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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年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全过程(边境自卫反击惨烈一幕)

79年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全过程(边境自卫反击惨烈一幕)少年时代就见过自己的同胞在海外被人欺凌的赵子毓,长大后成长为军中的强硬派。这次部队集结前线,他强烈要求从机关回到作战部队。他言辞朗朗地对战友们说:“对于恶棍必须操戈亮剑,战胜才令其重新反思,打赢再谈言和。打赢对手是关键,即使对手拒绝言和,也是大势更迭。” 赵子毓祖籍是珠三角地区的一个侨乡,曾祖父孤身闯南洋,后来做生意有了一点起色,接妻儿在南洋搞布业并开办了中药铺。到了赵子毓父辈,赵家已财富不菲。在六十年代,少年的赵子毓随父母回到了家乡,祖母和小叔叔留下苦熬。回到祖国的父亲被安排在一家制衣厂,后来当上了该厂的技术副厂长。一家人厚道努力,日子过得虽不富裕,但安稳无忧。赵子毓十八岁时要求当兵,这是当年乘船从南洋回到祖国上岸的那一刻,他开始萌发的念头。因他有海外关系,征兵干部有些为难,幸于一家人在家乡的口碑好,制衣厂党委书记和镇人武部长担保,赵子毓如愿入伍了,分配到S师红军团尖七连。他很快成为训练

恶战,从清晨开始了。

敌国K师长亲临火线,几乎一夜未眠,双眼布满了血丝,嗓子充血,训话时就有一股使劲儿撕开绸布的破裂感:“告诉你们,我师当面之敌的三路进攻,均遭我军拼死阻击,双方陷入胶着状态。518高地,已成为一个关节点,夺回来,我主力部队和上级增援部队,就可凭518固守,然后向敌两翼卷击,打乱敌人正面强攻、两翼包抄我主力的部署,战场态势即可转变。今天,就是生死较量的一天。眼下,我野狼营和昨夜到达的山地营加在一起,八倍于敌之兵力,向518高地轮番攻击,势在必得。有退缩不前者,就地处决。”K师长故作高深地停顿片刻,眼睛深深地扫视眼前两个营的官兵,以煽动起士卒们拼一死战的决心。接着又以轻快的语调一字一顿地说:“大家要坚定必胜信心,只要我们顶住敌军第一波攻击五天以上,咱遥远的坦克集群,就会排山倒海般杀向他们的背后……这是战略秘密,老子今天给大家交个底,谁败谁胜该明白了吧,啊?”队伍里一片欢呼,都像打了强心针。

燕明衢团长电话直接打给舒智强,开口就说:野狼营已得到成倍加强的兵力,军、师首长决定,抽出我团一个尖子连与你并肩作战,已出发多时,应该马上到达。整体指挥权归你。你那个518地域不大,兵力过多也展不开,既要守住高地,还要尽可能减少伤亡。

燕明衢又说:你们判断敌人可能使恶招,军首长很重视,已命令军炮兵群随时待命。你们若发现敌军新的炮兵阵地,即刻报告。

舒智强回答:谢谢首长!请首长放心,我们不仅是用手中武器打仗,同时要用脑子打仗。

舒智强刚放下电话,红军团尖刀七连(简称尖七连)由连长赵子毓率领已抵达518高地北坡。

赵子毓中等身高,语音低沉有力,开口时可见整齐洁白的牙齿。他现在腰束皮带,高挽衣袖,扎着双绑腿,显得非常精干。他与舒智强和阳戈并不陌生,他曾在大军区司令部军训部做过半年见习参谋,三次随机关首长到特一连参观指导,与舒智强和阳戈有过接触和交谈,彼此都怀有好感。这次战场得以并肩作战,他们三人都由衷地欣喜。一见面,三人竟合抱在一起好一会儿才松开。

