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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对象父母让去相亲应该去吗(别再去相亲角给我找对象了)

有对象父母让去相亲应该去吗(别再去相亲角给我找对象了)我们的社会很像一列长长的火车,最前面的车厢和最后面的车厢隔着遥远的距离,但它们又分明是一个整体,谁都不能丢下其他车厢独立行驶。前面车厢的人们认为自己正站在时代的最前沿,而最后一节车厢里的老人,只觉得这些年轻人正把列车引向危险的方向。曾经有30多岁未婚的海归女艺术家深入相亲角,用作品记录下种种激烈的观念碰撞,但这种闯入什么都没有打破,更没有建立起任何理解。在场的大爷大妈和事后看到这组作品的年轻人都不约而同地表达了愤慨和鄙夷——只不过情绪宣泄的方向完全相反。中国的老年人普遍秉持怎样的婚恋观?他们如何面对越发尖锐的代际矛盾?他们以何种泳姿逃离都市养老的社交孤岛?他们享受的,究竟是结果还是过程?他们的焦虑从何而来?他们的标准由谁制定?诸多疑问催生了相亲角,让它们像野生菌类一样,在城市公园幽暗处逐渐壮大,而相亲角本身也抛出了许多疑问,至今没有谁能给出确切的答案。周末的天河公园相亲角。/ 苏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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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角,聚集着无数焦虑的老人。/ 全景

相亲是几乎贯穿整个春节舆论场的话题,它已经变成一种周期性的调侃和玩笑,却也根植于许多中国家庭的真实矛盾。春节假期里,各大公园相亲角或许会暂时偃旗息鼓,但生活回归平常之后,它们又将成为各种婚恋观角力的主战场之一。

公园相亲角早已不是新鲜话题,但在这些自发聚集于城市角落的老人身上,依旧能找到许多有价值的社会学观察视角。

从广州地铁员村站C出口出发,依次经过中大附属六院、天河区政府,穿过黄埔大道,沿着天府路一路向北,最终转入天河公园,这段两公里左右的路程,一群老人每周都要走上几遍。他们的终点,是这座城市最大的相亲角之一——天河公园相亲角,而更遥远的终点,是给自己的子女找到一个合适的伴侣。

中国的老年人普遍秉持怎样的婚恋观?他们如何面对越发尖锐的代际矛盾?他们以何种泳姿逃离都市养老的社交孤岛?他们享受的,究竟是结果还是过程?他们的焦虑从何而来?他们的标准由谁制定?

诸多疑问催生了相亲角,让它们像野生菌类一样,在城市公园幽暗处逐渐壮大,而相亲角本身也抛出了许多疑问,至今没有谁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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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天河公园相亲角。/ 苏炜

曾经有30多岁未婚的海归女艺术家深入相亲角,用作品记录下种种激烈的观念碰撞,但这种闯入什么都没有打破,更没有建立起任何理解。在场的大爷大妈和事后看到这组作品的年轻人都不约而同地表达了愤慨和鄙夷——只不过情绪宣泄的方向完全相反。

我们的社会很像一列长长的火车,最前面的车厢和最后面的车厢隔着遥远的距离,但它们又分明是一个整体,谁都不能丢下其他车厢独立行驶。前面车厢的人们认为自己正站在时代的最前沿,而最后一节车厢里的老人,只觉得这些年轻人正把列车引向危险的方向。

在每一场嘈杂的公园相亲会背后,我们都能听到这辆列车在前后车厢的互相牵引下隆隆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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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勃生长的相亲角,是大城市的标配

广州最早的公园相亲角诞生在天河公园。每个周末的下午,老人们占据中心湖北侧山坡,在树干间扯起绳子,把类似简历的信息表一张张陈列其上,供人查阅。“看起来就像晾袜子”,一位误入其中的游人这样形容。

在熙攘的人群中,很少见到年轻的面孔,大多数都是代替子女相亲的老人,这也是所有相亲角最显著的特点,有媒体将这种景象称为“白发相亲”。广州多雨,天河公园的老人们细心地把写着子女信息的A4纸封在两层塑料薄膜之间,然后分门别类,挂在相应的“80后专区”“90后专区”“海归专区”。

