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的志怪故事,太平广记志怪故事
唐代的志怪故事,太平广记志怪故事唐武宗会昌年间,皇帝下旨“灭佛”。(二)妻也娶了,子也生了;忽一日,抛妻弃子,遁入空门。从谏和尚身高八尺、相貌堂堂,佛理深湛、素有威仪。成名后,入驻洛阳敬爱寺北禅院,佛道双宗,缁黄并敬。
从谏法师
文/评书廉颇
(一)
从谏法师本姓张,举家从南阳迁到广陵后,改姓为从。
妻也娶了,子也生了;忽一日,抛妻弃子,遁入空门。
从谏和尚身高八尺、相貌堂堂,佛理深湛、素有威仪。
成名后,入驻洛阳敬爱寺北禅院,佛道双宗,缁黄并敬。
(二)
唐武宗会昌年间,皇帝下旨“灭佛”。
用皇帝的话说,“寺庙丛林,规模倍于皇宫;天下之财,十七藏于僧院;戴罪之身可诵梵呗;青壮之丁不纳徭赋”。
你不光房子比皇上的大,钱还比皇上多!
皇上的子民,你要抢去剃了头发;皇上要抓起来的罪人,你也敢藏起来剃了头发!
作死啊?
一个字,灭!
六年时间,拆寺四千六百余所,敕令僧尼还俗二十六万余人;
民间私建的招提、兰若四万余处,悉数被毁,收奴婢十五万人。
铜佛铜钟,全部熔了铸钱;铁钵禅杖;悉数熔了铸铧。
僧尼不得托钵募化,讨得一文,杖脊二十!
不光本地和尚,天竺和日本来求法的留学僧,也一并强制还了俗。
所谓,慕仙家仪仗,思驭凤骖鹤;毁释宗威严,弃点墨降龙。
(三)
天威浩荡,当者披靡。
从谏禅师也只能乌帽遮头,藏进了皇甫枚的温泉别墅。
别墅后的林莽之间,有一块空场,巨石砥砺如镜。
避难的僧众,日常就在此打坐参禅。
一天午后,浓云夹着霹雳,滚滚而至。
和尚们纷纷惊走避雨,只有从谏禅师正襟危坐,不为所动。
乌云盖顶,天地为之晦暗;暴雨倾盆,上下沦为泽国。
闪电蜿蜒而下,仿佛云中龙探爪,围着从谏法师乱打……
人们都说,完了。
有人想抢进去救他,但是无能为力,都说是天要灭和尚。
忽然,一条大闪,直劈在道场中最高的檀木上,树叶落了一地,树干也糊了。
(四)
雨停了,众僧赶回来看。
从谏法师还端坐在蒲团上,浑身上下,雨水淋漓。
大家都问:
“你不怕啊?怎么不跑啊?”
法师说:
“不过是个畜生罢了。
身为弘法的僧人,躲得了一时之难,但躲不了亘古之问。
雨可以避,雷可以躲,也可以藏起来躲避被迫还俗的尴尬。
但那仅仅是现世的毁誉存亡。
肉身都不过是暂住的躯壳,匆匆百年也不过是人间的一间客栈;所以,法到要紧之处,没有什么是值得私藏的,也没有什么是必须躲避的……”
有酒肉和尚笑他:
“你这不过是开嘴炮,徒逞口舌之利!天威之下,一震于此,你不过是吓傻了罢了。”
从谏法师往上一指:
“你们看。佛说不可展示神通,我觉得我这也不算神通——就是它太闹得慌,扰人清修……”
旁边的大檀木上,从上而下一条焦痕,绕树盘曲,状若黑龙,牙爪具备。
(五)
又有僧人问他:
“刚才你说什么“不过是个畜生”,这是指的谁啊?不会是有所譬喻吧?佛法经此浩劫,法师你心中无恨吗?”
从谏法师说:
“诸事有因果。草木有本,爱恨有因。
佛说,佛法非外道天魔所能破,而僧人不尊戒律、不能清简守真,譬如“狮子身中虫,自食其肉”!
现世繁华,如沙上垒塔,转眼成空!