赵子毓祖籍是珠三角地区的一个侨乡,曾祖父孤身闯南洋,后来做生意有了一点起色,接妻儿在南洋搞布业并开办了中药铺。到了赵子毓父辈,赵家已财富不菲。在六十年代,少年的赵子毓随父母回到了家乡,祖母和小叔叔留下苦熬。回到祖国的父亲被安排在一家制衣厂,后来当上了该厂的技术副厂长。一家人厚道努力,日子过得虽不富裕,但安稳无忧。赵子毓十八岁时要求当兵,这是当年乘船从南洋回到祖国上岸的那一刻,他开始萌发的念头。因他有海外关系,征兵干部有些为难,幸于一家人在家乡的口碑好,制衣厂党委书记和镇人武部长担保,赵子毓如愿入伍了,分配到S师红军团尖七连。他很快成为训练尖子和工作骨干,但在同年兵中不算最早提干,一个少年从海外归返且与海外人员沾亲带故的人,组织要留有更长的考察时间。但时间的确证明了他的出众。他当兵五年时提了干,半年后升任副连长。在这几年间,他还经历过一次大的考验。七十年代中期,定居海外的赵子毓祖母和小叔叔多次来信,催促赵子毓全家前往南洋继承赵家产业,祖父已去世,祖母已风烛残年,小叔力所难支。祖母特别强调要赵子毓过去,年轻人未来更长。侨务部门得知赵家情况,也表示支持。赵子毓父亲实在不情愿离开祖国,但念及祖上创业艰辛,最后带着妻子和女儿重返南洋。赵子毓没有退伍跟随。他对父亲说:“我已坚定军营的人,是难以回头的,做梦都不曾有过回头。”

少年时代就见过自己的同胞在海外被人欺凌的赵子毓,长大后成长为军中的强硬派。这次部队集结前线,他强烈要求从机关回到作战部队。他言辞朗朗地对战友们说:“对于恶棍必须操戈亮剑,战胜才令其重新反思,打赢再谈言和。打赢对手是关键,即使对手拒绝言和,也是大势更迭。”

赵子毓是在作战部队开赴边境时回到尖七连的。在发起进攻的第二天,连长负伤,赵子毓被指定代理尖七连连长。

敌军的炮击像约定了似的,恰如舒智强和阳戈的判断,七时准时开始了。我两个加强连兵力都提前进入了坑道和各类防御掩体工事。炮弹蓄谋着明显的杀伤力,多以重型大口径为多,炮火之密集猛烈,比前几次多十倍有余。据战后统计,Y国军队这一天向518高地泼洒的炮弹,差不多占了他们在东线广阔战场发射炮弹的三分之一。清晨的第一次炮击,足足持续了四十分钟。

K师长通过高倍望远镜观察,看见骤雨般的炮火把518高地阳面确确实实地翻了一遍,他似笑非笑地裂了裂嘴,欣赏地扫视着,发现望远镜前竖立一根开了花一样的柱子,好像什么东西贴在了镜片上,他有点不耐烦地伸手到镜片上划拉几下,再看,柱子还有;再仔细看,他妈的,那是一株小松树!虽已伤痕累累,还可怜地举着一束松枝竖立在高地上。K师长咬牙指向那里,下令炮兵把它轰掉了。

舒智强把全部兵力整合后,分配成两个部分,一次战斗只出一个加强连上阵。

79年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全过程(边境自卫反击惨烈一幕)(1)

敌人的炮火开始向纵深阵地转移,舒智强指挥官兵迅疾冲出防御工事,扑向阵地。战壕大部分被炸平了,刚刚修整,野狼营的冲锋队就已拱到百米之内。无须什么掩体了,一百多枚手榴弹几乎同时抛向了敌军。特一连投弹之准,这一回让野狼营见识了一下,敌人顷刻间伤亡近半。战士们阵前出击,猛烈追杀,敌冲锋队丢下一片尸体和七八名伤兵,其中持枪的两个伤兵举枪投降。我方战士走近时,两名伤兵突然将枪端平,准备射击,一班长鲁大望眼疾手快,先敌开火,打死了诈降的敌兵。

