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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德威尔波普选秀模板(罗卫东回首话苍黄)

考德威尔波普选秀模板(罗卫东回首话苍黄)我相信,改革开放以后的几代社会科学从业人员,很少有不受哈耶克思想影响的,本人自然也不例外。在今天这样的语境中,回顾自己与哈耶克的精神联系史,不由得浮想联翩,百感交集。哈耶克今天是世界读书日,特推送以示纪念。一要问在过去四分之一世纪里,对中国社会政治思想影响最大的西方人物是谁,我以为是哈耶克。这个判断没有实证考察作为基础,仅凭着自己的经验来下,未必客观,更不能说是公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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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罗卫东

来 源:来英书院

[美]布鲁斯•考德威尔著:《哈耶克评传》,冯克利译,商务印书馆,2007年6月


按:本文的初稿是16年前读考德威尔《哈耶克评传》一书所写的读后感,本次刊发对文字做了较大的篇幅压缩。

今天是世界读书日,特推送以示纪念。


要问在过去四分之一世纪里,对中国社会政治思想影响最大的西方人物是谁,我以为是哈耶克。这个判断没有实证考察作为基础,仅凭着自己的经验来下,未必客观,更不能说是公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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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耶克

我相信,改革开放以后的几代社会科学从业人员,很少有不受哈耶克思想影响的,本人自然也不例外。在今天这样的语境中,回顾自己与哈耶克的精神联系史,不由得浮想联翩,百感交集。

最初知道哈耶克这个人以及学说,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当时我正在读大三的第一个学期。买到了中华外国经济学说研究会集体编著的《国外经济学讲座》一套四册,其中就有专门介绍自由主义经济学派的几个主要流派的章节。其中,奥地利学派、伦敦学派、弗莱堡学派、芝加哥学派等都讲到了哈耶克。首次读哈耶克的作品,则是1983年左右,当时我已经留在本系政治经济学教研室做了老师,我读的是《通向奴役之路》。因为这本书是供批判用的“反动”教材,必须要由系里开具介绍信才能从学校图书馆借出来。但是的中文版是一个节译本,译者是国立浙江大学农经系毕业的著名经济学家、后来担任过南开大学校长的藤维藻先生。

看这本书的时候,我还不到20岁。读完这本小册子,心灵震撼之大难以言表,书中一些著名的论断,简直可以说是振聋发聩,直击心灵。精神震撼之强烈难以言表。

我是七八级大学生,经历过极左年代,对种种荒唐残酷之事恨之入骨,虽然读的是政治系,但对政治一窍不通,而且内心也不认同。入校后两个月,中共中央就召开了历史上著名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中国开启了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当时,我们所使用的的教科书,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修改,依然是连篇累牍地讲解社会主义经济=中央计划经济的优越性。斯大林的《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一书是我们政治经济学课堂上必读的经典,其中关于社会主义经济的三个基本特征:公有制、计划经济、按劳分配,是苏联版本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三大教条。我们这个政治经济学专业一共有两个班,绝大部分同学是历届毕业生,高中毕业后或插队、或工作、或当兵,都有过或长或短时间的社会历练,对现实的计划经济捉襟见肘、顾此失彼的困局,有着共同而深切的真实感受。他们对主流教材上的这种教条,是持有怀疑态度的,激进而胆大的同学甚至在私下讨论中痛批这个教条。我年龄最小,又来自穷乡僻壤,作为出生并成长于人民公社时代贫困的静态均衡循环体系中的人,对计划经济的那种弊端也没啥切身体会,而且迷信主流和权威,对大哥哥大姐姐们的那种“反动”思想将信将疑。尽管在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之前,邓小平就已经发出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号召,但极左思想仍然控制住学术界和理论界,这种对立的、批判性的讨论,还会让我有一些恐慌,就怕有人举报到系党总支领导那里。好在,意识形态总是与历史潮流相配合才能够生根,极左思想的坚冰,在回春的历史暖流中逐渐融化了。

