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文元去世（怒呛人生史蒂文）

史蒂文元去世（怒呛人生史蒂文）《怒呛人生》中发生了很多扣人心弦的怪事，模糊了喜剧和戏剧之间的界线。一个角色用子弹上膛的手枪自慰。另一个角色试图通过在封闭的卧室里点燃一排炭火架来自杀。但是剧中模糊感最强的一个时刻也是一个最简单的时刻：当丹尼无意间走进奥兰治县一座美国韩裔教堂时，他听到一大群人在唱诵一首有关耶稣之爱的歌曲，真诚而俗气——尽管他对此持怀疑态度——他却开始控制不止地哭泣。在一部对当代生活不乏悲观看法的剧集当中，这场戏宛如路怒开场戏的乐观反转。这是一种压抑情绪的宣泄，但是这次是以社群主义同理心的名义，而不是以疯狂的汽车暴力的名义。“我真的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此刻，元说，“我不喜欢被困住的感觉。”十多年前，元在轰动一时的末日后丧尸-恐怖-动作剧集《行尸走肉》（The Walking Dead）中饰演英勇的格伦·里（Glenn Rhee），这让他大出风头。该剧集在巅峰时期单集的观看人数超过 1700 万。元饰演了剧

这是 1 月初阳光明媚的一天，史蒂文·元很高兴能够走出家门。在过去两周的大部分时间里，加州遭遇了历史性的暴雨，他和妻子以及两个孩子（分别是 6 岁和 4 岁）一直被困在家里。在加州帕萨迪纳市，他家附近的一座自然保护区里，他一边踩着泥泞穿过区域，一边说：“我的全部生活就是小猪佩奇和宝可梦。”

他穿着越野运动鞋、棕色裤子、蓬松的马海毛开衫和太阳镜。对于一些演员来说，太阳镜就是他们在公共场合的盔甲，但是 39 岁的元没有表现出这种警惕。当一些遛狗的人从对面经过时，他注意到一条拴狗链落在他们身后的小径上。“这是你的吗？”他喊了一声，把它捡起来，然后小跑回去把它送回。

换言之，元是一种活泼友好的形象——在这方面，他与其饰演的丹尼·赵（Danny Cho）截然不同，后者是网飞新剧《怒呛人生》中郁积愤怒、日渐绝望的总承包商。这部在 2023 年 4 月 6 日首映的黑色喜剧，由李成真（Lee Sung Jin）制作，他的履历中包括为不走寻常路的剧集执笔，包括《硅谷》（Silicon Valley）、《说唱王戴夫》（Dave）和《鸟姐妹的反差生活》（Tuca & Bertie）。当李成真首次向元提起《怒呛人生》时，对于元来说，前者的提案虽简短但令人无法拒绝：“他说，‘我有一个有关路怒症事件的点子，两个人身陷其中，事件持续恶化，他们都差点毁了对方的人生。”元回忆道，“我当时觉得：‘就是那个！那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怒呛人生》很好笑。但是该剧对深刻的当代孤独感主题进行了持续深挖，尤其是当它们和阶级以及美式成功定义交织在一起的时候。喜剧演员黄阿丽（Ali Wong）饰演艾米（Amy），她是洛杉矶的一名盆栽植物企业家，虽然收入不菲但却精神受创。她是元的路怒对手，后来变为了其全方位的宿敌。她与丹尼的共同点在于，他们对成功都有十分强烈的渴望，这却只会加剧他们如影随形的深层孤独和不快。《怒呛人生》中最冷酷的笑话——一个夸张但基本可信的笑话——就是：丹尼最激情的关系，是与一个他甚至不认识但是却非理性地全心厌恶的女人，这全是因为她在拥挤的停车场里，从自己的梅赛德斯 SUV 车窗里向他竖中指。丹尼是李成真为元量身定做的角色，李成真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具有挑战性的角色：“他必须是一个自毁又肩负重担的家伙，内心愤懑——并且，你还得支持他；并且，他还得搞笑。”

十多年前，元在轰动一时的末日后丧尸-恐怖-动作剧集《行尸走肉》（The Walking Dead）中饰演英勇的格伦·里（Glenn Rhee），这让他大出风头。该剧集在巅峰时期单集的观看人数超过 1700 万。元饰演了剧中最受欢迎的角色之一，他就是吸引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然而，打那之后，他从事的表演工作倾向于另类的、充满艺术野心的并且经常是规模较小的项目。无论是在广受好评的韩国独立电影《燃烧》（Burning）中饰演迷人且有可能具有反社会人格的花花公子；还是在《米纳里》（Minari）中饰演 20 世纪 80 年代的第一代移民父亲，该角色让元获得了 2021 年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奖的提名；抑或在乔丹·皮尔（Jordan Peele）的《不》（Nope）中饰演一位一蹶不振、童星出身、后来转做主题公园的经理人，元的选择一直让人捉摸不透。他没有回到动作英雄的环境中，在熟悉的水域里顺风而行，而是着手将自己塑造为一名具有非凡的细腻度和深度的演员。