正当我方把敌我伤兵向坑道运送时,敌人的第二冲锋队就呼叫着冲上来了。

又是一次短兵相接……

一个上午,518高地的官兵,接连打垮了敌人五次连规模的冲锋。二百多米宽的南坡,敌兵尸横遍地,血液浸红了灰色的土地。

打了一个上午,高地的兵们饥渴交加,心里是真希望老K能让他们缓口气,用冷水和干粮补充补充。老K好像猜透了他们的心思,很快组织残存的野狼营和山地营余部,重新组合一个加强营,片刻不歇地发起第六次冲击,这也是K师长的策略,不让自己的士卒把神经松弛下来,更不让对手有片刻喘息的机会。敌军来势更加凶猛,孤注一掷的架势,在炮火和重机枪的掩护下,分多路不顾一切地往上冲。我团属炮兵群发射炮火压制,阳戈组织60迫击炮小炮群精确地打击敌兵密集队形,战士们嘴里还叼着干粮就拿起了枪。不知敌军这一次冲击前老K都说了些什么,他们野性大发,个个魔王一样,毫不理会枪林弹雨,不再发出喊叫,默然地踩着伤兵的躯身和同伴的尸体往上拱,倒下一批,逼近一批,前一批是后一批的人墙,人墙就这样逐步推近了。舒智强令第二加强连一起投入战斗,我官兵也打红了眼,枪管打红了,抓起敌兵尸体上的枪支,再狠打,最后子弹夹也打空了,来不及压子弹,就一人拎一箱手榴弹,像扔石头一样往前砸。一排排的敌兵身上冒着血,瘸着腿,甩着断臂,以肉身冲撞过来,像一群不顾一切的猩猿,带着力量的风。双方接近了!双方亮出了锋利的刺刀!开始拼杀在一起,滚打在一起,撕咬在一起,所有人都拼尽全力,击败对方,压倒对手,杀得天昏地暗,杀得泪流滚滚……

后续的敌兵还在往上涌。我方一些士兵手中的枪已压好了子弹,而双方犬牙交错,都无法开枪扫射。敌我双方都有特种部队,主力皆属特种兵,格斗高手的对垒,令拳腿匕首刺刀成了主要武器。刀匕开始被血肉浸润得发烫。此刻的518高地,上演了一幕自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不曾见的东方武功的格斗活剧。没有哭喊,没有叫骂,只有肉体搏击时发出的嘭嘭声,金属撞击的欻欻声……血流如柱,腹部洞穿,胸膛刺破,身首分离。玉石俱焚!远观518高地,橘粉色的烟尘,像海水的潮涌,纵横滚滚。

两个民族的两支英雄队伍,回归了冷兵器时代,却实属现代化战场上的一次铁血巅峰对决。肉体搏击的嘭嘭声,金属撞击的欻欻声,交汇成战鼓的点锤,血肉之躯个个都似一面大鼓,势将拼尽战鼓余音……

518高地就像阴阳两面的魔牌,由哪方掌控,哪方就可翻转战局。

此时,红军团指挥部命令第二梯队一部呈大三角队形兵分三路快速突进,拦截了向518高地的增援之敌。

K师长和他的参谋班子,始终举着望远镜眼都不眨一下地观察518高地的战况。老K终于看到了他想要的局势。他放下望远镜,瞪大被伤疤拉斜的一双上下不齐的眼睛,射出冷酷的凶光令人胆寒,撕裂绸布的声音拖着长调高扬起来,有一种怪里怪气的抖动,他命令联合炮兵群立刻向518高地进行饱和炮击。所有在场的人都张大了嘴巴。炮兵主任迟迟疑疑地问:“饱……饱和炮击,全覆盖吗?”K师长伤疤发紫,凶光四射,“唔”了一声。炮兵主任慌乱而不解:“这,这……这怎么行啊,上面有我们几百号人哪!”K师长刷地从腰间抽出手枪,朝炮兵主任迎头一击,炮兵主任身子朝后晃了几下,没有倒下,K师长只是打飞了他的帽子。惊魂未定的炮兵主任连声说“是是是”。

