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全集解说:我的父亲母亲
我的父亲母亲全集解说:我的父亲母亲生父去世后被葬在了一个向阳的山坡上,墓地前是一条小河,山坡西面就是我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小村子,只是我对那时的生活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生父去世时三十多岁,留下孤儿寡母,我不知他撒手人寰时是何心境。后来我也当了父亲,看着儿子遥想生父,我觉得那很可能是一种无边无际的绝望。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多高的个子。母亲后来曾给我一张照片,是生父生前和学校同事们的合影,母亲特意放大了生父的头像,那是生父唯一的肖像照,脸瘦削,头发三七分,单薄的中山装,表情平静。我曾认真地照过镜子,我觉得我们很不像。我出生后生父就总住院,他得的是一种叫克山病的心脏病,我和母亲就经常到医院陪护。一次我陪母亲去药房取药,我抱着一个打点滴的玻璃瓶,一不小心摔在地上,锋利的玻璃片豁开了我的左鼻翼,所以,现在我的鼻子上有一个十字形疤痕。还有一个下大雪的冬天,我一个人从医院里跑到大街上玩儿,母亲发现我不见了就疯了似地到处找,可
身体有恙,困坐病房,遥望东方。千里之外是故乡,也是我的父亲母亲安眠的地方。他们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悄悄到好像他们从来就没有来过。我觉得除了我以外,还能经常想起他们的人不多,他们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几乎忘了他们,就像这个世界也会忘了我一样。所以想写写他们的事,证明他们确实来过,他们也和别人一样认真地生活过。
1、生父
我的生父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从这个角度说,我曾经是孤儿。
我对生父唯一的印象是他坐在医院的病床上,左手拿了一瓶水果罐头,右手拿了一根筷子。我伸手要抓罐头,父亲用筷子在我手指关节上轻轻地敲了一下,如此而已。
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多高的个子。母亲后来曾给我一张照片,是生父生前和学校同事们的合影,母亲特意放大了生父的头像,那是生父唯一的肖像照,脸瘦削,头发三七分,单薄的中山装,表情平静。我曾认真地照过镜子,我觉得我们很不像。
我出生后生父就总住院,他得的是一种叫克山病的心脏病,我和母亲就经常到医院陪护。一次我陪母亲去药房取药,我抱着一个打点滴的玻璃瓶,一不小心摔在地上,锋利的玻璃片豁开了我的左鼻翼,所以,现在我的鼻子上有一个十字形疤痕。还有一个下大雪的冬天,我一个人从医院里跑到大街上玩儿,母亲发现我不见了就疯了似地到处找,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碰巧一个医院的护士认识我,因为我在医院呆的时间太长了,和她们都混熟了,这个阿姨把我抱回了医院,我被母亲狠狠地揍了一顿。这些都是母亲后来跟我说的,我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生父去世时我也在,穿衣服和捆扎时我跳着脚不让别人弄,我说这样就把爸爸勒死了。这个事我也不记得了,也是后来母亲告诉我的。
生父去世时三十多岁,留下孤儿寡母,我不知他撒手人寰时是何心境。后来我也当了父亲,看着儿子遥想生父,我觉得那很可能是一种无边无际的绝望。
生父去世后被葬在了一个向阳的山坡上,墓地前是一条小河,山坡西面就是我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小村子,只是我对那时的生活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2、继父
生父去世几年后,母亲和继父结了婚,我也就有了一个姐姐。继父是林场工人,没读过书,勉强能写自己的名字。他是个老实人,老实得有些窝囊,这也是母亲和继父结婚的原因之一,母亲怕我受委屈。
继父对我很好,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打过我,也没有骂过我。他从未表达过自己的情感,但我知道他爱我。
那时家里没钱,我最喜欢过年放鞭炮,继父每年都买很多鞭炮。母亲说这太浪费钱了,让继父别买这么多,继父答应得好好的,但鞭炮却一年买得比一年多。继父说小孩子喜欢就放吧,一年才一回,母亲无可奈何。
家里房子后面有几颗毛桃树,每年都能结很多果,刚摘下来的时候不好吃,要放一段时间才好吃。继父每年都把毛桃藏在一个大缸里,小心地用蒿子盖上,等我回家时,他就不声不响地把毛桃拿出来给我吃,脸上笑眯眯的。
那时林场工人还可以接班,也就是父母退休后子女顶替他们去上班。林场当时是国营企业,林场工人是响当当的铁饭碗。记得继父一个月工资是五十七块五,当时是一笔巨款。经常有农村人跟我们家借钱,每次都是三块五块的,即便这样有人到年底都还不上。有一年林场又有接班的事,母亲和继父说姐姐也大了,她又不喜欢上学,就让姐姐接班吧。继父说不行,他说要把这个班给我留着。姐姐没有接上班,我最后也没接班,因为我最后上了大学,不需要了。再后来就没有接班这个事了,那个宝贵的班也就浪费了。
继父后来得了脑血栓,我一度出国走了几年,期间继父去世了。继父去世后几个月母亲才写信告诉我,我在异国的土地上长跪不起,向着故乡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继父生前有个愿望,那就是和我进城过几天城里的日子,可惜没能实现,我惭愧不已。
继父也葬在了一个向阳的山坡上,坟前也有一条小河,河的西边就是我们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小村子,我每年都会回去看看,想想我和母亲、继父、姐姐在那里的日子。
3、母亲
母亲生于1939年,她好像没正经上过学,但却用二姨的初中毕业证考上了一个技校,这在她那个年代的人来说是很了不起了。
母亲毕业后被分配到包钢工作,可她对那里的饮食不适应,经常胃疼,后来她竟然鬼使神差地辞了职,我认为这是她一生最大的一个失误,也是我最大的幸运,因为她不辞职后来就不会遇到我的生父,那这个世界也就没有我了。
母亲从小在平原长大,她辞职后去山区看一个朋友,于是就被大山迷住了,后来她就留在了那里,后来就认识了我的生父,后来就有了我,那一年是1968年。
母亲在大山里当过幼儿园和小学老师,还在林场的春节联欢会上自编自导过话剧,她是个有文化的人,她的文化派上了用场,那可能是她一生中不多的快乐时光。
1979年母亲得了脑动脉瘤,开颅手术后保了一条命,但因术后感染,她左太阳穴部位的颅骨没再装上,她经常因颅压不平而头疼,但她在头痛欲裂的时候还能和别人谈笑风生,她是个要强的人。
继父去世后不久我也回了国,我把母亲接到城里住,她的生活总算安定了下来。2009年儿子出生,母亲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孙子,她整天都乐呵呵的。记得在产房门外,母亲第一眼见到孙子兴奋得直搓手,嘴里念叨着:“呀,远道来的,远道来的!”
2015年末母亲被查出肺癌,四个月后母亲永远离开了我。之前的几年,我给母亲买了一块墓地,墓地是她自己挑的,也是在一片向阳的山坡上,山坡前面也有一条小河,西边就是我们共同生活过的城市,那里有我们一家人的记忆。
我的父亲母亲都已离开了我,他们都默默无闻,就像要万丈红尘中的一粒尘埃,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和故事,但他们确实来过这个世界,他们确实给了我爱和温暖,我总觉得他们没有走远,他们还在青山绿水间向我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