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里的老妈(别人的母亲在家里)
别人家里的老妈(别人的母亲在家里)母亲让父亲做了一个相框,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放进去,然后将我们用过的书本、作业本垫在上面,最后盖上盖板,挂上墙头。此后很久,只要是家里来客人,或是村人过来闲聊,母亲总会有意无意地把他们引到相框前,跟他们说起这些照片的故事。此后每年,母亲总会将相框取下来,轻轻擦拭,那块玻璃总是光亮无比。终于在某天,邮递员捎来了我们的期盼。那个牛皮纸信封厚厚的,我们都等不及到家,从邮递员手中一接过就立马拆开,果然,是一摞照片。一张张黑白照,在我们手间传递着,翻看着,看一遍还不过瘾,又看二遍看三遍。我们兴奋地冲回家,摇动手里的照片向母亲示意。母亲亦如我们,将照片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爱不释手。待我们几个小家伙照了好几张后,堂哥对母亲说:“四婶,你也来吧,跟几个孩子一起照一张。”母亲当然开心,她一直羡慕人家有照片,现在,她马上将有自己的了。虽然我那时不太记事,但从照片中的母亲以及后来的我对她的了解,我想母亲当时一定换上了
文 | 掌柜
母亲的前半生——32岁以前——没有照过相,哪怕是结婚照都没有,除了舍不得,还因为穷。那时的农村家庭,基本情况都差不多,经济落后,物资匮乏,且家大口阔,几乎家家如此。我家自不例外,母亲上有老人要赡养,下有4个子女需抚育,平日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如此窘境,母亲断不会有照相的非分之想。
80年代,远在南京的大伯一家回乡探亲,彼时,大伯在大桥局上班,是一名光荣且令人羡慕的桥梁工人。大伯一家的归乡,无疑让世代为农的整个家族兴奋,更兴奋的,则是我们这些孩子,因为,大伯的儿子,我的堂哥,带回一个稀奇玩意儿——照相机。
照相机我们从没见过,但照片我们是见过的,只不过都是别人的。堂哥把胶卷装入照相机后,命令我们一个个或站或坐,或真实微笑或强挤笑脸,他就半蹲在我们前面,举起照相机,喀嚓喀嚓按下快门。从没照过相的我们,脸上的欢喜是最真实最原始的欢喜,一个个喜笑颜开,完全没有现在照相时的表情僵硬。
待我们几个小家伙照了好几张后,堂哥对母亲说:“四婶,你也来吧,跟几个孩子一起照一张。”母亲当然开心,她一直羡慕人家有照片,现在,她马上将有自己的了。虽然我那时不太记事,但从照片中的母亲以及后来的我对她的了解,我想母亲当时一定换上了平时走亲戚才穿的衣服,又拿来梳子,在镜子前将头发梳了又梳,直到每一缕头发都服服贴贴。
母亲在堂哥的指挥下,搬来凳子,规规矩矩地坐在上面,然后招呼我们几个小家伙到她身旁。最小的我,那个书面语中被称为“幺儿”的我,自然被母亲抱在了腿上,姐姐和两个哥哥按照堂哥的指示,都站到了指定位置。或许是母亲的加入,此时的堂哥认真多了,不断调整我们的位置、姿势,不断提示要一起笑……折腾许久,才完成这一张的拍摄。
大伯一家返回南京后,我们几个小家伙就天天盼时时盼,希望堂哥早日把照片冲洗出来寄给我们。母亲其实也盼,记得那段时间,只要邮递员骑着自行车飞奔到我们村,母亲总会很碰巧地遇见,也总会随口问问,有没有我家的信。往往,邮递员的回复,总叫人失望。
终于在某天,邮递员捎来了我们的期盼。那个牛皮纸信封厚厚的,我们都等不及到家,从邮递员手中一接过就立马拆开,果然,是一摞照片。一张张黑白照,在我们手间传递着,翻看着,看一遍还不过瘾,又看二遍看三遍。我们兴奋地冲回家,摇动手里的照片向母亲示意。母亲亦如我们,将照片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母亲让父亲做了一个相框,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放进去,然后将我们用过的书本、作业本垫在上面,最后盖上盖板,挂上墙头。此后很久,只要是家里来客人,或是村人过来闲聊,母亲总会有意无意地把他们引到相框前,跟他们说起这些照片的故事。此后每年,母亲总会将相框取下来,轻轻擦拭,那块玻璃总是光亮无比。
再往后,随着科技的发展,智能手机逐渐进入平常百姓家。我们每次回家时,总会为母亲拍一些照片,只是,那些照片只是作为数码文件,保存在我们的手机中,我们并没有冲洗出来留给母亲。终究,我们考虑更多的还是自己,想着自己想看时随时能看,母亲,被我们忽略了,那些照片,母亲应该也想留存在身边时时看一看吧。
小儿出生前夕,父亲与母亲终于被我成功“劝”过来小住,空闲的日子,我带着他们到周边较近的地方转转,每去一个地点,每遇一处景观,我总会拿出手机为他们照一些照片。那些照片,我都冲洗出来,母亲拿到照片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她第一次拥有照片时的模样。事实上,这是母亲第二次亲手拿着她的照片。
母亲与父亲一起,一张张地翻着,一张张地看着,时不时问一下这是什么地方,那是什么景点。母亲对这些信息的探询,更多的,或许还是为她回家后为别人介绍讲解用。翻到一张她的单人照时,母亲笑着对父亲说:“这张单人照很好,以后可以做遗像。”一旁的我们都笑她,还不到60岁呢,最起码还要活二三十年,遗像嘛,以后拍的机会多的是。
殊不知,没过几年,一语成谶。那年,母亲因病离开了这个她认为好日子已经到来的世间,离开了她生生念念的我们。挑选遗像的时候,我们在母亲的一摞相片里选来选去,最终,还是选到了那一张。或许是无意,也或许,是意念加持下的刻意。
本文作者掌柜授权新集旧事发布
关于作者 传说中的掌柜,幸运搭上70年代末班车,游乡串野,行涉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