敌军纵深三个不同方向的炮群,向518高地,向他们的战友和敌人,无情地开炮了。突如其来的集火射击,全面覆盖了518高地。生命的存在界定了天与地,此刻518高地就是天翻地覆了——浓烟笼罩着,似乎把天地混为一团,高地的轮廓已看不清晰……K师长仍不作罢,下令炮群实施第二次、第三次全面覆盖。

训练有素的特一连和尖七连官兵,久经沙场的野狼营和山地营敌兵,对于炮弹坠地之前的怪叫声有着极其敏感的判断,震惊中本能地松开对手,各自滚向附近的弹坑。来不及闪避的搏杀者,在劫难逃。

翻滚到弹坑的阮营长,在炮火轰鸣之间,听到一声由地面向空中飞窜的惨叫:“妈——”声音如此熟悉,阮营长举头一望——

天!弟弟,八弟弟,老八,他从地上被炸弹掀起到空中的时候,整个人就像被风扬开的花,花瓣在飓风中四分五裂,如雨一样又回落到地上。

“呀呀呀……”阮营长不由自主地跳出弹坑,凄惨地发出绝望的哀叫,身体就地旋划了几圈,像被使劲抽打了的陀螺……

炮击依然。阮营长被自己人扯进了弹坑。

K师长判断518高地上的生命应该摧毁的殆尽了,叫停。慢慢放下望远镜,命令强大的预备队准备占领518高地。老K的眼角豆大的水珠顺着深深的伤疤滑下来,谁也无法判断那到底属于什么泪水,是因为胜利的喜悦,还是因为屠戮自己士卒的悲凉?

79年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全过程(边境自卫反击惨烈一幕)(2)

阵地死一般的寂静。

民兵担架队和救护队一行冲了上来。华翎这次再上518高地。

她眼前的高地,像一个死亡高地。嵌入无数弹片的树桩静静地燃着火苗,掀翻的沙土上尸横遍地,残肢断身散落其间,稠密的血腥和焦肉混合的味道在空中弥漫,跌落在倒伏的木棉树间的两国阵亡士兵,身上赤红一片,分不清是伤口流出的血还是木棉的花瓣。

华翎透过泪水看见一个个露出军装一角的弹坑,她扑向一个,用双手扒去覆盖在上面的泥土,看见的是死了的人,接着一个又一个,又是已经死去的人。她哭喊起来,发疯似的继续扒着……

有一个弹坑上的泥土被拱起来,从里面冒出一个人。

这第一个站起来的人是特一连连长舒智强,他炸伤的左臂正淌着血。

在舒智强对面约五米处的弹坑上的泥土也被拱动,爬出了第二个幸存者,野狼营阮营长,他是用枪支着自己站起来的,右腿少了一截。

陆陆续续地,死亡阵地上顽强的生命,从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两个阵营的人,都在向自己的指挥官靠拢。

舒智强与阮营长两人四目相对,撞出了一道光。这对战场上的冤家,带领各自的队伍相互厮杀了一个上午,还头一回这么面对面静静地对视。

“你是……指挥官?”阮营长先开了口,他竟然讲的汉语。

舒智强愣了一下,平静地说:“本人舒智强,这里的最高指挥员。你应该是野狼营营长吧?”

“在下正是。”阮营长说,“想不到你这样年轻,佩服!”

