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挖掘机大型施工现场：当挖掘机开进曲江会展中心

看挖掘机大型施工现场：当挖掘机开进曲江会展中心在2006年那场糖酒会上，王一峰作为会展中心的工作人员，协助对接全国各地来的参展商。全国糖酒商品交易会一年两次，今年是第102届，因为疫情已经宣布延期。算起来，西安当时承办的是第75届秋季糖酒会。2000年世纪之交那年会展中心建成，当时还叫做西安国际展览中心。王一峰起先在会展中心工作，后来辞职办了展览公司，期间辗转行业内不同角色。他的具体工作，是帮助参展商设计搭建各类不同特色的展台。和那些台前的主办方和走马观花的观众比起来，王一峰之于会展中心反而是相对稳定的存在。了解西安曾经唯一的对外展览中心，从事会展行业的私营企业主是很好的窗口。恰好赶上因为疫情各种展览业务停顿，他们有空档聊起这些事。也许回顾过去才发现，作为“城市会客厅”的曲江会展中心，在某种程度上见证了从新世纪开始，这座城市用力向外发展的姿态。1人山人海，是王一峰对2006年秋天那场糖酒交易会最深刻的印象。他的展览搭建公司就在曲江会展

4月以后，笼在疫情中的慌乱气氛慢慢消散，朋友圈里传出曲江会展中心拆迁的消息。

像这个骤冷骤热迟迟不肯来的夏天一样，消息真真假假传了几年，直到挖掘机轰隆隆伸出独臂，将广场上的树木连根拔起，人们终于可以放下心来怀念。

有人想到广场上冒着风雪排练的Coser小姐姐，有人想起陪父母逛车展时买下的第一台车，有人想起每年都要逛的年货会，有人想起去年WCG电竞大赛时的火爆……更多人想起的是地铁二号线的语音提示——“会展中心站到了”，是不是也该变了，叫天坛站怎么样。

从2000年到2020年，作为西安南郊最具特色的地标建筑，雁形展翅造型的会展中心存在了20年，足够成为一代人记忆里的标签。20年的时间作为地标建筑还是稍显短暂，似乎是专为完成这个使命而来，和过往许多被拆掉的地标建筑一样，曲江会展中心的痕迹在汹涌向前的时代洪流中迅速被擦除。

也许回顾过去才发现，作为“城市会客厅”的曲江会展中心，在某种程度上见证了从新世纪开始，这座城市用力向外发展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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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山人海，是王一峰对2006年秋天那场糖酒交易会最深刻的印象。他的展览搭建公司就在曲江会展中心附近，多年来公司的业务一直绕着会展中心转。

2000年世纪之交那年会展中心建成，当时还叫做西安国际展览中心。王一峰起先在会展中心工作，后来辞职办了展览公司，期间辗转行业内不同角色。他的具体工作，是帮助参展商设计搭建各类不同特色的展台。和那些台前的主办方和走马观花的观众比起来，王一峰之于会展中心反而是相对稳定的存在。了解西安曾经唯一的对外展览中心，从事会展行业的私营企业主是很好的窗口。恰好赶上因为疫情各种展览业务停顿，他们有空档聊起这些事。

在2006年那场糖酒会上，王一峰作为会展中心的工作人员，协助对接全国各地来的参展商。全国糖酒商品交易会一年两次，今年是第102届，因为疫情已经宣布延期。算起来，西安当时承办的是第75届秋季糖酒会。

十四年后王一峰回忆，当时会展中心已经到西安南郊的边界，从北客站到会展中心的地铁2号线才刚开始建，周围的配套设施几乎没有，更没有现在的住宅小区和满目林立的CBD，用荒地形容差不多。

