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文化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文化人生的终极命题)
有文化的人生是什么样子的(文化人生的终极命题)佛教说人生八苦,首推生、老、病、死。生之苦,一般人理解为生活,那么死之苦呢?近年来许多人提倡安乐死,只因为死是苦的。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许多人都不得善终,这才是死的苦处,无处话凄凉。清明扫墓,有许多无人祭扫的孤坟,那些死者多是苦的。《红楼梦》中,一生富贵的王熙凤死是苦的——卷席筒。自然终老,在古代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事,故我们的传统,一直把自然老死称为人之善终,其丧葬称为“喜丧”。许多年不去KTV了,对流行歌曲再无热衷,对歌坛也知之甚少。十余年间,无论港台还是内地的歌手,只有汪峰的《春天里》歌词触动我,那还是在被旭日阳刚演唱之时。对比汪峰的《怒放的生命》和《春天里》两首歌词,肯定汪峰也理解了人生的真谛——理解了死亡。仅如此来说,章子怡确比他渺小,正如王菲比窦唯渺小一般。午睡十分漫长,这一刻正是黄昏。很多年前,忧伤尚未进入黄昏,只在一个人的月夜。后来,忧伤在某个渡口邂逅了我,伴随巨大的落日,和熙
文化|人生的终极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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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个文章的标题原本是《死亡的终极命题》,对死亡的思考,才是午睡醒来的创作冲动。
几天前就在等待这个周末——踏青。清明节仍在工作,没有外出,这一天算是弥补。日历说今天是仲春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该进入暮春。有些人,伤春是从二月就开始的,但并不是多大的忧伤。忧伤总是淡淡的,但却持久,如轻烟,如晨雾,如细雨,如黄昏。
午睡十分漫长,这一刻正是黄昏。很多年前,忧伤尚未进入黄昏,只在一个人的月夜。后来,忧伤在某个渡口邂逅了我,伴随巨大的落日,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人去船空,江水断流。人生从体验孤独开始,便一直领会忧伤。后来,这忧伤进入清晨,进入日出,进入花开,进入鸟鸣,进入一切美好的孤独之境。
曹雪芹用迎春、探春、惜春概括三春——“将那三春看破,桃红柳绿待如何”,只不过是一片虚花,红楼一梦。人过不惑之年,大都有了虚花之悟,故有人追忆似水年华,有人慨叹逝者如斯。
之于文人雅士,琴、棋、书、画都可以排遣内心的忧伤。若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则可以听琴,听乐,于现代则是听靡靡之音。所谓靡靡之音,可以理解为通俗歌曲。年轻时喜欢听流行音乐,总有一两首歌曲会打动我们,但打动我们内心的实为歌词。
许多年不去KTV了,对流行歌曲再无热衷,对歌坛也知之甚少。十余年间,无论港台还是内地的歌手,只有汪峰的《春天里》歌词触动我,那还是在被旭日阳刚演唱之时。对比汪峰的《怒放的生命》和《春天里》两首歌词,肯定汪峰也理解了人生的真谛——理解了死亡。仅如此来说,章子怡确比他渺小,正如王菲比窦唯渺小一般。
佛教说人生八苦,首推生、老、病、死。生之苦,一般人理解为生活,那么死之苦呢?近年来许多人提倡安乐死,只因为死是苦的。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中,许多人都不得善终,这才是死的苦处,无处话凄凉。清明扫墓,有许多无人祭扫的孤坟,那些死者多是苦的。《红楼梦》中,一生富贵的王熙凤死是苦的——卷席筒。自然终老,在古代是多么让人羡慕的事,故我们的传统,一直把自然老死称为人之善终,其丧葬称为“喜丧”。
《春天里》最动人的歌词,其实只有一句“埋在春天里”。死亡在春天,有人掩埋,这就是我们认为最大或最终的幸福。依据我们由迷信而产生的普世观念——所有因姻缘而结合为夫妻的另一半,就是前世掩埋你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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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对人生“三观”的思考,远没有我们对死亡的思考那么重视,能自发地产生。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许多人是从来不去思考的。而对于哲学的终极命题——“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一般人只会思考“到哪里去”。“从哪里来”,在中国常被当作一种根亲文化,以为只要知道自己的祖先就足够了——这就有了清明节。而“我是谁”,则常对应人之“三观”。
“到哪里去”可以理解为理想如何实现,但终点却是死亡——字面上的意思也是如此。在一个讲究结果、结局的人类世界中,死亡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的事。古代帝王,即位起就开始修建皇陵王陵;而一般人,年老后就开始选择墓地、打造棺材。
每个人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自己能活多久。每个人的墓碑或传记,最显眼的莫过于生于哪一年、死于哪一年,其次才是哪里人,最后是做过哪些事。对应于哲学上的三个命题,分别是“到哪里去”“从哪里来”“我是谁”。
中国人热衷算命,算命最重要的是问能活多久、有几子送终,只有这些问清楚了,才会去问事业(富贵)、姻缘(婚姻)。我很小的时候,听父母请瞎子给我算命,记得最清楚的就是瞎子说我能活八十二岁,其他的都没记住。再后来自己算命也是如此,三十岁以后就不再算命了。
在我三十岁以前,有一个最大的恐惧就是死亡。因为怕死,常想:若我是一名革命战士,被敌人抓获了,严刑拷打之下,会不会叛变革命?因为怕死,所以也害怕鬼魂、地狱、坟墓。倒不是因为后来相信科学才不怕鬼魂、地狱的,而是见惯了死亡,体会了孤独、忧伤,了解了生命个体存在的偶然与必然、人生的意义所在、与社会的关系,这才不畏死的。
死既无畏,坟墓遂觉得亲切。幼年时,曾祖母的棺材是可怖的;少年时,奶奶或爷爷的棺材是可怖的;成年后,棺材不过如一件家具一样。在民间传说中,若论一个人胆子大不大,就是敢不敢在坟山睡一宿。我想,成年后的我是敢这么做的,那些鬼火(磷火)、白森森的人骨、坍塌的坟墓形成的洞穴,有什么可怕的呢?在广东山中,我曾饶有兴趣地打开那些存放死人骨头的坛子,他们与骨灰又有什么两样呢?