舒智强没有说话。

阮营长的神情有点焦急,恳切地对舒智强说:“估计我们那边的队伍很快就到了。中国有句古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把我幸存的弟兄们交给你了,活着的,死了的,都统统交给你,我信任贵军的俘虏政策。今天此地发生的一切,你我是见证人。我要走了,剩下的事,就拜托你了。”说罢,他大声地向周围喊道,“野狼营弟兄们,今天杀死杀伤我们的炮火是从哪里打来的,想必我们都清楚,我命令,活着的弟兄们,都放下武器吧,放下武器!弟兄们,这是我最后的命令!”他又把脸转向有所动容的舒智强说,“我可以称你朋友吗?战争使我们成为朋友的,中国还有句古话讲‘不打不成交’嘛。”

舒智强有点被感动了,连声说:“朋友,朋友。欢迎营长过来,我以英雄的礼遇欢迎你……”

“朋友,不必了。我以此谢国了。”阮营长打断了舒智强的话,双眼环视他的残部,从腰间拔出手枪指向自己的头部,舒智强与站在他身边的赵子毓想夺下枪,阮营长一下扣动了扳机。

一群远处飞来的山鹰在518高地低徊盘旋了片刻,又振翅飞走了……

华翎一直在寻找阳戈,她沿高地至高线找,相信阳戈一定始终都是在阵地的最前沿。从一些弹坑里接连有人拱出来,阳戈还未出现。华翎的眼前开始发灰,腿开始打颤,喉咙好像冒着烟,这烟就要窒息了她:阳戈啊,你在哪儿?

突然,在阵前下方,就是冲进敌阵的一个弹坑里,渐渐站起一个人——阳戈还活着!

仿佛迎来了新世纪——

华翎感觉自己就是一次重生。她不顾一切地奔向阳戈。阳戈满面烟尘地迎向她。正午的阳光垂直照射下来,在阳戈和华翎的眼中,彼此亦真亦幻,既清晰又模糊。怎么在这个时刻华翎的眼前竟浮现出多年前一个被溪水冲走了鞋子的雨天阳戈背她回家的情景呢……怎么在这个时刻阳戈的脑海闪过他一次次细嗅华翎体香爱抚她逆光中耳边灿烂发丝的梦呢……在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彼此就是为了寻找对方才来到这个世上的!华翎在接近阳戈的瞬间,一脚踏空,身体向前倾去。阳戈展开双臂接住了她。阳戈与华翎,在一百年才换来这一天的近乎重生的时刻,终于有了他们今生的第一次拥吻。

后来阳戈与华翎都曾说过:那无言的一吻,就是我们的终生契约……

红军团从518高地北坡而上的增援部队狂风般席卷而至,给迎头对进刚刚爬到南坡山腰的敌军以迎头痛击。在我方强大炮火的支援下,打得敌人溃不成军。敌人溃不成军的原因还有赖K师长臭名昭著的冷血,凉了他们士兵的血。

舒智强伤势严重,华翎首先给他进行了止血包扎,但鲜血很快染透了纱布。担架有限,舒智强以命令的口吻要求救护队先送其他重伤员下山,他却不久进入了休克状态。华翎对阳戈提出马上把舒智强背往山下路边的救护车上抢救。

“舒连长需要立即输血,否则他等不及到野战医院。”救护车上的医生断言道。

血源在哪里?人类有ABO系统四种血型,外加血型系统极为复杂的Rh阴性和阳性血型。健康人都是同型的输出者和接受者,其中在ABO血型系统,还有两个例外——O型血只可接受同型血却可给予四种中的全部,俗称“万能输血者”;AB型血只可给予同型者,却可接受四种中的全部。

舒智强是A型血,阳戈是B型血。但华翎是O型血,杜朝阳是A型血。人命关天,刻不容缓,华翎的血和杜朝阳的血各自献出一部分输给了舒智强。

华翎“战地女神”的美誉,就像蒲公英的种子,随风播散。

舒智强醒了,睁眼吃力地问:“我一直没有看见指导员、副连长和副指导员,打仗不能没有一伙领头的,快去找。阳戈,如果指导员不幸了,你要担起带领特一连继续战斗下去的使命。还有,想办法将野狼营营长的遗体运到边境地区厚葬立碑,以便他们自己人确认。”说完又昏了过去。

