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纲十年血泪史(郭德纲从热爱)
郭德纲十年血泪史(郭德纲从热爱)我们碰面时,德云社的两场演出开演在即,一个是舞台剧《窝头会馆》,另一个是一年一度的封箱演出。两场演出因为之前的疫情起伏,已经经历过一次延期换档,但在我们采访后一礼拜,北京疫情突然升级,演出再次宣布延期。对话 郭德纲 四月底,我们和郭德纲相约在他家中。△郭德纲家 书房田川:您平时不工作的时候爱做什么?郭德纲:就是说书,唱戏,说相声,别的还真不感兴趣。田川:书房里您最常看哪一部分?郭德纲:传统艺术,评书什么的。有好多老资料还没来得及收拾呢,民国的老照片什么的,顾不过来。田川:这些资料您都是从什么地方找回来的?郭德纲:好多是干这行的朋友们四处给找的。田川:那它们相关的历史您都知道吗?郭德纲:知道,我心里都有数。
对话 郭德纲
以下为采访摘要
“从头再来,我不干这行了”
对话 郭德纲
四月底,我们和郭德纲相约在他家中。
△郭德纲家 书房
田川:您平时不工作的时候爱做什么?
郭德纲:就是说书,唱戏,说相声,别的还真不感兴趣。
田川:书房里您最常看哪一部分?
郭德纲:传统艺术,评书什么的。有好多老资料还没来得及收拾呢,民国的老照片什么的,顾不过来。
田川:这些资料您都是从什么地方找回来的?
郭德纲:好多是干这行的朋友们四处给找的。
田川:那它们相关的历史您都知道吗?
郭德纲:知道,我心里都有数。
对话 郭德纲
我们碰面时,德云社的两场演出开演在即,一个是舞台剧《窝头会馆》,另一个是一年一度的封箱演出。两场演出因为之前的疫情起伏,已经经历过一次延期换档,但在我们采访后一礼拜,北京疫情突然升级,演出再次宣布延期。
田川:因为疫情导致演出不断延期,会给您带来压力吗?
郭德纲:没有压力,真是有压力的事情我就不干了,干嘛给自己找事儿。
田川:但这种情况不会对你们的行业造成冲击吗?
郭德纲:不会的,有什么打击不打击的,也不是今天就没钱买饭了,不至于,忍着呗,会好的。当然疫情我控制不了,这很正常,全世界都这样,你说怎么办?能演就演。
△话剧《窝头会馆》
对话 郭德纲
近两年,演出市场因为疫情大受影响,但依靠演出生存的德云社却热度不减。老郭和一众弟子,演话剧,录真人秀,上综艺,做网络评书,经常活络在观众视野里。
郭德纲:好多事儿你说了不算,你说今年要演八千场大型商演,那疫情来了你就演不够。天下的事儿,随遇而安。人家做公司说今年的目标要挣一个亿,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你说我今年挣了800万,没挣够一个亿,那公司就不干了?不也得活着吗。我们现在就是有一帮人聚在一起说相声,这是我们的手艺,能通过它养家糊口。德云社好几百人,再加上家属,大伙儿凭能耐吃饭,不给国家添麻烦,我觉得就很好了。至于以后它能走到哪一步,那是它的问题,不是咱们能想象的。天下的事儿,生意,钱,珠宝,文物……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暂时属于你,这会儿咱高高兴兴的就得了,别想太多。想太多,第一没用,第二累心。
对话 郭德纲
十五年前,郭德纲在刚出名不久,爆红的那段时间里,接受过一次《名人面对面》的专访。对于大众来说,那一时期的郭德纲几乎是一夜之间激活了沉寂已久的相声。他在北京、天津大大小小的演出,几乎场场爆满。媒体在那时评论郭德纲,说他把相声,重新带回了剧场。
郭德纲:这一晃都15年了,好感慨。
田川:还记得上次采访跟我们聊了什么话题吗?