幼年时放牛,时常见一些无人修缮的孤坟,矮到只有普通坟墓的一半了,有时会被牛蹄踩破,露出破洞。有一些破败的坟墓,我想可能已经做了蛇窝或野兽的洞穴。五岁时曾跟随一位老人去掏狐狸洞,那狐狸洞就是一座坟墓。所幸我们并未掏出人骨,只掏出了两只白狐狸幼崽。
死人的房子——坟墓,它的上面是空虚的,只是一个土堆,有什么可怕的呢?在每一个土堆下面,那些尸骨,随时间慢慢腐朽。若是在北方平原,那些无人祭扫的古墓,最终都会被犁为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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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的死亡会叫人怵目惊心,但也会见惯不怪。大约二十四五岁以后,我就对遗体见惯不怪了,无论是全尸还是残尸。
尸体是一个人失去生命后的静止表象,但有时会表现的异常惨烈。我最早见到的死者是吊死的和淹死的,死态就不必叙述了。那还是刚改革开放的1980年,农妇们还未预见到美好的生活就要到来。十八岁后在异地读书,清晨有沿国道107线晨跑的习惯,见到有四五位被车辆辗死的,有的只剩一层皮了,有的头被压扁了。又曾在市内工厂门口亲见一位刚被超载拉煤半挂车撞死的,大腿上露出神经组织,竟不出血,有如人体解剖。
最后一位是我的爷爷。亲见爷爷的死亡,理解了死亡乃人生八苦之一。爷爷是病死在床的,贲门癌,发现时已是晚期。医生说最多可活三月,可爷爷却半个月就去世了。我一向崇拜的爷爷,读过十年私塾的爷爷,乡间长老,命重七两一钱却恬淡的爷爷,我本认为他是看淡生死的,却表现得不如我想。
爷爷病症初期,至少在我上高三时已显现了。那时爷爷双腿乏力,小腿浮肿,用手一按一个窝,但一吃肉就好了。就在我刚参加工作那年,爷爷似乎预感到什么,想去异地看我,说他一生没坐过火车——只想坐坐火车。但我当时的工资只有一百出头,伙食费扣掉六十,实则不到五十。我婉拒了爷爷的请求不久,爷爷就病情严重查出了癌症。贲门癌吃不下东西,爷爷最后说想吃西瓜,冬天,市里没有,最后去省城买来西瓜,爷爷吃后就去世了。
眼见一个人的艰难死亡,使我理解了死亡之苦。至于那些死于非命的,自杀、车祸之外,又见到谋杀。1996年春天的惠州小金口,一条无名小河中有一具浮尸,脸朝下,身子肿胀变形,后来听说身上是绑着石块的。
我还领会过死无葬身之地。我的一位邻居,比我大一岁的少年玩伴,大约是在1993年于天津失踪了。失踪三个月后,他弟弟去他所住公司的宿舍,被子都长毛了。至今,已过去快三十年了,不知他的父亲、弟弟有没有给他立衣冠冢。
近些年来,家族老人一个接一个地去世,有活到九十多岁的,也有只活到六十多岁的。高中同学也去世了几个,都只有四十多岁。人生无常,死亡不是算命的说得准的。但有一个规律,老死者多是死于冬、夏的。
我暴饮暴食,嗜烟、酗酒、熬夜,十几年未做体检,我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八十二岁。每个人总有办法排遣自己的忧伤,于我则是写作。三十六岁后,回归写作,只是将写作做为排遣内心忧伤的一种行为。我的小学同学,如今已成为省中医院医疗专家的她,几年前曾送我三本其个人专著,都是有关养生与中医保健的,可我却从未翻看。我行我素之中,皆因为早已看透生死。若在唐朝,那些五十岁以下死亡的诗人,串起名字比羊肉串还多,我辈何幸。地沟油、转基因、催化剂于我何伤,但只求不要死于病榻之上。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皆能放下;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皆能看穿,此之谓消遥。入世之人,常怀出世之心,此所谓居士。佛曰苦海、回头,犹出入世也。一切尘缘,皆需拂尘。
余长城2021.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