每次我去陪护的时候,我才把布带取了,给他按摩手脚,希望他能舒服一点。
爸爸一直是半昏迷状态,伴有38.5以下的低烧,头部开刀的地方长了一个小核桃大小的血包,医生想了各种办法,甚至做了3、4次脊水穿刺去化验,也没查到原因,也换了几种治疗方案都没效果。
有时我们大声喊他,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看,眼里是迷茫的,没有意识,有点痴呆的感觉。不管他怎么样,我们都希望他一天天好起来,只要有这个人在,我们的爸爸就还在。我们一定要救活他,这是我们当时的想法。
大概一个月左右,护士换插入胃里的管子,取出旧管子后,新管子插了5、6次都没成功。大家想想,爸爸这是多遭罪哈,他实在是说不出来。
我 在旁边非常生气,就去找护士长,要求换一个技术好点的护士,护士长说,这已经是他们那里最好的护士了。让休息一下,下午再插。
中午,我回家吃饭,下午再去,爸爸的胃管已经插好了,我才放了心。可护工又告诉我,喂进去的水啊、药啊都从鼻孔、嘴里喷出来了,他也不敢喂了,喊医生来看,医生也没办法。过后3、4天,就一直没给爸爸从胃管喂食物、药品,甚至水都喂不进去了。
我认为是胃管没有插到胃里,找医生理论,医生解释从鼻孔到胃只有一个通道,不可能插不到胃里,所以让我放心,只是爸爸状况不是很好。
爸爸头上的血包一直没消下去,有一天上午一个护士推着简单的几件手术器械和主治医生进病房,要给爸爸头上的血包取掉,我看见医生在血包边打了一针麻药,然后消毒用手术刀划开,我看见里面是干了的血坨,我不忍看下去,站到病房外。一会进去,医生正在缝合伤口,然后用纱布把伤口及头包好。
我还开玩笑地拉着爸爸的手说:“老爸,医生把你头也弄好了,你平时挺爱整洁的,现在干干净净的,真好!你要加油快点好起来哟!”
我已经请假10天,作为财务人员,月底又要开始忙了,单位事情堆了一大堆,领导也催促该回去了。第二天,我就要回单位上班了。
我一边给爸爸按摩,一边对他说:“老爸,我明天必须要回去上班了,你快点好起来吧!好了到我家去,我带你坐轻轨、带你坐高铁,还要去参加你外孙的婚礼!老爸呀!你要发扬老革命的精神,要不怕苦、不怕痛、要有勇气,快快好起来哟!”
第二天下午,我回家了。听妹妹打电话说,爸爸还是低烧不退,喂水都喂不进去了。现在想来,当时我们都没有觉得爸爸已经非常不好了,居然没有意识到爸爸很快就要离开我们了。这时就应该取下所有的管子,让他能够舒服地离开人世。
医生只是告诉我们,爸爸状况不好。我一点都没想到他可能会离开我们。我回家后第3天,妹妹打电话说爸爸非常严重了,已经不能自主呼吸,全靠氧气机呼吸,又进了重症监护室,医生估计还可以拖2天,等我们大家都回去了,再取氧气,让我们在周五下午回去。
周五早上7点钟,我接到妹妹电话,6:50爸爸在重症监护室,完全停止了呼吸,没有亲人的陪伴,孤独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爸爸真正离开我们了,我心里麻木地呢喃:我没有爸爸了,我没有爸爸了。
爸爸做了气管切口手术,不能说话,这始终是我心里的刺。这时,我给哥哥打电话,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医生必须把爸爸的气管缝合上。我要爸爸发肤周全地离开这个世界。最后医生确实认真地缝合好了爸爸的气管。
当我们一家人从一百多公里的主城赶回家时,爸爸已经到殡仪馆了。我连爸爸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我想爸爸一定是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的。每次妈妈去看他时,他就会努力睁开一点眼睛,胸脯上下颤抖,我们都能感受到他情绪非常激动,想说话又说不出来,身子又动弹不得。
生病后,他一直没能与相濡以沫60年的妻子(我妈妈)说上一句话,也许他还有许多事情要交待,也许他想说他有多难受,当时我们就没有体会到这些。还开玩笑说“老爸,你好偏心,我们喊你,你连眼睛都不睁一下,你老婆来了,就睁开眼了!”
现在想想真后悔,让爸爸既受了45天苦,又让他一句遗言也没有留下,满身插满管子,痛苦地在医院离开了这个世界。
爸爸是一个能干、正直、坚强、儒雅的人。年轻时候是县公安局得力干将,当时在县里破了好几个大案子,后来又援藏15年。在风风雨雨的几十年里,他是单位的中流砥柱,在家里也是顶天立地。在离开人世时没有尊严、带着遗憾、特别无助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亲眼见证了爸爸带着遗憾,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我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对于重危病人,到底该不该抢救?
美国哈佛医学院教授,白宫最年轻的健康政策顾问阿图·葛文德在《最好的告别》里告诉我们“挽不回来的抢救是种伤害。”
书中说抢救重危病人,治疗会伤害他们的大脑、削弱他们的身体,既痛苦,又让他们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没法跟自己的亲人多说几句话,连遗言也没有,没有机会多看亲人几眼,浑身插满管子,在痛苦中仓促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最好的告别》这本书告诉我们,对于重症患者,可以采用姑息疗法,就是以病人的舒适度为先,根据病人身心来调整治疗手段。
书中作者讲述了他父亲长了肿瘤,他们的处理方法,值得我们大家借鉴。
作者阿图·葛文德的父亲70岁出头的时候,被检查出脊髓长了肿瘤。有两种治疗方案:一种立即开刀,但是如果开刀把脊柱切开除掉肿瘤,几周之内可能四肢瘫痪;另一种,就是等到阿图的父亲自己觉得情况不能忍受、想要考虑治疗时才做手术。
阿图跟父亲商量,虽然查出了脊柱瘤,但目前对生活、工作还没有影响,就选择了第二种方案。阿图的父亲开心地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整整四年。如果一开始就让父亲做了手术,那他可能早已瘫痪在床。
直到有一天打网球时,父亲发现手指的抓握能力丧失了。他们知道病情已经严重,阿图与父亲商量,该做手术了,父亲只说,“是该做手术了,我只希望,不要让我太痛苦。“
阿图送父亲去做了手术,手术之后恢复得还不错,又生活了好多年。直到最后病情不可逆转,他把父亲接回了家,采用了不让父亲痛苦的姑息疗法。
当父亲疼得厉害的时候,阿图就给他打止痛针,如果还疼就再打。一家人经常陪伴父亲,有一天午后,阿图一家人陪伴在父亲身边,看见父亲露出微笑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我想我爸爸如果能像阿图爸爸一样,安详地离开这个世界,不管是他,还是我们都没有遗憾,那该多好啊!
在病人最后不可逆转那段时间,姑息疗法真的不失为一种好方法。能让病人有尊严、没有痛苦地离开人世,这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想法。
可是,实际生活中,我们往往做不到。我们不忍心不抢救,哪怕有一点点希望,我们都要去争取一下,我们虽然心安了,却忽略了病人的想法。
有这样一句话,“亲属总是过多地考虑如何让自己少点遗憾,却忘了每个人都有安详离开人世的权利。”在亲身经历了父亲生病去世这件事后,我才真正理解了这句话。
写下这篇小作文,就是希望我们大家从我爸爸生病遭的磨难中有所启发:在家中有重危病人,决定该不该抢救时,要多些理智,不要为了我们少点遗憾,而剥夺了病人安详离开人世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