郭德纲:那不记得了,那会儿天天有采访,现在是能清静会儿就清静会儿。
对话 郭德纲
当媒体发现郭德纲的时候,他已经在小剧场里说了十年相声。他把大量的传统相声改良,换成了更符合当代人的生活情节。那些传统相声里原有的故事脉络、包袱都未变,但在年轻观众听来,喜剧效果却有增无减。同时,配上郭德纲扎实的曲艺功底,评书、大鼓、京剧、评剧、河北梆子,他都能说来就来。在那时去听郭德纲的相声,如同看晚会般热闹。
△郭德纲(左) 于谦(右)
郭德纲:我没有什么故事,我的故事很乏味。那天人家问我如果从头再来,我会活出怎样精彩的人生?我说从头再来,我就不干这行了,我累了。如果再来一次,我未必能坚持得下来。
田川:为什么而累?
郭德纲:这个行业太操心。如果没有这些纷纷乱乱,我在艺术上可能还能更好。迄今为止,我是一半精力放在专业上,一半精力放在抵挡明枪暗箭上。所以再来一次,我怕我坚持不下来。我可能会去踏踏实实写个小说。我有时愿意写点东西,我觉得写可能比说更能表达出我心里想说的东西。
对话 郭德纲
郭德纲的相声里,对于小人物的刻画,拿捏精准有趣。天天做发财梦的小年轻,市井里爱吹牛的小混混,爱占便宜的无业游民,那些生活里的吃喝拉撒,荒唐事儿,倒霉事儿,在郭德纲的演出现场,变成了观众一波又一波的笑声。但同时关于他相声是高雅还是低俗的讨论,也从未间断。他在书里曾这样回应:
单纯的高雅不足以构成世界,小人物的喜怒哀乐才是真正的艺术。
雅和俗之间互相包容,才能雅俗共赏。
俗和雅相辅相成......
喝着咖啡就大蒜,秋水长天一色。
好些个高雅的人喷了香水,我都能闻出人渣的味儿来。
《过得刚好》郭德纲 著
田川:您会去取悦观众吗?
郭德纲:相声首先是个服务行业,我们不能挑观众,至于取悦,我们只能是取悦大部分观众。这行是伺候外行的职业,屋里有1000个观众,900个人爱你,那就够了,那100个人不爱听也没办法,人家凭什么都要喜欢我?人说我就不爱听你的,就喜欢听张三李四的,我说那您说怎么办呢?咱没缘分,我也伺候不了您,您别跟我生气了,您听点别的去吧。
没有一门艺术能被所有观众接受,也没有一个演员能被所有人都喜欢。归根结底一句话,它就是个娱乐,不就是个玩儿吗,它不是玩命,谁也别跟谁较劲儿。观众的意见我们得感谢,咱是服务行业,观众说什么都是对的。但具体该怎么做,演员要有自己的评判标准。有些演员,咱也不能说人家做的不对,说“太好了,我们又请了40个观众听我们讲这段相声,教我们怎么说相声。”我说你这就有点诈骗了,你打小学这个的,最后需要观众教你怎么说,你还卖票不卖票了?
△郭德纲 著
对话 郭德纲
郭德纲的演艺生涯一直伴随着相声圈的是是非非。被同行排挤,被老师起诉,弟子出走,师徒反目。风雨二十余载,郭德纲的相声专场却依旧一票难求,德云社更成了传统曲艺界不可忽视的存在。
田川:相声体系特殊在什么地方?
郭德纲:比如我们这次排话剧,为什么我愿意演话剧,因为话剧同行不会恨你。我演《窝头会馆》,北京人艺的演员看完了说,这帮人行,还演话剧。演得好,人说还不错,演的不好也没事,看个热闹。因为北京人艺演出海报贴出来票卖的好,人家自己能演。所以他不会觉得你在抢他的饭碗,他就不恨你。
但说相声不一样,你演了人家就演不了了,他听完你的就听不了他的,他能不恨你吗?所以他就说“咱找一地儿告他去吧,咱写匿名信吧……”,这种东西来自于清末民初这个行业里的小农意识。你跟说相声的打过交道就能发现,不管是谁跟他打交道,你回头问问这人,说相声的吃饭花过钱没有?