大多数发布信息的老人都没有专门守在现场,相亲角组织者会负责悬挂资料和回收资料,老人们只需要坐在家里,等待猝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带来好消息。也有人更信任线下交流,三三两两地站在周围,分享各自子女的信息。还有老人背着毽子等健身器材,等到傍晚6点相亲角一散场,便又投入到公园里的健身群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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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正在成为一种复杂的复合体。广州天河公园 / 全景

与天河公园类似,全国各地的相亲角在形式上保持着高度一致。南京玄武湖、上海人民公园、长沙岳麓山、太原迎泽公园、北京天坛公园……相亲角在中国大城市遍地开花,背后是成千上万因为种种原因而“剩下”的年轻人,以及他们坐立难安的父母。

用互联网时代的眼光来审视,相亲角无疑是一种效率极低的信息沟通形式,一排排随风摇动的“简历”,很容易让人一下子穿越回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时候城市居民换房、求职的方式,和今天的相亲角如出一辙——说不定,在彼时和今日发布信息的,根本就是一群人。

相亲角里的老人无疑是焦虑和担忧的,他们的子女不理解他们,正如他们不理解子女一样。有在场的老人坦言,据她观察,这里的成功率并不高,印象中最后结婚的只有四五对,其中包括一对单身老人。大多数参与者并非不知道这一点,但对于同互联网相疏远的他们而言,相亲角是仅有的“为儿女做点什么”的地方。比如在移民城市深圳,市中心莲花山脚下同样聚集着这样一群老人,他们跟随子女从家乡来到深圳养老的同时,也远离了熟悉的社交圈,相亲角几乎是他们能想到的唯一选择。

当不婚主义、个体意识等词汇以越来越高的频率被青年人提及的时候,公园相亲角也悄然滋长,成为继电视塔、摩天高楼、游乐场之后,中国大城市新的标配地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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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的尴尬,经过的人才懂。/ 《爱情呼叫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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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是一架天平,砝码拿在谁手里?

“身高五英尺又十一,77岁,伦敦有房,剑桥大学毕业。”除掉年龄,这样的条件在任何一个相亲角应该都具备足够的竞争力了,它来自曾经出演过《指环王》的英国演员伊恩·麦克莱恩。

2016年6月,上海国际电影节开幕,时年77岁的“甘道夫”特意抽空去了一趟上海人民公园相亲角。他有样学样,把自己的“征婚信息”写在一张白纸上,对着镜头流露出入乡随俗的微笑。如果说这位英国老人的这次跨文化体验能带给我们何种思考的话,那大概就是对相亲角标准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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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道夫在相亲角。

这里就像一个关于婚恋的人才市场,所有信息都按照相同的格式打包装订。户口、住房、工作、年龄、收入、学历等硬条件是其中必须出现的要素,至于任何能体现一个人个体价值的元素,都被语义含混的几句“性格好”“脾气好”简单带过。

交易,是互联网上的年轻人批判相亲角时最常用到的比喻。

但在白发族眼里,如果非要把这种门当户对的要求称作交易,那至少也是一门绝对不会亏本的生意。在高压的都市生活里,良好的物质基础是未来幸福生活最有力的保证。甚至从某个角度来说,处心积虑寻觅一个条件优渥的女婿或者儿媳,也是老人为自己的晚年上一道保险。毕竟在仍旧以家庭养老为主流的中国社会,子女的优质婚姻和父母的优质晚年之间几乎可以画上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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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相亲角,没有人羞于谈论物质。/ 《广州日报》

网络相亲的精准匹配依赖的是一套先进的算法,公园相亲的锱铢必较也基于一套古老的算法,前者是悄然运行的计算机,后者是噼里啪啦的算盘。老人们娴熟地将各种筹码来回移动调换,以保证相亲天平的稳定。

在相亲的语境下,大多数底线都不是真正的底线,只是还没有足以撬动它的砝码出现罢了。比如,很多老人喜欢给身高划线,“低于155cm的女性/低于175cm的男性一概不考虑”,但如果对方的家境、工作条件足够合适,远超预期,那么大多数身高要求也就自动作废了。每一种条件都可能受到另一种条件的影响而产生更大的讨论空间,至于其背后瞬息万变的原则,也只有那些坐在石阶上的老人掌握。

在中国人的婚恋世界里,一方面羞于谈论过分功利的话题,另一方面这些因素又在婚恋中占据相当大的比重,这种国民性矛盾使得相亲成为社会生活里最惊心动魄的观念角斗场,也成为喜剧最喜欢表现的题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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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品里的懒汉与相亲女。/《懒汉相亲》