尽管如此,关于社会主义中央计划经济的优越性,是我们这一代学生所接受的意识形态硬核,是精神寄托的根砥。然而,在哈耶克这本书中,中央集权计划经济必然失败的逻辑机制和以及强制推行必然导致的严重后果被揭示得清晰无比。也许还是心智尚未成熟,观念过于单纯,这本书我只读了一遍,旧的三观就土崩瓦解了。说真的,在当时那样的时代背景下,这本书的理论逻辑迅速并彻底征服了我。对于以正统意识形态为精神支柱的年轻人而言,这可以说是“自杀式”的阅读。读后的感觉,可以说是痛并快乐着。之所以痛,是因为此前信念世界的坍塌,这带来了恐慌、空虚和精神割裂;快乐则来自于醍醐灌顶后的澄明。此后,我感到自己对经济政治社会方面一些重大问题的认识能力有了革命性的提升。旧世界的颠覆与新视野的开拓,这也算得上个人思想生命的凤凰涅槃。经过哈耶克学术的洗礼,我和很多的同时代人一样,成为市场经济体制的坚定拥护者。

在此后的几年里,我是满脑子的哈耶克和新自由主义。千方百计地从各种渠道收集哈耶克的资料,做了很多读书笔记和卡片。当时翻译成中文的哈耶克著作不多,除了滕先生摘译的《通向奴役之路》以及早年刘絜敖先生翻译的《物价与生产》,此外,就几乎找不到从原著直接翻译为中文的哈耶克著作了。各种二手的译介文字也是散见于各种书籍杂志之中,要理出一个关于哈耶克思想体系,简直困难重重。

1985年,法国人亨利.勒帕日写的《美国新自由主义经济学》被翻译成中文,由北京大学出版社,这本书简直成了当时我的案头常备书,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此后的几年里,我如饥似渴地读了不少相关领域的书,如艾哈德的《来自竞争的繁荣》、弗里德曼的《资本主义与自由》以及他和妻子合作的《自由选择》、本•罗格的《资本主义会生存下去吗》等介绍自由主义经济理论与政策思想的读物。同时阅读了黑色乌托邦三部曲、揭露前苏联政治专制黑幕的书籍,加之从文革中走过来的这一代人的所见所闻,又从另一方面强化了从哈耶克那本书中得到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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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阅读带来的思考,必然促使自己把求知的注意力转向更深的学理层面。大约是在1985年底,我申请了开设《比较经济(体制)学》的课程。我大概属于大陆高校最先开设《比较经济学》的几个教师之一。《比较经济学》作为一门课程,其理论基础是现代经济学尤其是福利经济学部分,而福利经济学的几大定理都是以一般均衡模型为前提的。为了备好课,我也认真阅读了李特尔的《福利经济学述评》,以及鲍莫尔的《福利经济与国家》等书。但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类建立在瓦尔拉斯一般均衡理论基础上的比较制度分析,恰好是哈耶克坚决拒斥的。

好像是1988年前后,我跟着恩师蒋自强教授做一个西方社会思潮研究的项目,承担了哈耶克自由主义经济思想研究的部分。一年后,贾湛等翻译的哈耶克《个人主义和经济秩序》这本重要文集由北京经济学院出版社出版(后来邓正来又重新完整翻译了它并由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它成为我又一次思想洗礼的教材,我非常仔细地阅读了其中的每一篇。被这项研究的内在要求所牵引,我还阅读了卡尔•波普尔的《历史决定论的贫困》、《开放社会及其敌人》、《客观知识》等,对哈耶克思想又有了认识论层面的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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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90年代开始,特别是从日本回来以后,我的学术兴趣转向了思想史。有一两年时间,我和几位年龄相近的同事开始协助蒋自强教授撰著《经济思想通史》。我承担的任务中,有一章就是20世纪20-40年代西方经济学内部爆发的社会主义经济可行性的大争论。为了写好这个部分,我再一次返回到米塞斯、哈耶克等奥地利学派的代表性作家,以及勒纳、泰勒、狄金森、奥斯卡.兰格等洛桑学派经济学家。此后,我进入到了苏格兰启蒙学派的研究领域。

回想起来,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到本世纪初的20多年时间里,我都以不同的方式在与哈耶克及其学说打交道。中国社会也在这个时期,译介了几乎全部重要的哈耶克学术作品,《通向奴役之路》出了未删节译本,《自由宪章》、《法律、立法与自由》(三卷本)、《致命的自负》等等陆续被翻译成中文,而且它们一直是书店的常销书。中国的哈耶克热持续时间之长,是很少有其他外国学者能够相比拟的的,至少在社会科学领域里是这样。