赵子毓从地上爬起后,听到了舒智强与阮营长的对话,也被阮营长的义气感动,毕竟“英雄惜英雄”。与舒智强不谋而合,他随后特意交代民兵担架队抬走并厚葬阮营长。三十多名俘虏被押送转交给俘虏营。他组织人员打扫战场,命令将敌我死亡人员分开,我方的待担架队运完伤员后,抬回后方鉴定安葬。敌方的集中在南坡一角。他们将打扫战场的重点放在寻找活人上,扒出了敌我两方多名幸存者,也扒出了副连长和副指导员的尸体,他俩都是被炸死的,副连长被炸成了两截。

指导员呢?阳戈回到山上也立即投入寻找,弹坑一个个地扒翻,寻遍弹坑密布的山坡,大家几乎绝望了。突然,在一堆横七竖八的死人堆里,有微弱的动静出现,阳戈一步跃过去,三下五除二地扒开尸体,泥土下,丁一钊的双手正紧紧掐住一个敌兵的脖子。那敌兵已经死亡,丁一钊肯定是昏迷刚醒,双手惯性地掐在敌兵的脖子上,一时不听使唤地松不开。他的口鼻满是泥土和血污,呼吸艰难。阳戈和卫生员就地为他清理,背他回到了坑道。

挣扎着坐起来的丁一钊急切了解人员情况,得知两个加强连在这次激战中伤亡过半的结果,两手上下来回摸戳上半身,卫生员以为他要找小日记本,帮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丁一钊悲伤地摇头:“不是找它,我多想找回那些失去的战友啊,我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这一天的日记还要记吗?都刻在我的骨头里了。”

战前似乎没有给家里写信的几个战士,丁一钊从他们的遗体上发现了几封“遗书”。有写给连长的,有写给指导员的,有写给自己所在班、排长的。一班有一名战士的遗书是写给阳戈的,他说:“我的好班长,相信你会在战斗中最后活下来。我若牺牲了,请你替我关照我失明的母亲和十岁的小妹。”

长胳膊长腿的战士田水香这次双腿负伤,担架队要把他抬下山之前,他要求担架队员抬他到七号防弹洞取一下东西。他说的东西就是藏在他军帽做巢里的那两只鸟娃。它们能够在战场活下来实属不易呀,全赖防弹洞里军帽的温暖,还有田水香口嚼的压缩干粮喂食。田水香双手抚摸着两只毛绒绒的小鸟,轻声说:“嗨,小伙计们,我带你们下山,找一个安静的鸟窝哈。”鸟儿像老朋友一样,用小嘴一下一下轻啄田水香的手指。

518高地战况已由尖七连连长赵子毓上报红军团指挥所。指挥所指派王副团长(特战团为特一连到红军团参战的协调工作组领队)和红军团政治处李主任带机关人员赶到518高地,现场了解刚刚过去的战况,调整补充了两个连队的干部骨干,健全了连队党支部。

特一连产生的新领导班子的主要结构,连长由指导员丁一钊兼任,阳戈代理副连长,鲁大望代理一排长(杜朝阳升任一班长),原二排长安马负重伤离开高地,付名臣代理二排长(曲振平升任四班长)。