以弘法为名,穷奢极欲,大兴土木,占据良田,虏信徒为私产……
以人间的规则,在人间建立佛国,不过就像画画,需要在纸面之上,遵循画具之功。
画得再好,水火一来,也不过是灰烬。”
(六)
唐武宗殡天,换成了唐宣宗。
大中年间,恢复佛教;从谏法师再披袈裟,重归东都故里。
法师的儿子,从广陵来探望他,正在路上撞见了他。
十几年没见。
孩子已经认不出这个老僧就是他的父亲,作了个揖,问:
“从谏法师何在?”
法师却从孩子长大的身形相貌里看到了年青时的自己,说:
“一直往东。”
等到孩子经寺僧指点找回来,他却闭门不出,所谓斩断情丝爱网。
(七)
孩子再来,他始终不见。
托人转交了一包信物,嘱咐儿子回去分送亲朋。
包裹很大,却很轻。
拆开一看,还真是家信。
信里内容都一样,跟亲朋约定了死期:
“人生多难,世道艰辛,稍有不慎,极易沉沦恶业;
与其在轮回之中浮沉,或行善或作恶的赚积分积攒功德;不如归依佛法方是捷径。
前者是在迷宫里走,后者是在走出迷宫。
希望大家了解。
精诚修行,方能超脱。
来日方长,有望相逢。
此生将灭,唯有暂别。”
七月初一,刚入秋,从谏和尚如约而死。
阿足大师
文/评书廉颇
(一)
大师法号阿足;大脑袋,细眼睛,国际脸。
神情木木呆呆,但能定人休咎;
说话含含混混,偏可预言吉凶。
他也不说从何而来,也不说要到哪儿去。
大寺不收,小庙不留;
他就在阌乡县找了个没人要的破门楼住下了,早晚托钵,行乞化斋。
(二)
别人问他事儿。
他的回答,十句有九句是胡言乱语。
但往往剩下的那一句就是真谛,依法去做,十有九中。
渐渐地,阿足大师的名声不胫而走。
求医的,问卜的,访贤的,蹭流量的……络绎不绝。
穷和尚栖身的破瓦寒窑,渐渐成了繁华所在;各种接人待物的买卖店铺,围绕着它层层展开,客栈,饭店,茶馆,妓院……
再往后,一个县的GDP都要靠他来拉动。
(三)
有新来的客人,将信将疑。
就有老客人跟他安利:
“阿足大师的话,两个特点:神速!”
新人懵逼:
“神速?这不是一个嘛?”
老客说:
“一,神!
他的话准没错,按他说的做就行了。
二,速!
得了指点得赶紧去办,稍一犹豫就不灵了。
不灵验不是大师的问题啊,是你行事不够果断,错过了时机。”
新客说:
“那意思就是……保质期超短呗?我怎么感觉你像个托儿啊?”
老客人说:
“我就是托儿了,你能拿我怎么地?”
阿足大师还有一个特点,从来不说太远的话,最长不超过三天。
有人问他为啥,他说,太黑了,看不清。
(四)
陕州有个富户张臻,生了个儿子。
出生就是个病胎,手不能握,脚不能行,腿伸不直,背躺不平。
长到十七八岁,完整的话说不出一句,只会“a o e”。
但是能吃,嘴跟个无底洞似的,塞多少东西进去也不知餍足。
而且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稍有怠慢,他就把“a”和“o”省了,只剩一个字儿,“饿”!
张员外求医问药十八年,儿子还是老样子,但家道渐渐败落了。
有人劝他:
“医卜星相,求医不成,你问问卜嘛!现在有个阿足大师,现世的活菩萨,你去求求看嘛!”
(五)
张臻夫妇,到阌乡拜了阿足大师。
长头磕了,眼泪流了,求菩萨救助。
阿足大师仔细看了看,说:
“你们夫妻俩,磕头像跳舞,哭起来像唱歌啊!虔诚里带着敷衍;但是,说你们全是敷衍吧,估计你们又会不甘。
你们这磕头,是在求救啊还是讨饶?
你们这嚎啕,是在害怕啊还是委屈?
你们求我佛,是为了解开这这桩宿业,还是为了接续这宗孽缘?”
旁边有人劝:
“这大师,难得有说话这么清楚的时候啊,你们算是赶上了……”
张臻夫人说:
“前十年,那时我们年青,眼泪都是给儿子流的,哭他的不幸。
后面几年,我们身心俱疲,眼泪大半是给自己流的,替自己不值。
最近,我这眼泪分成了两半儿,一半哭他,一半哭自己……
我觉得吧,就像一枚铜钱的两面儿:没有我们怎么会有他?没有他又怎么会有我们?”