田川:那您花过钱吗?
郭德纲:我不跟他们来往,我也不跟他们吃饭。我自个儿在家吃饭,一天十块钱就够了。那种花天酒地坐一桌子,谁也不认识谁,互相留电话,留微信,我受不了。认识点有身份的人,真有事儿也没人站出来给你说话,没有意义。
田川:这么多年,有没有什么事儿是您心里过不去的坎儿?
郭德纲:没有,我这人随我奶奶,心宽。干我们这行,最重要的就是心得宽,因为你要接触的东西太多了。你要问的话,我今年49岁了,前半生几乎都是在委屈中度过的。我生活在委屈和谣言之中,但凡心窄,20年前我就改行了。那帮人编瞎话,造谣郭德纲如何如何了。但我转念一想,我谢幕的时候观众热烈鼓掌,大伙儿这么爱我,就把那些不好的东西冲淡了。有得就有失,还能都让你得好?你带着人到这儿到那儿演出,钱你们挣了,凭什么不允许人家骂街?你过得去,人家也得过得去。人得学会劝自己,一想开了,这几十年就变得云淡风轻了。要不然就得跟自己较劲,多难受。
做艺人的,不要过分尊重自己
对话 郭德纲
在关于相声的是是非非,争名夺利之外,这些年,郭德纲先后做了德云书馆、麒麟剧社、太平剧社、鼓曲社,从评书、京剧、评剧到鼓曲,每个社团都像一块小试验田一样,在德云社这颗大树周围慢慢生长。在外行看来,民营艺术团体做这些传统艺术表演,少人问津,容易赔钱,和年轻观众似乎又有着天然代沟,但郭德纲却乐在其中。
田川:现在四个社团的运营情况怎么样?
郭德纲:麒麟剧社是目前唯一靠卖票养活自己的京剧团体,它让我欣慰的地方就是它可以“秒灰”,而且它的票价是最贵的。
田川:一张票要多少钱?
郭德纲:最贵的到一千多,后边还有八百、六百……关键是它售票信息一贴出去就有人买。书馆就是日常演出。太平剧社有好多年轻的演员,有的还在学校,所以他们是间歇性演出。鼓曲社也很好,通过去年做实验我发现,它太棒了。小剧场不说了,几百人的票还不好卖嘛,但大剧场它也能瞬间卖光。
田川:大剧场一般可以容纳多少人?
郭德纲:1000多人,对鼓曲来说就可以了。包括疫情之前在天津做的曲艺演出,也卖得很好。下着大雨,观众买不着票也在外边站着,这让我们很感动。艺术是有生命力的。这跟京剧一样,卖的不好是演员的问题,观众没问题。
△郭德纲 京剧表演
对话 郭德纲
熟悉郭德纲的观众都知道他爱唱戏。上世纪90年代初,郭德纲二十出头,为了生计,他唱了三年戏。他在书中曾这样回忆那段生活“破行头烂桌椅,小剧场老观众。后台狭窄,前台简陋,真正的夏暖冬寒。晾晒水衣的汗味和过期油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唱一场戏挣六元,观众献一个花篮能分两元,叫一次好加五毛。苦则苦矣,亦令人颇多感慨。”如今在德云社的舞台上,依然能看到老郭的京剧表演,2018年,他正式拜在京剧名家赵麟童门下。
田川:您当年为什么会迷上戏曲?它让您共情的地方是什么?