在描述吸引自己的作品时，元说：“我喜欢那种‘哦，直到完成之前，我都不知道它原来是这样’的感觉。我讨厌做一个有路线图、知道自己该去何处的项目。那听起来不太好玩。”如果元的选择有什么统一标准的话，那就是对“重复”过敏，他将其描述为“发现的敌人”。去年，元在他的朋友柯南·奥布莱恩（Conan O’Brien）的播客中总结了自己在“《行尸走肉》之后”的心态，他说自己的脑海中有一个持续的声音告诉他：‘如果你再演一遍，你就是个二流演员’——因此，我不能再演同样的角色了。”

“我真的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此刻，元说，“我不喜欢被困住的感觉。”

《怒呛人生》中发生了很多扣人心弦的怪事，模糊了喜剧和戏剧之间的界线。一个角色用子弹上膛的手枪自慰。另一个角色试图通过在封闭的卧室里点燃一排炭火架来自杀。但是剧中模糊感最强的一个时刻也是一个最简单的时刻：当丹尼无意间走进奥兰治县一座美国韩裔教堂时，他听到一大群人在唱诵一首有关耶稣之爱的歌曲，真诚而俗气——尽管他对此持怀疑态度——他却开始控制不止地哭泣。在一部对当代生活不乏悲观看法的剧集当中，这场戏宛如路怒开场戏的乐观反转。这是一种压抑情绪的宣泄，但是这次是以社群主义同理心的名义，而不是以疯狂的汽车暴力的名义。

元说，当他在现场拍摄这场戏时，“大家在唱这首颂歌，我就觉得：‘哦，感觉来了。你们准备好的时候，只要把镜头对准我就行了。’”但是当他们要拍元的镜头时，“他们想把声音分开，因此他们让临时演员停止了歌唱。”他突然沉默了，无法找到这场戏的情绪波动。过了一会儿，“我意识到是因为大家都不再唱歌了。那才是让丹尼哭泣的核心症结：他不是孤身一人，他被一种安全感和释然感所包围。那或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感到最安全的时刻。”元说，他转向临时演员，请他们唱歌，“他们全情歌唱——然后我就开始抽泣，没有问题。”

直到后来，他才意识到这场戏也很好笑：“直到阿丽跟我说之前，我都没意识到。她说：‘那场戏让我笑了。’我说：‘你笑了？那场戏感人至深！’”元微笑着说道，“看着一个人忍住不哭，然后又屈服了，这本身确实很好笑，但是我花了点儿时间，退后一步，才看到其中的双重性。”

对于黄阿丽来说，在与元工作的过程中，引起她注意的一个时刻是在第一次剧本围读之前。“我被史蒂文吓到了，因为他是个不可思议的演员。”她说。阿丽向他表达了这种焦虑，“然后他只是耸耸肩，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这着实奠定了一切的基调。”

教堂那场戏的力量来自于元的表演中那安静的复杂性，这来自于他的一手经验。童年时代，元就开始在萨斯克彻温省参加加拿大韩裔教堂活动（4 岁的时候，他从首尔移居至此），后来他的父母在底特律城郊开了一家美容用品商店，他就在此参加美国韩裔教堂的活动。青少年时期的元收集《X 战警》卡片，还喜欢《茶煲表哥》（The Fresh Prince of Bel-Air）。这部剧集的主人公也是个小孩，从一个世界跌入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元把自己描述为“第三种文化的人”，他感觉自己并不完全是美国人，也不完全是韩国人。他说自己在美国韩裔教堂里找到了一种“别样的生活方式，在这种结构里，你不必被外界的主流世界区别对待”。

在卡拉妈祖大学，元加入了一个学生喜剧剧团，持续感受到这种包容的、紧密的外来者团队对他的吸引力。他的父母想让他成为医生，但是这却是不可能的：“我在科学方面一塌糊涂。”他说，“糟糕至极！”但是他热爱喜剧。“我不知道能否称自己为喜剧演员，但是我能够讲笑话，我知道什么是好笑的。我看普赖尔（Richard Pryor）、克里斯·洛克（Chris Rock）、早期的戴夫·查普尔（Dave Chappelle）、老米奇·赫德伯格（Mitch Hedberg）、史蒂夫·马丁（Steve Martin）、亚当·桑德勒（Adam Sandler），所有的大师。”他说。有一天，在校园里，“我看到一个即兴剧团，就想：‘那看起来挺有意思的。’所以我就加入了。”