本世纪初开始,我的注意力集中到苏格兰启蒙思想研究特别是亚当.斯密的道德哲学这个主题,此后,我与哈耶克思想的联系就不那么密切了。考德威尔的《哈耶克评传》由冯克利兄译成中文出版,我几乎是第一时间拿到书,随后就马上通读。它就像是一把钥匙又把我的思绪带回到那间储藏室门口,并帮我打开了折扇掩蔽了20年的门。

该书让我产生极大的共鸣,这不仅是因为它唤醒了我对年轻时代的精神成长史的记忆,这种成长经历已经被遮蔽有一段时间了,可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这既是因为那种对世界负责任的杰出学者的救世情怀,也是因为从考德威尔的研究中验证了我对哈耶克思想之精髓的基本判断是正确的,确证了哈耶克思想之形成和演变中的支持资源的类型。这本书让我再一次认识到思想史的魅力,认识到思想史研究的重要性。

考德威尔借为哈耶克立传的契机,开出了一个新颖和重要的思想史路径。

书中对哈耶克思想背景的梳理用去了136页的篇幅,占了全书的四分之一强。尤为令人吃惊的是,关于卡尔.门格尔,作者花费的笔墨之多,简直可以把本书作为是门格尔和哈耶克二人的合传了。此等写法我是从来没有读到过的。作者这样安排有其值得嘉许的考虑,如果不从门格尔讲起,现代奥地利学派的思想精髓是不能被很好地理解的,作为奥地利学派第三代传人的哈耶克的思想也难以被准确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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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门格尔

熟悉思想史的人或许会发现一个有趣的规律性的现象,每一个学派的开山鼻祖,其思想多半复杂,表述也往往晦涩,只能隐约知道主题和思想的倾向性;而他的门人总是会对老师的思想做自己的理解,将其清晰化和体系化。因此之故,第二代学术大师总是以分析和体系构建见长的。而他们的学生,也就是第三代传人,要么是沿着老师的路子继续往前走,要么是回到祖师那里,从中发现叛逆的根据。于是学派开始进入综合的时代。这个否定之否定的结果是,一个学派的核心价值被深深质疑,或者活下来继续发扬光大,或者死于批判,学派解体和消失。思想史的这种流变模式,我们一再地从马克思学派、凯恩斯学派、熊彼特学派那里看到。奥地利学派也逃不了这样的宿命,只是因为有了哈耶克,学派如浴火的凤凰一般重生了。作为祖师的门格尔,思想深厚博大,表述复杂多变,是开山老祖的典型形象,第二代传人庞巴维克和维塞尔长于清晰化和体系化,从米塞斯开始,学派的路径发生了小小的分叉,他建立了一个道口,使得奥地利学派的基本气质发生了某种变化。而到哈耶克这里,回归祖辈和复兴学派的气质如此明晰,任何人都可以很清楚地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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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维希.冯.米塞斯

在奥地利学派近一个半世纪的历史中,大大小小的人物和林林总总的事件,并不都值得巨细无遗地给予重视。但无论如何,门格尔和哈耶克之间的精神联系是认识奥地利学派本质特性的根本。在这个方面,考德威尔不惜笔墨加以考察实在很重要。我非常同意他书中蕴含着的一个倾向性的观点(虽然,我没有发现他明确地表示过):哈耶克才是奥地利学派的真正传人,庞巴维克不是、维塞尔不是,甚至连米塞斯也不完全是(关于这一点,我相信罗斯巴德和科兹纳尔这些新奥派的学者是不会同意的,后者的《米塞斯评传》主要目的在于建立米塞斯与门格尔之间内在联系的道统,以赋予米塞斯作为奥地利学派正宗传人的合法性)。另一方面,该书对门格尔和苏格兰启蒙运动的几位作家作为哈耶克思想真正祖先这一点做了论证。所以,考德威尔的书可以看作是对奥地利学派家族的血缘进行溯源的最佳作品,是对哈耶克思想进行基因鉴定的力作。

我看过的几部写哈耶克的传书,虽然可读性很强,但对于以哈耶克为代表的现代奥地利学派的思想渊源的考察非常薄弱。虽然也会提到门格尔,但绝不可能像考德威尔这样用那么大的分量,更不会与施莫勒这样的历史学派人物有瓜葛。此类作品,或许会让你对哈耶克本人的一些生活和思想有知识的增进,但不可能促使你把握哈耶克思想体系的精髓。