1989年,小品《懒汉相亲》登上春晚舞台。在这个小品里,经过村长的一番布置,雷恪生饰演的懒汉家里焕然一新,彩电沙发一应俱全。果不其然,宋丹丹饰演的相亲女看到这些后赞不绝口,几乎就要芳心暗许,但在一切露馅后,她的态度又意料之中地急转直下。这样的反转显然扫到了观众的痒处,在热闹的掌声和笑声中,秘不示人的择偶标准被一出喜剧夸张地表现出来。

整整30年过去了,中国人的情爱之路上留下了许多标志性的事件:小品播出的前一年,山西卫视推出中国第一档电视相亲节目《电视红娘》;1998年,中国首家免费婚恋网站在深圳上线;2004年,公园相亲角的雏形在北京诞生;近10年以来,大型相亲会的新闻不断出现,一个又一个新的相亲节目引发收视热潮。

当最新潮的一批人已经不屑于在婚恋中谈论物质,甚至不屑于谈论婚恋本身的时候,一群老人仍坚守在公园,固执地按照自己的准则对天平上的砝码进行微调。但这些出没在相亲角的老人能在多大程度上代表子女,实在值得怀疑。如果这边一切谈妥,那边的子女却毫不配合,想想都是一件令人尴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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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种种冲突感,相亲成为喜剧喜欢表现的主题之一。/ 《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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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角的问题,就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白发相亲的焦虑,更像一种镶嵌在大时代里的焦虑。

根据2018年8月民政部发布的《2017年社会发展统计公报》,2017年内地居民结婚人数和结婚率继续双双下降。对于这一数据,可以存在多重解读。

受教育水平变高,让相当一部分年轻人的结婚年龄推后了,与此同时,快速的城市化将他们推上远离家乡的道路,农村青年前往城市、小城青年前往大城市成为常态,面对城市里以房价为代表的高昂生活成本,结婚成为一件奢侈甚至多余的事情,这或许是当代人对婚姻普遍冷漠的根源之一。这一趋势也得到了数据的支持,从几年前的北京、上海开始,中国大城市的平均初婚年龄纷纷超过30岁——30岁后结婚,这足以让大爷大妈倒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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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最后总会成为一种选择吗?/ 日剧《我选择了不结婚》

而从更加宏大的背景来看,人口出生率逐渐下降,社会人口结构的改变,也在更彻底地改变着中国人的婚恋观、生育观、养老观。数量庞大的独生子女面对陡然增大的赡养压力和育儿压力,自然而然地将结婚生子从一种人生的必经阶段变成自由选项。

在这种从社会现实到群体观念的急剧变化前,多数老年人显然不适应,也不买账。根据2016年发布的《中国逼婚现状调查报告》,全国很多地方的被逼婚率均在70%以上。但家庭压力很难换来年轻人的妥协,也就无法化解老人们内心的焦虑。他们只好来到公园,互诉衷肠,等待渺茫的机会,来抵消由焦虑带来的晚年凄凉感。

梳理中国社会历来对婚恋的认知,可以分成两个显著的层次。在主流文化里,情感契合始终是婚恋的必要条件,即便在宗法社会下,《红楼梦》《西厢记》等广受欢迎的文艺作品所歌颂的无不是天作之合、自由相恋的爱情。但这种共识往往只留存于表面,在真正的实践中,社会资源是最重要的一把标尺,所以在相亲角的场合下,性格因素几乎都被放在最末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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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里,宝黛二人的姻缘最终只是梦幻泡影。/ 《红楼梦》

询问任何一位中国父母,他们必然会把“两个人合适最重要”挂在嘴上,这像一种政治正确,但在短兵相接的相亲市场里,却有另一套颠扑不破的现实考量。婚姻大事,要面子的同时,里子也不能丢。

相亲角是一个漩涡,种种社会问题在这里纠缠,它自身能给出的解决方案又少得可怜。它有着自己根植于传统的情爱算法,老人们对其运用娴熟,但却几乎得不到下一代的人认同、继承和参与——而后者,才应该是一场恋爱和婚姻真正的主角。

在众多无解的问题之下,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就像过往的任何潮流一样,随着老龄化的加速来临和适婚人口的逐渐减少,公园相亲角里热情满满的老人们,终将在日复一日的衰老之后偃旗息鼓——听上去很悲哀,却又无可奈何。

✎作者 | 苏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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