上级补充的兵员不久也到达。这批刚到的兵员中,有刚入伍不久的新兵,还有三分之一是第二次入伍的老兵——战争,令已脱下了军装的退伍军人,又自愿重新回到了队列……

这里,有必要说说这次由王副团长和李主任带队到518高地人马中的一员,他就是特战团作训参谋张田。

张田在部队也算是个才子,他长着一面宽阔的额头,眼睛眯缝时带钩,鼻尖也稍带点钩,面相有点亦正亦邪的性感的味道,发音也随了面相的性感,语调带钩,听起来倒也不烦人,尤其在同事朋友生病时,他通常提着一盒肉罐头和一盒麦乳精来到病床前,尾音带钩的祝福话听起来很有暖意。他还有个特点是喜欢“嘿嘿”笑。对他的这个笑法,见仁见智,看法不一。他一九五二年于一个地方官员家庭出生,在省城长大。一九七○年底入伍,从一名士兵入军校学习,毕业后在G大军区司令部任作训参谋。特战团组建后,他调入特战团。战前他随王副团长带队的工作组到达前线红军团指挥所。就在部队即将进入进攻出发阵地的前五天,特一连的副连长尹立,带着手枪出去解手,枪走火伤了自己的右小腿,无法登赴战场。当时同来的军区作战参谋、高干子弟冯仕贤自告奋勇接替特一连副连长职位,恰在这时,总参二部把冯仕贤调去执行紧急任务。本来张田还心里窃喜:“冯仕贤请战,自己可以不上战场了。”冯仕贤这一调走,张田又担心领导让他补充这个位置,果然红军团主要领导和王副团长就商量由张田来补充。怎么应付领导,张田事先都琢磨好了,他面露难色地表示他近日时常不定期胃痉挛,恐影响带队作战。他神通广大的省城市委组织部副部长的母亲还特意通过军区长途台给红军团团长和政委打来电话,说张田从小胃就不够好……大家私下对张田有疑惑,尤其是王副团长,他说:“什么胃病,我看他脑袋有病。我问了卫生队长,了解到他一直没就医,倒是昨天到卫生所嘿嘿笑着拿了什么胃药。我看他是逃避……”大家心照不宣,还是不让他下连队作罢。张田也感觉到大家对他猜忌。这次518高地守卫战,特一连伤亡不少连、排干部,是他转变大家看法的一次机会,只要他申请下连任职,立刻会得到批准。特一连的作战安排和战斗情况他十分了解,他随工作组来前线,就有负责收集整理红军团战况和人物事迹,撰写发表新闻报道的任务。由于他的文字能力强,红军团政治处李主任为甚赏识。从518高地下来后,张田心情很复杂,患得患失地纠结了一宿,尤其对一直被他暗中视为对手的舒智强,心里佩服羡慕酸溜溜。他十分清楚,舒智强足以凭此一战成名。为此他有些后悔当初错过了出人头地的机会。本来他认为自己在特战团年轻优秀干部中,与舒智强有得一比。经此一战,舒智强伤而未死,差距就可能拉大了。“这舒智强怎么就没死呢?不行!战争尚未结束,机会还有。指导员丁一钊兼任的连长职位,大概就是老天特意为我留的。我这就写一份申请,要求到特一连任职杀敌。”

第二天清晨,前线各阵地纷纷发来电报,随着战斗的深入,战场状况更加惨烈,伤亡成比例增多,牺牲者以连、排军官和班长、骨干居多。这就表明,挂“长”的军人都是冲锋在前的。又听说舒智强可能被截肢,即使是英雄也是残疾英雄……这时张田又想起死了的连长厉志、副指导员、副连长……他们死的死、残的残哪,战争多么无情残酷啊!张田一阵心悸。他的口袋里就揣着昨夜写好的申请,原打算上午先交给欣赏他的红军团政治处李主任,借李主任惜才爱才的不舍渲染,达到大家重视他的目的。

此时,张田揣在口袋里的申请随着他的心悸也在瑟瑟发抖了,他毫不犹豫地把它掏出来,坚决彻底地撕个粉碎,顺手扔到指挥所外的臭水坑里。正巧李主任走过来,问:“你撕的什么?”张田一激灵,看着李主任,竟泪光转动起来,他说:“写518高地守卫战的稿子,自觉没有写到位,很生自己的气呢。特一连和尖七连指战员们的浩气英勇,实在是笔墨难以描绘啊……”

79年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全过程(边境自卫反击惨烈一幕)(3)

518高地北坡与南坡不一样。

北坡上被炮声震吓得一时飞离远处的各种鸟禽纷纷回返,已至将至,奔忙不歇,虫兽共鸣。那山腰上的木棉花正开得别有洞天,绚烂如霞。一批被南坡的炮击牵涉得应声坠地的殷红的木棉花落英纷陈,花朵饱满的汁液欲滴,红艳艳地铺满了北山坡,像遍地脱落的血色胎衣。而树上的木棉花竟开得如胎衣裂帛。这批新绽放的花蕾正是在大地的阵痛中次第横空出世的,那隔着高地的猛烈炮火,催生了木棉花的蓬勃盎然。归去来兮,死生交替,无所消减。