如果你注意考德威尔这本书从切入口到最后的总结,你也许会发觉,哈耶克无非是他用来铺叙奥地利学派甚至是整个20世纪西方思想史传统的一个由头。书名若是改作《奥地利学派的心路:从门格尔到哈耶克》,我看更加符合其内容。

我觉得,治西方近代思想史的人都该读一读这本书。而研究奥地利学派的人简直是必须读而且要认真仔细地读。说得严重一点,不读这书,关于哈耶克,关于奥地利学派,你是很难说到点子上的。

此外,让我惊奇的一点是,考德威尔居然把哈耶克思想和桑塔菲学派、演化经济学串联在了一起。乍一看是异想天开的处理,仔细一想,很有道理!在哈耶克和布赖恩•阿瑟关心的问题以及分析的理路之间还真有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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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布莱恩

在本世纪初,汪丁丁教授来到浙大,倡导跨学科社会科学研究,他和我、叶航一起创建浙江大学跨学科社会科学研究中心,所遵循的研究进路基本上是哈耶克式的奥地利学派+桑塔菲,现在看来是有依据的。

现在,我建议你静下心来认真地读它,读每一句话,写下你的联想和感想!

若干补记

哈耶克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他的寿命很长,学术生命也很长,不仅如此,他中年以后离开经济学随性游弋于社会科学的各个领域,特别是政治学、法学、心理学等,写下了数量庞大的文字。即便是专业的哈耶克研究者,恐怕也未必能够通读他的全部作品。

他的思想呈现出了相当复杂的面相,有的看起来还彼此矛盾,比如,他到底应该算做是一个激进的自由主义者,还是一个保守主义者,学术界就争论不休;还有,他是否属于奥地利学派,门户内外也是众说纷纭,起码米塞斯就没有认哈耶克是他的学生。至于后来那些二流但是十分偏执的奥派作者,更不承认哈耶克的奥派属性。现在看来,哈耶克思想中的那种矛盾,是哥德尔不完备性定理意义上的,也就是一个试图以形式逻辑自洽的标准去统一不同维度的问题所必然遇到的。强烈的自尊心和补偿性的学术雄心,迫使他承担了一个简直是无法完成的任务,即建构一套无所不能的政治与社会哲学体系,以及致力于将这一体系应用于制度建构和政策实践。

治思想史的人,尤其是阅历不足的年轻学者,容易就学问谈学问,就逻辑谈逻辑,纸上布阵,判别不同学者的对错。这样做对于自然科学而言似乎天经地义顺理成章,一旦机械地搬用到社会科学,虽然看似科学,臧否人物也过瘾,其实得出的结论未必可靠。须知社会事务的复杂性,现实情境的多样性和不确定性都远远超出学者的想象。学理的正确性并不必然导致实践的正当性。社会科学研究,说单纯也单纯,说复杂也复杂。只要不涉及到真实世界和真实行为,社会理论可以变得很简单,很科学,一旦关涉到现实世界情况就大相径庭了。这一点,非有事件经历的人不能有真正准确深刻的体会,不能形成有益于研究的心理认知。

哈耶克与凯恩斯、熊彼特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历来就是一个学院派的学者,没有后两位那样的政务工作经历。其理论方面的纯粹性、逻辑说服力似乎不必怀疑,但要将这样纯粹的理论应用于国家治理的实际,则需要有对人类实际事务及其情境化特点的适切了解。就像思想史上曾经有过的那些纯粹学者一样,哈耶克属于书房、教室和讲堂,不属于围墙以外的社会。正如我们都知道的那样,一旦,越出了理论研究的圈子,进到实际事务之中,他就像一条自己蹦到岸上的鱼,呼吸困难就是必然的。有意思的是,他从不把自己看做是鱼类,而是两栖动物。他遭遇到的很多困难其实就来自于他的这种自我定位。我有时在想,如果哈耶克在年轻的时候,有类似于凯恩斯的政治实践经历,是否还会固守后来那样的理论执念。

哈耶克和凯恩斯之间的PK是很多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市面上此类话题的读物有不少。在大多数基于所谓的理论逻辑的PK中,哈耶克似乎得分更高,自由主义者对此欢欣鼓舞。可情况哪有这么简单!最近三十多年来,自由主义者以为已经彻底灭了凯恩斯主义,可是后者多次咸鱼翻身,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这个情况颇为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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