柯南·奥布莱恩说：“他天生就是那种极为擅长‘好的，接下来是……’的即兴表演者，和他一起玩很有趣。”2015 年，他带元去了洛杉矶一家韩式温泉浴场，拍摄了其节目的一个片段，这个片段在网上疯传。“他对任何事情都持开放态度，这很不常见，因为如果某人像史蒂文那样建立了极为成功的演艺事业，通常他们在说出‘好呀，我要跟柯南去 Wi Spa，把我的所有衣服都脱掉！’之前，或许会三思再三思。”奥布莱恩补充道，“我觉得他对‘把自己太当回事儿’这件事免疫。”

元说，从一开始，即便在最滑稽的喜剧小品中，他也尽量让自己的表演令人信服地人性化。“我的技巧从来不是机智。”他回忆道，“我总是嫉妒那些家伙，我记得有几个神级的时刻，他们的包袱抖个没完。砰砰砰，笑点从无虚发。我做不来。但是我能做到的是真正投入场景之中，把这个角色演绎得尽可能真实。没什么比现实生活更好笑。”他咧嘴笑道，“现实生活真的太好笑了。”

毕业之后，他进入了芝加哥的“第二城市”（Second City）即兴表演学校，然后于 2009 年搬到洛杉矶，住在和朋友们分担房租的公寓里，到处试镜。几个月之后，他就得到了《行尸走肉》中的角色。在他参与的 7 季剧集中，他和其中几位演员同事形成了长久的友谊，并且一直往来亲密，这些人包括安德鲁·林肯（Andrew Lincoln）、乔·博恩瑟（Jon Bernthal）和诺曼·瑞杜斯（Norman Reedus）：“我刚见过安迪（安德鲁的昵称），我和乔经常聊天，也跟诺曼讲话。诺曼最牛了。”但是在拍摄《行尸走肉》时，他开始对自己有时看到的角色身上的局限性而感到恼火。他说：“我感觉自己在为一种善良的概念服务，而不是与格伦的人性相通。”

《行尸走肉》让他成名之后，他就不再去教堂了——他解释道，阻止他的部分原因是那些向他索要签名和自拍的教区居民。他开始逐渐认为这是一种全然人之常情的事情，并且也认为自己的反应是不公平的。但是，那时的他“不喜欢以那种方式被排斥、被物化或者被孤立，在一个本不应该有所孤立的地方”。紧接着，自我探索的进程却从未停止。元说：“我能触碰基督教教义中对我而言合理的部分。我能触碰一部分的佛教，我也能触碰尼采。我不是在寻找一处明确的精神空间。我只是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论它的意义是什么。”

元把车开进他最喜欢的一家餐厅的停车场，这家餐厅在洛杉矶东边，他在上午晚些时候来吃早餐。他的车是黑色的，车窗是染色的。“很抱歉，车里乱糟糟的。”他说道，尽管目之所及，唯一的“乱”就是一瓶懒洋洋地躺在乘客那侧地面上的按压式洗手液。我们走进去，坐在一个隔间里。这里有种轻松的感觉，经理走过来询问元他的家人如何。一位女士走过来有礼貌地告诉他，自己和她的丈夫都是他的粉丝，除此之外，似乎没人注意到他。

当元在跑《米纳里》的媒体宣传时，考虑到影片移民奋斗的叙事，身份的议题屡次出现。元详细地谈到他如何时常在不同的文化之间感到进退两难，把自己看做“一个无国之人”。他告诉我：“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我更容易被别人的想法搞乱阵脚。‘那个人把我当成什么了？’然后那种张力变为‘我需要向人们展示我不是那样’，但是那样的话，你就在与你创造的理想背道而驰——这不是个有趣的地方。”然而，他说：“对我自己而言，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很清楚自己是谁，因此生活就是很多时候我在试图解释自己。”在其他的采访中，“我尽力这么做，我就可以不用再解释自己了。”

《怒呛人生》最引人入胜的一点就是，感觉它不需要过多解释：基本上，它根植于洛杉矶那远非铁板一块的美国亚裔边缘群体，从这点来看，它让人感到身临其境，引人共鸣。元说：“文化很伟大，很美丽，但是那并不是我们的深度。”他对这部剧的希望是，无论你是谁，“你都可以看，并且说：‘哦，那就是我。我不属于那种文化，但是那就是我。’”他思考了一秒种，“这难道不正是所有外来者群体的终极目标吗？就是：‘哦，你我相关，我们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