郭德纲:我觉得环境很重要,我在天津出生,16岁前都生活在天津。在天津,恨不得这家是说书的,那家是唱戏的,小园子多,各种演出也多。你生活在那儿,天天这么熏,自然而然就会爱上它。
至于共情不共情,首先所有艺术都是娱乐。几十年前一个京剧打鼓的老先生跟我说的话对我触动很大,那会儿我还小,戏曲在我心中是很神圣的。但是老先生跟我说这就是饭,就是个娱乐,我一想,有道理,可不就是个娱乐嘛。比如京剧,我们不能小看它,但也不能把它捧到天上。你说看完这出戏会让你的灵魂得到升华,观众会觉得你这艺术很陌生,他接受不了,还不如看门口俩大个儿打架痛快呢,他就会远离艺术。但你不能不尊重京剧,这么些年,这么多艺人和家属指着它吃饭呢,它功德无量,我们要公正地去看它。
△郭德纲(右) 与赵麟童(左)合影
对话 郭德纲
德云社旗下的京剧社团麒麟剧社,创办于2016年。熟悉郭德纲的人,都知道他是京剧发烧友,为了组织这个戏班,郭德纲四处搜罗人才。民营戏班,想要靠演出卖票养活自己,无论在六年前还是现在,都属难事。麒麟剧社在观众最少的时候,一场演出只卖出了九张票,剧社一度因为入不敷出而停演。
△麒麟剧社
郭德纲:为什么观众不来看?因为你不好看。我跟观众打交道这么多年就发现,天下最聪明的就是老百姓。你跟他说大道理,打动他,给他讲情怀然后让他买票,他不上当,他得看你是不是真好。人家从口袋里真金白银掏钱的时候,他才惦记你这到底是真是假,是好是坏。现在你说戏曲发展的不好,它自有它不好的道理。但我们要承认,历朝历代也没有比现在的政府对戏曲投入高,从没有一个政府给唱戏的花这么多钱。国家很重视,接下来就是唱戏的人的问题了,这很重要,但这就不是你我左右的了的了。另外你刚刚说可能现在戏曲离观众远,很多人都这么认为,但其实这个事儿有点误差。
田川:有可能,因为我们并没有走近它,它也不经常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所以就自认为我可能听不懂。
郭德纲:没毛病,好多年轻人就说谁听戏呀,咿咿呀呀一句话唱半天,听这个的都得是老头老太太。但你想当年京剧,评剧,梆子……地方戏曲都算上,它们兴盛的时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爱看?因为它好看。比如《枪毙阎瑞生》这出戏,是1920年发生在上海的真实案件。阎瑞生杀人了,警方抓捕他,最后抓到枪毙。当年几乎上海滩所有剧团都在唱这个戏,在舞台上复原了上海所有街景,做了真山真水,演员在台上就跳到水里演追捕的情节。还在舞台上飙车,上场门下场门打开,车就“唰唰唰”地过,专门有观众在剧场外面等着看车。这个戏一红就红了好多年。如果今天某个剧场说要演这个戏,我都想去看一看。这些东西如果全盘接过来,它不落伍啊,百十年来它的这套系统是很科学的,你只要完全继承,然后配上时新的理念就行了。
对话 郭德纲
麒麟剧社从最开始门庭冷落,停演,调整,到现在一票难求,经历了六年时间。现在郭德纲偶尔也会出现在麒麟剧社的舞台上,过把戏瘾。
郭德纲:永远不要低估观众,这他听得懂吗?他听得懂,他比你还懂。这么多年,我一直跟后台的同志们聊,千万不要小瞧观众,一方面咱是服务行业,人家花钱捧咱来了,咱得让人满意。另一方面,他为什么花钱来看你?他看你哪儿好,也看你哪儿不好。演员千万别把自己想的特别高,别觉得我这艺术他欣赏得了吗?接受得了吗?人家都是站在高处低着头看你呢,你还自己捧自己呢。尤其做艺人的,不要过分尊重自己。
编辑: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