木棉的开花从来就没有叶子的衬托。

花好无须绿叶配,没有叶子衬托的开花不等于辜负了烂漫的季节。

一花一世界。

快点开,纵使花期弹指一瞬,也不错过这一次的轮回。

当天华翎再次随担架队攀登518高地的时候,她的耳边就交响着木棉花裂帛绽放的声音。

这些木棉树本是生生死死在这里,昨天,今天,明日……有增无减。华翎却仿佛刚刚发现木棉花的盛放。生与死在同一时光隧道流转,死向隧道的一端匆匆走去,生从隧道的另一端急赶而来。木棉花好像逝于正午,诞于黄昏,在隐形的过程中交替。

一定是这次开得不同寻常。

战地木棉分外红!“木棉花的红,是气节的濡染,所以花落而色不衰,每一朵都像英雄的勋章……”华翎静立山坡看漫山红遍,想起了阳宏昌伯伯(就是阳戈的父亲)曾给她和阳戈讲过的这番话。在战场上,她第一次体会到木棉花被称为“英雄花”的真正含义。

华翎亲手用木棉花和竹条扎了一个大花环。她说,这大花环就献给牺牲的烈士吧。

华翎这天最后一次上阵地,是与刘义山及其他五名担架队员一起上来的。刘义山他们将518高地守卫战最后一批阵亡者遗体接下山送往后方,华翎同来是检查一下阵地上轻伤员的情况。

这次他们是乘卡车来去的。当他们把最后一位阵亡者的遗体放到卡车上时,天色已暗。

特一连连长厉志生前配给刘义山担架队的三支冲锋枪还是派上了用场。这就有了记入作战史的担架队反偷袭成功的战例。

回程的卡车行驶在灰蒙蒙的公路上,卡车上的人分成鲜明的对比。死者沉默,生者亢奋。这种亢奋属于沉默的亢奋——518高地守卫战的惨烈情形,令他们都沉默不语,但他们内心始终平静不下来。

79年中越边境自卫反击战全过程(边境自卫反击惨烈一幕)(4)

华翎的心情可能是全车人中最复杂的一个,她满脑子始终是红艳艳的色彩,在这色彩当中,一会儿旋转出木棉花,一会儿涌来大片的鲜血,一会儿闪现赤红的太阳底下她与阳戈的拥吻……

突然,不明方向的枪声响起,射击明显带有试探性的,打几枪就不再发射。刘义山认为射击者可能是小股敌军,未必打几枪就不再理会他们,很可能伺机进行攻击。刘义山立刻叫司机停车,让大家下车散开隐蔽,他让华翎躲得远一些,不要和持枪的民兵站在一起,给了华翎两颗手榴弹。此时,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但无法观察到敌人的行踪,只隐约看见公路一侧对面山腰有块黑黢黢的大石头。刘义山判断玄机可能就在大石头后面。他带领两个民兵摸到山脚,占领有利位置,示意其他人在卡车旁向山头点射,吸引敌军暴露。点射果然壮了几个敌散兵的胆,以为我方的运送者单枪匹马,无所顾忌地转到石头前开火了。刘义山等三人照着敌兵开火处一阵冲锋枪扫射,对方很快失去了声息。

这一天是刘义山人生历程中有着永远挥之不去的特殊记忆的一天。卡车到达野战医院门前坡道上,血从车后挡板的缝隙滴滴答答斜漏出来,当车后挡板被打开时,车里黏稠的血浆,哗地一声倾泻下来,水流一样顺着坡道流淌……刘义山他们将伤员和烈士遗体从车上一一抱下来,浑身沾满了血,他们个个血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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