那是个没有淘宝没有智能手机的年代，展会的两个重要参与者带有各自不同的目的：参展商们需要依托这样的行业盛会，来向同行和潜在买家展示竞品，以及拓展区域市场；普通人渴望从这种盛大的展会上看到更多外面的新产品。而政府作为将这种全国性的展会引进当地的主要推手，则是看重了它能轻易带动广告、消费、餐饮、旅游、交通等一系列的连锁产业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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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商报后来报道了数据，那一届交易会上的商品成交额为140亿元，又一次刷新记录，其中食品机械类的成交额就在6723万元，大大小小的参展企业超过6000家，有15万的国内外客商参加了这次展会。据说光展会上发布的户外广告就有2万多条，无论创意还是规模都超过以往，这让主办方中糖公司“非常满意”。

而在王一峰的记忆里，各种户外广告、车身广告、悬浮气球，整个城市视线所及之处几乎全是各类糖酒广告。从全国各地涌来的参展商，直接导致展馆附近的酒店爆满，甚至全市的酒店都开始供不应求。可供出售的展位更是被一抢而空，最后不得不在政府协调下，用脚手架、钢管在前后广场上搭起临时展棚。一些小的展商干脆将附近的小商店、小饭店临时租下来摆上展品，每天光支付给店主的租金就几千块。

翻阅资料可以看到，2006年对于会展行业来说是标志性的一年，这一年全球展览业协会（UFI）第七十三届年会在北京举行，会展行业在这一年被列入了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一个五年规划纲要，开始受到各地政府的重视。

经此一场，曲江会展中心场馆硬件上的不足也暴露了出来。第二年，曲江会展中心B馆的四个场馆建设完成，西安国际展览中心改名为曲江国际会展中心，划归曲江文化产业集团管理。

放到现在来看，即使是后来扩建后的展馆，可供展览使用的面积不足6万㎡，只能接纳5万㎡以下的小展，对于需求面积更大的规模展，承载力明显不足。一个明显的例子是，一些全国性的展览原本有意向来西安举办，在前期考察中因为场地不足，转而去了临近的重庆、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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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一家规上企业的展览服务公司，董事长胡伟形容行业现在的状态，“身份介于农民工与白领之间”。这与国内会展行业仍然处于初级阶段不无关系。胡伟现在主要做环保和美妆领域的展会，一类属于政府类展会，一类偏商务展。公司业务既包含展会策划，还包括下游的搭建工程。

胡伟是河南固始人，他说起如今的会展行业中，河南人占了不小的比例，行业内有“南固始、北浚县”之称。固始和浚县都属于河南的县级单位，据说90年代，作为外出务工大省，一些在广州打工的河南人发现，将广交会上供不应求的展位转手卖出去，就能赚取一笔相当可观的利润，有点像当年流行的“倒爷”，这当中又以固始和浚县人最多，发展至今不乏做到上市公司的。

追溯国内会展行业的起源，广交会算是行业鼻祖。广交会全名中国进出口商品交易会（The China Import and Export Fair），创办于1957年，每年春秋两季在广州举办，被视为“外贸风向标”，今年因为疫情影响也已经宣布转为线上。

会展行业属于舶来品，为经贸活动搭台唱戏的行业，与城市开放度密切相关，起步较晚。加入WTO的第二年，会议及展览服务才被纳入《国民经济行业分类》，归属于商业服务中的其他商务服务。直到这几年，西安欧亚学院、西安美院才开始有展会设计这类专业。

在2000年以前，曲江会展中心建成以前的会展需求，大多由如今南二环的陕西工业展览馆和省体育场承担。工业博览馆原址与省体育场一路之隔，在曲江会展中心建成以后，原来体育和会展这两项内容才真正区分开来。

2001年，著名设计师张锦秋受邀设计曲江宾馆，她也是西安人，在方案中写道：随着西安在世界历史都市中地位的不断提高、西部大开发形势发展的需要，业主要求把中心建成一组能接待大型国际会议，能与近处的国际展览中心相配合的经贸洽谈、科技交流的现代化国际会议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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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迫切发展的欲望和薄弱的产业基础上生发出来的会展行业，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野蛮生长和恶性竞争。