阿足大师说:
“行吧,带你儿子来吧……”
(六)
到了约定的日子,张臻夫妻把儿子带到弘农河畔。
岸上早摆下一座法坛,三层的土台,黄幔帐子里坐着个颟顸和尚,堤岸上挤满了吃瓜群众。
张臻请人把儿子从马车上抬了下来——一个先天残疾的人,居然吃到了二百斤重,要四个人才抬得动。
阿足大师走过来,看了看说:
“你也差不多了吧,都十八年了——别撂下,往河边儿抬!”
大师指挥四个壮汉,把病人抬到浅水里,说:“再往深处走走……”
冷啊!水寒刺骨。
有人不耐冻,脚下一慢,一个踉跄,把病人掀在水里。
河水湍流,顷刻就被卷到河中央,载浮载沉,顺流而下。
人们都慌了,有人埋怨和尚,有人帮着张臻夫妇往下游追,有人忙着脱衣服下河……
远处溺水的病人,突然从水里挣扎起来,先是仰泳,再是狗刨儿,游到浅水处站了起来,水淋淋的朝着他父母叫骂:
“我和你们俩几辈子的冤仇,追了你们几百年,好不容易偷改姻缘薄,把你俩凑成一对夫妻。
原想足足的折磨你们几十年,但如今被这位高僧叫破了,今天只好暂且作罢!
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日方长!”
河面上起雾了,人转眼就不见了。
僧鉴
文/评书廉颇
(一)
唐代宗元和年间,冯生从江南选调到长安,在吏部为官;后来又被沙汰下来,寓居在长安大慈恩寺候补。
一天,有个叫僧鉴的老和尚过访,慈眉善目的,打着乡谈,说他俗家也姓冯,跟冯生算是同乡。
冯生在北方没有亲朋,老僧在长安没有子侄,二人都喜欢书画,经常走动,结成忘年之交。
(二)
过了一年有余,冯生被补为东越县尉,领了敕令和官诰,不日即将离京赴任。
正收拾行李呢,老僧也背了包裹过来辞行,说先回灵岩寺去了:
“知道冯公子新放了外任,此去东越,何止千里?路过灵岩,一定停趾,让老衲一进地主之宜。”
天下着小雨,老僧的黑色僧袍都淋湿了,肩膀上颜色都花了,地上一摊乌黑。
冯生借了一把伞给他,看见老人家脸上也有雨水,顺手一擦,居然变成白斑。
老僧用袖子一遮,笑了:
“承君厚意,来日一定到灵岩寺小住,届时宝伞奉还。”
(三)
几个月后,冯生路过灵岩寺,去拜访僧鉴。
拴了马,拜了山门,进寺跟知客僧打听僧鉴老师的下处,说……没这么个人。
冯生说不对啊,叮嘱我好几遍,是灵岩寺啊?外地来挂单的和尚里有没有呢?
还是没有。
冯生有些急,恁么大岁数,别是在路上出了事儿吧,又问:
“那最近有没有京城来的客人哪?”
僧人说没有,京城来的客人没有,就是长安大慈恩寺里淘汰下来一批法器,被一位施主买下,舍了给本寺。
冯生心念一动,问在哪儿?
僧人说,那不是么?
(四)
西廊之下,堆着一些蒙尘的旧家具和铜器。
冯生小心翼翼的搬挪、翻看,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座屏风。
楠木为底,素纱为幅,四扇屏,一共画了八位僧人。
屏风像是遭了雨,大片的水渍;其中的七幅僧像都被雨水漫花了,面目全非。
剩下一位,只是颜色淡了,还能辨认,仔细看衣着相貌……就是僧鉴大师。
冯生拉了个蒲团坐下,仔细辨认下面的题款:
冯氏子,吴郡人也。年十岁,学浮图法,以道行闻,卒年七十八。
再细看,屏风上的老僧,额头处被水浸了,一点豆大的白斑。
冯生感慨万千,取出画具,调了颜色,补好了老僧褪色的緇衣;又用余墨补绘了另七位高僧的画像。
把屏风的事告诉寺僧,舍下银两供奉。
第二天一早,上马奔前程。
突然就下起了小雨。
寺僧追出来,送了一把伞,正是他借给僧鉴和尚的那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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