发展到现在，参展商们越来越注重展会所带来的实质效应。胡伟开始北京做展览，后来转到西安。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会展行业也从最初的倒卖展位演化成更丰富的载体，角色开始从单纯的服务者向行业资源搭建平台转化，整个产业链从上游的会展策划、展位招商到下游的展台搭建、餐饮服务、绿植租赁不一而足。

92年的沈晴（化名）从事会展行业5年多，她的直观感受是，西安目前会展行业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就展会的实际意义来看，本地的展会更加注重展位装饰，尤其特装大气磅礴，充满华丽感，但相比之下，国外的展会往往在产品本身下功夫，反而不太注重展位本身的装饰。这几年在环保压力下，这种情况也得到一些改善，开始注重材料的重复利用。

沈晴有过留学经历，能够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如今在一家会议公司，业务明显偏向于资源对接和整合。几年时间里她跑遍了日本、美国、德国等国家，这让她增长了不少见识。最近因为疫情影响，线下的会议活动都没办法展开，她还有点怀念之前忙得不可开交的日子。做会议公司需要事无巨细，这也逼着她迅速成长，往往开会前忙得脚不沾地，一上会立刻妆容精致，她形容自己是“百变小樱”。

说起自己老板的经历也很神奇，沈晴的老板曾经是一名英语导游，在和外国游客攀谈中，无意中发现北上广有这类会议公司，于是公司从传统旅游接待转型做会议服务，也是在2002年之后的事情。当时西安市场上几乎没有这类服务，公司很快就成长起来了。后来他们专注于更细分的医疗行业，并在国外开了分公司，将国内国外的医疗资源嫁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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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展行业直接反映了城市开放度，与当地的经济体量显著有关，这点从业者都有体会。近年来展会的形式也越来越偏向于细分领域。

王一峰感受很深的一点的是，沿海发达城市比如上海会举办像门窗紧固件、窗帘展、服装面料展这些展，供不同的制造厂商和经销商交流经验技术，甚至一个养猪展也能举办得很别致，但像这种细分领域的商业会展，西安的经济体量支撑不起来。

会展行业作为第三产业，需要依附于当地的产业结构。所以类似于酒店用品展、重工业机械展、家居展、婚博会等一些旅游、消费领域的展会，是西安人经常能看到的。整体国际化程度上是有些差距的，仅从国外展商的参展比例上就能看出来。如果从会展行业来衡量城市开放度，西安区域中心的定位更准确一点。

2020年对于会展行业的从业人员来说，注定让人印象深刻。所有的会展业务将一并迁入浐灞的丝路国际会展中心，对于王一峰这样的会展行业从业者来说，新的场馆填补了西安市无10万㎡以上的室内展馆的空白，他们将有机会接到更大规模和体量的展会，整个行业的空间都将放大。但现在只能等，扛过去活下来的企业，才会有更大的机遇。

胡伟之前跟客户已经签订了4月份的展位合同，现在只能延期等消息。因为疫情影响，他们清明节后才复工。整个行业内完全依附会展中心生存的企业超过8成，停薪、裁员、放长假的情况并不少见，最近西洽会也取消了，这段时间的日子都不好过。需要考虑的是，搬到浐灞以后，周围的交通配套设施需要慢慢完善，让人们印象一下子从曲江转到浐灞也需要一些时间。

沈晴已经接到不少之前合作的酒店推出优惠的消息，她只能一概婉拒，“我们没有生意，酒店餐饮这些更难”。这段时间正好可以有空思考一下，她对行业未来的发展很乐观。

当挖掘机开进曲江会展中心，那些被掩去的普通人的记忆，被疫情短暂锁住生计的行业，以及对城市未来和个人前景的担忧和期待，共同构成了这个季节的底色。

■文中图片拍摄者均为王鹏飞。

作者 | 图图 | 贞观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